本书由 了了官人 制作 ====================== 《我男友总掉毛[末世]》 作者:混元三喜 文案: 在末世中被大佬们弄死的楚惜,一朝重生。 再次睁开眼睛,竟然发现回到了末世开始的前一天。 这一次,他打算低调行事,绝不能再被人发现他的异能! 然而…… 左宁:你是什么? 楚惜(抱头):别抓我! 左宁(思忖):挺萌的,带回家养吧。 食用指南:升级、苏、爽、甜~ 内容标签: 重生 末世 爽文 随身空间 主角:楚惜 ┃ 配角:左宁 ┃ 其它:重生 作品简评: 在末世中被大佬们弄死的楚惜,一朝重生。再次睁开眼睛,竟然发现回到了末世开始的前一天。这一次,他打算低调行事,绝不能再被人发现他的异能! 然而,事与愿违,末世降临后楚惜很快遭遇了大煞星“无根阎罗”,并阴差阳错成了他的……宠物。本文通篇叙述流畅,情节紧凑,设定新颖,人物塑造饱满,主角前期毛绒绒,“萌”属性突出,剧情方面,反派打脸速度快,主角金手指粗壮,是一篇放松身心的“爽文”,同时也是篇与众不同的末世文,层层推进,随着复仇和升级,末日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作者文笔流畅,读来一气呵成,阅后唇齿留香,值得一看。 ====================== 第1章 (捉虫)   末世第五年,金瓯城内最大的拍卖场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然而随着涂承扬声一句“各位,稍安勿躁。”便很快安静下来,几乎落针可闻。   要知道,这里可都是世界各地最出色的异能者,令行禁止的快感,使涂承面带得意之色,他朗声吩咐手下:“带出来吧。”   涂承知道这些人的顺从,除了敬畏他,更是因为那“灵物”,他的血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圣药”,更是自己的摇钱树。四五个精壮的汉子,费力地将一个大铁笼子缓缓推进拍卖场,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粘了上去,俱是屏息盯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场内潮湿昏暗,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压迫感,笼子推至正中央,一束白光陡然亮起,慕名而来的异能者们方才看清:那里面竟是锁着一个人!   那人很年轻,二十岁左右光景,身形清瘦,皮肤如上好的白玉般剔透而富有光泽,此时正卷着身子缩在笼子角落,似是害冷,一头黑色短发,看起来应该是亚裔,而头顶却生了一对……猫耳?   场内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扩大,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是兽人!那‘灵物’竟然是兽人!”   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起哄声纷纷响起:“站起来!让咱们看看长得什么样?”“不知‘灵物’的滋味儿怎么样。”随即便有人揶揄:“这一只可贵,我看你消受不起!”又引起一阵哄笑。   笼中囚着的少年仿佛失了聪一般,对这些污言秽语毫无反应,自顾自蜷缩在角落低着头,只能隐隐看到浓黑的长睫毛,和因垂眸而舒展开的、浅浅的双眼皮褶皱,精致而乖巧,与外面那嘈杂的、弥漫着欲望的腌臜环境格格不入。   随即便有一位肌肉虬扎的大汉上前,他不耐地敲了敲笼子:“楚惜,站起来。”   笼中少年终于抬起头,那一瞬的眼神却与垂眸时的乖巧有云泥之别,冷冽森寒的不甘令那大汉也有一刹那的怯场,可他很快反应过来,单手扯过楚惜身上的铁链,楚惜猝不及防被扯了个踉跄,竟是站了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灵物”的全貌,猫耳长尾,琼鼻薄唇,琥珀色的眼睛充满警惕,毛绒绒的长尾巴微微卷起,以黑为主的虎斑毛色与瓷白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愈发显得黑如墨,白如脂。   观众席上却是诡异地安静下来,随即又蔓延开了粗重的呼吸声,在这末世,人类数量骤减,得以存活的不是幸运的异能者,就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和女人,像这种纤细漂亮的少年,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   涂承似乎很享受少年的困兽模样,满意道:“开始吧。”   那汉子大概是个力量异能者,得到指令后,炫技一般将数百斤的铁笼子整个倒转过来,楚惜暗道不妙,挣扎着要抓铁笼栏杆,却还是晚了一步,被大汉揪住一条小腿。   楚惜终于现出些惶恐神色,耳朵和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却挣脱不开那力量异能者的桎梏,观众席上爆发出兴奋的喝彩声。   那大汉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楚惜在心中将在场所有人骂了个够本,却没再做无谓的挣扎,只盼着早些结束。   拍卖师道:“大约十盎司,只一刀,可观刑,现在开始!”话音刚落,立即有人竞价:“五十枚粉色脑核!”“二十枚透明脑核!”“七阶奇虾脑核一枚!”   ……   楚惜不知道自己的成交价是多少,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大汉手中的刀刃上,熟悉的锐痛很快袭来,楚惜忍不住闷哼出声,这一次是在大腿内侧,汩汩的鲜血只填平了碗底,那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白皙幼嫩的大腿上只留了一点淡粉色的痕迹,血迹未干,红白交错,十足的旖旎暧昧,将那竞价的“标王”看得目眦欲裂——这是传统的附送福利,但也点到即止,拍卖场外就是“凤凰台”,妈妈桑手底下的“兽人”千娇百媚,只要有足够的脑核付账,就可以发泄掉多余的精力。   楚惜却知道这点痕迹也终会消失殆尽。   他曾无数次地尝试逃跑,每次被捉回来都着实要吃些苦头,身体却永远留不下伤痕,他知道自己是涂老大的“摇钱树”,他舍不得真的杀了自己。   然而变故却来得骤不及防。   与森寒冰冷的拍卖场不同,富丽荧煌的卧房内,所有家具都被仔细包裹了软垫,只有楚惜手脚上的链条始终没有除去。   于是,当那群高阶丧尸冲进房门后,楚惜先是惊疑,而后却只能砧板上的肉一般等死,面对散发着腐臭气味的丧尸群,楚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惜在涂老大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究竟是谁这样恨他?来不及多想,楚惜陷入一片长久的黑暗。   被丧尸啃噬分食的痛苦仍旧清晰彻骨,楚惜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雪白的天花板和那盏宜家经典小吊灯。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恍如隔世。楚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这是他从前的卧室!   难道没有死吗?那么多高阶丧尸,而他只进化了一次,复生的速度远远不够,该啃得骨头都不剩才对,不可能逃出升天的。   “是在做梦吗?”楚惜胡乱摸了摸身体——四肢健全,甚至没有一点疼痛,他翻身下床跃到镜子前,镜中的自己不再赤身裸体,穿着牛仔裤和印有校徽的宽大文化衫,毛绒绒的短发看起来乖巧干净。   猫耳不见了!   楚惜蓦然转身,扒开裤子对着镜子,艰难地扭过头检查:唯有白花花的屁股——尾巴也不见了!   楚惜按捺住狂喜的情绪,不可置信地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疼。   难道有关“末世”的那些光怪陆离的经历才是梦?可梦怎么会那么长,那么真实?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楚惜吓了一跳,连忙提好裤子,原来是他的继母吴秀华。   门一开,吴秀华便先发制人,张口骂道:“楚惜,你这个小白眼狼!我跟了你爸半辈子,这房子也该有我一份!”   见楚惜愣愣地不说话,她更是咄咄逼人:“你这孩子,从小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倒是有主意!你爸走了,就偷偷搬进大房子,心里还有我和你弟弟吗?摆明了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楚惜依旧不开口,眼神却显出些惊恐来,这话他听着耳熟,如果没记错,现在应该是末世前一天!那么,他并不是在做梦,而是……重生了?   然而吴秀华却理解成自己的攻势起了作用,楚惜从小没少挨她的揍,现在也不过大学没毕业,仍是个孩子,吴秀华觉得自己的积威还是在的。   楚惜声音有些颤抖,念台词似的道:“这房子是奶奶留给我的,我爸遗嘱也写明了。”   “我不管,既然是你爸爸名下的,就有我们娘儿俩一份,我和然然至少占三分之二!打官司我也不怕!”   与从前如出一辙的对答,令楚惜寒毛直竖,同时也令他回想起那次争吵后,继母带着“弟弟”来敲门,他一时心软,却最终被两人合理赶了出去,霸占了仅有的食物。   如果不是他们,楚惜大概也不会走投无路投奔了郑和歌,继而被他发现异能,“献给”涂承……   思及此,楚惜怒火中烧:“然然又不是我爸亲生的。”   吴秀华尖声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她觉得今天的楚惜跟从前那个任自己揉圆捏扁的小孩子有些不一样了,但她无论是公交车上抢占座位,还是超市里插队买打折鸡蛋,自问在占便宜这件事儿上从无败绩,何况那是均价五万二万一平的房子?   吴秀华作势就要撒泼,楚惜却毫无征兆地放软态度:“下个月开学我就搬出去,这房子我不要。”   吴秀华没料到这便宜儿子不按套路出牌,迟疑道:“骗谁呢?你耍什么花招……”   楚惜不愿意跟她浪费时间,取了房产证递给吴秀华:“我现在有事,过几天跟你补办手续。”   此刻楚惜已经肯定,他的确是重生了,末世即将到来,打发走吴秀华后,便火速赶往最近的超市,又是一个霾天,能见度非常低,楚惜有些恍惚,觉得雾霾里行色匆匆的人影和末世中的那些行尸走肉似乎重合了。   市中心某大厦的巨大LED 屏上24小时不间断地滚动新闻:亚洲各地酸雨频发,气候异常,请广大市民注意出行安全,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新闻说得含糊其辞,渣浪上的报道则更详细:十一区出现酸雨,环境问题刻不容缓,疑似引起了水污染导致东京各大医院人满为患,包括不少外国游客,但已初步排除了传染性流感的可能性。   配图是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准备提前回国,可海关不放行,正在抗议示威。   网友回复栏有人贴出华夏某些城市也下了这样奇怪的雨,感染者的症状与十一区相似,一时间传闻不断,人心惶惶,各地都掀起了抢购风潮。   超市里人山人海,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即使超市趁机提高了价格,米面油还是很快被扫荡一空,饼干、罐头、压缩饼干等等也遭到了哄抢,甚至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为了一罐午餐肉罐头和一个大姐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动了手。   楚惜暗自衡量了自己现在的实力,认命地去二楼进口食品区碰运气。   突然有人惊呼“下雨了!是酸雨!”   叫喊声引起一阵骚乱,“下雨?现在可是零下啊!”“你怎么知道是酸雨?”“这个时节怎么会下雨?当然是酸雨!跟东京的一样!有毒!”   楚惜被人流推到货架尽头的玻璃窗前,发现雾霾不知什么时候散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玻璃上,留下暗红色痕迹。   楚惜忽然感到身体火烧一样难受,暗道不好,他不再犹豫,从人群中突围上楼,却冷不丁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强忍住异变带来的痛苦,生生停下脚步。 第2章   那人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高大结实,鼻梁高挺,面部线条冷硬,大眼睛单眼皮,五官俊朗,有点像棒国流行的“长腿欧巴”,楚惜不会认错,正是“无根阎罗”左宁!   楚惜第一次听说“无根”阎罗的时候,还以为左宁的下半身有什么毛病。   被当时的伙伴们面如土色地提醒“祸从口出”之后,楚惜才渐渐了解到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罗”,有多么可怕。   左宁是罕见的火、木双系异能者,他惯常杀人的手段是“无根草”,曾有过跨阶吸干了一头七阶异兽的战绩,据说性情乖戾,行事狠辣,下手干脆,是末世后期鼎鼎大名的几个自然系异能者之一,故而得了这么个诨名。   不过此刻的“无根阎罗”正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不耐烦地打电话:“嗯,油也买了,知道了,妈。”左宁挂了电话,没有注意到一个小男生躲瘟神似的绕过他上了二楼。   楚惜从前不知道左宁竟然跟自己住在同一个城市,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好在不出他所料,进口食品区的货架算得上幸免于难,这里的东西价格本来就贵,就算是“末日来临”,大部分人也觉得不划算。   楚惜豪气地往购物车里扔威化饼干、曲奇礼盒、芒果干、榴莲酥、榛果巧克力、即食麦片等等,几乎将货架一扫而空,父亲去世后,除了房子外,楚惜的银行卡也多了一笔钱,反正今天之后,钱就如同废纸一样了。   楚惜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锁好大门,这里地段非常好,只是房屋老旧了些,如果末世没有爆发,楚惜说不定能靠着这栋房子做个富贵的“拆二代”,从此吃喝不愁。   窗外的雨下得愈发大了,顺着排水管流出的雨水同样呈现出淡淡的暗红色,散发着浓浓的铁锈味,楚惜打了个喷嚏,他知道雨并不是末世的原因,但却是所有灾难的开端。   楚惜在超市里就不大舒服,现在已经全身滚烫,体内气血翻涌,连骨头缝都火辣辣地疼,像是有把看不见的小锤子正将他整个人敲碎重组般痛苦。   楚惜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该来的总会来,不如尽量让自己好过一点,躺在床上把蚀骨噬心的痛苦熬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疼得狠了,楚惜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睡得并不安稳,眼球高速转动,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像是做了可怕的噩梦,又像是身体不堪重负提出了抗议。   又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楚惜的浅眠被惊醒,豁然睁开眼睛,隐约听到门外是继母吴秀华和她儿子吴然的叫喊声。   是了,上辈子他和继母大吵一架之后,吴秀华便带着儿子来找楚惜讨“公道”,楚惜那个便宜弟弟今年十九岁,九岁的时候随着继母一起嫁给了楚爸爸,十岁的小楚惜便彻底结束了童年。   楚惜本以为吴秀华这次得到保证总该放心离去,却没想到她居然又带着吴然折了回来。   命运的发条并没有改变原有的轨迹,楚惜挣扎着下床,身体的疼痛达到极致,脚下如同踩着无数钢针,每都一步都是煎熬。   终于挪到门口,楚惜透过门镜看到两母子正在疯狂砸门:“楚惜!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外边的人都疯了,见人就咬!”   楚惜的眼睛有些花,目力所及时而清晰到看得清两人脸上的毛孔,时而模糊到眼前一片黑暗,这是视力进化的过程。   “楚惜,楚惜!你他妈快开门!”这次开口的是吴然,都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学不会叫一声“哥”,外边丧尸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这场奇怪的红雨之后,有些人幸免于难,有些人受到感染变成丧尸,但普通人被丧尸咬伤,也会开始丧尸化,只有少数幸运儿获得了异能,免于这场浩劫。   不过遭逢这样的大灾难,又有谁能真正独善其身呢?   刚刚丧尸化的人类,行动大多迟缓,一把椅子就能抡倒,吴然身宽体胖,没准一屁股都能坐死一只,却把力气都用在了砸门上,老旧的单元楼被他砸得墙皮直掉。   吴秀华的声音也变了调:“小惜!你不会见死不救吧?妈就算再不好,也是辛苦把你拉扯大了,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楚惜闻言,微微动容,忍者身体上的剧痛,抬起手来,抚上了老式防盗门的保险链扣……将它仔细扣好——开什么玩笑,上辈子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楚惜有心将一旁的鞋柜也挪过来堵住门,却丝毫使不上力气,剧痛一波波不间断地袭来,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   上辈子忍着疼为那对母子开门,却接连受到诸多刁难,甚至被赶出门去,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生存难题,使得本就属于变异期的身体更加千疮百孔,楚惜暗想:上辈子一直很难进阶,也许跟之前“基础”打得不牢固也有关系。   这次从一开始就乖乖躺在床上休养,两耳不闻“门”外“尸”,身体异变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洗精伐髓般的痛楚汹涌而来,楚惜索性不再动弹,就这样靠在门口,以身体挡住外面的攻势。   吴秀华母子俩的叫骂没有持续太久,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便是呼喊声、肉体击打声、分外嘈杂,楚惜不知道也并不想关心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实在太疼了。   第二次从昏迷中醒来,天已经黑透了,楚惜挣扎着起身,觉得痛苦减轻了不少,只是全身无力,饥饿感灼烧着胃部,叫嚣着食物和水来填充。   门外已经恢复了安静,屋子里也是一片漆黑,唯有楼下偶尔传来丧尸们嘶哑的低吼,楚惜在黑暗中摸向开关,却发现这栋楼已经断电了。   现在的电厂大多安装了自动保护装置,就算员工都变成丧尸,也能靠着原本的燃料维持一段时间的电量供应,供电系统不应该这么快崩溃才对。   好在楚惜的视力首先得到进化,他的眼瞳已经变成了剔透的琥珀色,黑暗丝毫不影响他视物。   楚惜进入厨房翻找食物,却首先闻到一股腐烂的酸臭味,味道来源在灶台角落,楚惜打开电饭锅盖,那酸臭味便立时扑鼻而来,呛得他一阵干呕——里面的米竟然已经发黑变质了!   楚惜皱了皱眉,戒备地把锅盖扣上,将从超市买的“储备粮”拎进了客厅,全都是包装严密的即食食品,楚惜先打开一包花生酱三明治,两三口吞了下去,却完全没感觉。   胃就像个无底洞,刚吃下去的食物便立即化作养分,被周身饥饿的细胞消化殆尽,又吃了几盒芒果干、巧克力曲奇、一大罐混合坚果等等等等。   咸香的油炸食品和甜腻的高糖饼干满足了楚惜的味蕾,也安抚了他饥肠辘辘的胃,楚惜干了一瓶巴黎水——超市里便宜的矿泉水早已被抢购一空——就不敢再多喝。   楚惜长舒一口气,如今才终于觉得有了点力气,又打开一罐沙丁鱼罐头,咸腥的味道充斥鼻腔,楚惜的口水居然又泛滥了。   大概是身体改变带来的副作用,原本不爱吃鱼的楚惜,将沙丁鱼罐头舔得干干净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储备粮’吃掉大半!   那可是至少能撑过两个月的口粮!难道重生一次,他连胃口也变大了吗?   楚惜暗暗心惊,强迫自己将食物放回厨房收好,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栋老旧的单元楼里支撑多久,盘算着尽量拖延到自己那鸡肋的异能完全觉醒,至少挨到身体异变之时的虚弱状态结束也好。   既然老天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这辈子他便更要珍惜,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决不能再让人发现他的异能!   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闪了一下,那是一部便宜的老年机,若不是太拮据,哪会有年轻人用?但老年机有一个显著优点,是爱疯三星小米望尘莫及的——待机时间超长。   楚惜随手拿起手机,暗想供电系统已经崩溃,这手机如今就是一块废铁,可看扫了一眼屏幕,却心中一惊:离末世爆发的那天竟然已经过去半个月!   怎么会这样?楚惜记得上一世自己觉醒之前从来没沉睡过这么久!他摸了摸头顶和屁股,自己还是人类的样子,只是夜视能力提高了不少,楚惜暗想:难不成这一次自己的异能有所变化?   不过这次醒来竟是觉得体内力量波动趋于平稳,那种抓心挠肝的痛苦感觉也平复了不少,竟是安稳地度过了初期的危险阶段。   从那以后,楚惜尽量控制着食物和水的消耗,随着时间推移,身体的强韧度和移动速度都有所提升,他并不是单纯的速度异能或是力量异能者,更不是高级的自然系异能者,事实上,直到末世爆发后几年的光景里,楚惜也没找到其他拥有类似异能的人。   舔着手指吃掉最后一包黄油薯片,楚惜靠着巴黎水又撑过一天,终于决定出去碰碰运气——总不能饿死在家里,何况那扇老旧的房门已经被丧尸撞得摇摇欲坠,墙皮也掉了厚厚一层。   哪知还未做出行动,客厅便传开一声巨响。楚惜以为是丧尸终于破门而入,抓起椅子打算先抡死一只,却不期然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登时吓得肝胆俱裂。 第3章   是左宁!   此时的左宁与超市内偶遇时形象已大相径庭,他一身的血腥气,身形高大,孔武有力,倒像个力量异能者,穿一件皮夹克,套一条迷彩军裤,那质地不像是时装品牌的设计款,似乎是军队里的正牌货。   左宁看到楚惜也是一愣,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少年,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学生,瞳色却是极浅淡的琥珀色,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见到自己的同时有些痛苦地弯下腰去,左宁看清了他头顶的两只猫耳。   楚惜只觉槽多无口,还能有人比自己更倒霉吗?正赶上大煞神闯进家门的时候觉醒异能。   这次不同于之前那种剧痛,而是一股暖流游走于四肢百骸,头顶和屁股后面奇痒难耐。楚惜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体细胞正在重组、分化,有什么力量在觉醒。   但那股力量太过霸道强横,熟悉的痛感又开始肆虐,另一股力量从身体的更深处迸发出来,与之抗衡、两相缠绕,交叠在一起,最后双方妥协、亦或是互相吞噬,痛感骤然消失。   这过程于楚惜来说像是过了几天几夜那么久,可实际上只有一瞬间,看在左宁眼中便是一个漂亮的猫耳少年痛苦地弯下腰,再次直起身的时候,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突然钻出来,挤掉了半截裤子。   楚惜还没想好,和“无根阎罗”初见,就明晃晃地亮出了自己的“根”,对方会用哪种手段取了他的小命,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不由得气息紊乱地大叫了一声:“喵!”   楚惜被自己的叫声吓了一跳,随即眼前一片黑暗,他惊慌之下,胡乱挥舞着爪爪,好半天才从自己的衣服里挣扎出来。   望着楚惜毛茸茸的小脑袋和琥珀色的圆眼睛,左宁彻底愣住了。   左宁:……   楚惜:……   左宁身后有人发出一声低呼,随即几个年轻男人便涌了进来:“宁哥,怎么了?”   楚惜望着左宁,紧张地舔了舔鼻子,左宁沉吟片刻,没有说破这只猫的不寻常,只转头淡淡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这栋楼已经没人了吗?”   有个大块头磕磕巴巴接话:“老、老大,可能是我记错了,但我确定这家囤了不少!您这么有本事,何必总捡死人的东西?外边早就抢疯了……”   楚惜惊讶地发现那大块头竟然是吴然!吴然从小吃的穿的都比楚惜要好,因此长得横宽竖阔,那张肥胖的脸因为末世来临急剧消瘦,看起来便有些松弛,但因为基础夯实,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左宁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进去看看还有活人吗。”   几个年轻人应声进屋检查,片刻后道:“宁哥,里边没人。”楚惜注意到,这些年轻人未必都比左宁年纪小,却都尊敬地称他“宁哥”。   那人继续道:“但是也没吃的,电饭锅里的饭都馊成水了,主人应该很久没回来了。”说罢狠狠瞪了吴然一眼,吴然又是一缩脖子,他块头大,却被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弟熊得跟孙子似的。   楚惜心里却是明白了,感情吴然是找到了靠山,带路来趁火打劫的?   别人还好说,引来左宁这位煞星,又好死不死被他看到了不该看的,楚惜不由得警铃大作,在心中暗骂:真是“窝里横”,我不过是没给你开门,得了机会就要这样赶尽杀绝,而他们这么对你,你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小弟们不死心又搜了一遍,可只找到堆积如山的包装盒,楚惜淡定蹲坐在衣服堆上,心想:你们尽管找,找到吃的算我输。   除了包装盒以外,就只剩几件衣服堆在地上,家里没人,只有一只黑白条纹的虎斑美短猫。   吴然嘴里念叨着:“怎么会……”眼神复杂地瞥向楚惜,楚惜心虚地挪了挪屁股——自己内裤的一角还挂在他的猫腿上。   然而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是主人吃完了存粮,出去找食物,却再也没有回来,留下猫咪自己在家,这猫品相不错,蝴蝶纹白肚皮,琥珀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想必很得主人喜欢,小奶猫能吃多少东西?主人若是留给它一点食物,大概也能撑过一阵子。   楚惜躲避着吴然的目光,悄悄把腿抽了出来,他抖抖毛,正襟危蹲,尾巴绕着身体卷到前爪处,微微仰着脸,一边谨慎观察这群不速之客的动静,一边盘算着他们离开后自己该如如何生存——大门已经被左宁撞坏了。   丧尸对猫不感兴趣,不过再过一阵子,饥饿的人就不一定了。   楚惜正歪着头思考,突然觉得觉得身体一轻,自己竟是被左宁拎着后颈处的皮提了起来。   楚惜顿时炸毛,四肢挥舞,扯着嗓子“喵喵”叫,同时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左宁扫了一眼扑腾的楚惜,皱眉道:“闭嘴。”   楚惜立时禁了声。   他的脑子瞬间清醒,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左宁!一言不合就能把人吸成干尸,楚惜不想触他的霉头,心中却是忐忑,刚刚自己被左宁看到了人形时的样子,现在是末世初期,“兽人”还没有出现,可也难保左宁不会发现他与众不同的异能。   “宁哥,你要这猫干什么?”   左宁勾起唇角,轻笑一声:“挺有意思的。”说罢将楚惜揣进了怀里。   楚惜本能地用爪爪刨了刨,被左宁一把按住,登时不敢乱动了,他十分郁结,不知左宁是怎么想的,脑袋转的飞快,盼望着左宁是把他当成变异动物了,可楚惜“屋中不知岁月”,这个时候变异动物已经出现了吗?   楚惜惴惴不安地听着这一队人说话,原来他们由吴然带路,穿过大半个城市,将这几栋居民楼整个搜刮了一次,能拿走的大米白面统统搬走,也有不少已经变质腐烂,居民楼里散发着浓重的馊味,楚惜这时才知道原来这栋老旧的单元楼竟然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那天门外的打斗声响起之后,楚惜便陷入了沉睡,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楚惜见只有吴然一人,也不知吴秀华怎么样了,奈何口不能言,便从左宁的衣襟内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注视着大街上的景象。   街道不负往日繁华,活人屈指可数,路边堆满了无头的丧尸和血肉模糊的尸体,几只丧尸闻到了生人气息,歪歪斜斜地冲他们走了过来,残破的声带发出嘶哑的低吼,一个小弟拎着钢管冲了上去,将最近的丧尸脑袋开了瓢,红白的脑浆崩裂,流了一地。   几分钟的功夫,就聚集了十数只丧尸,小弟们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边打边退,试图靠近汽车,奈何丧尸越聚越多,左宁突然扬起一只手,手中托起一簇跳动的火苗,向丧尸群中一掷,那火便蔓延开来,丧尸们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左宁大声吩咐小弟们:“先上车。”   随即一把大火烧向尸群,拦住了后来者的路,楚惜就在左宁怀里,近到能感受到那火焰灼烧的热度,左宁处理了丧尸,似乎消耗异能太多,胸口的起伏起伏微微急促起来,看得出他现在的异能还不大稳定,惯用的控制“无根草”的木系异能似乎还没有觉醒。   哪知刚解决了丧尸群,迎面便狂奔而来一只浅灰色的庞然大物,楚惜没看清那是什么玩意,本能地将头缩回左宁的皮夹克里。   吴然尖叫一声:“大老鼠!”   楚惜听到“老鼠”,竟然生出了一丝兴奋感,白色的爪子将衣襟扒开一条缝儿,又露出那对圆眼睛,这回看清了,那竟是只一人多高的大仓鼠!   左宁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那仓鼠大毛球一样,抖动着胡子左嗅嗅右闻闻,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奔向了街边堆砌的尸山,仓鼠用前爪翻找,选了一具腐烂程度最少的尸体,亮出两颗大门牙,竟是将那尸体一点点咬成两段!   而后两只前爪并用,将尸块尽数塞进了嘴巴里,鼓着巨大的腮帮子,蹦蹦跳跳地跑远了。如果是巴掌大的小仓鼠,这个动作一定会很萌,可面前这只身高至少一米八、健美壮硕、嘴角还滴着腐臭的黑血,实在让人萌不起来。   楚惜只觉得胃里翻涌,有点想吐。   不止楚惜有这种不适的感觉,人群中干呕声不断,而后“哇”的一声,吴然吐了,众人立即远离他,楚惜看了一眼吴然,觉得自己更想吐了,他用爪爪抹了把脸,重新将脑袋插回左宁的皮夹克里。   末世之后,不止某些人类获得了异能,一些动、植物也跟着变异,变异方向千奇百怪,有些鸡肋有些逆天,总会刷新楚惜的认知。   现在是在城市里,出现的变异动物大多是家里饲养的宠物,多半攻击性不强,只不过出于本能的驱使出来觅食罢了。   上了车,楚惜仍旧安安分分地窝在左宁怀里,并没有趁乱逃跑,他决定赌一赌,在末世中做一只流浪猫,和做“无根阎罗”的宠物,生存难度的霄壤之别可见一斑。   却万万没想到第一个难题居然那么快就出现了。 第4章   车队由悍马、华晨宝马、华晨金杯、奥迪A6和捷达组成,虽良莠不齐却意外地和谐。   由左宁乘坐的悍马开路,楚惜于是探出个脑袋,望着窗外的风景,左宁时不时用手摸摸他头顶柔软的绒毛,然而楚惜上辈子做的是流浪猫,并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一开始觉得十分不自在,可想到那手的主人是谁,又不敢躲避,一来二去竟然觉得很舒服,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甚至有种主动拿脑袋去蹭左宁大手的冲动,并不是多喜欢左宁,这大概是猫科动物的本能——喜欢被撸毛。   左宁在副驾驶翘着二郎腿,没有像后排的兄弟们一样趁机打盹,只是沉默地看着窗外,手上的触感很好,便一直没停,不知不觉摸了一路,到目的地的时候,楚惜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左宁腿上,翻出白肚皮睡了过去。   他们的“据点”是远郊的一处农家乐,灾难爆发之时,市区人口密集,变异的丧尸也多,尤其是夜晚丧尸活动频繁,的确不是久留之地,反而这里地广人稀,易守难攻,是个避难的好去处。   车门洞开,一股凉风灌了进来,楚惜被冷气激到,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哆嗦,他睁开圆眼睛,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几辆车里的少年人们拿到了“战利品”,都身姿矫健地跳下车,受到“据点”内伙伴的欢迎。   楚惜受到感染,也向门外纵身一跃,结果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儿,楚惜有点尴尬,好在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一只猫的小动作,于是又在原地打个滚,动作行云流水,四只爪爪稳稳落到地面上,抖了抖毛。   既然决定了赌一赌,就该先视察一下环境,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结果还没迈出一步,就听到一声轻笑,音量不大,但楚惜的猫耳朵非常敏锐,猫的听力大概是人类的六到七倍,不知为什么,楚惜觉得就是在嘲笑他。   于是愤愤地抬起圆脑袋,拿琥珀色的大眼睛去瞪笑声来源,结果对上左宁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意,立即怂了,转而嫩生生地“喵呜”了一声。   左宁似乎想再次弯腰去拎楚惜,恰好一个年轻女人迎了上来,笑着递上一条热毛巾:“宁哥,辛苦了。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楚惜抬起后退扒了扒耳朵,觉得不是自己听力有问题,就是那女人眼神有问题,她到底从哪儿看他出高兴的?左宁接过毛巾,面无表情地礼貌道:“谢谢你,萧护士。”   女人道:“宁哥,你总是跟我这样见外,叫我可昕就行了。”   左宁不置可否,英俊的脸上布满汗渍和血污,身材高大健硕,令他看起来充斥着纯男性的气息。   楚惜想:在这朝不保夕的末世,这样的人,难怪招女人喜欢。   萧可昕道:“宁哥,你哪儿弄来的小猫?真可爱!”伸手就要去摸,楚惜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打了个喷嚏,缩回左宁身后,心里狐疑:都吃不饱饭了,还带着香水逃难?   萧可昕讪讪地收回手,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时候吴然凑过来,一座小山似的挡住了楚惜面前的阳光,道:“宁哥,我有点儿事儿跟你说,猫……”   正巧那位第一个击杀丧尸的小弟,叫做张正豪的,风风火火冲了过来,打断了吴然的话头:“宁哥,东西都清点好了。”   左宁点点头:“按着老规矩分。”说罢就要跟着张正豪离开,吴然欲言又止却最终也不敢打扰左宁的正事。   楚惜却依旧心惊,吴然要说什么?猫?还是他听错了?抑或是自己多心了?   他是只“猫”万事好说,可是个“人”就另当别论,上辈子的折磨凌辱历历在目,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发现他的异能!可吴然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没道理知道他的秘密……   但就怕万一,楚惜惴惴不安,决定先暗自打探,再做打算,他爪爪上的肉垫有天然消音的优势,便收敛起气息,不远不近地跟着吴然。   却没想到转了一圈,首先震撼他的是这“据点”的情形,楚惜一直以为左宁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搜刮食物时的雷厉风行,屠杀丧尸时的无情狠绝,都很符合楚惜心中的角色定位。   然而这“据点”却更像个避难收容所,并非都是“有用的”青壮年,连食物都首先分发给老人和孩子,然后才是女人和男人。   楚惜不动声色地跟了吴然一段,纵身一跃跳上了木板凳,再借力一蹿,便上了墙头,穿过两个院子,楚惜发现这里一共清理出四套院子,容纳了百来号人。   农家乐的小院算得上宽敞,这里地处市区北部的远郊,山峦叠嶂,是周末市民度假的首选,所以娱乐设施齐全,溪流中飘着竹排,院子里养着柴鸡,门口还拴着条大黄狗,若是守住了,倒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   楚惜对这里很满意,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前世遭受的苦难,太过刻骨,令他无法释怀,但他更大的愿望仍旧是活下去,可世道艰难,偏逢对头,连做只猫也要如履薄冰。   楚惜见到了他的继母吴秀华。   彼时吴秀华正与一个年轻姑娘争吵,把那小姑娘骂得面红耳赤,几乎要落下泪来,终于赢得胜利,夺得一枚新鲜的柴鸡蛋。   吴秀华得了柴鸡蛋洋洋得意,可自己却舍不得吃,递给儿子吴然,如今食物匮乏,吴然这些日子显然没真正吃饱过,早看得口水汪洋,也不推脱,剥了蛋壳就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   强行“尊老爱幼”就罢了,大小伙子抢口粮,周围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又是一阵吵闹,楚惜听到吴秀华的声音就生理性头疼,觉得今天大概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何况看他们吃饭,楚惜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他已经两天没进食了。   这里除了左宁外,至少还有两名力量异能者、一名速度异能者、和若干年轻力壮的男人,砍刀钢管不计其数,这样的战斗力,在末世初期算得上非常豪华了。   难怪这百来号人能全须全尾地生存到现在,既然吴秀华母子在,想必这个临时的避难所里,也收容了那栋老楼的住户。   然而这里远离城市,虽然安全,却也缺乏物资,现在气温还没有回暖,自己种地解不了燃眉之急,所以要冒险回到小区“取回”他们的食物,原来吴然并非有能力蛊惑左宁,专程去找他的麻烦,只是顺路而已。   从隔壁院子转回来时,天色已经全黑,虽然已经“立春”,可现在的气温还是很低,楚惜一身柔软的绒毛不足以抵挡夜晚的寒风。   天幕被墨汁染过一般,浓稠黝黑,似乎要将这世间残存的生命力吸食干净,阴云密布,不见星辰,末世初期,这样的恶劣天气会持续很久,雷声隆隆,眼看又要下红雨,那雨大概真的有腐蚀性,落在皮毛上也会很疼。   楚惜开始后悔自己在外边转了太久,他还不知道左宁住在哪里呢,可红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空中弥漫着浓浓的铁锈味。   每当下雨,楚惜便觉得身体内燥热非常,变异时被压制下的力量似是很喜欢这雨带来的气味,叫嚣着、挣扎着,却总也冲不破身体的禁锢。   楚惜找了个屋檐,蜷缩成一个毛团,尽量贴近墙根,想竭力驱散这种感觉,正在这时,头顶有声音响起:“怎么躲这儿了?”   左宁打着一把雨伞,裤脚粘了些红色的泥水,鲜血一样,有点像刚杀了人的亡命之徒,可看在楚惜眼里,简直比最高贵的神明还要圣洁——“左宁”和“温暖的住处”已经在楚惜心中画了等号。   楚惜忙不迭跟了过去,这几处农家乐原本就有套房和单间,套房中床铺很多,甚至有适合学生穷游用的“大通铺”,因此百来号人住下也毫无压力。   老人孩子和女人住单间,异能者住宿条件应该更好一些,左宁作为“首领”一般的存在,最差也是个豪华套房吧。   然而一爪爪迈进门之后,楚惜便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以他的能力,却迟迟没有雄踞一方,像涂老大那样做起“土皇帝”——左宁的确对“享受”这件事儿没有执念。   竟然是这么小的单间!   左宁指了指唯一的床铺:“上来睡吧。”   楚惜迟疑地在地面上磨了磨前爪,且不说小到令人发指空间床就占了大半,但就“同床共枕”这件事便令他不自在。   楚惜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猫,他是个人类,还是个基佬,更是个历经两世沧桑的苦逼基佬,当然对这种事情分外敏感。左宁却误会了:“这里没有猫窝,你将就一下吧。”   说罢没再理他,转身翻找什么东西去了。楚惜看了看被左宁踏得如凶案现场般泥泞的暗红地面,横下心来:睡就睡!我是只小奶猫啊!连蛋蛋都没发育完全,怕个鸟!   楚惜正要爬上床,却听房门响起,他抬起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差点没惊掉了下巴,楚惜镇定下来,咽了口口水,心想:喵个咪的,第一天就有大戏看。 第5章   来人正是白天见到的女护士萧可昕,楚惜虽然没吃过猪肉,却见识过猪跑,露重风凉,萧可昕只裹了一件到膝盖处的羽绒服,再往下便是光裸的小腿。   楚惜看着都替她冷,并且有种预感,那里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真空战袍”。人类的灵魂装在银虎斑猫的壳子里,即将看到3D成人片,换做别人大概要欢呼因祸得福了。   可楚惜偏偏对女人没兴趣,他收起前爪,整只猫软趴趴地贴左宁的枕头上,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电力系统已经崩溃,屋内烛光闪耀,映出萧可昕脸上的红晕:“宁哥,我把房间让给受伤的兄弟了,今晚……能不能在你这里……”后面的话声如蚊呐,萧可昕微微低下头,那姿态我见犹怜。   平心而论,她的长相只能算中等,但胜在年轻鲜嫩,肌肤丰润饱满,配上这样的娇羞情态,又是投怀送抱,哪会有男人说不?   然而左宁说:“不行。”   楚惜的猫下巴差点掉下来,萧可昕也是又羞又窘地抬起脸来,泪花一下子闪了出来,下意识将羽绒服又裹得紧了些。   一时间气氛非常尴尬。   楚惜暗道自己这个“主人”真是个傻的,现在可是末世!活下来的人类本就男多女少,再过几年,略平头正脸的小姑娘,都是“大众女神”,能娶到媳妇乃是“人生赢家”的重要标志之一。   可转念一想,他可是“左宁”!这两个字就代表着绝对的强大,哪里还需要什么别的“证明”?   萧可昕打破沉默,强忍着委屈问:“为什么?宁哥,我哪里不好?”   楚惜也竖起耳朵,回想上辈子的左宁多年来也是孑然一身,他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难道左宁跟自己一样,对女人没兴趣?   不对,这说不通,因为同样也没见左宁有过男性伴侣,想到他的名号“无根阎罗”,楚惜不由得意味深长地瞥向了左宁的下身。   左宁歉然道:“你很好。”   楚惜没看出个所以然,无聊地收回视线,复又将圆脑袋磕回枕头上,想:这是要发好人卡了。   果然,左宁接着说:“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我不想再失去什么人。”一人一猫都没注意到左宁说话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悲伤,萧可昕终于哽咽道:“宁哥,我听说你要走了,能不能带上我?”   左宁道:“基地虽然人多,可咱们这个避难无论地理位置、食物储备、武器库存,都足够你们抵挡一阵子,没必要去冒险。”   他言尽于此,萧可昕离开后,左宁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屋内灯火如豆,原始的照明方式,却映衬得左宁五官更加立体深邃,他极随意地打了个响指,蜡烛便熄灭了。   楚惜这才发现,那蜡烛还是新的!刚刚的灯火并不是燃烧了蜡油,而是左宁用异能控制的!末世才刚刚开始一个月,左宁竟然已经能够如此精准地控制异能!   自然系异能者是整个末世的佼佼者,不仅人数少,威力更是强大,如果说异能的强度是由等级来决定,那么精度就取决于每个人的天分。   一阶自然系异能者只能够控制金木水火土五行的基本形态,例如用普通火焰攻击,控制风来改变航速……而随着他们进阶,体内贮存的能量值会越来越大,爆发起来威力也更加惊人,量变逐渐引起质变。   但像左宁这种控制着小火苗在最靠近蜡烛的地方跳动,却丝毫没有烧化哪怕一点蜡烛的本事,是很多高阶火系异能者都望尘莫及的,这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力,怪不得左宁后来的名声那么大,连涂老大也畏他三分。   楚惜惊叹之余,不由得重新审视了左宁,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他愈发觉得这男人深不可测,目光再次扫到腰腹以下时,却又开始游思妄想,冷不防见到左宁脱掉上衣,只露出一件白色工字背心包裹着的精壮上半身时,楚惜整只猫都石化了。   他的目光仿若实质地黏在了左宁饱满而富有力量的胸肌和肱二头肌上,左宁的身材比例很好,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感觉到刚捡回来的小奶猫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左宁会错了意,嘟囔一句“别急。”   便转身去继续萧护士来之前的动作——翻柜子,“柜子”其实是个帆布和钢铁架子组成的简易衣架,左宁从“柜子”里乱七八糟堆叠的衣服中,掏出一个铁饭盒,刚一打开,里边的肉香味便瞬间填满了小小的房间。   楚惜饿了两天,所有的戒备都在这美食攻势下溃不成军,听到左宁一句‘吃吧’的时候,楚惜如同箭矢般从枕头上激射而出,差点没把脸埋进饭盒里。   菜式简单而感人:红烧肉配米饭。   红烧肉!烧肉!肉!   楚惜那么久没碰过热饭熟食,简直感动地要落下泪来,随着时间推移,食物会越来越匮乏,也只有末世初期才能吃到这样的美味。   这肉煮的咸香软糯,料足肉多,连沾了汤汁的米饭也油汪汪香喷喷的,楚惜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肚子已经撑得滚圆,却还是意犹未尽地舔爪子抹脸。   左宁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楚惜的圆肚子,楚惜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又跳上床,团团趴在枕头边上,左宁没再捅猫,他困得厉害,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跟着他的老弱妇孺们尽力寻找食物,每天都累得半死,连裤子也没脱,倒头便睡了。   窗外的雨声没有停止的迹象,连颜色也像极了血,只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很好地掩饰了这诡异的雨幕,楚惜抱着肚子闻着飘进屋内淡淡的铁锈味,体内能量又开始蠢蠢欲动,楚惜吃饱了饭,也困意上涌,干脆不再强行压制,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气温在午夜时分骤降,左宁睡梦中感到寒冷,毛团一样暖烘烘圆滚滚的楚惜就卧在身侧,左宁大概是将他当做了热水袋,无意识地一把捞过楚惜,抱在怀里,复又安稳地睡熟了。   楚惜抱着肚皮睡得正香,冷不丁被拽过去,贴在左宁火热的、几乎赤裸的胸膛上,小小的猫咪心脏,登时心如擂鼓,睡意全无。   他在和平年代活了二十年,虽然很早就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的性取向,可由于家庭环境和青少年时期某些创巨痛深的经历,硬是一场恋爱也没谈过,后来遭逢末世,屡遭欺骗,甚至被扒光了关在笼子里供人观赏……往事不堪回首。   楚惜觉得自己这样非常没出息,可越想睡就越睡不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左宁也刚好睡醒了,看到小奶猫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小腹上,毛绒绒的白肚皮微微起伏,圆溜溜的猫脸对着他,看起来有点蠢,又十足的憨态可掬,忍不住摸了一把柔软绒毛。   猫科动物天生的警觉性也影响着楚惜,被人轻轻一碰,便陡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打个滚翻身起来,结果刚翻了一半,就恰好碰到左宁每逢清早便精神抖擞的“小兄弟”,楚惜被左宁军裤里支起的“帐篷”绊了一跤,眼看就要掉下去,慌乱中亮出锋利的指甲,胡乱抓挠,试图稳住身形。   左宁反应极快,一把护住自己的命根子,却不小心将楚惜掀翻在地。   楚惜猝不及防被摔得疼了,扯着嗓子“喵”了一声,弓起腰就窜上了“柜子”,左宁有些自责,高高大大地堵在柜子前:“别怕,我不是故意打你。”说罢又觉得自己有点傻,竟然跟一只猫解释,就算是变异动物,也未必能听得懂复杂的人言。   楚惜却细细地“呜”了一声,像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将圆脑袋就着左宁伸出的大手蹭了蹭,而后抬起后腿舔被摔到的爪子。楚惜哪里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让左宁真的丢了“根”,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罢了。   左宁却啧啧称奇,不过想到自家猫的异能本就是能变成人类,又释怀了,现在的变异动物五花八门,有咬合力惊人的萨摩耶,有巨大的仓鼠,甚至有人声称见过能够穿墙的龙猫……   只是不知道自家猫除了变成人还有什么其他的过人之处?   可惜试探了几次,楚惜也没有再次变成人,便没再强求,这猫既然认了主,就算成不了助力,左宁自问以自己的本事,也不差他一口猫食。   左宁依旧紧锣密鼓地带队在城市里寻找食物,这次带了两个力量异能者,从某个地下仓库中搬出不少粮食,收获颇丰。   回到农家乐时,楚惜因盼着今天的晚饭,车刚停稳便兴冲冲跳下来,吴然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速度之快,让楚惜怀疑他是在守株待“猫”,吴然热情道:“宁哥,我在隔壁的旧仓库里找到些猫粮……我听养猫的人说,吃猫粮要比吃人的饭菜更好。”   左宁看了一眼乖乖蹲在自己脚下的楚惜,点点头,未等开口,吴然又道:“对了,小张哥正在等你商量事情,不如我先帮你喂猫吧?” 第6章   看得出来,左宁在这个“避难所”地位很高,不可能一直有空闲围着猫转,左宁弯下腰,将楚惜抱起来,交给了吴然:“辛苦了。”   楚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在吴然手里了,登时不满地叫了一声,左宁随意撸了一把他的头:“乖。”   楚惜:……   楚惜挣扎几下,又安静下来,既然如此,不如看看吴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结果左宁刚离开,就有人啐了一句:“马屁精”,音量丝毫没有压低,倒有些刻意挑衅的意味,楚惜心想:看见老大养只猫,就忙不迭地找来猫粮,现在可是末世,不是出门左转便利店就能买到东西的时候,“马屁精”三个字的确贴切。   吴然看了那人一眼,对方轻蔑道:“不服气?”吴然没吭声,低头抱着楚惜去了大门口,身后响起一阵哄笑,楚惜想:看吴然母子的做派,人缘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吴秀华泼辣不好惹,目标自然转移到吴然身上,他应该也不好过。   正胡乱想着,一声狗叫冷不丁响起,骇得楚惜四只爪爪乱蹬,撒腿就要跑,被吴然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   动作之大使得楚惜的后颈毛都被扯掉一块,疼得他“喵呜”一声叫了出来,吴然紧张地四处看了看,生怕引起注意似的,又把楚惜抱到另外一个角落,远离那条大黄狗,楚惜落地后打了个滚,连忙把脑袋扭过去舔毛。   吴然看着他没说话,将猫粮倒进一个小瓷碗里。   折腾了大半天,楚惜的确饿了,这猫粮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鱼腥味,楚惜若还是个“人类”,一定会捂着鼻子跑掉,但现在闻起来居然有点诱人。   楚惜咽了口口水,警惕地用爪爪扒了扒,吴然道:“放心吃吧,我还没有胆子毒死宁哥的猫。”   这话倒是有理,吴然的个性楚惜清楚,向来欺软怕硬,连那些普通人的辱骂都不敢反驳,更何况招惹左宁,楚惜放下心来,用舌头小心卷起一粒猫粮,嘎吱嘎吱嚼起来,口感并不如想象中好,跟压缩饼干似的,楚惜丧失了兴趣,盘算着今晚能不能再在左宁那里蹭一点肉吃。   忽然听吴然道:“楚惜,你还是这么怕狗。”楚惜闻言咀嚼的动作陡然停止,抬起头愕然盯着吴然,琥珀色的大眼睛充满了警惕。   吴然突然笑了:“果然是你。”   楚惜暗道大意,吴然在诈他!   吴然又道:“我看见了。”他轻声补充:“我看见你变成猫的样子了。”   楚惜警觉地抖了抖耳朵,下意识抬起圆脑袋向四周看,发现这个角落非常隐秘,没有引起别人注意,吴然道:“我当时刚好跟在最前面,除了宁哥,只有我知道你的秘密……楚惜,你怎么总是比我走运?连到了末世,也能变成幸运的‘变异人’,我就什么都没有!”   楚惜听着吴然的语气不对,微微弓起背,随时准备逃走,却又听吴然冷笑一声:“他们不明白宁哥为什么突然要养猫,我却知道。”吴然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我妈说得没错,你果然天生就会勾引男人。”   楚惜听他这样说,气得浑身发抖,抬起爪子狠狠一挥,吴然脸上登时多了三道血痕,楚惜出爪的速度极快,吴然根本来不及躲避,正要发作,却听到不远处传来左宁的声音:“喂完了?”   吴然这些日子瘦了不少,可底子还在,肥白的大脸上抓痕格外明显,他站起身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左宁,左宁皱眉:“脸怎么了?”   吴然看着楚惜的方向:“不碍事,小猫认生。”   楚惜口不能言,简直要气炸了,突然灵机一动,细声细语地“喵呜”叫了两声,挪到左宁脚边,拿颈子蹭他的小腿,故意将脖颈处秃了的那一块毛展示给左宁看。   左宁登时就明白了,他向来看不上吴然挺大的块头,除了昨天主动请缨带路之外,都是跟老人孩子一起安心躲在农家乐里,如今对只猫都要耍心眼,心中更加不满。   吴然向来对左宁惧怕得很,他刚沉下脸,吴然便找个借口慌不择路地跑了。   他这一跑,左宁更觉得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难得温柔地把楚惜抱了起来,摸了摸他脖颈处的绒毛:“还疼吗?”   楚惜嫩声嫩气地“喵”了一声,顺势拿圆脑袋往左宁的手心蹭。   楚惜也知道这样恶意卖萌非常可耻,但他现在在别人的地盘,吴然手里又攥着他的秘密,且心怀鬼胎,楚惜想要安然活下去,就必须抱紧自家“主人”的大腿。   楚惜安慰自己:猫卖萌本来就是天性。   楚惜还是只小奶猫,四只小短腿倒腾得飞快,一路跟着左宁回到房间,盼望着今天也有他的加餐,可惜左宁一回到房间就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楚惜眼巴巴看着左宁将空空如也的铁饭盒一并扔进一个大帆布包里。   这是要去哪儿?楚惜想起昨夜萧可昕说过左宁打算去“基地”,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楚惜上辈子为了生存也曾投奔过几个基地,虽然相对安全,可路上危机重重,至少现阶段留在这“桃花源”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他除了“喵喵喵”之外,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意见,果然,第二天左宁将楚惜一并塞进帆布包侧面的口袋里,只露出个圆脑袋,左宁将大帆布包挎在肩膀上,军裤里包裹着笔直的长腿,表情漫不经心,似乎根本不畏惧离开“安乐窝”,去直面灾难,有点像电影里即将踏上征途的枭雄。   楚惜不知道他这是图什么,但人各有志,左宁有本事过浪荡漂泊的日子,当然无可厚非,农家乐里竟然也有不少追随者,有些是觉得基地人类更多,总归比这里安全,有些则单纯地信任左宁,“左宁”两个字就代表着绝对的安全。   萧可昕哭红了眼,张正豪在一旁安慰,除了左宁之外,还有一个力量异能者,叫做莫振凯的,一共十余人,除了左宁的大悍马之外,还有一辆金杯,令楚惜意想不到的是,吴然和吴秀华竟然也跟来了。   最近的基地离农家乐有300多公里,如果走高速四五个小时差不多也到了,可现在路上到处是丧尸和变异动物,高速路很多已经不通了,不如走省道快。   GPS也全面失灵,一行人便顺着大致方向出发,刚刚驶离远郊的时候,路上还算通畅,只是路边的植物意外地繁茂,杂草丛生,几乎要将道路全部堵住,左宁等人有时候不得不下车清理,才能通行。   很多植物长大了,根须也扎得很深、很牢靠,所以清理的工作主要由力量异能者莫振凯负责,楚惜亲眼看见一颗蒲公英长了两米多高,本来柔软的白色毛毛,坚硬得如同钢针一样,差点没把车胎扎爆,更有一丛血红色的藤蔓,扭曲着蛇一样向他们爬过来,被左宁一把火烧成了粉末。   楚惜却是认出了那藤蔓就是传说中的“无根草”!乃是左宁最惯用的“杀人武器”,左宁现在木系异能还没有觉醒,一把烧光那诡异的藤蔓之后,一行人都瘫坐在原地,死里逃生的真实感令他们依旧心有余悸。   突然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骂了一句脏话:“操,这儿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有人提议:“要不咱们回去吧?”众人都把目光看向左宁,出发时的壮志豪情,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被消耗殆尽,退堂鼓就这样打起来了。   左宁却摇摇头:“现在路程走了一小半,回去就是功亏一篑了。”众人都是沉默,吴秀华埋怨道:“我们出来可都是奔着小左的,可你看看,刚才那‘大蛇’多厉害!你也差点没命!不如把我们送回去,你再走?”   楚惜真想口吐人言:你是多大的脸?人家有什么义务保护你?在农家乐是谁给你们费心找食物?难不成真成了‘生米恩、斗米仇’?   可众人都是沉默,竟然没有人站出来反驳,吴秀华更觉得自己占住了理,打算进一步咄咄相逼,莫振凯却冷静地开口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路上的变异动植物似乎都在针对我们。”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神色各异,有震惊、有惶恐,左宁微微皱起眉,楚惜却看到吴然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正在此时,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熟悉的低吼,楚惜一跃跳上车顶,看到黑压压的丧尸潮,正向他们涌来,心中一惊。   楚惜仰起脖子长长地“喵”了一声,警戒意味十足,左宁等人连忙上车,试图冲出重围,然而天空中密密麻麻一片“飞虫”似的东西,向着楚惜疾驰而来! 第7章   那是瓢虫!数以万计的变异瓢虫!空中弥漫着瓢虫特有的臭味,丧尸逼近,瓢虫肆虐,且直奔楚惜,楚惜整只猫都僵住了,没想到重活一世,竟然这么快就要结束“猫生”。   逃无可逃,四面八方都是汹涌而来的瓢虫,楚惜闭上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左宁吼了一声:“上车!”   楚惜应声从半开的门缝里蹿上车,惊魂未定地看着刚刚自己所处的位置,火球似的小虫子成片地下坠。   “我操!”莫振凯骂了一句,有一只趁着开门时飞进车内的瓢虫,咬了他一口,不,应该说那瓢虫几乎将身体都钻入了莫振凯的手臂里。   左宁随手一挥,那虫子便化为了灰烬,莫振凯不可置信地抬起脸看向左宁,那虫子竟像是从内部烧起来的,他的手臂居然完全没有灼伤!只是被瓢虫咬出一个洞来,竟是少了一块肉!   可以想象,如果对上的是一群瓢虫,那便会顷刻间化作一具白骨!莫振凯咽了口口水,死死握住车门把手,瓢虫们不要命似的撞击着车身,挡风玻璃根本无法视物,雨刷器疯狂地摆动,因撞击而死亡的虫子汁液糊满了玻璃。   另一边金杯里的吴然面如土色地瘫坐在车后座,整个人抖如糠筛,疯狂地扣着自己的左手,竟是生生扣出了血来!   左宁将油门踩到了底,悍马一路狂奔,大约五分钟后便遇到了阻碍,是丧尸群!楚惜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要完蛋,心中焦急无比,他现在除了能听懂人话之外,和普通的家猫没有任何区别。   楚惜急得团团转,左宁却干脆熄了火,任由车窗外的瓢虫和丧尸聚拢过来,那重量几乎要把这款顶配的H2压到变形,不会连左宁都要放弃了吧?   楚惜跳上左宁的大腿,一边“喵喵”叫,一边拿爪爪使劲刨他的裤子,心中焦急地呐喊:千万不要放弃希望!你可是左宁!是‘无根阎罗’!是末世后期令多少异能者闻风丧胆的左宁啊!   然而左宁只是不胜其烦地一巴掌将楚惜按了下去。楚惜的猫脸被左宁的大手几乎压扁了,刚好贴在左宁裤子某处凸起上,嗯,非常饱满。   楚惜挣扎得更加疯狂了,四只爪爪并用,胡乱抓挠,左宁干脆拎着楚惜的后颈,与他对视:“别怕。”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让楚惜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知为什么,与左宁对视的那一刻,楚惜就已经安心了,左宁的目光平静,却掩藏着强大的自信和无比的沉着,让楚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可是‘左宁’啊。   果然,片刻后,左宁将楚惜扔给莫振凯:“抱好我的猫!”随即楚惜便感到一阵热浪席卷而来,门外竟燃起了熊熊火焰,丧尸和瓢虫们在火海中挣扎了一阵子,便都化作了灰烬。   国道上满是腥臭的浓烟,过了好一阵才终于散尽,一切归于平静,众人正要松一口气,然而远方又聚拢过来一群丧尸,但数量级跟刚刚那群完全没有可比性——不足百分之一,应该是未及赶来的“残兵败将”。   末世初期的丧尸还没有发生变异,后来有人给丧尸划分了等级,这样行动迟缓、未经变异的叫做A级丧尸。如果不遭遇丧尸潮,普通人也可以抵抗击杀。   左宁靠坐在驾驶位上,呼吸有些粗重,楚惜从莫振凯怀里挣脱出去,复又跳回左宁的大腿上,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左宁抬起手摸了一把楚惜的毛:“没事。”又对身后的莫振凯道:“剩下的交给你们吧。”   莫振凯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似的,应了一声,随即去推车门,又触电般收回手,继而找出一条厚毯子垫着,才推开了车门,原来车身已经被外边的热浪炙烤得滚烫。   左宁打开了所有的窗户通风,楚惜暗自赞叹:好车就是不一样,这么高的温度,电瓶还能继续工作。   然而隔壁的金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大范围焚烧的热量,几乎将可怜的面包车烤成个密封的肉罐头,里边人破门而出的时候,只剩下了六个,其中包括吴秀华母子。   剩下的丧尸不多,除了吴秀华之外,都是成年男人,又有一个力量异能者莫振凯坐镇,若是各个击破,对付这些丧尸绰绰有余,哪知丧尸们竟然有目标似的直奔一个方向而去——吴然!   这就形成了一个小的“丧尸潮”,将吴然团团围住!吴然哀嚎起来,大叫着“谁有刀!快递给我一把刀!”   其他人都以为吴然被困,害怕没东西抵挡,所以惊慌失措。他从来都是躲在农家乐里,并没有直面丧尸的经验,自然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武器,这次也是打着被人保护、从而进入基地的小算盘,可他已经被团团围困,哪里递得进去?   能做的只有奋力砍杀丧尸而已,莫振凯手起刀落,砍瓜切菜一样杀死了围困吴然的丧尸,而将吴然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半边手臂,身上还有多处咬伤,绝对没救了。   吴秀华凄厉地尖叫一声,就要扑上去,被莫振凯拽住了:“吴阿姨,他很快就要变丧尸了,你别……”   吴秀华尖着嗓子道:“放屁!我儿子才不会变丧尸!然然,然然!”吴然此刻意识还清醒,普通人被丧尸咬伤,只要大脑还在,就能变成丧尸,不过每个人丧尸化的时间都不一样,身体越虚弱、受伤越严重,丧尸化就会越快。   吴然左臂只剩下一条森森白骨,脸上也沾满了血污,看起来十分可怖,但吴秀华一个普通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莫振凯!   众人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吴秀华已经到了吴然跟前,吴然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妈”,吴秀华哭得惊天动地。   楚惜呆呆地蹲在左宁大腿上,仰起头来看向吴秀华母子,心中五味陈杂,他原本以为上辈子的一切灾难都由这两人而起,他们有一天为其恶行付出代价,自己应该会高兴才对。   可此刻却是心酸起来,大概因为吴秀华哭得太过悲伤,大概因为吴然的现状太过惨烈,虽然经历实在不算愉快,但毕竟共同生活了几年,楚惜正百感交集,却听吴秀华怒骂了一声:“都是因为那个小崽子!”   楚惜的唏嘘没有抒发完,就听到这么一句,悲伤情绪霎时化作警惕,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小崽子”这个称呼,在吴秀华这里,几乎是楚惜的专利。   然而吴秀华没骂完,吴然的关节就开始“咔咔”作响,眼球突出,青紫色由脖颈处蔓延开来——他开始丧尸化了!   左宁大叫一声:“不好!莫振凯!”   莫振凯应声冲过去,哪知刚举起刀来,就被吴秀华拦下:“不许伤了我儿子!”莫振凯投鼠忌器,只好一边躲着吴秀华,一边喊道:“他已经不是你儿子了!”   吴秀华却疯了一样,怎么也不肯让人碰吴然,众人束手束脚,一筹莫展,不过大家并没有为难多久,因为很快吴然就一口咬上了吴秀华的脖子。   鲜血在她的衣领处晕染开来,吴秀华不可置信地看着儿子,吴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吴秀华的血肉,在场的幸存者都目瞪口呆,甚至有人当场吐了出来。   明明一分钟之前,他们还都是活生生的人,甚至是骨肉至亲,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上前干涉,血淋淋的残酷事实,让他们真正意识到,这就是末世,这就是可怕的“丧尸”。   左宁过度使用了异能,还是有些虚弱,下了车却依旧挺直着脊背,步伐稳健,只是指关节攥得发白,微微有些颤抖,楚惜注意到左宁的异样,虽然现在是末世初期,可他不相信左宁的心理防线会比普通人还不如,不知是什么缘故。   左宁沉声道:“给她个痛快吧。”   倒是莫振凯最先反应过来,他是力量异能者,只一刀就割掉了两个人的头颅,在场的人纷纷别过头去,虽然这两母子向来不招人喜欢,可如今身首异处,却也令人唏嘘,突然有人惊道:“吴然的骨头变红了!那是什么?” 第8章   众人齐齐看向吴然,他失了血肉的左臂竟然从手骨开始渐渐向上蔓延,显出诡异的血红色,“怎、怎么会这样?”“看,还在变色!骨头里有血流出来了!”“哪有丧尸是这样的?”“鬼、鬼呀!”   此时已经有人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吴然啊吴然,我们已经尽力救你了,千万不要怪我们了!”   莫振凯却是后退一步,寒声道:“我看未必是谁怪罪谁。”左宁闻言皱起眉:“什么意思?”莫振凯从身边一个男人手里接过跟钢管,剥开那段红骨,红骨下蜿蜒而出的红色液体,与其说像血,不如说更像连日来下的诡雨。   若仔细看,还能发现,那手骨上一点亮晶晶的白色粉末,遇到血肉,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却很快被这一片烧焦的尸臭掩盖起来。   左宁沉声道:“是姓郑的带来的‘引尸粉’!”此言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群情激奋,刚刚那点对吴然母子的同情之心,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都是一副恍然又后怕的表情,这可是要命的东西!   楚惜也猛然想起那“引尸粉”是什么,怪不得一路上这样不太平,末世初期,无论是变异动物还是丧尸,都因体内异能不足,没有进化出“脑核”,“脑核”最早是在二次进化的丧尸体内发现,分为红色、粉色、透明三种,颜色越浅,异能含量越高,对于异能者来说,不失为是快速进阶的捷径。   而“引尸粉”就是末世初期“脑核”的替代品,据说是某种植物的汁液,蒸馏提取而成。   但它有个非常可怕的副作用,若不及时吞入腹中,或是密封不好,哪怕泄露一点点,都会在一两天后发作,引来周围的丧尸或变异动物疯狂的噬咬、攻击。   正是因为这个弊端,“引尸粉”在被发明后不久,就没了销路,那些为了得到力量不惜冒险的人,也因“脑核”的出现,彻底抛弃了“引尸粉”。   所以楚惜对这种白色粉末印象并不深刻,但回想起吴然那天突然要喂自己猫粮的举动,现在想来并非试探那么简单,以及吴秀华最后的那句“小崽子”,楚惜便瞬间明白了,不由得气得全身毛都炸了开来,这对母子竟到现在也不肯放过他!   于左宁而言,楚惜是只能变成人形的变异动物,而吴然却是实实在在认识那个“人形”的楚惜。   有时候伤害一个人,并非一定要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你们曾经很熟悉,唯“嫉妒”二字,就能让人丧失理智,末世来临,这种伤害更是从言语中伤直接进化到危及性命,人类暂时失去了“秩序”的束缚,一时间,很多人情绪的表达方式,都如脱缰的野狗一般,被无限放大,丧失了底线。   楚惜却没时间思考人性,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疯狂舔毛。   吴然倒是聪明,猫粮浓重的鱼腥味,刚好能掩盖那粉末的味道。可他不知道的是,“引尸粉”吸附力极强,不能直接用手碰触,无论是水洗还是用嘴巴吮吸,都无法除尽,而猫咪舌头上长有倒刺,则另当别论。   只盼着吴然再贪心一点,将剩下的“引尸粉”都吞入腹中,不要害了农家乐的人才好。   “吴然是疯了吗?他一个普通人要这东西干什么?”“哼,痴心妄想,盼着得到异能呗!”“差点害了我们,真是死不足惜!”众人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   只有左宁一直沉默不语,莫振凯道:“宁哥,你没事吧?”左宁摇摇头,微微垂下眼睑,掩住了眸中的复杂情绪,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左宁拎起专心舔毛的楚惜,自然地揣进怀里:“走了。”   随后有人悄声问莫振凯:“宁哥不是一直看不上吴然吗?说到底这次还是他害了我们……”莫振凯打断他:“别多话,宁哥的母亲末世爆发那天就成了丧尸,在他赶回家时,当着宁哥的面,咬伤了他的父亲,所以宁哥才这么痛恨丧尸‘病毒’。”   一场变故下来,死了两个人,却再也没人提“收尸”的话,直接将吴然母子的尸体曝露荒野,便离开了。   而那金杯也彻底报废了,幸存者都挤到七座的大悍马内,楚惜失去了副驾驶的“专座”,只好窝在左宁的大腿上,莫振凯像是刻意转移话题:“宁哥,你的猫可真爱干净,这么挤还不忘了舔毛。”   楚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老子不把“引尸粉”舔干净,这点路程够咱们走一年。   然而后座上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却始终没有停止,具是在说吴然母子,楚惜翻了个身,亮出白肚皮,犹豫着要不要连那刚长出来的猫蛋蛋一起舔了,却冷不丁听到一句:“还有那个郑和歌,一开始我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惜闻言,一骨碌坐起身来,郑和歌?左宁一开始说的“姓郑的卖的‘引尸粉’”难道是指郑和歌?那当真是冤家路窄。   当年楚惜被吴秀华母子赶出自己的家门,因走投无路,才辗转投奔了当年的学长郑和歌。   也正是那个人,将自己献给了涂承,这么说,郑和歌不久之前还在附近,那么很有可能也会出现在基地。   不知是“引尸粉”终于失效了,还是楚惜舔毛的功夫一流,剩下的路程总算是有惊无险,赶在第二天天黑之前,到达了“落日基地”。   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之后,有幸存者的地方很多都组建起这种临时基地,距离最近的便是这个“落日基地”,若是在和平年代,人们大多喜欢用类似“朝阳”、“平安”的字眼为家园命名,现在遭逢末世,“落日”倒也应景。   这里大概是某座古城的旧址,依托着多年来为了旅游景区而不断修葺得坚固的“古城墙”,在其中建立了基地,虽然规模不算大,可因着天然的壁垒,阻挡了丧尸,人口却还算密集。   左宁一行人打算进去,却在大门口遇到了阻碍,把守大门的人努了努下巴,连眼皮都懒得抬:“那边排队去。”   众人这才发现,古城的另一个入口处排起了长队,端着枪来回巡逻的男人嘟嘟囔囔地抱怨:“真他妈邪了门了,今天人怎么这么多?”   楚惜却是知道,周遭的丧尸都被左宁一把火烧干净了,四处赶来的逃难者存活率自然也跟着大大提高。   原来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拿到“凭证”,进入“落日基地”,众人不由得忐忑起来,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危险,才终于抵达,现在不提那辆被大火烤过、被无数变异动植物攻击过的悍马还能不能安全行驶四百公里,只说空空如野的油箱,他们就只得徒步走回去。   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呢。   排在前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爷爷,端着枪的守门人问:“有食物上交吗?”爷爷摇了摇头。   “那你会什么?”   扶着那爷爷的是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周老师是生物学教授,他对于末世有很重要的见解!”   守门人很快得出结论:“就是啥也不会呗。”而后打量着小姑娘脸上厚厚的镜片和因逃难显得脏兮兮的脸颊,似乎也不甚满意,问道:“你会做饭吗?”   小姑娘急道:“周教授的实验室被丧尸毁了,你们能不能提供些研究经费?现在的异能者虽然比普通人强大,但是经过采样分析得出了初步假想,异能总有一天会反噬,人体会经受不住……”   “行了行了,别跟这儿废话,下一个!”那守门人不耐烦起来,楚惜却是竖起了耳朵,那教授的判断竟对了七分,如果能再多听一点,也许自己与众不同的异能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得到解释。   “哎,你怎么还带着猫啊!宠物不能进去!”守门人看着楚惜探出来的圆脑袋吼道。   左宁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淡淡开口:“猫必须带着。”那语气云淡风轻却不容辩驳,左宁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那守门人有心像之前一样跋扈,却不知怎么,气势莫名就低了下来,讷讷道:“要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提供宠物口粮,丢了、还是让人吃了,后果自负。”   左宁倒是通情达理:“那自然。”   左宁这一队人,剩下的都是杀丧尸的好手,有异能的和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都被留了下来,楚惜注意到,异能者拿到的凭证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当得知左宁是退伍兵的时候,才给他换了一张黄色的号码牌。   楚惜不知道左宁竟然当过兵,难怪一身的冷硬气质,可想到他那乱七八糟堆叠的衣服和床铺,实在跟军队里的“豆腐块”相去甚远,然而,楚惜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位老教授,只见他在小姑娘的搀扶下,走进了古城墙外一片贫民窟也似的棚户区。   左宁似是无意地拦住他们的去路,将什么东西扔了过去,楚惜看到,那似乎是悍马的车钥匙,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左宁,老教授却是微微颔首:“大恩不言谢。”   末世前一百多万的车,虽然有些磨损,但换一个暂时的栖身之地,应该也够用了。左宁也点了点头,便扬长而去,可这一幕却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进门之前,一人一猫便被团团围住。 第9章   有个七八岁的娃娃喊道:“就是他!”随即无数双手争前恐后地去扯左宁的衣裳,甚至有人直接翻他的衣兜,“大哥,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我看他给了那老头子一辆越野车!”   嘴里说着乞怜的话,行动却跟强盗无异,一只小手摸进左宁的衣襟里,手中一团细腻光滑的皮毛,正是最开始叫喊的娃娃,他以为是什么好东西,便用力一扯,哪知竟是楚惜的尾巴。   楚惜吃痛,“喵嗷”叫了一声,反手就是一爪子,将那娃娃瘦骨嶙峋的手,挠出三道血痕。   还没来得及嚎出声,左宁便一把捏住那双手,虽只用了三分力,可他手劲儿本就很大,那娃娃便鬼哭狼嚎地嚷着手断了,然而左宁目光一扫,他便禁了声,其他试图浑水摸鱼的人也都觉脊背一凛,安静站定。   左宁寒声道:“给他们车,是我乐意,可老子不是冤大头。”说罢将那娃娃的手扔开,手腕处已经红肿不堪,不是左宁下手太重,实在他原本体能就比普通人要强,且异能激发之后,身体各处机能也在渐渐提升。   左宁言简意赅道:“滚。”   众人便做鸟兽散,其中一个干瘪的女人,跑得最快,左宁一把扣住她的胳膊:“交出来。”那女人却心理素质极好,楚惜怀疑她大概是被抓包过无数次,锻炼出来了,熟练道:“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随即一挺胸脯:“你搜啊!这么多人!我喊了啊!”   左宁的动作一僵,他没有对付泼妇的经验,楚惜却在吴秀华的熏陶下耳濡目染了多年,深知跟泼妇不能讲道理,也不能来硬的,她弱她有理,她穷她有理,总之她无理就是有理。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挠。   楚惜闪电般跳上那女人的肩膀,惹得她尖叫一声,前边两只爪爪并用,两三下就挠烂了她原本褴褛的衣衫,掉出一个小盒子来,像是装戒指或是首饰的黑绒盒,这世道,Tiffany的钻戒还比不上一筷子咸菜值钱,不知左宁带着这玩意是要干什么?   楚惜轻盈落地,叼住那盒子,重量轻得像是空的,他交给左宁,邀功似的甩了甩尾巴,心想:做猫也有做猫的好处,路见不平一顿挠,不用顾忌太多。   左宁接过小盒子,那女人本就穿得单薄,被楚惜这么一挠,真成了衣不蔽体,可人赃俱获,对方又是不肯吃亏的厉害人物,眼见不对,便脚底抹油了。   左宁弯下腰伸手,楚惜便利落跳上他的大手,十分默契,“主人”和“宠物”眼中都是闪过偃意神色,将楚惜揣回怀里,左宁注意到居然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没有离开。   少年衣衫破旧,却浆洗得干净,与贫民窟中其他老弱病残的灰头土脸形成鲜明对比,他冲左宁一笑,竟是有些刻意的勾人意味:“大哥,一路辛苦,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他话说得含蓄,身体却几乎贴了上来,末世以来,无论是物质,还是文明,都在急速退化,但有一点竟然进步了,便是同性之间的关系,变得堂而皇之,没了制度和法令的约束,“婚姻”成了一纸空文,爱人是男是女也不再重要。   但可悲的是,爱情本身也成了稀缺品,更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时行乐,甚至是赤裸裸的“交易”,没有能力进入“落日基地”讨生活的人,或是等待接济,或是黯然离开,或是瞄准了机会,鬣狗一样向“好人”们伸出手,亦或是像这少年,干脆出卖自己的身体。   那少年故意将身段扭得蛇一样,差点把楚惜压成一张“猫饼”,楚惜有心跳出去把这个人的脸挠花,却担心坏了左宁的好事,被“主人”丢弃,只好扒着他的衣襟装死。   左宁却是一把推开少年,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不用。”   每天放进基地的外来人并不算多,左宁进入古城大门时,见那几位从农家乐跟来的老伙计正在等他,终于露出一个浅笑:“怎么?不是说好了,只是结伴而行,到了这儿,我不再是你们‘宁哥’,各自谋生吗?”   莫振凯道:“宁哥,以你的本事,早该来基地,可是为了我们在‘农家乐’逗留那么久……我们就是想说,无论今后怎么样,只要你吩咐一声,我们随叫随到!”左宁沉默片刻,只道:“已经到了这里,就都好好活着。”   说罢便转过身,只留个高大的背影,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大步离开了。楚惜从左宁的衣领处探出个圆脑袋,心想:那些人都死心塌地了,你为什么要拒绝?末世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啊!比人才更重要的什么,是忠诚啊!怪不得那么厉害却始终是个独行侠。   楚惜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好奇地张望,“落日”是离家乡最近的基地,可楚惜一直没机会好好看看,如今见到,却更像一个大工厂,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这位基地的“城主”像个最精于算计的资本家,仿佛要榨干每个人的劳动价值。   路边搭满了帐篷,整整齐齐,像是拉长了的蜂窝,“工蜂”们一刻不停地劳作,为基地提供生活的基本保障。   进入这座古城时,大部分人都拿到了红色凭证,分配任务的时候,楚惜才知道,连莫振凯那样的力量异能者,也要跟着做体力劳动,而不是出城杀丧尸、寻找资源。   原来“落日基地”从末世爆发之后,天时地利占全了,很快便建立起来,第一批进入这里避难的人,机缘巧合之下,在附近的军工厂里拿到了配给,清理丧尸之后,便故步自封起来。   不过,现在还是末世初期,很多异能者虽然比普通人厉害许多,可在热武器面前,仍然不堪一击。   曾经碰过真枪实弹的左宁,被选为“猎人”,“猎人”负责出城寻找资源,包括食物、水源、弹药补给等等,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待遇同时也好得多。   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左宁领了一份晚餐和明天正式报到的通知,菜式非常简单:窝头和咸菜,窝头的量足够,咸菜却少得可怜,勉强够得上补充盐分而已。   不知是给新人的下马威,还是“落日基地”的生活水平向来如此,左宁将一人份的窝头,分给楚惜一部分,楚惜的胃口被左宁在农家乐养刁了,看着那干涩的窝头,就觉得舌头发苦。   不过路上带的干粮早已吃完,而楚惜也不是和平年代娇养出的温室花朵,他从前饿肚子的时候太多了。   左宁分到的是个小套间,似乎是从前景区内的民居改造而成,虽然仍旧只有一张单人床,但这里比之农家乐人口要密集得多,满大街都是睡帐篷的,初来乍到就能有瓦片遮顶,已经被很多人羡慕嫉妒恨了。   何况楚惜记得这里旅游旺季的时候,古城内临江的街景房,面积同样不大,也要一千多软妹币一晚,而左宁这套的卫生间甚至还带了个莲蓬头,可充做简易浴室。   这里的供水系统得以保存,每晚九点到九点半点之间可以冲澡,左宁奔波了几天,终于能够休息,第一件事就是等着洗澡,虽说丧尸咬伤人类才会感染,所谓“病毒”不应该通过空气传播,可像这种熟食,即使在低温下,也比之从前要腐烂得更快,像是受到什么污染催化似的。   左宁三两口解决了自己的口粮,楚惜则啃了半个窝头,肚子里有了底之后,便抑制不住地用两只爪爪左右拨弄剩下的窝头,拨到远处,又立起耳朵来追,再次拨回来,以此往复,他知道这样很傻,楚惜告诫自己:不能再表现得像一只蠢猫了,我可是人,不能再堕落下去了。   然而内心挣扎的功夫,楚惜竟然就在追逐窝头的运动中获得了乐趣,不知不觉就沉沦了下去,心里想着:算了,不就是个窝头吗,做猫还有什么别的乐趣呢?   而后便开始心安理得起来,乐此不疲地甩着尾巴追起了窝头。   九点一到,左宁便争分夺秒似的脱得精光,冲进了浴室,健美的身形在楚惜眼前一闪,便消失了。   追窝头的乐趣瞬间消散,楚惜瞪着左宁消失的方向,脑袋里只浮现出一句话:身材真特么好。   楚惜兴致缺缺地扔掉窝头,脑海里两只猫耳小人开始打架,一个说:“不看白不看,你现在是只猫,你怕啥?”另一个反驳:“早晚一天你会变回来,现在少作死,以后多条活路。”一个再反驳:“是他先脱的衣服,在毫无防备的gay面前这么做,放到和平年代,简直违反治安管理条例。”   还没纠结完,左宁便一身水汽地迅速冲了回来,一把拎起楚惜的后颈皮,再次回到浴室。   那一刻,楚惜整只猫都是懵逼的。 第10章   楚惜见到水,第一反应就是撒开爪子跑,那是猫咪怕水的本能,然而刚张开锋利的指甲,便反应过来,万一不小心抓伤了浑身赤裸的左宁,没准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烤猫肉,于是又生生将爪爪收回肉垫,虚虚扒住左宁的肩膀,“喵嗷”叫着抗议。   左宁的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勾起,对楚惜这种“认主”的态度非常满意,却还是拎着他的后颈皮毛,道:“你也该洗澡了。”楚惜真想大吼一声:你到底会不会养猫?   猫咪跟狗不同,首先自己就会舔毛,如果是家养的猫咪,一个月洗一次就算很勤了,左宁抓紧时间将莲蓬头对准楚惜喷洒,水将毛打湿的瞬间,楚惜整只猫都不好了,却仍旧不敢乱动,口中“喵嗷”嚎叫着,声音甚是撕心裂肺。   左宁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楚惜的头:“别嚎了,你都臭了。”楚惜心里很委屈,说好的共浴呢?这场景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而且这嫌弃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变猫以来一直被散养,可时常舔毛,与脏兮兮的流浪猫并不一样,尤其是进入基地的前一天,因为怕身上残余了“引尸粉”,差点没把自己舔秃了,不可能会脏!   左宁用香皂随意搓了搓楚惜的毛,而后便将手伸到了楚惜的屁股后面,开始大力揉搓。   手指接触到身后某处时,楚惜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炸裂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臭了。   猫咪上完厕所都会自己舔菊花,达到清洁的目的,然而楚惜的猫壳子里装了人类的灵魂,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让他这个文明世界长大的人类,怎么也没办法真的像猫一样清理自己。   然而楚惜不清理,他的主人却义不容辞,左宁将楚惜的小菊花洗得香喷喷之后,先拿了条毛巾将他裹起来,才趁着最后几分钟的水流,又冲了冲,擦拭自己的身体,   左宁健美颀长的身体上,挂着水珠,肌肉饱满,线条修长,充满力量又不失美感,这样的优质帅哥摆在面前,楚惜却失去了欣赏的心情,刚刚浴室里的那一幕,不断在他脑海里回放,楚惜觉得自己需要很长时间来消化。   洗完澡的楚惜,因为全身的毛都被打湿了,毛绒蓬松的一只猫,一下子瘦成了“小耗子”。   左宁擦干了自己,随即胡乱揉着楚惜身上的毛巾,为他擦毛,见楚惜蔫蔫地呆若木“猫”,任他揉搓,只露出个湿漉漉的圆脑袋和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见楚惜直勾勾而水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傻样,竟是有些呆萌,左宁不由得撸了一把他的圆脑袋:“吓傻了?洗澡而已。”   楚惜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嫩声嫩气地“喵”了一声,随即腹诽:你才吓傻了,老子刚刚那是被“猥亵”了!   左宁多年前差一点就在猫舍抱了一只加菲,虽然很快接到部队的通知,不得不将养猫计划搁置,可已经做了些关于猫的功课。   在他有限的养猫知识中,清楚记得一条:很多宠物店出售小奶猫,而小猫如果太早离开妈妈,的确是不会舔菊花的,但猫主人却可以帮助猫咪学习。   左宁继续道:“你能变成人,应该也听得懂人话吧?”   楚惜配合地抬起圆脑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左宁道:“我来教你舔屁股。”楚惜抖了抖耳朵,左宁是怎么做到把“舔屁股”这三个字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的?   左宁却十分认真地试图代替“猫妈妈”教授“常识”,一手按着楚惜的头,一指头轻轻戳上他的小菊花,楚惜只觉猫躯一震,左宁言简意赅道:“舔。”嘴巴即将贴上屁股时,再也顾不上会不会抓伤左宁,惹恼了这位“阎王”,楚惜“嗖”地一下,钻出毛巾,蹿上石英钟下方的床头处。   左宁伸手要抓,楚惜干脆再一跃,抱住石英钟,警惕地盯着左宁,左宁安奈着脾气,好言道:“下来。”   楚惜无意义地“喵”了一声,一副“我是猫,我什么也听不懂”的无赖模样,左宁突然有种把楚惜拽下来修理一番的冲动,然而楚惜仿佛感受到杀气,十分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于是一个站立不稳便从石英钟上滚了下来,落地之后,又下意识地抖了抖毛,将床单弄湿了一大片,楚惜心道不好,没跑成又弄脏了床,心中忐忑,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而后极尽谄媚地叫了一声。   左宁刚刚升腾起来的一点怒火,一下子破功,突然有点拿不准自己是不是高估了猫的智商,竟然奢望他听得懂那么复杂的话。   却在看了一眼石英钟上的时间后,放弃了与一只猫侈侈不休纠缠的打算,转而套上了T恤长裤,随口吩咐一声:“在家等着。”   竟是准备出门,楚惜如获大赦,“喵”了一声算是答应,心里狐疑,这么晚了,他是要去见谁?   左宁换了一件帽衫,看起来竟是有了几分学生模样的朝气,只是周身气质实在不符,他看起来天生便适合颠沛流离、仗剑天涯的枭雄,总有一股隐隐的暴戾之气,左宁将白天那只精致的小盒子从皮衣里掏出,又将衣服随意扔在床角。   见到那小盒子,楚惜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不由得凑了过去,拿鼻尖碰了碰,左宁一指头将他的猫脸隔开,把盒子揣进裤子口袋,转身就要走。   楚惜见状,改变了注意,眼疾爪快地跳进左宁的怀中,一阵湿凉的寒意贴着左宁的T恤蔓延开来,左宁把楚惜拎出去:“在家舔毛,别添乱。”   楚惜察言观色,觉得这语气嫌弃中竟带了点宠溺,没想到左宁这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他似乎是真的喜欢宠物猫。   楚惜拿圆脑袋往左宁身上蹭,一副舍不得离开主人的模样,撒了个回味绵长的娇,连自己都觉得腻味,左宁却很受用似的,拿起那条毛巾,仔细将楚惜裹好,揣入怀里,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   夜晚的“落日基地”,漆黑宁静,为了省水省电,九点半一过,整个古城瞬间陷入寂静,因为城墙的阻隔,竟然连丧尸的声音都听不到,是透着诡异的安宁。   左宁速度很快,七拐八绕地进入一片帐篷区,气温渐渐有了回暖的迹象,但依旧雷声隆隆,眼看又要下雨,左宁赶在落下红雨之前,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间占地很小的单人帐篷,只够遮风挡雨而已,见到左宁,周教授并没有太过惊讶,左宁钻进帐篷之后,空间便显得拥挤起来,之前陪着周教授的女学生,自然不会挤在这里住着。   左宁也没有过问太多,单刀直入地将手中小盒子递了过去,同时打了个响指,一簇跳动的火苗便在两人面前凭空出现,照亮了小帐篷内的空间,周教授有些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然系异能者,没想到面前这个人,竟能将火控制得如此收放自如。   这时候,楚惜恰巧探出个圆脑袋,顺着火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小盒子,周教授见到他一只猫竟一副认真样子,觉得有些滑稽,笑道:“你这猫倒很通人性,叫什么名字?”   这个随口的寒暄,却令左宁和楚惜一人一猫都愣住了。左宁刚刚意识到:自家猫还没有名字!   楚惜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圆脑袋上黑白相间的虎斑纹,看起来毛绒绒圆乎乎的,左宁突然脱口道:“肉丸子。”   楚惜:……   周教授:……   左宁清咳一声,改口道:“他叫丸子。”   周教授夸奖道:“名副其实,的确肉呼呼的,养得挺好。”   楚惜:……   然而打开盒子后,两人一猫都安静了,原来那盒子里装了一小包塑料密封的白色粉末,楚惜凑过去嗅了嗅,竟有一股隐隐的铁锈味,楚惜想:不会是“引尸粉”吧?   左宁直截了当道:“老教授,您打开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植物提取出来的?”   周教授的神色愈发凝重,因连日奔波而显得苍老的额头上,川字纹拧得紧紧的,他将“引尸粉”还给左宁,缓声道:“不用打开了。”左宁以为他担心会引来丧尸,正要开口,周教授却叹口气:“‘引尸粉’其实是我研制出来的。”   左宁闻言一把拽住了周教授的衣领:“你!”只是那老爷子干瘪衰弱的身子骨,被他这么一拽,差点没散了架,加之毫无反抗之意,左宁的怒火仿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又悻悻然松开了。   周教授咳嗽两声,喘了半天才道:“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事,我猜想到了这种副作用,却没想到会这么强大,我的实验室……不提了。你是想知道‘丧尸’的成因吧?” 第11章   左宁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周教授苦笑道:“别说是成因,就连提犬引尸粉’的植物,我都认不准。”周教授叹了口气:“我研究了半辈子动植物,几乎以为见到了活化石,那竟是红色的‘鳞木’!”   楚惜活了两辈子,至今也没弄清楚末世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不由得从左宁的衣襟里整个钻了出来,抖抖毛蹲坐在周教授面前,瞪大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竖起耳朵。   周教授突然有种这只猫能听懂人话的错觉,他扶了扶眼镜,驱散这种荒诞的想法,继续科普:“‘鳞木’是蕨类植物,早在几百万年前就已经彻底灭绝了,‘鳞木’存留下可供研究的化石不少,根据复原图和植物特性,与提犬引尸粉’的植物相似度的确太高了,可是很多事情解释不通……这太奇怪了……”   至于怎么个奇怪法,周教授堆砌的专业术语,左宁和楚惜都是听得一头雾水。   左宁终于打断他:“会不会是其他相似的植物?”   周教授摇摇头:“‘鳞木’的生物特征非常明显,我不会看错,难道是亚种?不、不对,生物是在不断进化的,鳞木早就灭绝了,怎么突然会分化出亚种?这不合理……”   周教授自言自语地分析了一阵子,仍是毫无头绪,他叹口气:“不过既然从中提取的汁液,蒸馏之后能够对丧尸造成那么大吸引力,就很有可能跟‘末世’的成因有关系,但现在饿殍遍野,人类成了一盘散沙,连温饱都是问题,实验室早就荒废了……”   临别时,周教授惭愧道:“我知道的有限,实在愧对你那辆车。”左宁摇摇头:“您是在哪里找到的‘鳞木’样本?”周教授道:“一路逃难到这里,路上见过一些……”   楚惜经过周教授的描述,却是明白了,原来那就是“鳞木”,这种植物,他也是见过的,且是成片出现,也许那个东西这个时候还在那里。   离开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红雨,楚惜体内的能量又躁动起来,不过这个时候身体已经渐渐开始习惯,楚惜暗自引导着那能量在四肢百骸流转,大大地缓解了不适感觉。   左宁戴上帽子,将楚惜揣回怀中,轻车熟路地回了住处,一夜无话,第二天,左宁依旧穿着宽松的帽衫,楚惜现在不过是只三四个月大的小奶猫,躲在成年男人的衣服里,竟也看不大出来。   落日基地内猎人的招募处,共聚集了三十几个男人,高矮胖瘦一应俱全,可聚在一起,气势上便与普通老百姓大不相同,他们或威武或狠厉,自我介绍一番,楚惜才恍然:招募猎人的硬性条件是会用枪,所以这些人不是退伍兵,就是亡命之徒。   原本完全对立的两类人,在丧尸面前,不得不团结起来,成为性命相托的伙伴,外面的变异动物越来越多,丧尸的行动速度也一日比一日快了起来,“猎人”的队伍急需扩张,可粮饷只有那么多,所以基地需要一次选拔。   这三十几人都是近日来投奔“落日基地”的新人,陆陆续续地接了些小任务,但最终的考核是在今天,左宁能在第二天就见到“城主”,也意味着刚到这里,就要直接面对巨大的考验,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   楚惜听着“城主”登台讲话,那“战前动员”说得似模似样的,像是当惯了领导的人,什么“我和在座各位一样,非常激动而紧张”,“歼灭丧尸,是你们的光荣,也是‘落日基地’的光荣”……   楚惜忍不住从左宁的衣服里探出个圆脑袋,想看看这位集“剥削底层劳动人民剩余价值的资本家”和“满嘴官腔的大领导”两种特质于一身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跟教科书里一样的脑满肠肥。   然而那人的长相却非常出乎楚惜的意料,他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身姿笔挺,声如洪钟,气势竟不输给在场的大部分年轻人,只是表情过于严肃,法令纹很深,看起来非常固执。   楚惜突然探出个猫脑袋,惹得那位“城主”视线扫向这里,最终对上了左宁的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讲话。   楚惜有种“两人其实认识”的错觉,那“城主”最后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次的领队也是我从前带的兵,叫做邢运。”   说罢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站了出来,与那“城主”不同,邢运上台之后,并未多看其他人一眼,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左宁,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左宁也是退伍兵,这里离他们的城市不远,没准和那“城主”、亦或是这个邢运,都是旧相识,只是邢运的反应太过古怪,不知是敌是友,楚惜抬头看向左宁,可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对方的鼻孔,根本看不清表情。   三十多人的队伍,一小时内便整装完毕出发,效率实在很高,每人一个巨大的背包,但都没有装满,食物和水只够一顿饭,枪支弹药也不算多,楚惜不肯钻进背包的口袋里,仍旧缩在左宁温暖的胸膛前,只从衣服拉锁处探出个毛绒绒的圆脑袋。   此行的目的地是“落日基地”附近的一座军工厂,据说最初的弹药补给就是从那里拿到的,可到达军工厂,有两条路,其一是开车穿过一座废弃的小镇,镇子里丧尸横行,其二是绕路沿着防风林边界徒步,丧尸比较少,但有可能遭遇变异动植物。   路程其实不算远,且三十多人坐车也不现实,末世以来,汽油更加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浪费,何况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考验。   邢运最终选择了防风林那一条路,一路上只遇到了二三十只丧尸,每人分一个都不够打,邢运炫耀似的两个点射,解决了两只正在靠近的丧尸,冷笑一声:“这几天不知怎么回事,连丧尸都变少了,你们这些人可真幸运。”   这话不大中听,可也没人反驳,毕竟能不能留在“落日基地”,能不能做待遇优厚的“猎人”,都凭邢运上下嘴皮子一碰打的报告。有个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男人,凑过去谄媚道:“小邢哥,最后谁留下来,谁离开,有没有什么标准啊。”   邢运露出一个冷酷的笑来:“这个简单,看谁活着。”没等那人恍然大悟地附和,邢运又厉声道:“可谁敢自相残杀,武城主会亲自解决他。”   左宁听着邢运自然地念出“武城主”这个名字,有种荒诞的隔世之感。邢运故意慢下脚步来,对左宁道:“阿宁,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冷淡,见到故人,连句招呼都不打。”   这语调、这话锋,怎么听都有故事,楚惜觉得自己八卦的小天线“嘣”地一声弹了出来,张开一双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邢运。   邢运嗤笑:“怎么,还带着宠物猫?你是来郊游的吗?”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哄笑声一片,楚惜心中骂道:笑屁笑,再过一阵子,老子的命可你们值钱多了。   那些人未必觉得左宁带只猫有多蠢,更多的是拍邢运马屁罢了。   但也有人小声道:“这年头,谁还养猫?不会是变异宠物吧?”“变异宠物有什么了不起,别看那些所谓的‘异能者’,不就是力气大,速度快吗?还能比得过咱们的枪?”“就是!还不是乖乖去搬砖!”这话又引起一片起哄叫好声。   左宁淡定地揉了一把楚惜毛绒绒的圆脑袋,对邢运的挑衅浑不在意,在嘈杂的环境中问道:“武营长还好吗?”   邢运道:“什么营长?现在是‘城主’了。”左宁“嗯”了一声,似乎除了武城主,便与邢运再没别的话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猫,边走边摸摸楚惜,甚是惬意,直把楚惜摸得不由自主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邢运自从找到了武城主,在落日基地落脚,谁对他不是恭恭敬敬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无视?邢运怒道:“左宁,从前你在部队里就那么拽,真的以为只要活下去,就能做‘猎人’吗?我这个‘领队’自然也有发言权。”   左宁终于开口:“你到底要说什么?”   邢运道:“还记得从前你是怎么打断我肋骨的?我差一点就能留下来晋升少尉,是你把事情闹大了。”那语气中的不甘和怨恨几乎要化作实体,楚惜抖抖耳朵,暗想:不好,这是碰到仇人了。哪知邢运话锋一转:“可我还是喜欢你。”他压低声音,“跟我睡一次……”   楚惜:WTF?!   左宁冷冷看了邢运一眼,楚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听他吐出一个字:“滚。”   “呵”,邢运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恶心吗?左宁,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要给脸不要……”   正在这时,前方有人喊了一声:“邢哥,这就是那个军工厂了吧?”巨大的铁门上爬满了黄绿色的藤蔓,分明还没到春暖花开的时节,但末世以来,不知是不是认为干预变少了,动植物的领地在逐步扩大,夺回了原本钢筋水泥铸就的森林。 第12章   路上太过平安,直到进入军工厂,竟没折损一兵一卒,可“考核任务”哪里会那么简单,在邢运的带领下,众人来到最终的目的地——武器库。   那附近聚集了不少丧尸,全都统一地身着迷彩军装,以各种诡异的姿势前进,闻到生人气息,具是兴奋地嘶吼,面目狰狞地围了过来。   这三十几号人,大部分都与丧尸交锋过,还算冷静,不知是谁开了第一枪,军工厂内火药爆裂的声响不断,丧尸越聚越多,敌众我寡,硬拼不是办法。   众人边打边退,子弹不要钱似的,成片丧尸倒下,然而就在即将冲进武器库时,库房大门轰然倒下,堵住了入口!   这下子连邢运都傻眼了,原来藤蔓植物经过长时间的腐蚀,武器库的承重墙已经不堪重负,这次大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仔细看那厚厚一层的爬山虎,叶片竟然显出些金属光泽,看起来锋利无比。   楚惜有末世生活的经验,一眼便看出,那应该是金属化变异的植物,这类植物不再吸收土壤里的氮磷钾,改为吸食碰得到的铁钴镍,将自己打造得钢筋铁骨一般,好在这一株没有进化出攻击性,只不过吸干了墙皮里的钢架结构。   但枝叶比墙皮还要坚硬,且锋利无比,一时之间众人无法进入,丧尸又再次围困过来,之前为了突围,几乎用光了子弹,急需弹药补给,一时间所有人都傻了。队伍里一个男人干脆扔了枪,竟是徒手扯下一节水管,向丧尸砸去。   那是个力量异能者!   片刻之后,就有人发出惨叫,正是之前试图跟邢运打好关系的糙汉,被丧尸咬住了一只手臂,那丧尸还没将血肉撕下,就开始了咀嚼,鲜血和碎肉沿着它的嘴角向下流淌。   邢运抬手就是一枪,爆了他的头!左宁微微皱了皱眉,虽然那人早晚会变成丧尸,可这个时候杀死队友,不是扰乱军心吗?   然而没时间多想,左宁调动周身异能,全力攻击一处,生生将那些锋利的树叶烧出一个大洞来,众人被丧尸围堵得苦不堪言,没人注意到那角落怎么就无声无息地着起火来,听到左宁发出“进去拿补给”的指令,众人如见到曙光一般,迅速沿着那小洞冲了进去。   邢运也边打边退,赶在丧尸围堵之前进入了武器库。   洞口很快被丧尸堵住,只见一张张残缺不全的脸孔,争先恐后地向里面挤,那场景实在是恐怖又恶心,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拿东西堵住,有人以最快速度将子弹上膛,边打边堵,堪堪挡住丧尸,最后还是那位力量异能者,生生扛起了一大块纯钢打造的武器架,彻底阻隔了门外的丧尸。   众人都是长出一口气,之前大言不惭取笑异能者“不过是力气大”的井底之蛙们,此刻都闭紧了嘴巴,安静如鸡。   一人凑到左宁身边道:“这位小兄弟,这火是不是你放的?”左宁呼喊大伙进洞的时候,人就在那洞附近,不过自然系异能者比大熊猫还要宝贵,哪里是末世初期,随便一个小基地就见得到的?   这些人按着自己的常识推断,以为左宁是用了什么办法引燃了那些变异的爬山虎,左宁对那人的提问不置可否,而是冷静道:“先清点一下人数,修整一会儿,吃了午饭再突围。”   这一串命令下达得十分自然,那些人竟也理所当然地执行了,楚惜觉得左宁是个天生的领导者,却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实在浪费了天赋。   邢运则被晾在一旁,无人问津,他杀同伴的举动,大家看得清楚,虽然是名义上的“领队”,却在那一刻寒了大家的心,如果没有左宁突然救世主般烧出个洞来,令众人脱险,事后又冷静沉着地指挥,众人恐怕也不会态度如此明显地换了“主心骨”。   邢运自嘲似的一笑,望着左宁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你总是这么耀眼,真想毁掉啊。”   楚惜此时已经跳出左宁的衣襟,不知怎么,人声嘈杂中,竟然感到一阵寒意,背上的毛都跟着竖了起来,楚惜回过头,正看到邢运那双阴寒的眼睛。   经过一场血战,三十多人只剩下十二个,损失过半,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试炼”会如此凶险,众人身心俱疲,却不敢耽搁,拿出背包里的食物,席地而坐,边吃东西边休息。   食物又是窝头配咸菜,楚惜兴趣缺缺地啃窝头,他现在是猫,更需要肉,要知道,野生的猫咪主食可是各种高蛋白的啮齿类动物。   左宁也趁着休息时间,跟幸存的同伴们攀谈了几句,原来“落日基地”与农家乐还不相同,农家乐有左宁等数个异能者合作回到城市里找食物,难度并不算大。   而“落日基地”虽然挨着一个小镇,可那小镇依托着古城发展起了旅游业,古城以“游湖灯船”为最热门的旅游项目,白天时,倒是贩卖手工制品的小镇里游客更多。   因此末世爆发的时候,活人和丧尸摩肩接踵,几乎回头就能咬伤一两个游客,小镇差不多全军覆没,别说去小镇取些食物,就算是靠近都有很大的危险。   “落日基地”曾经尝试过开着装甲车进镇寻找食物,可耗费的代价太大,并不划算,索性舍近求远,凭借古城天然的屏障,为众人提供安全的住处,由猎人出城寻找食物用品,再回来换取资源,也能勉强维持温饱。   所以,平日的供给就是窝头咸菜,如果完成了有悬赏的任务,才能获得更好的食物。   楚惜作为一只小奶猫,食量并不大,半个窝头就觉得饱了,他将剩下的半个窝头费力塞进左宁的背包中,心里想着邢运刚刚那个有些变态的眼神,总觉得心中不安,结果一走神儿,就不自觉地做出了用后爪刨土掩埋食物的动作。   意识到这一点,楚惜连忙住‘爪’,却发现自己刚刚刨到了什么凹凸不平的坚硬东西,楚惜用鼻子嗅了嗅,又用前肢的爪爪刨了刨,突然猛地后退,楚惜觉得他的爪爪针扎一样疼,渗出了血迹,来不及舔舔伤口,因为这军火库地下早已不是什么水泥地面,而是坚硬的爬山虎!   楚惜“喵呜”地高声尖叫起来,惹得众人都看向这只三四个月大的小奶猫,刚经历过一场鏖战,一队人马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最不需要的就是休息被打扰,然而,楚惜小小一个毛团,叫声竟然惊天动地,且连绵不绝,大有没人理他便誓不罢休的劲头。   有人不满道:“好好的,这猫怎么了?”“猫就是容易受惊吓,总是一惊一乍的。”楚惜觉得,若不是看在左宁的面子上,这些人大概会直接把他扔出去喂丧尸。   然而他不得不出声提醒,这些爬山虎不知怎么竟长到了地下,并非看到的那样没有攻击性,刚刚刨出一片叶子的时候,那叶子竟然“咬”了他一口!   左宁却觉得自家的猫不是容易无缘无故乱叫的神经病,走到楚惜绕着圈、扯着嗓子叫的位置查看,地下竟猛地蹿出一株藤蔓植物,直奔他的面门而来!楚惜霎时间看清,那哪里是“爬山虎”?通体的黄绿色,藤身细而弯曲,分明是“无根草”!   左宁心念一动,在他面前突然蹿起一堵火墙,将试图攻击的藤蔓拦腰截断,那藤蔓似是知道对手太过强大,竟然“刷”地一下缩回地下,放弃了攻击。   众人见左宁使出了这样的招数,无不张大嘴巴惊叹,再联系到之前那个生生烧出来的洞口,怎会还不明白?这人竟是能凭空造出火来!这才是真正的异能者吧!   什么热武器杀丧尸、什么异能者只不过是力气大,原来他们才是坐井观天的小丑!还有这位“高人”养的猫,也不容小觑,如果没有及时发现,他们是不是早晚要成为这些植物的盘中餐?   然而洞外是成群结队的丧尸,脚下是盘根错节的‘食人草’,处境进退两难,出发前自视甚高的三十几个“人中翘楚”,如今只剩下十几个人,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左宁。   见左宁凝眉不语,邢运突然开口道:“左宁,你本事大,倒是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千万不要独自逃生啊。”   此言一出,众人又都紧张起来,这位小哥的确本事大,如果让他跑了,他们这些人不就死定了?左宁却是真的动了气,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人还要做这种挑拨离间的无聊事情。   楚惜知道左宁担心什么,不安地围着自家“主人”转圈,恨不得自己立即觉醒了全部的异能,以防左宁力竭被那可怕的“无根草”吸干了血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地库里地动山摇,竟是脚下的“无根草”纷纷破土而出,竟是要群起而攻之!   千钧一发之际,左宁大吼一声:“冲出去!” 第13章   一团火光直冲向前,热浪席卷,无数触手般的“无根草”,也被灼得暂时后退蛰伏起来,洞口再次被烧开,左宁一把捞起跟在自己脚边的楚惜,向外冲去。   用不着任何人吩咐,就算外边是丧尸群,只要跟着会“喷火”的左宁,生还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后边的幸存者们都争前恐后地往出挤,甚至有人为了先一步逃出武器库,将身边人狠狠踹开。   而落在后面的果真就被“无根草”缠绕起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左宁一边控制火焰,一边向外冲,一团大火包裹着左宁和紧紧跟在他身边的人,丧尸们无法近身,却也没有离开,一直跟到军工厂门口,众人刚刚离开大门,军火库方向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然而这里的丧尸密集度,居然比赶往“落日基地”路上的丧尸潮还要高,爆炸过后,依旧有肢体残缺的丧尸尾随而来,左宁吼道:“关门!”随即大片火光毫无征兆地在军工厂内燃起,离大门只有半米之遥!   大火将丧尸们阻隔在大门之内,除了丧尸之外,“无根草”也张牙舞爪地铺开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只等着那大火烧尽,再将这些新鲜人肉吞吃入腹一般。   然而火焰熊熊燃烧,却没人敢去关门,他们是被那“无根草”吓怕了,以往的任务都是速战速决,从未在武器库内逗留太久,今次情况危急,大概是太多生人气味,刺激了蛰伏在地下的无根草,连邢运也面如土色。   正在僵持之际,队伍中一人突然拔腿就跑,这是摆明了拿左宁当挡箭牌,自己逃生!楚惜眼疾手快,一跃之下竟就到了那人面前,他恨得牙痒痒,危急关头贪生怕死,这人忘了是谁救了他们!倘若让他跑了,后面的人有样学样,左宁的异能坚持不了多久,不是玉石俱焚,便是左宁葬身尸口。   楚惜急怒之下,挥爪如电,一眨见的功夫,就将那人挠了个大花脸,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从那“逃兵”刚一转身,还没跑出两米,便遭受巨大的疼痛,再回头时,脸已经血肉模糊,分辨不出五官来。   众人都骇得一动不动,额角渗出冷汗,有人叫道:“猫、猫哪来那么大的力气?那么快的速度?它是变异动物!”楚惜这才发觉,自己刚刚那一跃简直有如幻影移形,抓痕竟也深可见骨,仔细看那人的脸,楚惜也打了个寒战,太恐怖了。   然而这一挠,令那些打着趁机逃跑算盘的人们,不再敢轻举妄动,楚惜觉得他要绷住,强迫自己直视了那“没脸的血葫芦”,昂首挺胸地在外围踱起步来,甚是气虚轩昂,左宁这个主人全力以赴地阻挡丧尸和吸血藤,宠物便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一爪子若是再往下一寸,割断咽喉也是轻而易举的。   左宁对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适时地再次喝令:“还不快去关门!”那些人这次明显听话得多,虽然惧怕血藤,但清也楚地意识到他们和左宁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再犹豫,合力将那大铁门堵住。   那位力量异能者更是抄起一根铁管,再次加固了大门,众人又跑了一阵子,确定远离了军火库,远处的火光陡然消失,左宁瘫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   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呼,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对刚刚的变故依旧心惊胆寒,楚惜围着左宁小声地“喵喵”叫,左宁抬起手摸了一把楚惜的毛,示意自己没事。楚惜见左宁还有力气抬手,稍稍放下心来,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身边,却有些心事重重。   刚刚那可怕的吸血藤分明就是“无根草”,乃是左宁上辈子最喜欢的杀人手段,这一次却差点要了他们的命,他只知道左宁上辈子杀人如麻,独来独往,是令所有异能者闻风丧胆的“无根阎罗”,却不知这些狠决凌厉是多少次背叛和伤害打磨出来的。   自己不也是同样?上辈子的自己,傻乎乎地相信了郑和歌,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他,最终还不是被他当做“大礼”献给了涂老大,换得在金瓯城高高在上的地位,末世中依旧享受着歌舞升平的人生。   一片阴影突然将楚惜小小的身体笼罩起来,邢运不知何时站到了一人一猫面前,他微微蹲下身,对左宁道:“阿宁,你身体怎么样?还能动吗?”   楚惜警惕地看着他,邢运复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今天耽搁时间太久,我们还是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基地。”   丧尸夜间活动比之白天还要频繁,队伍里还剩下七八个人,生人气味最能吸引丧尸,到了晚上,即使绕着那小镇走,在丧尸眼中,也无异于行动的“人肉回转寿司”,实在危险。   左宁只当这人是怕自己拖累了他们,微微蹙眉道:“你们先走,我稍后赶上。”   邢运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极力忍耐什么情绪,他轻声道:“果然不能动了么,左宁,我说过,你欠我的,总有一天要还。”楚惜暗道不好,哪知下一秒钟,邢运竟然向楚惜的头顶开了一枪!   一切发生得太快,楚惜来不及骂一句“跟左宁算旧账,为什么要向我开枪?”就听一声惨叫,楚惜只觉得火辣辣得疼,猫的听力本就比人类要灵敏得多,如此近距离的开枪,子弹内火药爆破的声音,在楚惜耳边炸裂,枪声过后,耳畔依旧嗡嗡作响,楚惜觉得自己几乎要聋了,或者已经死了,但死了为什么还会感觉到疼?   楚惜闻到皮毛烧焦的糊味,半边脸灼痛不已,原来他的身体先头脑一步做出了反应,那子弹最终只擦破了左脸的皮毛,楚惜暗自惊讶:离第一次“觉醒”还不到半年,自己的速度竟差一点快过了子弹!这么说,这一世的异能莫非也要比从前强大了吗?   而那惨叫声的主人也并非楚惜,而是邢运!邢运拿枪的半只手臂燃着熊熊火焰,正痛苦万分地在地上打滚,试图将火扑灭。   是了,左宁似乎耗尽了异能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如果对他动手,必然要先杀了忠心护主的变异宠物猫。   其他人只听到了枪声,再看便只看得到整条胳膊都被烧糊了的邢运,都是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一边是实力强到令人害怕的左宁,一边是“落日基地”指派的领队邢运,便都不肯也不敢发生,只愣愣看着。   邢运终于扑灭了火,手臂烧的漆黑一片,身上的衣服也破败不堪,可仍然咬着牙踉踉跄跄站了起来,面目十分狰狞:“阿宁,从前你毁了我前途,现在又废了我一条胳膊!你知道在末世没了胳膊意味着什么吗!”   而后,邢运又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来:“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喜欢你。”楚惜从一开始就觉得邢运此人有些变态,尤其是面对左宁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个漫无边际的想法:左宁这样讨厌邢运,大概是个恐同的直男吧?   然而邢运突然发难,完好的右手中寒光一闪,竟整个人扑了过来,左宁刚刚已经是强弩之末,勉力调动了异能,楚惜弓起身子纵身扑向丧失理智的邢运,那一刀扑了个空,邢运还要再动,耳边突然响起猎猎风声。   不远处,蜘蛛网一样密集的无根草呼啸而来,这要命的东西居然如此缠人,依着楚惜此时的速度,自己逃生应该没有问题,可看到一动不动的左宁,千钧一发之际,楚惜做出了即使许久之后,连他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决定——保护左宁。   看到无根草铺天盖地坠落之时,仅剩的七八个人都发出了绝望的惨叫,左宁眼中最后的影像便是小奶猫挡在自己身前,挥舞着爪子,向吸血滕曼示威,左宁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螳臂当车。   心中却涌上无与伦比的暖意,从末世爆发的那一刻,他亲眼目睹了变成丧尸的母亲,咬死自己的父亲,而后行走一路,大多见到的都是为了活下去无所不用其极的人类,偶有保留着道德底线的人,最终也濒临饿死。   只有拥有绝对强大的力量,才有可能保留最起码的尊严,活得像个人。左宁几乎以为自己在并不遥远的某一天,便会彻底丧失了生而为人的骄傲,如同野兽般弱肉强食——负能量排山倒海般袭来,再坚强的人,也会沦陷。   却没想到,这是傻乎乎的小奶猫,竟能给自己带来一点感动,他明明可以逃跑的。   左宁以为过了许久,但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只是一瞬间。 第14章   无边无际的广袤空间中,有一团微小的红色光亮,左宁的意识在其中游离,强烈的情绪波动,伴随着某种能量不安分地游走,原本枯竭的异能,竟如井喷一样爆发出来。   那红色光亮炸裂开来,扩大了一倍不止,而后又分化出一半草绿色,相互交织,成了一团彩色光亮,十分耀眼,似乎有什么实体的硬核在光亮中凝结。   左宁觉得这种变化像是经历了几天几夜那么久,但再一睁开眼睛,依旧是小奶猫英勇地挡在自己身前,小小的身体与遮天蔽日的吸血藤蔓对峙,有些悲壮,也有些……反差萌。   楚惜其实已经后悔了,有谁比他更不自量力吗?刚进化出速度和力量的双重特质,就想跟“无根阎罗”的杀手锏对抗,是嫌自己命长吗?   然而一时的冲动已经铸成如今的局面,只能硬着头皮面对,只是究竟为什么?难道自己是把他当做了……主人?   他期盼着“蝴蝶效应”没有那么强大,不要因为自己的重生,令原本属于左宁的“杀手锏”,真成了他们一人一猫的“催命符”。   像是回应楚惜的祈祷,那团要命的藤蔓在离他几厘米处生生停住,如同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壁,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碰到楚惜分毫。   狂喜在楚惜心中蔓延开来,那“无根草”扭曲了半晌之后,竟是乖乖收回了枝叶,迅速变小,直到凝结成一株嫩绿的幼苗,乖顺地躺倒在左宁的掌心。   剩下的众人都是瞠目结舌,邢运突然大笑起来:“左宁,怪不得我永远也入不了你的眼……甚至不如一只猫……刚刚我那么对你,现在是不是要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了?”   左宁的目光投向邢运,眼神仿若看着一摊垃圾,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极浅淡的笑:“当然。”说罢一条黄绿色的细藤蔓从手掌中激射而出,直奔邢运面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活生生把他吸成了人干。   那“无根草”纤细的枝蔓胀大了一圈,颜色也由黄绿成了血红,似是不够餍足,跃跃欲试地向其他活人的方向试探,其余人都是抖如糠筛,甚是有一个AK47不离手的男人,直接吓得尿了裤子。   左宁却是收回了“无根草”,留下一句:“你们走吧。”便拎起楚惜,头也不回地往“落日基地”的反方向去了。   一路上左宁都沉默不语,只是天色将晚时,找到一个废弃的农舍,躲避连日来从不缺席的红雨。左宁两只手掐住楚惜的腋下,将他抱成一个面对面的姿势。   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楚惜的左脸——那里被子弹灼掉了一撮毛,露出一小块粉嫩的皮肉,左宁的五官线条冷硬,大眼睛单眼皮,面无表情时,也有一种天然的威严。   况且上辈子便名声在外,杀人如麻的形象在楚惜心中根深蒂固,突然被左宁审视,楚惜立时心惊胆战起来,有些无措地“咪”了一声,左宁摸着他秃了一块的毛,还是有点心疼:“这里还疼吗?”   楚惜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如果还能口吐人言,大概会大声尖叫:‘无根阎罗’居然问我疼不疼!而不是问‘你想怎么死’!   如果末世能出个“新尸报”什么的,左宁这句话就能上头条!楚惜想说皮肉伤,已经不疼了,但开口仍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喵!”   左宁不知道自家猫明明受了伤为什么还这么兴奋,摇晃着黑白相间的长尾巴,傻乎乎地冲自己“喵喵”叫,也许是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喘气的,左宁一边撸着楚惜脊背上的毛,一边道:“武营长一定对我很失望,他立下了‘不能互相残杀’的规矩,可我第一天就给破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楚惜甚至以为自家主人已经睡着了,左宁才道:“可他弄伤了我的猫,就不行。”   楚惜:……   楚惜:你到底是有多喜欢猫?   楚惜不知道自己隔在吸血藤蔓和左宁之间,试图保护他的一时冲动,对左宁有着怎样的意义,只是被摸得太舒服,干脆翻出肚皮,两只前爪无意识地向空中抓挠——被撸毛简直不要太惬意。   对于落日基地,楚惜没有丝毫不舍,那里没有他最爱的红烧肉,只有又干又硬的窝窝头,和限时供应的淋浴。   然而跟着左宁“流浪”一天之后,楚惜就开始想念起“落日基地”中那栋起码带着床铺的小公寓来。   现在的情形跟楚惜的设想完全货不对板,毕竟左宁在他心中乃是能怼天怼地的大魔王,楚惜想过各种跟着自家“主人”或刀口舔血,或路见不平,或笑傲各大基地的场景统统没有出现。   面临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饿肚子。   这里地处偏远,可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古城和小镇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废的茶田,偶尔还能碰到几颗存活下来,且富有攻击性的“毛尖儿”。   彻底进山打些野味,还是绕回“落日”附近的小镇碰碰运气?左宁看着自家品相上乘,大概从出生起就被原主人娇养长大的小奶猫,很快做出决定——折回小镇,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找到些营养更加均衡的猫粮呢。   背包里存的半只窝头早就进了肚子,一人一猫回到小镇的时候,刚好是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将小镇笼罩起来,只看得到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得煞是热闹。   如果不是那些“人”发出低哑的嘶吼声,倒真有几分回到繁华和平年代的错觉。   等太阳完全落山,丧尸们的行动会较之白天更加灵活,这个时候主动扑进丧尸群,堪称末世最快捷的自杀方式之一。   然而左宁丝毫不畏惧,他知道自己收服“无根草”时身体的异变,大概就是所谓的“进阶”,就好像修炼武功,或者小说里的“修仙”一样,那种变化,是“质”的改变,自己的实力与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次,左宁放出了更多的“无根草”,细细的藤蔓交织,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几分钟内,这些没有“进阶”过的丧尸们就成了干尸。   楚惜的眸子在夜晚尤为明亮,他清楚地看到,左宁再次收回的“无根草”没有变红,而是成了黑色,大概是因为丧尸们的血液早已发黑变质了吧。   在小镇内挑挑拣拣,很多手工制作的糯米粑粑、荷叶鸡、冰糖葫芦、章鱼小丸子都只剩下招牌而已,左宁进了一家小超市,里边的货架上倒是还存了不少食品。   左宁将方便面、火腿肠、乡巴佬鸡爪等等保质期长的食品往背包里塞,半个超市没逛完,那巨大的军用背包就已经满了。   左宁干脆把干尸们搬出去,清理出一块地方,席地而坐,先给楚惜剥了一根香肠,又在生活用品区找到一个野营用的小锅,开了几瓶X夫山泉,和康帅傅方便面一起倒进锅里,拿异能将水煮开。   楚惜啃了一半香肠,就闻到浓郁的红烧牛肉面的香味,登时抬起两只爪爪,坐直了身子,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锅里的面,实在太香了,楚惜一直认为方便面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没有之一。   它的神奇之处在于香味一飘出来,就能唤起灵魂深处的饥饿感和抑制不住的渴望。楚惜的嘴巴差点没戳进滚滚的热汤里,被左宁一指头戳开:“这是面,不是猫粮。”   楚惜可怜巴巴地“咪”了一声,琥珀色的圆眼睛水汪汪地,似是要滴下泪来,委屈得不行。   左宁:……   左宁最终在超市角落翻出一个极具民族风情的观赏性小碗,汤汁依旧滚烫,左宁怕这小奶猫不知轻重,烫伤了嘴巴,只给楚惜盛了一小碗面。   虽说没了汤的方面便,就如同失去了灵魂,可楚惜大度地没有挑三拣四,Q弹的面配上零星的小碎肉块,还散发着袅袅的热气,一顿报餐之后,楚惜抱着肚子无比满足。   以至于第二天左宁带着自家小奶猫离开时,楚惜还有些不舍,小镇虽然物资储备够他们抵挡一阵子,但毕竟离落日基地太近,且坐吃山空并不是左宁的性格。   这一次他们按着小镇里找到的地图,避开密林,沿东南方向往通往其他城市的主干道去,背包里的食物够他们撑上几天,有时候开了一个好头,好运气便接踵而至,没走出多远,楚惜从左宁的衣领处探出个脑袋,突然眼前一亮。 第15章   那是个很不起眼的岔路,离公路已经不远,路边荒废的采摘园里看得到车轮留下的新鲜痕迹,说明不久前这里有车经过,那么沿着车轮方向,就会发现人群。   楚惜突然从左宁的怀中跳下来,爪子小心避开泛红的泥土,喵喵叫了起来。左宁知道自家猫咪,不会无缘无故乱叫,便道:“丸子,怎么了?”   楚惜差点忘了左宁随便给自己取的名字,愣了一下才继续高亢地“喵呜”一声,迈着小短腿,往岔路方向跑去。   左宁:“你是要我跟着你吗?”   楚惜“喵”了一声,算作肯定的回答,应该不会看错,路口处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写着“惠友果园”,散发出奇特的香料味,这种味道楚惜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他现在是猫,嗅觉比做人时要灵敏得多,也只能闻到及浅淡的香味。   楚惜迈着小短腿,每走两步就回一次头,确认左宁一直跟着,到了“惠友果园”的牌子正下方,楚惜轻轻一跃,整只猫便挂在了牌子上,楚惜将视线下移,整只猫脸几乎贴上铁牌,逐一排查,发现“果”字上半部分的“田”,每个空隙都有一个极细的针眼。   那应该没错了,那人是“五感”异能者,除了追踪手段高超之外,做记号也是一把好手,他藏匿的东西,号称除了自己,谁也找不到。   岔路越走越窄,也越来越泥泞,未来得及晒干的红雨,残留了不少,形成一个个小水坑,楚惜小心避开水坑,却发现即使踩到也并不觉得那么难受了,他的身体已经渐渐适应了诡异的红雨。   然而这样的天气不会持续太久,像是确保所有体弱的人类都要变成丧尸似的,全球范围内的红雨持续一阵子之后,又会恢复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楚惜“吧唧吧唧”踩着泥,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左宁看着他被弄脏的四只爪爪,直皱眉头,刚洗完澡没几天,自家傻猫就又滚得脏兮兮,这次应该把他按在水里彻彻底底洗一遍才好。楚惜不知道左宁的盘算,无知无觉地撒开爪爪跑了起来,应该就在前面了。   结果刚提速,就看到一大片血红色,楚惜生生停住,这个急刹车直接让他彻底成了落汤猫,连泥带水沾了一身,楚惜也不在乎,从头到屁股,快速抖动,将泥水甩掉大半,回过头对着左宁“喵喵”叫。   望着楚惜直全身打结的毛,和布满泥水的脏脸,左宁黑着脸一言不发,楚惜不知道自家“主人”这是怎么了,一边用爪爪刨地,一边继续“喵喵”叫,希望以左宁的智商,能听得懂自己表达什么意思。   左宁从背包里拽出一团皱巴巴的衣服,正是与军火库内丧尸对峙时穿的连帽外套,也沾满了血污,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左宁却干脆用那衣服当毛巾,给楚惜胡乱擦了一遍毛。   楚惜:……   楚惜:宁哥,你自己也不是什么干净人,怎么好意思嫌弃我啊,这样双标真的好么?你这是典型的‘五十步笑百步’啊。   左宁擦了几下便停下动作,蹲下身来,掐断一颗红色植物,入眼的一片血红就是这些不足半米高的植物,左宁观察片刻,开口道:“你是带我来看‘鳞木’的?”这些红色的蕨类植物,体貌特征完全符合周教授说的“鳞木亚种”。   这种奇怪的植物,和近来连绵不断的红雨、丧尸的成因,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周教授说过,在赶往“落日基地”的路上见过一些,想必就是这里吧。   楚惜不大敢靠近,他知道这些植物的厉害,但有了那东西,在末世中生存,难度会大大降低,他实在垂涎。   只可惜自己现在口不能言,罢了,既然已经到了,就试一次。   楚惜再次挣脱了左宁的怀抱,跳到泥水里,半米高的植物彻底掩埋了楚惜小小的身体,只能边走边叫,引着左宁跟上。   楚惜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很久,越来越累,却怎么也走不到头,那东西应该在这片红色植物的正中间,要快点,再快点,不然力气会流失得越来越多。   迷迷糊糊之间,楚惜回想起了从前自己赤身裸体被关在笼子里,周遭就挂着这样的植物,楚惜一直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东西挂在笼子上、摆在卧室里,自己就总是没有力气,如果放得太多,夜晚还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不对,他正在带领左宁找那东西,要快点,再快点,在完全丧失行动力之前。   四肢被灌了铅一样,渐渐连抬腿都变得艰难,楚惜感觉到四周植物锋利的血红色叶子不断戳到他赤裸的皮肤上,觉得自己似乎又变成了人。   依旧是未着寸缕,不见天日。楚惜心中慌乱起来,觉得皮肤很烫,不适的感觉却在逐渐消散。楚惜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哪里还有什么连成片的鳞木田?取而代之的是大火燃烧后的糊味。   楚惜抬头看向左宁,见自家主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刚才昏倒了。”也不管楚惜听不听得懂,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这种植物很奇怪,没办法收服。”左宁除了“无根草”之外,也曾尝试过控制其他植物,但鳞木却完全不受左宁木系异能的影响。   楚惜打个滚站起身来,发现自己还停留在刚进入鳞木田的位置,根本没有挪动一步。楚惜也不惊讶,只是庆幸他带的人是左宁,如果是与左宁同行,就不算莽撞,只是有惊无险罢了。   没有了刚刚的不适感觉,楚惜快步跑进焦黑土地的正中央,两只爪爪并用,奋力刨地,很快就露出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不用楚惜动手,左宁将那匣子打开,发现里边是一枚黑色戒指。   刚刚碰触,左宁便感到体内异能翻滚,心知是好东西,稍稍注入一点异能,便凭空在眼前出现一片广袤空间,与现实世界重叠起来,却又触手可及,十分真实。   楚惜知道左宁已经打开了那“空间”,扬起下巴,邀功似的“喵”了一声,挥舞着两只脏兮兮的爪爪,从背包里掏东西,再叼进“空间”。左宁看了一边,立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将浑身泥水的楚惜拎了出去,直接把背包放进空间。   再次控制异能,那“空间”便不见了,左宁试了几次,基本上明白了原理:这是一个折叠的“四维空间”,可以灌入少量异能打开或者关上。   除了维度不同,左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三维空间的物品可以任意放进去或是拿出来,就像一个便携式背包,一个完全不占用空间的背包。   这枚黑色戒指内的空间,大概有五百多平米,相当于一个小型仓库了。也不知是谁造出来的,为什么要扔在这里,但既然被自家猫找到了,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带走。   拿了“储物戒指”,左宁第一件事就是折回小镇补给,第二件事便是给楚惜洗澡。楚惜沉浸在回小超市储备很多很多方便面和鱼罐头的喜悦中,不能自拔。   然而一人一猫离开后不久,那片焦黑的土地上又慢慢溢出一片红色,不过三、四个小时的功夫,便又长成了半米多高的鳞木田,微风拂过,那鳞木顶端小小的孢子叶球无声地散开,细碎的孢子随风飘浮,遇到空气中的水蒸气,又是一场红雨。   回到小镇,左宁以最快的速度席卷了所有有用的东西,除此之外,竟然还发现了一家宠物店,左宁决定奖励楚惜,给他囤几袋子猫粮,哪知楚惜眼疾手快一爪爪掀翻了猫粮袋子就跑。   楚惜在心中怒吼:我才不吃猫粮!红烧牛肉面比猫粮好吃一万七千多倍!   左宁淡定地看着楚惜的背影,放出了无根草,瞬息间,楚惜就被结结实实地捆了回来,只露出一个脏兮兮的圆脑袋,左宁淡淡道:“不许挑食。”而后把猫粮尽数收入空间。   楚惜欲哭无泪,说好的奖励呢。   折返回国道,楚惜一路都蔫蔫的,左宁正盘算着找个地方给这只脏猫好好洗个澡,却远远见到了灯光,不由得迈开长腿两步冲了上去。 第16章 (捉虫)   左宁伸出胳膊,竖起大拇指,做出个拦车的动作,然而那车呼啸而去,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反而因疾驰而过,甩了左宁一身泥。   楚惜不用看也知道左宁的脸色不会好,于是老老实实蹲在自家主人脚边,不发一言,免得触了他的霉头。   就算是和平年代,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搭车,成功率也不会特别高。这一次左宁长了个心眼,将空间中的大包取出,装了些食物进去,示意自己有能力付车钱,并将楚惜抱到怀中最显眼的位置——哪里有带着猫的亡命之徒?   也不知他们运气算好还是算坏,一个下午,路过这条公路的车竟有七八辆之多,但直到傍晚才终于有车停下,车内是一对年轻夫妇,左宁表示他可以用一半的食物充作搭车的费用,同时也可以帮忙开车。   这是辆别克君威,与之前大悍马翻越山路的能力没有可比性,好在听说这条通往下一个大型基地的路还算通畅。这对夫妇话不多,左宁也安静靠在后排座椅上闭目养神。   楚惜身上的泥水早就干了,柔软的绒毛几乎要打结成块状,硬邦邦地贴在皮肤上,连楚惜自己也觉得难受了,期盼着到达目的地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路上的车辆都是往“净土城”方向开,这对夫妇也打算去那里碰碰运气。据说“净土城”是华夏最具规模的基地之一,上一世的“净土城”便与“金瓯城”并成为“华夏双城”,加上西亚的“萨那城”,算是整个亚洲聚集异能者最多、也是保留人口最多的基地。   在异能者们的保护下,普通人即使包揽更粗重的劳动,能换回自身平安也值得了。因此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长途跋涉地去碰碰运气。   去往“净土城”的车程,比农家乐到“落日基地”的距离要长得多,因此开了一段,就要留意着路边的加油站,然而大部分加油站早已被人搬空了。   在油箱还剩余三分之一的时候,刚好是黄昏,一路上左宁与那位丈夫轮流开车,但长时间窝在狭小的座位上,也令人疲劳不已,所有人都期盼着找个安全的地方,下车活动活动。   这里的高速路口被一辆大越野撞出一个豁口来,车子冲出护栏几十米,驾驶室内爬出两只浑身是血的丧尸,应该是不久前发生的车祸。   左宁放出一小节“无根草”,那对夫妇甚至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车内的丧尸便齐齐倒下了。三人一猫进入车内检查一番,只找到几包面包和零食。   值得庆幸的是,车里还有多半箱油,这个时候,哪还会纠结92还是95,将那多半箱油倒进别克的油箱,竟还有富余,又装了四瓶550cc的矿泉水瓶子,存在后备箱里。   沿着这条被撞出的豁口,再往前能看到一个水库,这地方本就偏僻,大概除了那越野车里爬出的两只,便再没有丧尸了,只要不碰到富有攻击性的变异动植物,就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况且车里的矿泉水早就喝光了,那诡异的红雨自然也没人敢喝,这个时候,干净的饮用水是最宝贵的。   车开到水库附近停下,万幸水里果然没有腐臭的尸体,几人连忙将车内剩余的空瓶子一一装满水。   左宁提议:“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吧。”夫妇俩也都点头同意,左宁将从越野车中找到的面包和鱿鱼丝摊开,又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两包方便面。   那位年轻的妻子有些不好意思:“路上多亏你带着吃的……”   左宁摇摇头:“该感谢你们让我搭车。”末世中太多被放大的丑恶,一点点属于文明时代的礼貌和感恩,都能让坚硬的心脏回归一点柔软,何况是毫不设防地让左宁上了车,对于这对不善言辞的夫妇,无论左宁还是楚惜,都心怀感激。   他们出逃的时候,从家里带了些锅碗瓢盆,此刻都派上了用场,左宁并不想在普通人面前刻意显示异能,找了些干枯的树枝,似模似样地用山寨版“打火石”,点燃了篝火。   很快锅里的水便沸腾起来,左宁道了一声:“你们先吃,我带着猫去洗个澡。”那对夫妇了解地点了点头,都觉得即使在条件艰苦的末世,左宁的猫也实在是没法看了。   黑红的泥土使他的毛紧紧贴在皮上,更显得头大身子瘦,脏兮兮的一团乱毛只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最显眼,若不是楚惜偶尔“喵喵”叫两声,他们都要将他错认为变异了的ET。   夜晚的水库非常安静,水有些凉,但总比全身糊了一层盔甲一样的硬毛要好受,左宁这一次将自家小奶猫按进水里,楚惜并没有挣扎。   左宁干脆也脱了衣服,跳进水中,这不是楚惜第一次与左宁共浴,楚惜告诉自己要淡定,对方可是个恐同的直男,想想上一个觊觎左宁身体的邢运是什么下场?   楚惜强迫自己静如止水,然而左宁从空间取出一瓶沐浴露,拎过楚惜就是一顿大力揉搓。当左宁例行将手指按压到楚惜身后那一处时,楚惜终于忍不住“喵嗷”一嗓子挣扎起来。   但一只刚刚表现出“速度”和“力量”双重异能,甚至没有进阶的小奶猫,哪里是二阶自然系异能者的对手。   左宁轻轻松松便制服了楚惜,这些日子,楚惜长大了一点,平日里缩成一团看不出来,洗澡时拎起来就是长长一条猫,连两颗萌萌的猫蛋蛋也有了雏形。   楚惜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是猫非人,不然被浑身湿透的成熟男人这样那样,非表现出不合时宜的反应来不可。   然而当左宁的大手抚到楚惜屁股底下那两个小球上时,楚惜也是猫躯一震,心道“卧槽”,他可能离“成猫”不远了。楚惜四只爪爪乱蹬,这次说什么也不肯配合了。   左宁见楚惜洗得差不多,也懒得再跟那小家伙较劲,自己也洗了个干干净净,从水中出来,左宁神清气爽,楚惜则冻得瑟瑟发抖。   左宁是火、木双系异能者,“火”的属性令他不畏惧寒冷,但楚惜则不同,他的猫毛湿哒哒地贴着皮,整只猫抖如糠筛,看起来十分可怜,左宁用异能围着楚惜升起一团薄薄的橙色火焰,顺便也如法炮制地烘干自己的衣服。   楚惜只觉得周身温暖,皮毛渐渐变得干燥蓬松,却丝毫没被火焰误伤到一点。他一边享受“烘毛”的服务,一边偷看着左宁大方展露的健美身体,突然觉得做猫也不是一件坏事。   左宁抱着楚惜回到车里,见到楚惜,两夫妇都很惊讶,那年轻的妻子大概是个颜控,面对一跑一跳,浑身柔软干净的楚惜,竟有些爱不释手地摸了半天,女人的手掌比左宁更加细腻轻柔,楚惜被撸得几欲乐不思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当楚惜干脆讨好地翻出白肚皮,让女人进一步爱抚的时候,左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把将楚惜拎上了车:“晚上外边危险。”   提醒过这么一句,那对夫妇也没多想,收拾东西上了车,年轻女人倒是有些不舍,再想看一眼那只萌萌的小奶猫,却发现楚惜早已被左宁严严实实地裹进了怀里。   别克车又曲曲折折地行驶了几天,走走停停,即使速度一直不算快,邮箱也空了一半,终于在高速边找到一个没被搬空的加油站,那丈夫刚下车,准备加油,却被一伙年轻人推搡着拦住,态度甚是嚣张,楚惜闻声望去,恍然发现他们的车怎么那么眼熟?   作者有话要说:  左宁:洗了两次澡了,啥时候能看见我家受真身啊?   楚惜(娇羞):你想看我沐浴   左宁(点头)   楚惜:在知识的海洋里吗?   左宁(发帖求助):猫肉怎么做好吃?在线等 第17章   那不就是左宁第一次拦车时,非但不停,还故意溅了他一身泥水的Jeep吗?那丈夫被几人团团围住,涨红了脸,却敢怒不敢言,“谁告诉你世道乱了,就能白加油了?”   那丈夫道:“半箱油哪有那么贵,再说,这加油站也不是你家开的……”其中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道:“半箱油?只有一升!”“你!”“范俊,别跟他废话,上车搜不就得了。”   楚惜算是明白了,这伙子人敢情是找到了这么块“风水宝地”,便打算做无本买卖。车辆遇到加油站大多会停下来碰碰运气,而开着的人,或多或少都存着些食物用品。这里究竟有多少油楚惜不知道,但这群人趁火打劫是真的。   那年轻女人有些担心,低低地喊了声“永宁”,楚惜想起,她丈夫好像叫做沈永宁。   沈永宁见势不妙,佯装顺从,跟了几步后出其不意,转身就向自家车的方向跑,动作意外地敏捷。然而叫“范俊”的男人更快,明明反应慢了些,却在下一瞬间先沈永宁一步移动到他面前,用力推搡:“哪儿去?”那人竟是个速度异能者。   年轻女人眼见丈夫被人欺负,顿时急了,抬手拉开车门,左宁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下了车。楚惜觉得这件事精彩了,那伙人仗着有异能欺负普通人,可左宁一只手指头就能把他们按死。   楚惜屁颠颠地跟着跳下车,等着看左宁手撕那伙嚣张的强盗。   左宁来到那伙人面前,淡淡道:“放了我朋友。”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范俊心中警惕起来,面上依旧嚣张:“又来一个送死的。”   左宁蓦然抓住范俊的手腕,力道之大,令他面部一瞬间疼得扭曲,不可置信道:“你、你能抓住我?”那人虽然身负速度异能,可只是一阶,左宁依旧捏着他的手腕:“放开我的朋友。”   范俊连声讨饶,满口答应,可左宁刚一放手,便大声呼喊:“梁立轩!有砸场子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人,身高只到左宁胸口,却举着一台一人多高的配电柜砸了过来。   然而那柜子在左宁面前堪堪停住,绿化带内因无人打理而杂乱的草坪突然疯长,千钧一发之际截住了铁质的配电柜,且以压倒性的力量砸向叫梁立轩的力量异能者胸口。   末世中异能数量最多的便是速度和力量两种,他们比普通人要强大得多,可跟自然系异能者、五感异能者、或者空间异能者等相比,局限性要大得多,获取资源的难度更大,后期很难进阶。   可在末世初期,这些力量和速度异能者,还算得上命运的宠儿,末世生存艰难,许多人选择组队,全是异能者的“异能小队”,在末世初期几乎可以横着走,楚惜见这队人共两男一女,不知是不是全部阵容。   正围观得过瘾,突然一声狗叫响起,楚惜一个激灵就钻进了左宁的衣襟,居然比那一阶速度异能的范俊还要快得多,不知从哪里钻出的大狗,分明闻到的猫的味道,可黑影一闪就不见了,有些疑惑地吐着舌头喘了几声。   梁立轩被左宁控制的配电柜牢牢压住,以他的力气竟也动弹不得,眼见着落了下风,那女人意识到左宁的强大,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突然一声痛呼响起,原来范俊押着沈永宁慢慢走上前,威胁道:“放了我们的人,我放了你朋友!”   血腥味飘散开来,范俊的匕首在沈永宁胳膊上划开一条长长的伤痕,不致命,但流了不少血。左宁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却最终放开了梁立轩,他可以跟这些人死磕,但沈永宁是个普通人,在异能者面前,脆弱得如同玻璃玩具。   左宁轻轻抬手,疯长的四季青将配电柜稍稍抬起,梁立轩深深吸了口气,没完没了地喘了起来。这一次范俊不敢再耍花招,将沈永宁好好地交还回去,左宁这才将四季青彻底收回,又成了一片有些杂乱的草坪。   如愿加满了油,沈永宁夫妇对左宁都是刮目相看,他们一直以为左宁跟自己一样,是普通的逃难者,没想到他竟比那些异能者还要厉害,不知使了什么法术,连草坪都听他的号令。   两夫妻对他又是感激又是敬畏,本就不善言谈,现在更加沉默了,除了连连道谢,就只是崇拜地看着左宁。左宁也没有多话,从空间取出些药品,递给沈永宁的妻子,自己去开车。   他动作极快,两夫妻都没看清左宁是怎么变出来的止血药和酒精棉,但都没有多想,他们震惊太过,又是末世初期的普通人,哪里见过什么自然系异能者,恐怕左宁现在凭空飞升,两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浓重的血腥味充满了车内狭小的空间,楚惜的猫鼻子自带放大功效,觉得要熏晕了,左宁贴心地在副驾驶开了个小缝,让新鲜空气飘进来。   楚惜甩了甩尾巴,暗自想:左宁又能打,又细心,身材又好,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人。看看刚才最嚣张的,那个叫范俊的速度异能者,左宁一出手,吓得脸都白了,楚惜心情愉悦地扒着玻璃向后看,可惜左宁的车开得又快又稳,加油站很快就被甩在远处,消失不见了。   年轻女人摩挲着沈永宁受伤的手臂,心疼两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沈永宁的伤口已经包扎好,对妻子低语:“欣愉,我没事了,等到了净土城,就一切都好了。”   左宁的别克君威离开之后,加油站内走出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打扮依旧是刚毕业的学生模样,可眼角眉梢透着精明,唇角毫无征兆地露出一抹阴狠的笑来。   刚刚吓了楚惜一跳的大狗,摇着尾巴,抬起前爪扑上他的胸前,年轻男人退后一步,生怕那狗弄脏了自己上衣似的,却在片刻后又拍了拍那狗的脑袋:“好孩子,刚刚干得漂亮。”   范俊走到男人身旁道:“郑哥,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刚刚他们……”话未说完,男人打断他:“急什么?咱们跟上去,等着收网。”范俊道:“不守着加油站了?”   男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把剩下的汽油带走,他们身上的好东西才真正多。”不知为什么,范俊觉得自家老大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却不敢多问,他知道老大是罕见的“五感”异能者,他看到的、听到的东西,远比他想到的还要多。   路况还算通畅,左宁的车,又驶出四五十公里,然而不到半小时的工夫,就渐渐拥挤起来,很快便寸步难行。 第18章   是密密麻麻的丧尸!   这些一阶丧尸个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聚集而成的“丧尸潮”,这次的丧尸潮竟比从前遇到过的还要密集,残缺不全的肢体组成黑压压一片的尸群,楚惜两只爪爪扒着玻璃不由得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满眼都是腐烂的人脸和流淌着黄色浆液的身体。   很快那些人脸就贴上了玻璃,原本就残缺不全的五官经过挤压显得更加狰狞,楚惜舔了舔鼻子,向后退了几步,觉得真是又恶心又恐怖,密集恐惧症简直要升级成“密集恐惧癌”。   沈永宁和宋欣愉夫妇俩早已吓得面如土色,竟是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宋欣愉躲在丈夫的怀里瑟瑟发抖,沈永宁看上去比她镇定一点,嘴里连连说着“别怕”,然而额角渗出的冷汗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几个呼吸间,车窗玻璃就被挤出了裂痕,像是要被生生压碎,左宁将蹲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楚惜拎起来揣进怀里,下一刻车的四周便陡然升起了火焰,左宁交代了一声:“躲在车里别动!”   便趁着火苗逼退丧尸的瞬间,开门冲了出去。沈永宁夫妇既惊讶又担心,叫了一声左宁的名字,那车门就死死关上了。而后便见什么东西鱼网一样绕着车身铺散开来。   是黄绿色的细藤蔓!沈永宁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只是丧尸们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一倒下,干尸铺了一地,“活体丧尸”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车周身的空间渐渐扩大。   左宁把楚惜拎出来,道:“去看看丧尸的情况!”说罢将小奶猫向上一抛,楚惜觉得身子一轻,他已经在半空中了。   楚惜惊悚之下,“嗷呜”一嗓子叫了出来,心想:喵个咪的,这也太刺激了吧,万一掉下去怎么办?而且我又不会说话,怎么告诉你是什么情况?   之前对左宁升起的一点崇拜之情,在他这一抛之下,打回了原型——主人的智商也是很关键的。   然而还没等楚惜下坠,便感觉到屁股底下一股力量将自己再次托举上去,竟是“无根草”!比之被扔进丧尸堆里,“无根草”的碰触,才令楚惜真正炸了毛。   好在那‘无根草’并没有试图吸干楚惜的猫血,楚惜借力一跃,便四只爪爪并用,攀上了高高的路灯顶端。   只见这里的丧尸一眼望不到头,原来高速下一个岔路口就是昔日某个大城市,城市人口密集,残存的活人多,丧尸就更多,可他们是受了什么刺激,集会一样往高速路上涌呢?   这种情况无独有偶,楚惜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引尸粉!   忽然感到身子又是一轻,密密麻麻的“无根草”将楚惜困了个结实,在空中向左宁靠拢过去。   接近地面时,两只流淌着黄色浓水的、黏糊糊的丧尸好奇地向楚惜走过来,楚惜身体无法动弹,慌乱之下,又尖又细地“喵”了一声。   那“无根草”突然生出两根分枝,闪电般击穿了两只丧尸的脑袋,楚惜注意到,那两路分枝退回来的时候,绿色的叶脉成了浅淡的鹅黄色。   再看那两只丧尸,脑壳碎裂,但里面干干净净,竟是空空如也。楚惜在心中抹了把冷汗,“无根草”原来是把他们的脑浆吸干了,不知这种植物是发现了更快捷攻击丧尸的方式,还是找到了更可口的养料。   很快楚惜便觉得应该是后者,因为他这次见到的“无根草”似乎比之前要粗壮一些,也……更油光水滑了些。   左宁一把接过楚惜,问道:“丧尸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楚惜听这个问题难度不高,稍稍松了口气,抬起爪爪向右前方指了指,左宁微微点头,又将楚惜揣回了怀里。   “无根草”配合着火焰将丧尸们向右前方驱逐,左宁试图开辟出一条路,逃出生天,他现在虽然觉醒了木系异能,等级上了进了一阶,比从前的能力有了质的飞跃,但想要将这些源源不断的丧尸赶尽杀绝却也不大现实,也并不划算。   生存从来都不是拼个你死我活,而是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好的结果。左宁一边用无根草拖住丧尸群,一边返回别克车,那些丧尸似乎对左宁和楚惜没有太大兴趣,都疯狂地向车子进击。   左宁也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伙异能者趁着他不在,对他们的车子做了什么手脚。左宁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跑回了别克车,彼时正有三四只漏网之鱼竟是突破了“无根草”的限制,狂热地以头撞击车玻璃。   已经出现蜘蛛网一样裂纹的车窗岌岌可危,钢化玻璃几乎马上就要碎裂,左宁手掌中三条细线激射而出,几个丧尸被吸干了脑浆,纷纷倒地。   那三小条“无根草”似乎不舍得可口的脑浆,不情不愿地扭着细嫩的身躯,缩回了左宁的手掌心。   无数丧尸依旧疯狂地向他们涌来,更加粗长的“无根草”织就的黄绿色大网也在酣畅地进食,同时左宁的异能也跟着逐渐消耗。   左宁拉开后座的车门:“下车,这车上有东西能吸引丧尸。”早已吓得面如死灰的沈永宁夫妇,试了两次才控制住发软的腿,成功下车。   他们跌跌撞撞地跟在左宁身后,只觉得从前见过的丧尸跟今天的阵仗比起来都太过小儿科。   不到万不得已,左宁并不想弃车,可丧尸实在太多,而且目标明确,楚惜脑海里回想起那个范俊的脸,又联想起他在交还沈永宁时,故意割伤他的手臂,恐怕并非只是泄愤或者威胁那么简单,主要目的是用他的血腥味掩盖引尸粉的味道!   那“引尸粉”粘到皮肤或毛发上很难察觉,只是气味特殊,但人类的血液因为含有大量的血红蛋白,闻起来本就有一股铁锈味,与“引尸粉”铁锈味如出一辙,作为掩饰再合适不过。   楚惜心道:从加油站出来之后不久,就遭遇了丧尸潮,不是范俊那伙人心有不甘、挟私报复,才是见了鬼!   楚惜恨得牙痒痒,暗自发誓:再次见到范俊一伙人,一定要将他们都挠个大花脸,还有那条傻不拉几的大狗!   左宁等人离别克车已经有了一定距离,沈永宁夫妇也放下心来,宋欣愉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口中喘着粗气:“不行了,我一步也跑不动了。”   巨大的惊吓加上强烈的求生欲,令平日里缺乏运动的宋欣愉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命,却在到了相对安全地点之后,使她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   丧尸们在不远处徘徊,左宁的异能渐渐消散,“无根草”自主吸食的能力,使得木系异能的耗费程度比火系要少得多,这也是左宁更喜欢使用“无根草”的原因之一。   但旷日持久的对战,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左宁决定速战速决——将那辆装有“引尸粉”的车子发动,车里的汽油刚刚加满,足够“无人驾驶”到不远处的旷野。   楚惜与左宁的想法不谋而合,撒开爪爪跟着自家主人飞驰,尽快把那些恶心的丧尸引到别处。   车与丧尸之间隔着“无根草”的密网,沈永宁夫妇在远处,即使有一两只跟了过去,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也不会造成伤害,所有布置都无懈可击,然而左宁刚刚拉开车门,便听到一声惨叫! 第19章   楚惜蓦然回头,发现远处本该沈永宁夫妇在的地方,出现了十数只丧尸!左宁人未到,数条藤蔓已将那些丧尸尽数刺穿!   怎么会这样?丧尸们的速度不应该这么快,有漏网之鱼已经是小概率事件,而十数只,这不可能!   左宁和楚惜很快赶到,从发现两夫妇被丧尸围困,到一人一猫来到近前,不过几秒的功夫。   只见沈永宁夫妇身边倒下了一片脑壳空空的丧尸,不,不对,楚惜压低前肢,弓起背,将圆脑袋探了过去,哪里是什么空空的脑壳?那地上分明散落了些深红色的小圆珠,是脑核!这些是二阶丧尸!   怪不得速度会如此之快,原来这个时间点就已经少量的丧尸完成了进化。   与此同时,楚惜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沈永宁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但血腥味是从他全身各处上散发出来的。   沈永宁身上的伤口不计其数,整个人像个血葫芦一样,左宁沉默地看着他,知道这个人伤得这样严重,不久后就会变成丧尸。   左宁将地上的楚惜抱起来,虽然对丧尸恨之入骨,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亲手杀了这两个人。   楚惜也是沉默,他还记得宋欣愉柔软干燥的手,轻柔地抚摸他的皮毛,他喝左宁都猜错了,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那伙人并没有对车做手脚,做了手脚的是沈永宁本人!   楚惜此时才注意到,沈永宁身上沾着狗毛,是那条可恶的大狗,将包装好的“引尸粉”递给了范俊,范俊割伤沈永宁,并不只是掩盖“引尸粉”的味道,而是将那“引尸粉”彻底溶于沈永宁的血液中!   血腥味引来大量的丧尸,沈永宁是没有进化出“异能”的普通人,直接将“引尸粉”融入血液本就有丧尸化的危险,现在又身负重伤,结局已定,楚惜也是不忍,死死盯着左宁外套上的拉链,强迫自己不去听身后两夫妇不久后注定的嘶吼。   可左宁转身的那一刻,沈永宁开口叫住了他:“小左。”   左宁停住脚步,沈永宁道:“把、把欣愉带走吧,帮我照……顾她。”沈永宁的体力明显不支,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左宁转过身来,见沈永宁费力地将怀中人向外推去。   宋欣愉竟是毫发未伤!   怪不得沈永宁伤口遍布全身,原来他死死抱住了宋欣愉,怎么也不肯松手,硬是用身体护住了妻子!   楚惜觉得眼眶有些热,从左宁怀中跳了下来,不知是难过多一些,还是高兴多一些,毕竟宋欣愉还活着。   然而一人一猫还没走出半步,宋欣愉竟是尖声大叫:“不准过来!”楚惜吓了一跳,他所认识的宋欣愉一直温声细语,夫妻俩话都不多,是末世中难得对人真诚相待的人。   宋欣愉一声尖叫后,再没了后劲儿,她的泪水早已濡湿了脸颊,此刻更是断了线的珠子般,因打斗挣扎而弄脏了的脸,被泪水冲刷出两条干净的线条。   楚惜从未见过连大哭都这样安静的人,宋欣愉的声带像是停止了工作,她死死抱住沈永宁,半晌才哽咽道:“我不走。”声音依旧很低,可以外地坚决。   左宁要伸手去拉,宋欣愉却不知哪里的力气,猛地甩开,抬起婆娑的泪眼,对左宁道:“小左,你自己走吧,趁着那些怪物还没过来。”   沈永宁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带她走!宋欣愉,你走!你滚!”宋欣愉这才大哭出声,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死死抱住沈永宁。沈永宁道:“把她拉走!求你,把她拉走!”   沈永宁的脸已经有些变色,青黑色由脖颈处向上蔓延,这是丧尸化的征兆,左宁这次狠下心肠,一把将宋欣愉拉了过来,楚惜见到沈永宁的眼球已经发黑,意识消散的时刻,对着左宁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哪知原本已经被拉过来的宋欣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这个缺乏运动、快跑几百米都要喘半天的年轻女人,竟猛然挣脱了左宁的手臂,跑回了沈永宁身边!   左宁反应极快,又将她拖拽回来,奈何距离实在太近,宋欣愉甚至是炫耀般举起自己的右手:“我被他的牙齿划破了!”   原来宋欣愉知道自己跑不掉,只是把手伸进了沈永宁的嘴里!丧尸的本能令他在鲜肉入口的时候,合上了牙齿。   宋欣愉的手部皮肤被刺破,伤口不沈,像是狠狠咬下去,又生生半途停住,可也于事无补,她的手流血了。只要咬破了真皮层,见了血,是一定会变成丧尸的。   左宁缓缓放开了抓着她的手:“你这是何苦。”宋欣愉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可嘴角却展开一个真诚的笑来:“他死了,我活着干什么?”   左宁道:“活着,找到丧尸病毒的来源,为他报仇。”   宋欣愉摇摇头:“我没那个本事,比起报仇,倒是永宁,他一个人死了,该多孤单。”   左宁道:“他宁死也要护着你活下来。”   宋欣愉的泪水像是永远也流不干,听到这话更是扑簌簌地往下掉,她抹了一把鼻涕:“我就是这么任性,这么自私。我不要一辈子想着他,我要现在就跟他在一起。”   楚惜竟看到沈永宁已经全黑的眸子里留下了两行血泪。现在的沈永宁应该丧尸化完全,没有意识才对,可他竟然还会哭!而且没去啃咬身边还未变成丧尸的妻子,这太奇怪了,丧尸也会保留人类的感情吗?   这不可能,楚惜想,上辈子他也从未听说过有哪个丧尸保留了人类的感情,即使五阶以上的丧尸,也没办法进化出情感来,更别提保留人类时期原本的记忆和感情。   楚惜想:如果有,也是用情至深的个案吧。   沈永宁彻底丧尸化后,这一次的丧尸潮便自然化解了,那“引尸粉”作用于活物身上,会引来丧尸,而沾染到丧尸身上,就失去了这个功效,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左宁发动了沈永宁夫妇留下的别克车,沉默地握着方向盘,一路没有开口,楚惜也是唏嘘不已,如果能得一个人对他如此,亦或是,有这么一个人,让他甘愿为他放弃活着的机会,那才叫死而无憾。   楚惜乱七八糟地想着,左宁已经驶离了事发地点将近一百公里,路上曲曲折折,不是丧尸的尸体,就是变异动植物拦住,疑惑是塌方的建筑和横断的公路。   这一百公里直开到天色将晚,左宁选了一块空旷的平底,把车停好,从空间取出些饼干和那天水库中取的水,左宁将水烧开,就着饼干充饥,同时取了些猫粮,装进那个极具民族风情的小花碗——这碗已经成了楚惜的专用猫食盆——推到楚惜面前。   楚惜因为白天时候沈永宁夫妇的遇难,心里不是滋味,此刻又见猫粮,登时就没了胃口,干脆调转身子,拿屁股冲着左宁。   左宁撸了一把他的猫头:“不许挑食。”听到“挑食”两个字,楚惜更是悲从中来,猫粮真不是猫吃的,什么营养均衡,什么健康绿色,不就是猫版的压缩饼干吗?   楚惜想说:我就是喜欢垃圾食品,尤其是油炸的、放了过量防腐剂、红烧牛肉味的那种。   然而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喵”。   楚惜强烈怀念起做人的时光来,不禁肉疼起那几枚二阶丧尸的深红色脑核没有捡回来,虽然品质不佳,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用的,起码能离变回人身再近一小步。   左宁却开口道:“不能吃方便面。”   楚惜抖了抖圆脑袋:你说啥?你能听懂我的‘喵’?   正在这时,身后的草丛内传来一声极轻快的响动,楚惜条件反射地扑了过去。 第20章   楚惜个头不大,可胜在速度力量都超越了与他体积匹配的数值,一个跳跃就扑上了猎物,那是一只很肥的兔子,楚惜咬住兔子咽喉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见到活动的东西就扑,是猫的本能,咬住猎物更是发自内心深处的野性使然,他这猫是越做越顺手了,再这么下去也许变回人反而不习惯了。楚惜叼着肥兔子,五味陈杂:还是要加快觉醒速度。   左宁见到楚惜“嗖”地一下没影了,片刻后就叼回一只几乎和他身形差不多大的肥兔子,忍不住夸奖道:“干得漂亮,丸子。”听到“丸子”这个典型的宠物猫名字,楚惜更加兴趣缺缺地甩了甩尾巴,表示听到了夸奖。   随即左宁便提起那只兔子,从空间中取出一只军用匕首,楚惜认得那是他进入落日基地前一直携带的,左宁利落地将兔子剥皮洗净,支起一个简易烤架,通共用了不到十分钟,楚惜暗自佩起服左宁的野外生存能力。   这里没有干燥的柴火,如果用新鲜的树枝,恐怕会先燃起浓烟,左宁索性直接用异能烤兔肉,片刻后,那兔肉就被烤得滋滋作响,香味飘进楚惜的鼻端。   楚惜忍不住舔了舔嘴巴,结果舔了一嘴毛,干脆蹲坐在篝火前,直勾勾地盯着油汪汪的兔肉,由于天色暗了下来,楚惜的黑色瞳孔自然放大,开启“夜视”功能,那琥珀色的眼瞳,就全部转换成了黑色,又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肉,显得水汪汪的,萌得人心肝儿颤。   左宁本就喜欢猫,此情此景完美地激发了他的铁汉柔情,他撸了一把楚惜的猫毛,顺势挠了几下脖颈处的软毛,楚惜不由自主地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视线却依旧没有离开兔肉分毫。   左宁拿出军用匕首,割了一大块熟肉,炙烤的热气形成一小片白雾,伴随着香味扩散开来,楚惜几乎能想象到那香酥劲道的口感,两只圆眼睛瞪得更大,伸出一只爪爪虚虚地扒了一下那彩色的小碗。   “等会儿,烫!”左宁拍开他的爪爪,楚惜立刻怂了,可怜巴巴地“呜”了一声,身子不敢再动,却将圆脑袋向前凑了凑,脖子伸得老长,整只猫都诠释着“望眼欲穿”四个字。左宁好笑:“你怎么这么馋。”   楚惜不以为意地抖了抖耳朵,心想:你吃几天猫粮试试,保证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楚惜继续盯着那小花碗。   左宁将兔肉仔细切成小块,才将碗推到楚惜面前,楚惜当即把圆脑袋整个埋进碗里,肉块大小刚好,烤得外焦里嫩,表皮酥脆可口,里边的精肉瘦而不柴,肥肉更是香得令楚惜差点没连自己的舌头一起吞下去。   楚惜一口一块吃得香甜无比,一边大嚼一边感叹左宁这主人做得还算合格,“厨艺”不错,连肉块都切得刚刚好。   顿时那些立志要赶快变回人的豪言壮志都没骨气地抛到了九霄云外,一顿烤兔肉吃得楚惜满嘴流油,最后撑得抱着圆肚子舔不到爪子,干脆挺尸一般瘫在左宁的大腿上耍赖。   左宁也撕下一条兔腿,大口吃了起来,楚惜毕竟是只不满半岁的小奶猫,吃得再撑肚子也只有那么大,左宁将剩下的兔肉一扫而空,心中也是满足。   这些日子里,吃了太多的饼干火腿肠方便面,左宁摄入的亚硝酸盐大概比碳水化合物还要多,他暗自打定主意,剩下的路程,休息时下了高速就去野外停靠,也好打牙祭。   一人一猫在车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又将车开上了高速,这里离净土城已经不远,路况比之前面好了很多,干净整洁,路边的绿化带都被刻意清理过似的,没有变异植物也没有变异动物,倒有几分和平年代的感觉。   车速也快了起来,剩下的汽油足够左宁支撑到“净土城”,路上的汽车也多了起来,现在世道不同,无论是迈巴赫还是吉利,都只是代步工具而已,统一地脏兮兮蒙了尘。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弄得到车,也并非有车就能一路开到这里——汽油是个很大的问题。路上除了汽车之外,还有不少徒步的行人,背着厚重的行李,还有回归原始骑马的,末世爆发,大部分公路都损毁严重,用牲畜代步,也未必就比汽车要慢。   楚惜甚至看到几个操着四川口音的人骑坐着一只巨大的熊猫,路边的行人们纷纷投去羡慕的眼光,这坐骑实在太威风,别看熊猫憨态可掬,那爪子和牙齿都锋利无比,既可以当坐骑,又可做“保镖”。   楚惜揣测:那变异熊猫那么乖顺,应该和“主人”很熟悉,那些人没准就是饲养员。   离净土城越近,遇到的人便越多,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前边不知发生了什么,车速越来越慢,竟是堵了车。   现在可是末世,并不是什么一线城市的早高峰时间,“堵车”这事儿本身就够奇怪了。起初有不少狂按喇叭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车主都不敢催促,远远围观起来,只留下嘈杂的打斗声和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左宁并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可前面就是“净土城”,却看得见进不去,左宁拉开车门,楚惜连忙跳进他的怀里,也露出个圆脑袋,想看看是谁那么胆大包天,在“净土城”门口惹事生非。   到了近前,楚惜就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伤员,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女人,唇角留着血,怀中抱着个同样三十多岁、昏迷不醒的男人,那男人裸露的皮肤都烧得发红,看起来病的不轻。   在他们身前,站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留着桀骜不驯的奶奶灰发色,即使在末世,也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他以保护的姿态站在那病号和女人身前,说话也是不让分毫:“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动凝姐。”   这么一句豪情万丈的热血宣言,却说得丝毫没有起伏,这男孩奶奶灰的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死气沉沉。   另一伙与他们对峙的则都是熟人,速度异能者范俊、力量异能者梁立轩,还有那个在加油站遇到的女异能者,并一条白色大狗。   楚惜清楚地记得,沈永宁变成丧尸时,身上沾染的白色狗毛,宋欣愉、沈永宁的死不仅让楚惜耿耿于怀,左宁也没有忘记。   左宁本就人高马大,即使刻意收敛气势,也在围观群众中鹤立鸡群,他淡淡道:“又见面了。”范俊等人便齐齐看向了他。   几人像是见到了鬼:“你、你还活着!”那女异能者则退后几步,向JEEP内的人急切地小声问道:“郑哥,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明明路上见到了丧尸潮出现的痕迹,你也听到了……”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个男人的侧脸,楚惜登时炸开了全身的毛,封存已久的恨意一下子涌遍全身,那男人缓缓勾起唇角,将头转向了楚惜的方向:“难怪,还真有点本事。” 第21章   楚惜与那人对视,恨意和紧张感令他浑身紧绷,是郑和歌!早在鳞木田的时候,他便猜到早晚会跟这个人相遇,可真的见到,依然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如果说上辈子折磨他的人是涂老大,那么始作俑者就是郑和歌。   郑和歌的视线也在扫到楚惜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微微皱眉,那只猫的眼神,居然有些锐利,像是饱含着浓浓的恨意。郑和歌摇摇头,那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猫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即使是变异动物,也不会在智商上接近人类。   左宁的视线与郑和歌的撞上,他很快便确定了这个人才是这个异能小队的老大,刚刚整场打斗,郑和歌都胸有成竹地坐在车内,可只看了左宁一眼便屈尊降贵地下了车。   见到自家老大亲自出马,范俊也恢复了镇定,故意挑衅:“你的朋友们呢?”左宁听到他的问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楚惜也发出威胁的咆哮。范俊道:“听得懂吗?这猫倒挺厉害,可惜还不够我们大白塞牙缝的。”   那大狗也是变异动物,看长相是只京巴,可身形比萨摩耶还要大上几圈,比起狗来更像只幼年的白熊。那女异能者摸着大狗的脑袋,站到郑和歌身后,十分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我只听说有带着变异动物同行的,还真没听过带着宠物猫的,你是打算以一敌四,多管闲事吗?”   话音刚落,范俊、梁立轩都发出一阵配合的哄笑,四周或被迫或主动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觉得左宁单枪匹马地与这几个异能者对峙,是以卵击石,带着的“宠物”也是天差地别。   一只明显体积和力量都得到进化的大狗,与一只像是刚从宠物店抱出来的小奶猫,或许和平年代那猫品相极佳、憨态可掬,要比白狗贵上几十倍,可现在孰高孰低立竿见影,围观者也都跟着起哄,郑和歌却不动声色地拨开了女异能者挽着他的手:“雪风,这位可不是等闲之辈。”   周雪风闻言连忙敛起了有恃无恐的神色,退后一步,乖顺地侍立在郑和歌身后,郑和歌满意地淡淡一笑,理了理一尘不染的衣领,冲左宁点了点头。楚惜觉得郑和歌这副装b的大佬做派一点没变,真是恶心透了,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么他这么讨厌?   郑和歌推了推眼镜,赞赏道:“你进化出木系异能了。”   这是个肯定句。   此言一出,抱着病号的短发女人先是一惊,与那奶奶灰发色的少年交换了个眼神,周围围观的群众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现在知道自然系异能者的人还是占少数。   左宁也没有否认:“又见面了。”   两人竟是旧相识。   郑和歌道:“在你组建的基地,推销不出去我的‘引尸粉’,自然就去别的地方碰运气。凭我的本事,早晚会出人头地,你真的不考虑合作吗?”   楚惜想起左宁之前在“农家乐”的据点时,就跟这位“姓郑的”有过交集,那会儿还是赶往“落日基地”的途中,与吴秀华母子同行,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可现在他们俩大概只剩下两幅枯骨了,“引尸粉”的效力可见一斑。   楚惜警惕地盯着郑和歌,左宁提醒他:“你偷偷把‘引尸粉’撒到沈永宁身上,也差点害死我。”郑和歌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引尸粉’是你应得的,其实是你先动了我的东西……”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左宁微微蹙了眉,楚惜却是一下子反应过来郑和歌指的是什么。   “不过只要有那家伙,那东西还会有。”郑和歌指了指那奶奶灰发色的少年,继续道:“不说这些,能毫发无损地逃出来,说明你的能力更强了。他们死了,也是死有余辜。在这末世,没有生存的本事,就是原罪。”   左宁不打算跟他胡搅蛮缠,沉默片刻,便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容:“我还记得你从前劝我的话。”   郑和歌喜道:“你是想通了?”   地上坐着的短发女人和那奶奶灰发色的少年,齐齐看向左宁,眼神中充满了警惕,生怕这人下一秒就与郑和歌“同流合污”。   左宁缓缓道:“你说过,资源就这么多……”   话未说完,那少年便突然发难,左宁只觉得眼前的景物瞬间扭曲,无形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楚惜暗道不好,这毛头小子是个空间异能者!范俊迅速移动,带着郑和歌堪堪避开了,左宁周身忽然围绕起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坚硬的叶片与变形的空间相互较量,一个有形一个无形,却发出类似金铁击鸣的声音。   这爬山虎看着眼熟,不正是军工厂中把军火库压垮的始作俑者吗?左宁是什么时候收服了这些异变成铠甲的爬山虎,竟连楚惜也不知道。   受伤的只有那个叫做“雪风”的女异能者和力量异能者梁立轩,不过伤势都不致命,想来也有道理,如果那少年有本事杀了他们,怎么会僵持到现在?   郑和歌低喝一声:“三点钟方向,拦住他们!”那少年刚刚转身,便被范俊和受了伤的梁立轩拦住,五感异能者的作用就在于此,任何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是异能即将枯竭的预兆,“白恺年,郑哥看你是个人才,才对你另眼相看,没想到你却这么不识相……”范俊说罢便亮出一把白晃晃的匕首,他的速度奇快,一旦动手,在场没有人能拦得住。   但范俊没有轻举妄动,显然是在等郑和歌的指示,叫做“白恺年”的少年,镇定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明知也许下一刻就会葬身这里,却面不改色,连一个示弱的眼神都吝啬,却不是大义凛然的视死如归,反倒是因为他早已死气沉沉。   他的年纪与楚惜相仿,楚惜即使过了两辈子都没有看破生死,依旧想要好好活下去,这个白恺年怎么会早早就参透了一切,心如死灰的样子?   “这几人不简单,梁立轩,去吧他们车里的物资看好了,至于这个白恺年,先给他吃点苦头。”   与此同时,左宁给楚惜一个眼神示意,楚惜光速吐槽:你还真是信得过宠物啊!哪知猫能看懂你什么意思啊!多亏了我不是只真猫,而且是人类中的高智商!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楚惜脑海中闪过,但丝毫没影响他的速度,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闪过,连身为速度异能者的范俊都没反应过来,便觉得手腕一疼,那刀已经刺向了白恺年,再收势已是不可能。   最后刀刃斜斜地割破了白恺年的左臂,只擦破了点皮,可范俊的手腕却已经被生生咬穿了!   这一下便占了先机,他再想动,左宁的“无根草”已经将范俊团团围住,变化太快,郑和歌没了开始那种装b式的从容,失声道:“左宁,你怎么出尔反尔!”   “无根草”密密麻麻的小吸盘挂了范俊一身,刺痛感从全身上下袭来,范俊惊恐地嘶吼起来。左宁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冷淡道:“别怕,沈永宁被丧尸咬了十几处伤痕,才慢慢失去意识,我不会让你那么快就死。”   范俊发出不似人声的惊恐叫喊,急切道:“郑哥救我!”然而郑和歌似乎忘记了不久前这个人才救他逃离白恺年折叠空间的攻势,对范俊的求救充耳不闻,默默用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手势,拖延道:“左宁,你究竟为什么出尔反尔?” 第22章   左宁看着郑和歌:“我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责备地看了一眼白恺年,与郑和歌勉力为之的“从容”不同,左宁是真的平铺直叙一件非常大不了的事情一样,道:“互相抢占资源,本来就是末世的潜规则,这是你告诉我的。而你的资源似乎不少。”   左宁顿了顿:“我都要了。”   “好……好!”郑和歌连连后退:“你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我能探听到很多消息,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事情,包括末世的秘密,丧尸是谁的阴谋,你真的不感兴趣吗?”   听到“末世”的秘密、“丧尸”的阴谋,步步紧逼的左宁突然动作一顿,郑和歌趁热打铁:“何必赶尽杀绝呢?就算你不愿意跟我合作,今天放过我,我郑和歌一定乘你的情,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然而话未说完,梁立轩和周雪风便同时发难!左宁数条藤蔓齐出,当场刺穿了梁立轩的身体!   周雪风原来也是个速度异能者,她的速度竟比范俊还要快上一倍,这个一直不露声色的女人竟然是个二阶异能者!   左宁的“无根草”一击落空,虽然同是二阶,但自然系异能者的优势更大,这种优势会随着逐步进阶,显出更大的差距。   “无根草”在周雪风身体四周蔓延,任凭她再快,阻断了她所有的退路,也没办法逃脱。   然而几声猫狗叫声,令左宁分了神。楚惜不见了!地上散落着黑白相间的猫毛,还染了点红色的血迹,大白狗冲着一辆轿车狂吠。   它身形巨大,力气也大,一只前爪伸进汽车底盘下,掏了几下一无所获,干脆用头去拱。即使是小轿车也至少有超过一吨的重量,竟被它拱得车身掀成了45度角。   倒霉的车主人不敢靠近,只是在不远处呼喝咒骂,一时场面十分混乱。那车掀开的同时,赫然露出一个小毛团来。   楚惜又是泥土又是血污,脏兮兮地像是受了伤,见到大狗只是瑟瑟发抖,嘴里无意义地“喵呜”叫着,左宁看得忽然一阵心疼。   自家孩子被别人家的傻大个欺负了——这是左宁的第一反应。   从他听到“猫狗大战”,到大狗掀车,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左宁确定楚惜位置的同时,几条藤蔓便牢牢缠住大狗。   然而只在这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内,再回头看周雪风,早已不见人影,而郑和歌也消失了!   对于二阶速度异能者来说,几秒钟就是决胜的关键,几十秒足够他们远远甩开对手,躲到安全的地方,何况还有郑和歌这么个五感灵通的“活体gps”。   虽说更希望郑和歌被捉住的人绝对是楚惜,可这一回的确是他拖了左宁的后腿,楚惜有些忐忑地在原地舔了舔鼻子,可怜巴巴地“咪”了一声,祈祷着自家“主人”千万不要因为嫌弃就扔了宠物,一定要秉持“一旦选择,终生负责”的客观领养准则。   那身形巨大的白狗被纤细的黄绿色“无根草”毫不费力抬起的时候,便有坚硬的爬山虎顶替大狗的位置,将车保持45度不倒不动,稳稳地支出一片对于楚惜来说算宽敞的空间。   那车主看得心惊胆战,可这位能控制树叶的异能者明显比大狗要厉害得多,这次连抱怨都不敢有,只紧张地屏息看着。   左宁蹲下身:“还能动吗?”楚惜又“咪”了一声,挪了挪屁股,他其实速度很快,只是做人时就天生怕狗,变成了猫,更加生理性怕狗,因此大狗扑过来的时候光顾着紧张,动作慢了一步,被它尖利的牙齿划伤了后腿,这么一动还真有些疼。   但远远没到动不了的地步,楚惜站起身来,打算跑出去,哪知下一刻头顶便传来响动,爬山虎将车彻底抬了起来。   车主心疼得面无人色,一颗心都跟着那一车的身家性命一起悬了起来。围观的路人们也都议论纷纷,却没人敢惊呼出声。   那车被抬得离地两米有余,左宁走到楚惜面前,没有提他的后颈毛,而是小心抱了起来。   动作异常温柔,只是手掌碰触到楚惜又弄得脏兮兮的猫毛时,微微皱了皱眉。   纠结在一起的毛,很影响撸猫的手感。   楚惜稍稍放下心,觉得左宁应该不会丢下他了,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楚惜听过一个理论,离家出走的孩子,如果当天被找回来,一定会挨一顿打,但如果在外野了几天,且受点皮外伤,家长心疼都来不及,早忘了惩罚。   楚惜决定依葫芦画瓢,干脆伤得很严重似的,整只猫瘫在左宁的手臂里,“咪咪`咪”地嘤咛,毫无底线地博取同情。   没想到左宁却很吃这套,小心翼翼地抱着猫,好像他稍微变换个姿势,怀里的小家伙就会骨折似的。这个时候,被“无根草”缠绕的范俊,已经渐渐没了声音,那黄绿色的藤蔓吸饱了血,倏然放开范俊的尸体。   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木乃伊,那“木乃伊”落地的时候,楚惜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完全没了血肉的缓冲。   周围人的惊呼此时终于抑制不住,“吸、吸血藤!”“怪物、怪物!”“啊啊啊!吸干了吸干了!”“比、比丧尸还可怕!”   驻足看热闹的徒步者们,有一部分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但大多数还是心惊胆战地继续围观,终究是见左宁没有失去理智攻击无辜路人,大多数人认为这是私人恩怨。   的确是私人恩怨,左宁失去了慢慢折磨的耐心,大手一挥,梁立轩和大白狗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片刻之后,一人一狗也成了干尸。   这比之前范俊一点点失去生命力更加直观和震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我认得那吸血藤,应该是无根草,是变异的无根草!”“他还是人吗?阎、阎罗,是催命的阎罗啊!”   左宁对于路人的评价有些不满,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楚惜微微侧了身,哪知在左宁轻描淡写的一瞥之下,除了车还堵在这里的人之外,能跑得全都跑了。   左宁有些无奈,用异能控制着爬山虎将那私家车稳稳地放了下来,可由于变异的爬山虎叶片几乎全部金属化,那车被划伤了数处,金属部分的车身也有所腐蚀。   然而刚一放下来,车主便千恩万谢地钻了驾驶室,不管会不会划伤后视镜,贴着高速的护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慌不择路地疾驰而去。   左宁:………   左宁不知道的是,他人还未到,“净土城”就已经有了“无根阎罗”的传说,左宁一只胳膊稳稳地抱着楚惜,腾出一只手利落地将自己那辆别克中不多的物资,直接搬上了郑和歌留下的JEEP。   阻塞的交通得以缓解,围观群众做鸟兽散,一直没说话的白恺年,站到了左宁面前,奶奶灰的发色加上偏白的肤色,让他看起来冷漠又倔强,像个叛逆的不良少年。   他拦住左宁的去路半天才开口:“谢谢你。”   左宁淡淡看着他:“救你们只是顺带,我跟那伙人有仇。”说罢绕过了白恺年,也没有看地上的短发女人一眼。   楚惜觉得左宁虽然在他面前一直是个铁汉柔情的好铲屎官,可末世以来经历了太多事情,还是在心态上发生了变化。   这里离净土城不到30公里,白恺年的车被毁了,他带着一伤一病两个拖油瓶,想要在天黑之前步行进城,以避开丧尸,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楚惜猜到他们会对左宁有所求。   果然,白恺年再次拦住左宁:“你不想知道郑和歌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吗?” 第23章   左宁很给面子地停住脚步,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示意他说下去。   白恺年道:“我是空间异能者,郑和歌需要我的能力为他制造些东西。””左宁本来只是好奇这个少年要搬出什么理由说服他,现在确是真的感兴趣了:“什么东西?”   白恺年道:“制造出可以存放物品的四维空间,一个时间静止的、可以无限扩大的四维空间。”   左宁微微皱起眉头,楚惜知道那枚空间戒指原本是郑和歌找到的,郑和歌从前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令他带不走那戒指,只得放在那个不起眼的果园里,楚惜不得而知。   但他记得上辈子跟着郑和歌折回去取那戒指的时候,鳞木田的规模并没有那么大,致幻的作用也没那么强,大概这也是郑和歌这个时间段不敢去取回戒指的原因之一。   他虽然五感强大,生性狡猾,但论“单兵作战能力”,远非左宁的对手,的确是先留下记号,再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取回,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   依着郑和歌那比狗还灵的鼻子,怎么会不知道左宁已经拿走了他的心肝宝贝?想必“引尸粉”并非只是逞一时意气之争,更重要的是为了夺回戒指。   左宁重复道:“时间静止、空间无限扩大?”楚惜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时间静止”,那么食物岂不是都会自动保鲜?在食物匮乏的末世,有这么一件东西,无异于为保命增添了重量级砝码。   左宁目前在空间存放的还都是小镇里取的食物,那些真空包装的食品里本来就放了大量的防腐剂,所以很难看出有没有“保鲜”功效,但至少“无限空间”是没有的,那五百平米的大小,连楚惜都看到过。   白恺年道:“没错,郑和歌对这件事十分笃定,我现在的异能能够做到短时间内折叠一小片空间,而且我感受得到,体内异能在渐渐增长,我对‘空间’的掌控能力也在逐渐提升。”   他顿了顿,道:“郑和歌提出的设想,或许可以实现。”   左宁看着白恺年:“所以你也想跟我‘合作’?”   白恺年坦诚道:“你很强,而且跟郑和歌不一样。”   左宁对白恺年的夸奖不置可否,那短发女人此时已经将烧到昏迷的男人放倒,头部枕着女人的外套,她站起来对左宁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秦凝,是个精神力异能者。”   秦凝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男人:“这是我丈夫单驰,他在发烧,我的异能觉醒时,也是类似的反应,无端地发烧、昏迷。所以他很有可能也是异能者。”   “单驰”这个名字很耳熟,楚惜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这女人三十岁出头,身材消瘦,算不上漂亮,却十分干练干净,说话也条理清晰,不卑不亢,让人不得不在这人仰马翻的末世中对她高看一眼。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他们三个人,个个身负异能,并非只会拖后腿的拖油瓶。   左宁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楚惜知道依着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恐怕并不想与人组队,但却对白恺年的“空间系异能”有些兴趣,左宁从衣兜里掏出别克的钥匙,扔给白恺年:“剩下的汽油足够开到‘净土城’了。”   秦凝很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左宁只是留给他们一个背影,摆了摆手,带着楚惜钻进空间更大的JEEP之内。   左宁小心翼翼地将楚惜放到后座,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捧着易碎的玻璃器皿一样,将自家毛团又捧回了副驾驶。   楚惜有些哭笑不得,可开始装着重伤,现在就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否则万一左宁一气之下把他一只小奶猫扔掉,岂不是前功尽弃?   后边秦凝和白恺年合力将单驰抬进了别克车内,现在气温虽然转暖,但一个发着高烧的人显然不适合长时间躺在地上。   楚惜伤在后腿,他之前脑袋上被子弹的火药烧掉过一小块毛,现在头上的绒毛重新长了出来,又轮到后腿受伤,重生一次虽然生活质量有所提升,但跟着‘无根阎罗’,果然经历的危险变多。   楚惜觉得后腿伤处黏糊糊的有些难受,便将头伸过去打算舔舔伤口,却被左宁一指头将圆脑袋戳了回去:“别乱动。”   楚惜想:你不知道动物的唾液有天然的治愈功效吗?   楚惜嘴上抗议道:“喵。”   左宁从空间取出一小瓶酒精棉,药品在末世是比食物还要重要的存在,也多亏那小镇里丧尸横行,才几乎保住了所有的食物、药物,此时都成了这一人一猫的补给。   左宁将酒精棉按在楚惜的后腿上,一边说:“有点疼,忍着点。”楚惜只觉得腿根处一阵又凉又麻的刺痛,下意识就想往前蹿,可白肚皮被左宁按住,便只好用另一条完好的后腿,一下下地扒左宁的手,爪爪上锋利的指甲小心收起,扒在人手上的触感便是毛绒绒的肉垫一次次划过,有点痒痒,也有些舒服。   楚惜爪爪乱动,身体乱扭,左宁只觉得手中一只肉呼呼的毛团钻来钻去,怎么也抓不住,他不敢过于用力地桎梏住楚惜,生怕牵动了伤口,最终楚毛团一拧身子,成功从左宁的手掌中逃脱了。   左宁将楚惜拎回来几次,酒精棉都换了三四个,也没成功给伤口消毒,末世资源如此紧缺,能为一只小奶猫这样浪费的,恐怕左宁敢认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了。   楚惜每次被抓回来,都是可怜巴巴地“咪呜”一声——从他装着伤得动不了时,便没再好好地“喵喵”叫过了。   楚惜不是不想配合,实在觉得他一只猫,舔舔伤口也就好了,多余被酒精棉折腾——那酒精棉擦在伤口上真的很疼。   左宁终于耗尽了耐心,不再小心翼翼地抱着,有些粗暴地拎起楚惜的后颈,放下时却依旧仔细,而楚惜察言观色,不敢再“恃宠而骄”,不由得也老实了些。   左宁这次干脆祭出了“无根草”,将楚惜牢牢捆住,真是“杀鸡用了屠龙刀”,但效果也的确显著,这只不省心的猫见到那可怕的吸血藤时,终于彻底安分了。   左宁将楚惜捆绑成四只爪爪舒展开的姿势,楚惜被迫翻着白肚皮,身体大大大开,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妥,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于是紧张地叫了一声,可惜楚惜现在是个毛团,无论什么情绪都自带软萌光环,紧张的叫声听起来也跟撒娇无异。   左宁此时已经摸清了自家小猫“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格,对他的撒娇置之不理,伤处在后腿根部,由后方关节处一直延伸至内侧靠近肚皮的地方。   其实伤口不算长,但楚惜身子太小,就显得有些狰狞,左宁小心拨开楚惜伤腿上的毛毛,先用清水避开伤口小心清洗周边沾了血和泥土的部分,而后再用酒精棉球彻底擦拭,楚惜扭着身子躲避,可惜都徒劳无功。   小棉球又换了几个,才算将伤口彻底消毒,左宁似乎觉得小猫之前折腾太多,打算趁机一次把血污擦拭干净,不放过任何角落,楚惜尽量想象自己是只死猫,任由那冰凉湿滑的酒精棉在自己身上游走,直到擦到猫蛋蛋时,终于忍不住奋力挣扎起来。 第24章   楚惜只觉得一阵酥麻从自己身下过电似的蔓延向全身,左宁皱了皱眉:“别动,丸子!最近不能洗澡了,先给你擦掉脏东西消毒。”楚惜“喵”了一声,四肢无法动弹,被迫举过头顶的爪爪徒劳地一下下张合表示抗议。   但这抗议太过无力,左宁又换了一个酒精棉球,楚惜的体温很高,那棉球触感微凉,碰在腹部柔软的绒毛上时,楚惜却只觉得滚烫,左宁的大手近在咫尺,看起来干燥温暖。   这双可以轻易剥夺人命的大手,指甲饱满圆润,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蹭上去无比舒爽,此刻正灵活地在楚惜身体上游走,用带着酒香的棉球一下下地擦拭下腹部沾染的血污。   楚惜琥珀色的大眼睛目光迷离,微微眯成了狭长形状,滟潋波光只露出一隅,竟有点人类情态,有那么一点……勾魂摄魄。   左宁辛苦消了一遍毒,收了夹子和棉球,正要给楚惜解除束缚,突然看到自家猫咪的目光,一瞬间有些怔愣,楚惜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是怎么了?怎会满脑子都……   来不及回忆,只拿因情绪失控而水雾氤氲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瞄着左宁,希望他不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左宁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惜,手中还拿着沾染了暗红色血迹的棉花球,整个人木雕泥塑般半晌没动,看不出任何情绪,楚惜紧张到了极点,只觉胸腔中心脏狂跳,可血液却似乎凝固了,左宁才喃喃道:“有这么疼么?都哭了。”   楚惜:……   楚惜松了口气,觉得自己高估了铲屎官的智商,可直到左宁将“无根草”尽数收回,楚惜还是魂不守舍地保持刚刚的姿势,仰面躺着——伤口、以及被蠢主人沾了酒精的猫蛋蛋有些刺痛。   刚刚自己脑子里那些不受控制的旖旎想法是怎么回事?楚惜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快要进入发情期了。猫咪的发情期是非常难受的,大脑会不受控制地想些有的没的,身体也极度渴望舒缓……   楚惜两只爪爪弯曲成90度,收在胸前,仰着脖子,面色凝重地思考猫生。   可左宁的视角刚好看到楚惜纯白色毛绒绒的猫下巴,几根长长的胡须在夕阳的映衬下,折射着点点微光,四只爪爪一动不动,看起来又呆又蠢。   左宁有些内疚地想:难道是疼傻了?   转念又觉得自家的猫虽然很多时候看着机灵,但毕竟是只猫,智商能高到哪里去,楚惜刚好碰到自家铲屎官怜悯的眼神。   一人一猫同时在心中对对方做出了评价:真二。   左宁最终将楚惜的伤腿仔细用纱布包扎好,才怜爱地将他好好安放在副驾驶,发动了车子。   在左宁为楚惜处理伤口的时间里,白恺年、秦凝等人也没有先行离开,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单驰。单驰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眼角有些不甚明显的鱼尾纹,如今烧得浑身滚烫,时不时蹦出些呓语:“阿凝,没有人逼你了,不要走……”   秦凝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变,白恺年非常识相地暂时失聪,见左宁发动了车子,也回到驾驶位:“凝姐,我们也走吧。”   秦凝点点头,目光落在单驰的脸上,轻轻叹了口气,手掌抚上他发烫的额头。   这里离“净土城”不过三四十公里,路况也还算通畅,开到城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大门已经关闭了。   这里和“落日基地”不一样,围墙虽没有“落日”的天然古城那么高,可面积非常大,人工修葺的痕迹很重,像是依托着原来的某个烂尾工程改建的。   丧尸们虽然有极少数进化到了二阶,但绝大部分依旧无法突破围墙的屏障,里面可以称得上幸存者的乐园了。   大门似乎关闭了有一阵子,城门外停了几辆汽车,更多的是背着行李的徒步逃难者。有车的晚上都锁好车门过夜,那些徒步的则不敢大喇喇地睡觉。   支起了篝火轮流守夜,然而胜利和希望就在眼前,大部分人都兴奋得无法入眠,甚至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突然哽咽道:“真没想到我能活着走到这儿!”   这个话题一开始,关于末世的诉苦便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热闹起来,左宁从空间取出些食物,喂饱了楚惜和自己之后,便下了车,楚惜此时一只后腿包得粽子一样,行动不大灵便,可实在受不了一个姿势窝在座椅上,“身残志坚”地用仅剩的好腿向后蹬,借力一跃,前边两只爪爪扒上了左宁的衣襟。   然而着力点太小,险些掉下去,被左宁一把拎住他的后颈毛,又拽了回来,楚惜“咪”了一声表示感谢,感叹自家铲屎官虽然头脑没那么灵敏,可身手却是敏捷。   左宁为楚惜处理伤口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伙人应该是后来赶到的,并没有见识过他当众吸干了活人血液的英姿,左宁走到篝火旁,他们只当他是凑热闹烤烤火,也没人计较,甚至有人默默给左宁让了个位置。   左宁向那人点头致意,楚惜探出个毛绒绒的圆脑袋,环视一周,发现并没有看到白恺年和秦凝,秦凝在车里照顾老公情有可原,可那个白恺年真的那么不识相,要24小时做电灯泡吗?   夜晚十分,楚惜的瞳孔几乎扩大到整个眼球,琥珀色的眼睛变成了纯黑,犹如美瞳效果加持,甚是可爱,有眼尖的趁着火光映照,说了声:“你还带着猫逃难?真可爱,怪不得舍不得扔。”   楚惜有些羞涩地微微低下头去,心里觉得这人的评价倒是挺中肯,楚惜舔了舔爪爪,想:就算是做猫,他也是品相极佳的毛球。   然而末世中,宠物的皮相根本没人关心,很快话题就转向了大事。这些人鱼龙混杂,能一路摸爬滚打活着来到“净土城”的,大部分都是异能者,且见识广博。   左宁现在缺少的就是来自各地的信息,左宁的话不多,是个好听众,那些人也的确说了些有用的信息:末世爆发以来,从争夺粮食、资源,各自为战,到学会组成佣兵团,或是异能小队,再到建立起大大小小的基地,人类看上去渐渐适应了新的生存法则,只是环境依旧残酷。   有个号称大半年来从未停止过逃亡脚步的人科普:整个亚洲的小基地不胜枚举,但最大的只有三个,其中就有眼前的净土城,西亚的萨那城,而东方的金瓯城目前规模最大。   亚洲板块中,内陆地区存活的人类最多,因为许多海岛国家,在末世伊始便覆灭了。一些海洋生物也进化出异能,登录海岛之后,人类几乎片甲不留,但究竟都是什么种类的可怕生物,那人也说不清楚。   “情报”交流得差不多,左宁大致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带着楚惜回JEEP里休息,楚惜白天装“重伤”被憋得够呛,此时跛着腿,也磨磨蹭蹭地伸个懒腰才肯进去,却瞟见隔壁别克车闪出一个人影,正是白恺年。   夜晚就算强大的异能者也不敢单独行动,他这是要干什么?白恺年动作极快,楚惜只是匆匆一瞥,他竟是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第25章   夜晚正是丧尸们活动最为频繁的时刻, 有人分析大概是丧尸化颠倒了他们的生物钟, 夜晚成了最饥饿的时间段,所以才异常活跃地找食物, 因此就算是异能者,也没胆量在黄昏后独自离开人群。   白恺年这个时候单独消失, 是有什么苦衷,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净土城”周围的丧尸大概也被消灭得差不多, 除了篝火的劈啪声, 再无任何响动,就连轮流负责值守的步行者也打起了瞌睡。   然而凌晨四点多的时候, 楚惜却听到了动静, 自从做了猫之后,听觉大大提高,大多数时间都是浅眠, 楚惜听到敲车窗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本想继续睡,却突然意识到声音来源应该是隔壁的别克君威。   楚惜瞬间来了精神, 抖抖耳朵抬起圆脑袋, 从左宁的臂弯里抽出屁股,左宁不大舒服地换了个姿势,楚惜无声地跳上后座靠背,两只爪爪扒在车窗上,果然见到了白恺年。只是他一身的血迹, 看起来有些狼狈。   秦凝正为他打开车门,白恺年钻进车里,窝在副驾驶,将连帽衫的宽大帽子扣在脸上,遮住了所有表情。   秦凝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回到了后排座位,挨着丈夫闭上眼睛,像是早已习惯了白恺年的奇怪行为。   楚惜又看了半天,发现几人都睡熟了,便也满腹狐疑地回到了左宁身边,谁能想到“无根阎罗”竟然喜欢抱着自家毛团睡觉?楚惜一开始也是拒绝的,然而反抗多次无效后,他竟也有些习惯了左宁怀抱的温暖。   楚惜安慰自己:他是只猫,猫咪粘人不是基本的生存技能吗?   即使到了“净土城”外,也没有人愿意浪费汽油,所有车都熄了火,更别说开暖风,天气虽然回暖了,可夜晚温度毕竟还是低,楚惜回想起刚刚睡得暖烘烘的位置,打了个哈欠,抖了抖毛,想钻回左宁怀里。   然而将头插进臂弯之后,竟是再难前进,楚惜两只后腿拼命扑腾,也只是挤进了半个身子,屁股卡在左宁的胳膊里无法动弹,从前任何小缝都毫不费力能钻进去的楚惜,不得不承认,跟着左宁有肉吃——他胖了。   不是单纯的胖,楚惜比刚刚见到左宁的时候长大了不少,再过一阵子就该有成年猫的大小了,当然,屁股也肥了不少。   楚惜不甘心就这样退出去,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钻,左宁突然翻了个身,顺势熟练地将楚惜搂进怀里,整个过程竟然连眼睛都没睁。   楚惜小心翼翼地嗅了嗅左宁的脸颊,发现这个男人依旧熟睡,刚刚抱他的动作大概是习惯成自然的下意识。   左宁臂弯里露出个圆溜溜的毛脑袋,脑袋上的耳朵又抖了抖,楚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心满意足地闻着左宁的味道再次进入梦乡。   “净土城”的城门大约早上九点才开启,与“落日基地”不同的是,“净土城”反而没有那么多规矩,经过身体检查,只要没有感染丧尸病毒的健康人都可以进入。   车子可以停在巨大的停车场上,有专人看管,可如果到期交不出一定量的“停车费”,那车便归“净土城”所有。   同时也不提供住宿的地方,想要在“净土城”内过夜,也要交一定的费用才行,楚惜记得比起后来最繁华的“金瓯城”,反而“净土城”才是第一个使用“脑核”作为货币单位的。   但现在大部分丧尸还是一阶,进化到二阶的也寥寥无几,上千丧尸中,只有十数个到了二阶,进化出了红色“脑核”,所以现在红色“脑核”就是最大的“面值”。   为了方便人们使用,“净土城”官方出了一版纸钞,一个红色“脑核”兑换十张黄色纸钞,而一张黄色纸钞兑换十张绿色纸钞。   想要在“净土城”内换取物品、食物,或者住宿,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出去猎杀丧尸,但现阶段,猎杀丧尸掉落脑核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是一件既靠运气,又十足危险的事情,只有十分强大的异能者才这么做。   其他赚取钞票的方式大致有三种,第一种,在“净土城”内做些种菜养鸡打扫街道、或是修建围墙之类的体力活,没有危险但薪水也微薄,堪堪饿不死而已,这是很多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选择的出路。   第二种,接受‘净土城’官方或者私人发布的悬赏任务,可以组队出发,按劳分配,各凭本事。   第三种,自行出城搜刮有用的食物、用品,再回到“净土城”交换物资。   然而净土城附近能搜刮的城镇早就被洗劫一空,大多数异能者还是选择第二种方式赚取纸钞。   自从进入“净土城”,白恺年便一直跟着左宁,默默地不多话,但也不肯离开,楚惜有些好奇地将爪爪扒在左宁的肩膀上,露出两只琥珀色的大眼睛,盯着白恺年看。   白恺年身上的血迹还在,但已经干涸,在这末世,谁身上干干净净香喷喷才会引起瞩目,白恺年这样的造型实在是平凡普通得一塌糊涂。   楚惜注意到他奶奶灰的发色不像是染出来的,末世应该有大半年了吧?就算再末世前一天做了漂染,现在也早就长出黑发来了。但白恺年的奶奶灰,配上偏白的肤色和算得上精巧的五官,非但没有杀马特的既视感,反而平添了些桀骜不驯。   左宁注意到自家毛团一直抻着脖子往后看,有些不悦地拎着楚惜的后颈毛,将他塞回了自己怀里,转过身问:“你跟着我干什么?”白恺年诚实而言简意赅:“组队,赚钱。”   左宁:……   楚惜知道,从左宁将别克的车钥匙扔给白恺年的一刻,“不与人组队”的龟毛原则便开始动摇了,左宁叹口气:“你先回去吧,如果要出任务,我会叫你。”   白恺年干脆地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楚惜不知道这家伙是单纯还是傻,虽然依着左宁的性格不会骗他,但他也……太好说话了吧?   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便充满了矛盾感,无论是与郑和歌火拼时的置生死于度外,还是竭力说服左宁,以求能够组队生存下去。就连白恺年刚刚的一口答应仔细回味起来,也不像是单纯的好说话,而是……消极。   强烈的求生欲和死气沉沉的生活态度,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在白恺年身上却意外和谐地无缝连接,在这末世,什么样的奇行种都屡见不鲜,但白恺年这样的却依旧少见,楚惜高深莫测地舔了舔爪爪,觉得他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单驰有了苏醒的迹象,秦凝用身上剩余的物资,换了三张黄钞,为他租了一间单人房,说是单人房,其实就是用木板做出的简易隔断。   一片日租的“单人房”连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隔断非常小,但在末世,有个独立的空间,即使再小也是很奢侈的享受了。   这种“单人房”被净土城内的人戏称为“蜂巢”。“蜂巢”比大通铺要贵一些,每天租金三张黄钞,就是这样,也有很多人付不起,选择去睡两张绿钞的大通铺。   而如果在“净土城”内置办房产,则是普通人一辈子也不用妄想的,不止是贵,且有价无市。末世之中,朝不保夕,很多强大的异能者拿到脑核或者黄钞,都用来提纯再食用以提升异能,或者干脆换成黄钞花掉,今朝有酒今朝醉。   跟左宁在“净土城”内逛了一圈,楚惜不禁又开始肉疼起那几个没来及捡起的二阶脑核来,现在红色脑核的购买力实在太强大了!一个窝头的价钱是一张绿钞,每天三到四个窝头,在大通铺睡觉,便是很多普通人的生活水准。   一个月下来花费不到一百张绿钞,据说负责种菜养鸡的普通人,从早劳动到天黑,一个月的工资才一百二十张绿钞,也就是说,普通人辛苦一个月,才能赚到一个脑核!   左宁目前还没有接任务,在“净土城”内算得上身无分文,想找个睡觉的地方都是问题,好在空间里存放着不少东西,左宁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尽量不惹人注目地将空间中一些暂时用不到的东西取出来,比如极具民族风情的衣服。   那个以贩卖纪念品和当地特色为噱头的小镇,有不少这样的衣服,楚惜曾经看到左宁整理过,并且依着他的摆放习惯,将物品分成两类。   一类有用的,比如食物、药品、猫粮、尺寸符合自己身材的衣服等等,另一类便是他自己用不上却有可能跟人交换的东西。   于是500平米左右空间中,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两块,一块乱七八糟摆放着一坨衣服、脸盆、厨房用具等等,而另一块则堆放着食物、药品、猫粮、衣服、厨房用具……也是同样的乱七八糟。   但有自信将物品乱放的人,大多也都有高于常人的寻找本领。譬如左宁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一件花里胡哨的纯手工布褂子。   这种衣服在旅游区,打着纯手工、纯天然的旗号,甚至敢要到四位数,但如今无论多么鲜艳漂亮,也只不过是件褂子罢了。   这里是“净土城”内最大的集市,难怪“净土城”有接纳这么多人的气魄,单单集市就有这样的规模,城内的道路也十分宽阔,甚至堪比末世前的大城市。   这集市就建在起码四车道宽度的道路两旁,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而楚惜很快就发现这样规划十分合理。   一路他们上见到了不少变异动物,尤其是到了人流最为密集的集市中,什么两米高的大狗、喷火的蜥蜴、壮得跟野猪似的纯种英短猫……   楚惜甚至看到有个人在遛鱼!那鱼水蓝色的身子,长着一双透明的翅膀,鱼鳍上闩了条链子握在主人手里,不像是飞,更像滑翔,那鱼主人正得意洋洋地跟人炫耀:“这是我从南海抓的!”   余光扫见一只普通的小猫抻长脖子巴巴地看着,以为这猫是闻到鱼腥味馋了,有些轻蔑地瞥了一眼楚惜,大声说:“我这鱼儿厉害着呢,别看身子小,那么大的小猫哎!”他指了指楚惜,“一口吞一个!”   无缘无故被点了名,楚惜还没来及在心里骂娘,左宁便一个凌厉的眼神送了过去,那鱼主人心中一凛,直觉这人不好惹,下意识闭了嘴,却在左宁转身走远之后小声骂了一句:“养只没变异的破猫,装特么什么大尾巴狼!”   楚惜知道有一种鱼会在水面上滑行,叫做“飞鱼”,然而“飞鱼”并不能真的飞翔,也不该离开水这么久还能存活。   从前他只知道体积最庞大、同时也最厉害的变异海洋生物“奇虾”,但“奇虾”的活动范围直到末世后五年,也不曾真正进入内陆,难道海洋生物登陆是真的?他们已经大面积进化出适应陆地生活的本领了?   会飞的鱼还不算最新奇的,二十几个力量异能者刚刚推着一卡车的大蝴蝶从集市口路过,引起一阵喧闹。   那蝴蝶翅膀巨大,展开有将尽四米长,楚惜舔了舔鼻子,暗自感叹:多亏自己不是真猫,也多亏左宁似乎很吃猫咪卖萌的一套,不然被这群大家伙比下去,自己刚刚觉醒的一点点异能,实在不够看,很有可能被主人遗弃,简直猫生艰难。   “净土城”聚集着各地异能者,更有或家养、或后期被收服的变异宠物,因此四车道的过道,在这些大家伙的衬托下,也显得拥挤不堪。   除了这些,楚惜还看到一个熟人,不,应该说是一只熟熊,那巨大的、毛色黑白分明的熊猫,不正是在“净土城”的必经之路上遇到的那一只吗?   共同骑坐在熊猫身上的几个主人,正操着川普跟摊主讨价还价,巨大的熊猫虽然身型惊人,但似乎还是个宝宝,正把自己团成一团,试图用嘴去够自己的短尾巴,玩的不亦乐乎。   楚惜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一股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瞬间平衡了不少。   左宁走走停停一路,已经卖掉了不少了东西,赚了三十七张黄钞又六张绿钞,加上以物易物得到的食物用品,收获颇丰,且效率奇高。   左宁从空间中抓出一把糖果,打算跟卖小鱼干的以物换物,打听了一路,左宁基本掌握了这里的商品都是什么价位,尤其是食物。   如今糖果这样的小东西,虽然不管饱,但由于十分紧俏,竟成了轻奢品,小商贩们转手卖给财大气粗的异能者,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左宁习惯性地撸了一把楚惜的猫头,准备给自家毛团储备些零食。   那小鱼干带着种独特咸腥香味,楚惜嗅到便觉食指大动,唾液疯狂分泌,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使劲儿闻,十分没出息的样子很影响左宁砍价,便一指头将楚惜按了回去。   楚惜窝在左宁衣襟里,两只爪爪又偷偷扒开拉链,打算偷瞄,却猛然听到不远处那几个操着川蜀口音的熊猫主人正认真跟摊主科普:“是真的噻!那么长的吸血藤!”“啥子吸血藤哦?那是‘无根草’!外面的人都在传‘无根阎罗’!”“一下子就把人吸得只剩下一张皮了噻!”   楚惜听到“无根阎罗”的时候,心猛地一跳,这是被认出来,那些围观群众哪里知道他们和郑和歌的恩怨,左宁当众“虐杀”活人的样子他们却是都牢牢记住了。   楚惜有些着急地抬起圆脑袋,却只看得到左宁下巴上青色的胡茬,左宁沉吟片刻,在楚惜以为他转身要跑的时候,开口道:“二十五条,不能再少。”   竟然完全没有理会不远处的议论声。楚惜暗自佩服这位“阎罗”的心理承受能力,然而他一个人淡定并没有什么用,左宁和摊主刚达成协议,一把糖果换二十五条小鱼干。   摊主察言观色,看这人似乎很宠怀里的小猫,故意抬高价格,二十五条其实也是他稳赚不赔,正满面堆笑地要接过那把糖果,却听一声惊呼:“是、是他!无根阎罗!”   摊主伸出的手立即一僵,循声望去,见声音主人指的可不就是自己面前这位客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连连后退了几步,“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下文来。   而此言一出,不单单是摊主,几乎半条街的人都看了过来!原本熙熙攘攘的集市,顿时安静下来。   一下子受到这么多瞩目,楚惜紧张地舔了舔鼻子,随即发出威胁的“嘶嘶”声,微微弓起背来,做出个随时准备攻击的动作。   诡异的安静,令整条街的气氛都凝重起来,楚惜没有看到的是,左宁望着那群人的目光竟染上了些漫不经心,“无根阎罗”这个称号倒是挺有意思,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大名气。   楚惜本以为会引发一场一大战,然而,片刻之后,不知是谁起了头,尖声叫着“无根阎罗!”撒腿就跑,而后人流便潮水般四散奔逃,小摊贩们有的直接跑路,有的誓死护住自家商品,一副魔头降世、大难临头的样子。   楚惜看到刚刚那个夸耀自家飞鱼能一口吞一只猫的家伙,吓得连链子都抓不住,那飞鱼得了自由,立即向远处滑翔,鱼主人一边逃难一边追鱼,却哪里还追的上?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又火烧屁股似的跌跌撞撞爬起来跑远了。   混乱之中,楚惜听到左宁极轻地嗤笑了一声,随即大手一挥,将那摊子小鱼干尽数收入空间。不知怎么,楚惜的紧张感顿时和小鱼干一样,一扫而空。   集市上引起这么大的骚乱,不多时便有维护秩序的护卫队赶来,左宁不愿意多生事端,随手在附近摊子上摘了一顶鸭舌帽,遮住半张脸,巧妙地避开人流,离开了集市。   毕竟认识左宁真身的人不算太多,稍微饶了些弯路,便安全回到了秦凝与丈夫单驰的临时住处,白恺年果然也在那里。   这个时候左宁显然不宜再抛头露面,吩咐白恺年:“帮我租一个单间。”同时递过去六张黄票:“顺便也给你租一间。”   经过几天的接触,左宁虽然面上不大关心,但心里明镜似的,这个白恺年一直跟着秦凝夫妇,自己连件像样的行李都没有,才是真正的身无分文,既然决定了暂时跟他“组队”,总不能让小兄弟睡大街。   白恺年接过黄票,也不推脱,一句废话都没有,转身便出去了。   左宁跟秦凝点头示意,发现躺在床上的单驰似乎醒了,单驰昏迷了一路,现在终于醒来,却丝毫没有病人应有的疲色,反而红光满面,看起来也像年轻了好几岁。   单驰向左宁笑道:“多谢你救了阿凝。”单驰的笑容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可若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这笑并未抵达眼底,更像是习惯成自然的职业性微笑。   左宁摇了摇头:“你醒了就好,身体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感觉吗?”单驰从自家老婆嘴里听说了左宁的“事迹”,对他也不隐瞒:“我觉醒了风系异能,现在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听到“风系异能”,楚惜突然想起来单驰是何许人也了,怪不得他觉得耳熟,末世的自然系异能者本就不多,可大部分楚惜都见过,而单驰却素未蒙面,因为他是为数不多混出点门道,却没买过他血液的异能者之一。   单驰故意叹口气:“可是阿凝不准我起床,非说我身体还没恢复。”提到秦凝的时候,单驰满眼都是温柔,笑容真诚了不少,秦凝却没什么表情,利落的短发遮住大半侧脸,身材消瘦,胸部也很平。   楚惜想:这大概是直男眼中很没女人味的外表了,单驰居然看得满眼宠溺。   白恺年还没有回来,秦凝起身为左宁倒了杯水,这里虽然地方小,但设施还算齐全,暖水壶、毛巾、洗漱用品应有尽有,勉强对得起三章黄钞的高价。   楚惜从左宁的衣襟里钻出来,打算舒展一下筋骨,抖抖毛,又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天窗里透进的一点阳光,将楚惜的绒毛镀了一层浅淡的金色,看起来幸福感十足,秦凝见这小毛团憨态可掬的样子,一贯严肃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个浅笑,两颊各现出一个小梨涡。   秦凝去摸楚惜,楚惜第一反应是躲,但仰头看见秦凝的表情,顿时收回了之前“没女人味”的评价,她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并非五官多么精致,可线条柔和,看起来很温暖。   楚惜任由秦凝撸毛,三两下就被摸得翻出了白肚皮,他后腿上还缠着纱布,缓缓地抖了抖,讨好地“喵喵”轻叫了两声,楚惜暗自中肯地评价:秦凝才是真正的撸猫高手,每一下都摸得那么舒服,尤其是挠下巴,挠的楚惜全身舒爽。   然而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把楚惜整个拎了起来,左宁粗声道:“腿还没好,打什么滚。”说罢又将楚惜塞回自己的衣服前襟中。   谁打滚了?楚惜“喵呜”叫着抗议,左宁干脆一指头将他试图往外探的脑袋塞了回去。   秦凝道:“你的小猫很可爱,叫什么名字?”左宁平淡道:“叫丸子。”单驰坐起身子插话:“阿凝,你喜欢的话,我们再养一只。”   秦凝像是想起什么往事,神色暗淡了一下,却道:“不用,现在兵荒马乱的,活下去都成问题。对了,小左,小白说‘净土城’的布告栏上发布了很多任务,如果我们想在这生活下去,总不能坐吃山空。”   秦凝分析:“现在单驰觉醒了风系异能,我们四个人中就有两个自然系异能者,小白是更罕见的空间异能者,我的精神系异能虽然还不强大,但足以暂时干扰人类或者变异动物的行动力,辅助你们攻击,接任务赚取脑核应该不成问题。”   左宁点点头,他空间中的多余东西已将卖掉了七七八八,但也就换取了三十七章黄钞,算上白恺年的住宿费,大概只能支持一个星期。   左宁最后将“选择任务”的任务交给了白恺年等人,现在早就没了“杀人偿命”的法律,有的只是弱肉强食,但左宁当众杀人,斩获“无根阎罗”称号的事情,经过昨天集市上的渲染,怕是早已尽人皆知。   左宁不怕事,但也没傻到去惹事,干脆在“蜂巢”内逗猫躲清闲,白恺年等人挑挑拣拣地对比了许多悬赏任务,四天后,终于选定一个难度为三级的任务。   彼时左宁正在喂楚惜吃小鱼干,楚惜的恢复力惊人,那一道深深的抓痕两天的功夫就长出了绒毛,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伤,左宁没有多想,只当他的异能令新陈代谢也跟着变快了,毕竟之前被子弹灼伤头部皮毛的时候,楚惜好一阵子才好转。   极少数人能够进化出双项异能,变异动物更是如此,而楚惜同时进化出速度和力量异能,且速度异能似乎尤为突出,左宁发现反复使用某项异能,会加速体内能量的增长,喂猫的时候有意将小鱼干撕成小块,往各个方向扔。   一开始楚惜是拒绝的,奈何小鱼干实在是太香了,那老板虽然要价高,但的确都是肉质厚实的上等货色,咬上一口唇齿留香。   于是秦凝等人回到“蜂巢”的时候,便看见左宁交叠着长腿,半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抓着一把大小不一的小鱼干碎块,楚惜兴奋地摆动着尾巴,扬着圆脑袋,露出脖颈处白色绒毛,左宁突然扬手一撒,小鱼块撒向四面八方,楚惜“喵呜”一声便扑了上去。   从小鱼干脱手,再到落地的短短时间内,左宁养的毛团快到化作一片残影,那些小鱼干的碎片只在半空中就被楚惜接住,竟然没有一小块渣渣落到地上!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楚惜满足地嚼起了小鱼干,不时用爪爪拨弄,防止吃到嘴里的鱼肉掉到地上去,吃得十分香甜,丝毫没有一点被主人逗弄的羞耻感,甚至特别没出息地抬起圆脑袋,眼巴巴望着左宁。   单驰赞叹:“你这只猫看起来像是普通家猫,却比我见过的二阶速度异能者还要快!果然是真人不露相……”   左宁竟微微勾起唇角:“丸子是比较快,但屋子太小,施展不开。”   楚惜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爪爪,心想:你这么认真解释个什么劲儿啊,而且那笑容是怎么回事?别人夸你的猫,就这么让你高兴吗?真是个天资卓越的铲屎官。   楚惜心里这样想着,却迈开小短腿,拿两只爪爪去扒左宁的裤脚,左宁见秦凝等人应该是来谈正事的,便将剩下的小鱼干统统递到楚惜嘴边,楚惜叼着小鱼干欢天喜地地一心二用,边加餐边听几人的谈话。   原来他们接到一个附近城镇消灭丧尸的任务,那里人口密度不大,丧尸爆发之后,幸存者们渐渐在城镇内的一座工厂里,建立了基地,囤积了不少粮食,可不知怎么,工厂附近的监狱被破坏了,而监狱几乎全军覆没,穿着囚服的丧尸们很快闻着新鲜人肉的味道,将工厂团团包围。   几个年轻人冒死赶到净土城发布任务,希望这里强大的异能者将他们的亲人和朋友救出来,承诺的物资颇丰,但因为几个人路上耽搁了不少时日,夜长梦多,谁知道这期间那里会不会变成一座死城?   丧尸不可怕,丧尸潮却是致命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迟迟没人接这档任务。   左宁倒是挺有兴趣:“末世都开始这么久了,监狱的门怎么会突然坏了?”   秦凝道:“会不会是变异动植物?”   单驰点头:“有这个可能。”   白恺年扯了扯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楚惜注意到他身上似乎又多了些新鲜血迹,左宁的目光也在那血渍上扫过,却视若无睹:“那就出发吧。”   一路开过来的JEEP和别克都停在城内,一辆车五天四夜的停车费竟然要五张黄钞!简直是空手套白狼,汽油则更贵,最后几人决定只开走那辆大JEEP,用另外一辆车换了些汽油。   正在交涉,一个衣着光鲜的干瘦年轻人在一群异能者的簇拥下,声势浩大地来到左宁面前站定:“久仰。”   楚惜循声望去,见那年轻男人留着半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辫子,大概是沙发质,辫子蓬蓬松松的,有点像末世前不羁的rocker,如果忽略他那张布满痘印而熟悉的脸的话。   这个人楚惜认得。   陈星雨,是“净土城”城主陈子真唯一幸存的血亲,也是上辈子为获得力量,频繁光顾“金瓯城”、楚惜新鲜血液的大买主之一。   楚惜至今都记得他贪婪的、令人作呕的嘴脸。   左宁眉头不易察觉地一蹙:“你认识我?”   陈星雨歪了歪嘴角,态度极其挑衅:“大名鼎鼎的‘无根阎罗’,谁不认识?”他顿了顿,故故作惊讶:“哎呀,怎么‘无根阎罗’凑不出路费,要卖车啊?”   这人分明是来找茬的。   左宁淡淡扫了他和他身后的乌合之众一眼,面无表情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陈星雨道:“也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规矩。新来的,你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木系异能,但我要提醒你,不能是每个自然系异能者都能呼风唤雨,‘净土城’姓陈。”   楚惜暗道:左宁才不稀罕当什么城主,不然以他的能力,上辈子哪有你们蹦跶的份儿。   左宁不怒反笑:“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还敢这么跟我说话?”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连楚惜也吓得一抖,他是知道左宁的,面前这些人数量虽多,可根本不够左宁热身的。   一个小弟连忙上前:“不许对少城主无理!”   单驰皱了皱眉:“少城主?”   那小弟见那“阎罗”没有放出“无根草”,又观单驰神色,稍稍放下心来,有些得意道:“这位是陈城主的亲侄子,陈城主是稀有的土系异能者,‘净土城’能在短短半年时间里,建成这样的规模,都是城主的功劳!”   一路沉默的白恺年突然嗤笑一声:“原来是“侄子”,专程跟我们狐假虎威的?”   “你!”   气氛陡然紧绷起来,单驰连忙打圆场:“这么说,我们有这一块安身之处,都要感谢少城主。”陈星雨闻言面色终于缓和些。   白恺年听他这样说话,不由得看向单驰,单驰却话锋一转:“少城主放心,这里是净土城的地盘,众目睽睽之下,我们自然遵守规矩,相信净土城下发的悬赏任务,也会言而有信。”   陈星雨是个力量异能者,靠着经过提纯的红色脑核迅速进阶到了二阶,此时已经隐隐有突破三阶的预兆,现在无论是异能者还是丧尸,绝大部分都是一阶,因此他虽然异能种类平凡,但在整个净土城的异能者中实力排行却也数得上,便有些自视甚高。   本来是想给那抢足了风头的“无根阎罗”一个下马威,哪知这些人也不是好惹的,单驰的意思很明白,这里人多眼杂,是谁当众挑衅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何况末世崇拜的是力量,什么“少城主”,“城主”也未必能稳坐一辈子,自家定下的规矩,自己人先破坏,别的不说,他叔叔就要先找他的晦气。   陈星雨见对方给了台阶下,且一时讨不到便宜,只好悻悻地走了,白恺年负责开车,单驰夫妇坐在后座,左宁抱着楚惜打开了副驾驶的门,看起来完全没被陈星雨影响心情,秦凝却一路心事重重,总觉得这个陈星雨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直到按着地图找到了任务所在的小城镇,秦凝才终于望着入眼的情形,惊呼出声。 第26章   工厂围墙外的丧尸们统一穿着蓝色囚服, 肩膀上的白条纹十分醒目, 至少两三千只这样装扮的丧尸围在工厂墙外,密密麻麻得挤在围墙四周, 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   腐烂的气味隔着车窗也能闻得到,然而最令人惊讶并不是丧尸, 而是……同样腐败程度很高的动物!   “难道是猫?”秦凝还是没从震惊中缓过神儿来,楚惜闻言却立起身子, 两只爪爪扒在车门玻璃上, 向外看去。   那些“猫”大多腐烂了大半个身子,有些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可从没脱落的皮毛上看出, 他们原本都是统一的青灰色,毛长而蓬松,身形和猫的确差不多, 连叫声也跟猫咪相仿。   单驰却道:“这不是猫,是兔狲!有上万只丧尸化的兔狲!”   此言一出,车内的人都是沉默,如果单单是丧尸还好办, 三千只丧尸, 四个稀有异能者,加上一只变异动物,也许还对付得了。   可那些丧尸化的兔狲却跟人类变成的丧尸不一样,它们行动并不迟缓,甚至保留了身为动物时的敏捷和凶残, 兔狲外表像猫,但跟家养的猫咪不可同日而语。   它们看起来短粗胖,可战斗力极强,比猫要凶悍得多,丧尸化之后的动物,更有着先天性的优势,它们速度快、行动灵活,更容易抓伤或咬伤人类。   这些丧尸兔狲挨挨挤挤地站在丧尸们的肩膀上,或者干脆跳上它们的头顶,楚惜眼睁睁地看到几只丧尸兔狲跳进了工厂院墙,恐怕里面的人也凶多吉少了。   “怎么动物也开始丧尸化了?”许久之后,白恺年开口打破沉默。   动物丧尸化的概率比人类要小得多,可并不是没有,但这些兔狲的数量也太多了吧?   单驰骂了句脏话:“他妈的,兔狲不是濒危保护动物吗?哪儿来这么多?”秦凝道:“不少兔狲已经跳进了工厂里边,我们看到的数量也许只占一小部分。”她顿了顿,道:“我们这次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如果这里已经没有了幸存者,那么自然没有继续“营救”的意义,而且此地的凶险程度远超过之前的预估,大概所有人心里都打了退堂鼓,秦凝只不过先一步说了出来罢了。   但白恺年迟迟没有调转车头——左宁还没有发表意见。虽然同样是自然系异能者,可左宁除了觉醒比较早之外,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就算不发一言,也很难令人忽视。   左宁看着那些早已失去了意识、只剩下对活人生肉保留狂热的丧尸们,眼中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才开口:“当初接任务的时候,发布者注明了工厂内有个面积不小的地下室,也许还有活人。”   单驰立即反对:“有活人的概率毕竟很小,我们不值得为了一个任务,牺牲这么多,我反对。”   秦凝虽没开口,可她和单驰是两口子,当然夫唱妇随,白恺年也默默地没有说话,一只眼睛被有些长的奶奶灰色刘海遮住,看不出真实想法。   左宁勾了勾唇角:“如果你们不去,在车里等我。”说罢就打开车门,一条长腿已经迈了出去。   楚惜正在左宁的怀里,登时吓得毛都炸得根根竖立,丧尸们对猫咪没有太大兴趣,可兔狲就不一样了啊!丧尸化的生物,最喜欢的食物就是同类,那些兔狲,长得都那么像猫!   几万只里,总该有那么千八百只不太挑食的,楚惜紧紧扒住左宁的衣襟,却丝毫没有要逃脱他禁锢,回到车子的打算——不知什么时候起,楚惜已经渐渐习惯了时时刻刻和左宁待在一起。   白恺年突然开口叫住他:“为了几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至于这么拼命吗?”左宁的动作微微停顿,道:“当然是为了杀了那些杂碎。”   白恺年一顿,哑声道:“你就这么痛恨丧尸?”   左宁道:“是它们让我们身边最亲近的人,变成了魔鬼。”白恺年闻言,神色却有一瞬间的动容,他思考片刻,也下了车,跟上左宁的步伐。   等左宁、白恺年两人走远了,单驰也拉开车门,却不是跟着两人往工厂的方向,而是快步走向前方,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秦凝见状忙道:“你干什么?”   单驰的手已经摸到了没来及拔下的车钥匙,紧张地盯着左宁远去的方向:“阿凝,他们回不来了,与其等着过会儿他们的血肉把丧尸们引过来,不如现在就……”   秦凝突然拉开车门,迈步就下了车。单驰连忙低喝一声“秦凝!”见她也往围城方向走去,一把拽住妻子:“不要去!他们是去送死。”   秦凝道:“咱们开走车,断了他们的后路,才叫真正逼他们送死。”单驰忙道:“阿凝,我不开车了,咱们回去等着。”秦凝非但没有慢下脚步,反而加速跑了几步。   她了解自家丈夫的性格,如果她再次回到车里,他还是一样会发动车子,他很懂得趋利避害,末世之前便在职场混得风生水起,末世之后更凭借敏锐的嗅觉,护着她活到现在,可秦凝知道,他是真的爱她。   秦凝猛然停住脚步:“单驰,是小左救了我们,如果没有他,你、我,还有小白或许早就死了,是我们欠他。”   单驰见秦凝是动了真火,心中也是愧疚,刚刚那个举动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可他不想让阿凝再出一点事……单驰拉住秦凝的手:“我陪你。”   身后的响起的是脚步声,而非汽车发动的轰鸣,左宁的步伐频率丝毫没有变化,手中已经蠢蠢欲动的“无根草”幼苗却不情不愿地缩了回去。   闻到生人气味,层层围住工厂院墙的囚服丧尸和兔狲丧尸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外围的丧尸首先停下继续往院墙内挤的动作,像是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便调转方向,往左宁等人走来。   丧尸化的兔狲们动作更快,它们成群结队地奔跑过来,最前面的几只,腐化程度很高,大概很久没有补充新鲜的血肉,边跑身上的皮毛边掉了一大块,露出染着黑血的白骨。   数量越来越多,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越来越近,左宁和白恺年迟迟没有动作,秦凝与单驰很快便与他们汇合,四个人站在一处时,与最近的丧尸化兔狲距离已经不足三米!   楚惜在心中哀嚎:这特么还矜持什么?再不行动,连变丧尸的机会都没了!这种数量级,还不像蝗虫过境一样,把咱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正在此时,左宁大喝一声:“白恺年!”白恺年应了句“好!”楚惜只觉得身边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可看不出门道,说话之间,那些丧尸化的兔狲与他们的距离便缩短成了半米!   但兔狲们却像是撞到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一样,生生停在四人一猫的半米开外,前排冲刺的丧尸化兔狲甚至由于用力过猛,直接撞断了脑袋!   简直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单驰有些惊讶地看向白恺年,没想到他的空间异能还能这么用,不过从前白恺年与单驰、秦凝同行的时候,单驰还没有觉醒异能,秦凝的精神系异能也不适合辅助攻击,所以白恺年一直充当攻击的角色。   但没想到他的异能防守起来,竟然这样管用,兔狲们闻到了新鲜血肉的味道,就算前面的同伴撞死了大半,也继续遵从身体对活物的渴望,前赴后继地往前冲。   有了前面兔狲做缓冲,之后便很少出现撞断脑袋而死亡的情况了,兔狲们从下至上,密密麻麻地罗了几层,如同一面密不通风的腐肉墙,将几人牢牢围困。   楚惜感觉到,除了兔狲,后面的丧尸也渐渐赶了上来,人类丧尸的嘶吼声与兔狲那类似猫咪的哑叫并不相同,左宁见白恺年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问道:“还能坚持多久?”   白恺年咬牙道:“两分钟。”   左宁点头:“足够了。”   而后看向单驰:“单老哥,借你的风势。”单驰顿时明白了左宁的打算,他刚刚觉醒异能,就要面对这样的“大场面”,可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上,点头道:“好。”   丧尸和兔狲愈发猛烈地撞击着那道看不见的“空间墙”,伴随着白恺年额角的汗珠滚落,“空间墙”摇摇欲坠,眼看着丧尸化兔狲的尖牙就要穿过屏障,划破几人的皮肤,左宁突然发难!   铺天盖地的大火,猛然将几人包围,那火势看起来凶悍,可其实只是小心控制在众人半米外、原来“空间墙”的位置,刚好把最内层的兔狲们烤焦。   而外围则是火借风势,真正烧了起来,由于丧尸和兔狲在几人附近聚集了一阵子,密密匝匝得困成了几圈,这种烧法最大的优势在于,左宁和单驰消耗的异能都不算多。   如果要目前二阶的左宁以一己之力,单单动用火系异能,或者木系异能,很难在不耗尽自身异能的情况下杀死这么多丧尸,大火烧了足足二十多分钟,焦糊的味道掩盖了原本的腐臭,甚至带了点烤肉的香味,但想到那肉片刻前怎样一副恶心模样,便只能令人感到恶心。   白恺年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左宁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还撑得住吗?”白恺年点点头,他并不是异能耗尽,而是这种“空间墙”本就很难把握,这么大型的还是第一次操控。   楚惜看得暗暗心惊:这白恺年在末世初期就已经有了这样的造诣,可为什么他从来没听过这人的大名?是刻意低调隐瞒,还是在声名鹊起前就遭遇了不测?   然而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欣喜叫喊,打断了楚惜的思考,“红色脑核!遍地都是红色脑核!”   楚惜低下头,觉得“遍地都是”的说法有些夸张,但这数量,回去“净土城”一人一套房子应该不成问题,可没等几人翻捡那些脑核,便听到一声粗犷的“猫叫”。   这叫声中气十足,明显不是喉管声带腐烂的嘶哑兔狲嗓音,楚惜听这声音莫名得浑身毛都精神抖擞地炸了起来,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众人也都是循声望去。 第27章   只见那废旧工厂的院墙上, 立着一只“肥猫”, 青灰色的长毛一直垂到腿际,那毛看起来粗粝坚硬, 它四只短小,胡须很长, 尾巴粗壮,像只巨大的粘毛团。   同样琥珀色的眼睛因瞳仁很小, 所以看起来却要比楚惜凶悍得多, 但那目光中除了威胁和警惕,竟然还带着一点……兴奋?   单驰底低呼:“是一只没有丧尸化的兔狲!”秦凝也恢复了冷静:“不止是没有丧尸化, 它身处丧失群里, 却没被咬伤,应该是变异了。”   围墙外仍旧徘徊着丧尸,但绝大多数的丧尸化兔狲都在刚刚那场大火里变成了焦灰, 虽仍有一些继续往左宁等人的方向前进,但数量比之刚刚少了太多,不足为惧。   眼下最可怕的结果就是围墙之内的丧尸密度比外边还要大,而且那只变异兔狲实在奇怪, 即使是变异动物, 也很少有见到丧尸不跑的,它们比人类更具趋利避害的本能。   而这只变异兔狲非但不跑,且似乎是从那围墙之内跳出来的,它进化出的异能是什么?为什么会不惧怕丧尸?   几人心中充满了疑窦,可那变异兔狲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纵身从高高的围墙上跳了下来,不疾不徐地往几人方向走来,口中不时发出“咪嗷”的叫声,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左宁怀中的楚惜。   楚惜抖抖耳朵,有些不可置信,这下他似乎听懂了那“大猫”的意思,兔狲的叫声与猫类似,楚惜不知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眼见“大猫”离自己越来越近,楚惜终于下定决心,做出反应——将毛绒绒的圆脑袋缩回了左宁的衣襟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兔狲的叫声立即更大了,楚惜干脆将自己团成一坨毛球,致使左宁的衣襟右侧鼓出一个大包来,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个“怂”字贯穿始终。   好在左宁并没有功夫嫌弃自家的小猫,兔狲很快就跳到左宁面前站定,粗壮的尾巴竖了起来,它扬起头,扫视众人,视线最终落到左宁的胸口。   变异动物要么怕人要么吃人,喜欢看人的还是头一次遇见,左宁见这只兔狲横行丧尸群中毫发无损,又行动怪异,不由得起了点好奇心思,不知它究竟要干什么。   楚惜感觉到到兔狲已经来到近前,打定主意愈发坚定地装死,兔狲又嗷呜叫了几声,楚惜突然在左宁衣襟里回了一声“喵”,这声“喵”听起来底气不大足,与那虎视眈眈的兔狲比起来气势差了很多,听起来就像被同类的大肥猫吓到似的。   左宁终于皱了皱眉,似乎对兔狲失去了观察的兴趣,那兔狲感觉到左宁的杀意,威胁地低吼了几声,前爪烦躁地摩擦了摩擦地面,然而一声嚎叫还未停止,便突然发难,一跃跳向了左宁的胸口!   可它的偷袭哪里快得过左宁,一条黄绿色的藤蔓激射而出,速度之快,让人只看得清残影,而那兔狲似乎也进化出速度异能,瞬间躲闪。   一起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最终无根草堪堪刺穿了兔狲的前爪,它尖厉地惨叫一声,身上的血液迅速流失,众人都见识过左宁的手段,以为这只奇怪的变异动物,不多时也会成为一具干尸。   然而那兔狲竟然在被“无根草”刺入皮毛后的第一时间便做出了个惊人的举动——将自己受伤的前爪齐根咬断!   左宁也愣了一下,这又不是壁虎,那兔狲对自己可真狠,它啃咬前腿时,狠命咬了三四下才彻底咬断血管,皮肉还连着前腿,鲜血顺着那团毫无生气的死肉滴落到地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这样比起被“无根草”吸干的结果要好得多,在咬断自己前爪的同时,兔狲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嚎叫,嘴角被鲜血濡湿,目光怨毒地看向左宁,秦凝被它的眼神吓得一凛,不由得暗想:动物还能这样看人,真是成了精了。   但只是一瞬,随后兔狲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废旧工厂的方向狂奔。   左宁很快反应过来,召唤出更多的无根草,击向兔狲,然而,同时无数兔狲从工厂围墙内涌了出来,不要命似的奔向左宁,竟然全部皮毛完好,油光水滑得没有一点丧尸化的痕迹!   那些兔狲将受伤的那一只团团围住,很快变异兔狲便消失不见了。无根草置身于数不清的“养料”之中,吸得不亦乐乎,片刻后通体颜色便由黄绿变成了暗红,然而兔狲数量太过庞大,比刚刚围墙外的丧尸数量还有过之无不及。   不多时,又是一声粗粝的低吼,那些兔狲便潮水般褪回了废旧工厂的围墙,留下的干尸周围,也散落着不少红色脑核,虽然比焚烧丧尸时少了不少,但胜在基数够大,数量也算可观,无根草此时已经比之前粗了两倍有余,它扭动着粗壮的枝蔓,想要再追,却被左宁收了回来。   看不见围墙内的情形,一味消耗异能控制无根草,并不是明智之举,刚刚那只受了伤的变异兔狲像是这群兔狲的首领,可它除了速度够快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过人之处。   而那些不计其数的兔狲,除了数量够多之外,竟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但数量多本身就是极大的战力,不过工厂的规模虽大,兔狲却也死了不少,就算是院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刚刚也该杀死了大半,何况又掉落了那么多红色脑核。   几人在“净土城”内逗留了几天,自然都明白脑核意味着什么,它不仅能提炼出有助于异能者进阶的“药物”,更是大基地通用的货币,也就意味着食物、药品、物资等一切生活必需品。   这次倒是单驰先开了口:“追吗?”   左宁言简意赅:“追。”   众人初战告捷,都是信心倍增,工厂的大门没有锁死,大概是那几个逃出生天的年轻人来不及关门,左宁等人刚进入工厂大院,却都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地面上、器材上、门缝里……全部挤满了兔狲!竟没一处下脚的空地,而刚刚明明杀死了那么多!   而此时要走也来不及了,几乎是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兔狲们便围了上来。   单驰看着脚下挨挨挤挤的兔狲,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奶奶的,全世界的自然保护区加起来也不该有这么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兔狲外形像猫,虽比猫凶悍,但因毛长而蓬松,单看外形也有几分可爱,然而此时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厂房深处传来一声粗粝的“喵嗷”,这些兔狲便打了鸡血一般,齐齐向几人扑去。   白恺年连忙筑起空间墙,这下用不着等待它们聚集,因为到处都是兔狲,密度实在太大了!   左宁和单驰再次配合,大火熊熊燃烧,兔狲们尖厉的惨叫和刺鼻的焦糊味道,霸道地侵袭了众人的感官,十几分钟后,才终于消散。   干尸横七竖八地铺满了一地,间或散落了些红色脑核,可没等几人松口气,便又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白恺年大叫一声:“还有兔狲!”   只见不计其数的兔狲从厂房内再次涌了出来,几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然而这些兔狲怎么也杀不干净,直到烧焦了第三批时,白恺年的“空间墙”终于支撑不住,兔狲们得以直接扑向众人身体。   一时间狂风、大火肆虐,秦凝的精神系异能只能暂时控制住几只兔狲,单驰还要分神护住秦凝,白恺年的异能也接近枯竭,要护住队友,且不知究竟还有多少兔狲,左宁也打得束手束脚。   第一个挂彩的是单驰,他用身体挡住了一只扑向秦凝的兔狲,鲜血从单驰的手臂上的血洞汩汩冒出,秦凝尖叫出声,随着那声尖叫,刚刚咬破单驰胳膊的兔狲竟脑浆迸裂而死。   打斗声、人或动物的叫嚷声,连成一片,左宁大声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只受伤的兔狲应该是关键所在!”   白恺年边打边退:“好,往厂房方向去,听声音应该在那里!”   然而想要过去哪里那么容易?兔狲们汹涌而来,白恺年被激发出血性,悍然开路,他年纪和楚惜差不多,身形比起左宁也瘦弱得多,可挡在最前方也是凶悍异常,连左宁都忍不住在心中点了点头。   白恺年的异能不断流失,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左宁祭出无根草,顶替了白恺年的位置,冲到最前方,而周围的漏网之鱼也在秦凝的“凝视”下,挨个颅内出血,更有甚者脑浆炸裂。   可即便这样,依旧赶不上兔狲们的“生成速度”,几人在废旧厂房门口停滞不前,一时战况陷入胶着状态,相信再坚持片刻,左宁等人应该能成功进入。   然而,几人的异能都在枯竭的边缘,白恺年更是连站立都成了问题,他强撑着干脆直接肉搏,也不肯倒下。   楚惜在左宁胸口能清晰感到他的胸肌起伏,楚惜知道,这是异能即将耗尽的预兆,突然一道黑影从左宁已经半敞开的衣领、楚惜的头顶略过,下一刻楚惜便感到什么温热的液体从左宁肩头滑下,炙热而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是血。   是左宁的血。   楚惜用爪爪拨了拨自己的圆脑袋,下定决心似的抖了抖毛,他们想找那兔狲的头子或许很难,可他不一样。   死就死吧,左宁护了他这么久,丝毫没嫌弃他这只干吃饭不干活的变异宠物,也该到了他回报的时候。   楚惜探出圆脑袋,扯开嗓子长长地“喵”了一声,这一声“喵”响彻云霄,可谓技惊四座,连那些多如牛毛的兔狲动作也停顿了半秒,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楚惜已经跳出了左宁的衣襟。   只见一只黑白相间的毛团,“嗖”地一下,没入青灰色的兔狲群中,消失不见了。   楚惜听到左宁难得卸下沉稳,终于带了焦急的一句“丸子!”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第28章   奇怪的是, 楚惜一路畅通无阻, 他每向前一步,便有兔狲让路, 且有一只就在不远处边跑边回头,俨然在带路, 楚惜不疑有他,干脆跟着撒开爪爪小跑起来。   左宁他们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他必须要快, 所幸楚惜身形虽小,却十分敏捷, 一路奔跑加几个纵跃, 便来到了“兔狲王”的面前。   那是废旧工厂厂房深处罗列的一堆纸箱子,这里大概是厂房内唯一一处没有堆满兔狲的净土。   “兔狲王”卧在最顶端的箱子上,前肢短了一截, 污血弄脏了大片皮毛,可并不影响它的气势,“兔狲王”居高临下,宛若君王:“你终于肯来了。”   楚惜耳中听着它的“猫叫”, 却在脑海中自动翻译成听得懂的语言, 楚惜试着跟他沟通:“能不能放了我的朋友?”   兔狲王短促地“喵”了一声:“不行。”奇道:“你跟人类做什么朋友?”随即不等楚惜回答便恍然大悟,话语中带了点鄙夷:“对了,你是宠物猫。”   楚惜在心里回了一句:“野猫!”自动忽略了那兔狲只是长得像猫。   兔狲王自言自语似的:“这么强的‘灵力’可惜是只娇气的宠物猫……”   它说的“灵力”应该就是异能,楚惜不知道那兔狲肥是怎么看出来他的“灵力”强了,不过目前楚惜觉醒的只有速度和力量, 且以速度为主,若这只肥猫一样的“兔狲王”,放出兔狲群,楚惜必定寡不敌众。   楚惜很有自知之明,这“大猫”虽然笃定他本事超群,可将计就计虚张声势,也真打起来也会马上露馅,不如假意答应它的条件,先救了左宁再说。   楚惜狠狠心,目光呆滞地盯着兔狲王头顶的一簇杂毛,老着面皮直截了当道:“我答应做你的老公。”   楚惜说的比较委婉,多亏他现在一脸毛,根本谈不上表情,令对方看不出端倪。   楚惜心中暗自祈求:这别是一只急性子的母兔狲,否则这次牺牲太大了,他上辈子经受发情期之苦的时候,也强忍着没去招惹母猫,想不到现在会面临不得不艹小动物的境地。   然而“小动物”瞪大了凶悍的琥珀色眼睛,连细窄的瞳仁都扩大了几分,凶狠道:“你说什么?”   楚惜暗道糟糕,难道自己会错了意?可刚刚他们不是聊得挺好的,自己的“猫语”明明说得够流利,楚惜小心翼翼:“之前你不是在……呃,求偶吗?”   兔狲王从高高的箱子上跃下,三只利爪稳稳落地,粗壮的尾巴下意识左右扫了扫,这只兔狲的体型比楚惜大了整整一圈,缓缓靠近的时候,楚惜只觉得这又肥又壮的“大猫”,结结实实挡住他的视线,一身的血腥气,呛得楚惜喘不上来气。   兔狲王绕着楚惜嗅了嗅:“宠物猫的确是又香又软。”随即强调:“我是要你做我老婆。”   原来他是只公兔狲,楚惜虽然勉强听得懂兔狲的“喵嗷”叫,却哪里分得出来公母,脱口解释:“我是男……公猫!”   兔狲王倒是很淡定:“无所谓,公猫我也能干。”比艹小动物更糟糕的,大概就是被小动物艹了,楚惜全身毛都炸了起来,兔狲王接着道:“你的‘灵力’很强,咱们合作,可以生出更多的小兔狲。”   “生”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么多兔狲都是他“生”出来的?而且这只可是公的,它怎么生?楚惜下意识向周围扫视一圈,嘴上却连忙道:“我答应你!不过要先让你的‘孩子们’回来,放了我的朋友。”   兔狲王不疾不徐地低下头,舔了舔它的断肢,血腥味依旧很重:“不行,尤其是那个抱着你的,他弄断了我的爪子!”说到这里,口气依旧恨恨的,甚至有些怨毒,与刚刚的强行“王霸之气”判若两“狲”。   楚惜心道不好,竟然碰到了最坏的情况,这大猫不上他的当,楚惜舔了舔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叫声平稳不紧张:“你的‘孩子’怎么多到这种程度?”   兔狲王咧了咧嘴巴,看起来像是一个笑:“不用担心,这里没有母兔狲,也没有母猫,只有你。”楚惜总觉得这只“大猫”的语气不大对,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口中道:“你是怎么源源不断制造出这么多兔狲的?真是太……太厉害了!”楚惜言不由衷地夸奖,期盼“大猫”的智商没有随着异能一起进化。   好在兔狲王似乎只是受用,屁股一沉,向后坐下,一只前爪抵着地面,另一只断肢悬空,青灰色的长毛因为刚刚的打斗沾满血污且乱七八糟,看起来更像只巨大的粘毛团:“很简单,我的能力就是源源不断地复制自己,像这样。”   兔狲王扬起脑袋,露出一撮暗红色的颈毛,在清灰色的皮毛中十分显眼,它用晚完好的爪子撕扯下几根,用力一甩,便又有若干兔狲出现在不远处,头也不回地奔向厂房外。   楚惜看得暗自心惊,这也太逆天了,可他的异能竟然这么充沛,几次复制下来竟然还是这样轻松,倒有些像末世后期的高阶异能者。   兔狲王继续道:“但复制出的兔狲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只有少数速度够快,像我一样。”   楚惜明白了,怪不得焚烧兔狲也会像丧尸一样,有一定概率出现红色脑核,厂房外传来几声痛呼,楚惜的心跳骤然加快,急于吸引兔狲王的注意力:“你的异……‘灵力’也会耗尽吗?”   兔狲王道:“你的问题太多了,我的‘灵力’耗尽了,你正好可以帮我补充。”   说罢竟是纵身一跃扑倒了楚惜,楚惜没料到这“大猫”会突然发难,却也猜出这是个什么姿势——分明就是猫狗“交配”的标准动作。   它的举动令楚惜猝不及防,楚惜惊骇之下,叫声都变了调:“变态啊!老子是猫!还是公母!母兔狲都死绝了吗!”   谁料兔狲王竟然停下了动作:“我是这一片唯一的兔狲。”顿了顿恶狠狠道:“人类弄得到处都是烟,不止兔狲,还有很多别的动物……”   楚惜记得,末世之前,有毒的重霾持续了很多年,人类的确是罪魁祸首,可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楚惜趁着兔狲王控诉,骤然发难,两只爪爪狠狠抓进它的皮毛,同时猛地用力,抬起头来,尖利的牙齿刹那间刺入它的脖颈。   兔狲王吃痛,唯一完好的前爪用力拍向楚惜的身体,尖声嚎叫:“你疯了吗!”楚惜死死咬住兔狲王脖颈处的红毛,不肯松口,它的弱点就在这里,咬住了,左宁他们便可以脱身。   无论怎么撕咬、抓挠,楚惜就是不肯松口,兔狲王智商没有人类高,却也不傻,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你竟然为了那些人类连命都不要了吗?”   楚惜仍旧不松口,一副你死我亡的拼命架势,奈何体力终究没有比他大了一圈的野生兔狲王强大,终于因力竭和重伤被它甩了出去。   拖延了这么久,左宁他们应该没事了吧,楚惜软倒在地的前一刻脑中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个。   兔狲王动了动流血不止的脖颈,一只利爪踩住楚惜的圆脑袋,楚惜以为自己短暂的猫生即将结束,没想到兔狲开口却是:“现在我是真的对你感兴趣了,你这家猫不但漂亮,难得还有点野性。”   嘴里这么说着,却同时用力,尖利的指甲缓缓刺入楚惜的皮毛:“你这么拼命救他们,可有谁来救你呢?只不过是只猫,他们现在得了自由,还不是丢下你跑了?”   兔狲王的爪子深深嵌入楚惜的皮毛,楚惜只觉得疼入骨髓,恹恹的叫了两声,正在这时,几只小兔狲跑了进来,嘁嘁喳喳乱叫一通,楚惜只听清“门外的人”几个字。   难道左宁没有跑成?   兔狲放开楚惜:“回来再收拾你!”楚惜一身脏兮兮的血污,原本柔顺的漂亮皮毛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花纹,十足可怜。   然而就是这样的楚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又从湿凉的地板上爬起,楚惜的眸光与往日那时不时便翻出白肚皮的撒娇小猫大不相同,是罕见的凌厉,连琥珀色的眸子也微微泛起血红,兔狲王触到楚惜的目光,也是一顿,似乎被他陡然升腾起的杀意所摄,本已迈出的前爪生生停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楚惜从地面上弹起,箭矢般激射而出,快到让人看不清动作,只见一片残影略过,兔狲王只觉得这只家猫与初时大不相同,但还没彻底反应过来,下一刻便被楚惜再次咬住咽喉。   与之前不同的是,兔狲王此次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不仅是体力,竟是连生命都在缓缓流失,它张大了眼睛,到现在也不肯相信,自己会命丧于此。   它只知道面前这只漂亮而脆弱的小猫体内深藏着强大的能量,万万没想到他竟真的能够激发出来,且是这样可怕的能力!   就在兔狲王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却感到脖颈处的钳制自己的利齿陡然松开,生命力暂时停止了流逝,那小虎斑猫也终于难以负荷似的,“噗通”一声软到在地。   兔狲王跌跌撞撞直起身,只觉头昏脑胀,没想到还能有这般运气,可死里逃生的狂喜还未抵达眼底,便换上了杀意。   这只小宠物猫留不得,它刚刚可是跟自己拼了命的,自己得了机会,当然要趁他病要他命,兔狲王抬起利爪,喃喃低叫:“虽然舍不得,可你也留不下了。”说罢那闪着寒光的利爪便狠狠向楚惜的不满柔软绒毛的脖颈挥去! 第29章   左宁刚踏入厂房, 便远远望见自家小猫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而那断了一只前爪还没死的兔狲,正狠狠将另一只爪子挥向自家小猫!   兔狲王只觉得眼前一黑, 电光火石之间,吸血藤便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将它与周遭一切分隔开来, 兔狲王第一反应便是去抓自己脖颈处的红毛,可惜现在他的体力虚弱了不少, 动作也慢了下来。   只是几微秒的时间, 便已经失了先机,无根草数条齐发,刺进了他的血肉, 将兔狲王捆得严严实实,凭空吊在高处,同时刚刚挥向楚惜的那只完好的爪子,也从无根草的密网中掉落, 血淋淋地滚了一地猩红痕迹。   而与此同时, 兔狲王刚刚屁股底下的那排纸箱子也跟着轰然倒塌,最高的那一只箱子里滚出若干红色小球,拇指大小,挨挨挤挤,落地后迅速结成一个大球, 不知是借了风力,还是自己有了意识,竟是向杂物深处“逃”去。   单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左宁抱着伤痕累累的小猫,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头顶悬着血葫芦一样的、早已分辨不出模样的兔狲王。   单驰的冷汗浸透了后背,虽然那小猫进去之后,的确缓解了外边的战况,几人才得以逃出生天,乃是他们的“大功臣”。   且小猫也显然被兔狲伤得不轻,可这样的手段,实在太残忍——那兔狲的血并没有被吸干,反而滴滴答答流了一地,浑身皮毛翻卷,却仍能发出凄厉的惨叫,竟是还没死!   左宁抱着楚惜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两只胳膊动作仔细到有些僵硬,像是捧着什么脆弱的宝贝。声音却意外平静:“外边的脑核统计出来了吗?”   单驰此时再有什么小心思都被吓到了爪哇国外,连忙老实道:“丧尸堆里有六百多颗红色脑核,院子里还没来得及统计,但估计数量差不多。”左宁点点头:“先全部收起来,然后你和凝姐去看看他们说的地下室有没有生还者,我去照顾丸子和小白。”   单驰忙点头答应,他在末世之前打拼多年,早已做惯了头目发号施令,可在这个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年轻人面前却十分自然地扮演了“下属”的角色,除了左宁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之外,更多的则是惧怕。   楚惜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瘫在左宁的手臂中,呼吸微弱,头部有几个深可见骨的血洞,伤口在他小小的身子上显得尤其狰狞。   单驰正要转身,却看到楚惜狠狠抽搐了一下,似乎是要醒,可最终还是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圆脑袋再次倒回左宁的右手手掌中。单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即使是变异动物,受这么重的伤,虽未立即毙命,可也凶多吉少,与其让它痛苦地煎熬,不如给个痛快。   但单驰偷眼看左宁神色,他的脸上还沾着刚刚猎杀兔狲时四溅的血点,虽不发一言,可周身的戾气仿若实质,又见他翼翼小心捧着楚惜的模样,最终也没胆量劝左宁放弃那眼看着没了希望的小猫。   据说非洲有种食人蚁,个头不大,但连狮子老虎那样的猛兽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要四面八方一拥而上,什么动物都会顷刻间化作白骨,就是因为数量太过庞大。   而单个兔狲就已经是捕猎的好手,何况成千上万一拥而上?白恺年的异能最先耗尽,因此也伤得最重,半躺在JEEP宽大的后座上,身上最要紧的伤口已经包扎了绷带,此时闭着眼睛昏睡过去,脸颊有些红,像是发起了烧。   此时最重要的就是快些回到“净土城”,给受伤最重的一人一猫医治。   无根草依旧悬浮在上方,滴滴答答掉落血珠,左宁坐进车里,小心调整好姿势,腾出一只手来,极尽轻柔地抚摸着楚惜的皮毛,沾了满手血污。   左宁丝毫不嫌弃似的,又用拇指抚了抚楚惜脸上已经打结了的绒毛:“你又弄得这么脏。”   楚惜毫无反应,平日里听到这话必定转身就跑的、活蹦乱跳的毛球,此时死气沉沉地瘫在左宁手臂里,连那毛绒绒的圆脑袋都无力地垂在托举他的大手里,看起来格外揪心。   车子里除了他们之外,只有昏睡不醒的白恺年,过了许久,左宁才叹口气,低声道:“傻猫,你是不要命了吗?”   正在这时,单驰和秦宁赶了回来,然而不止他们两个,后边还跟着十几个面有菜色的活人。   原来那些人躲在有厚厚钢板隔绝的地下室里已经有将近半个月,虽然那里有存粮过活,可这么久没见太阳,且担惊受怕,饮水食物都要小心控制,个个气色都很不好。   他们先是见到单驰秦宁,爬出地下室之后,又亲眼看到满院子的兔狲干尸或焦尸,知道这些“祸害”是真的被清理干净了,看两人的眼神,简直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   单驰不敢耽搁,简单安抚几句,便将人带到了左宁面前,十几个幸存者见单驰说话做事,都以为他该是“救援队”的头目,可见到左宁才发觉这才是真正的“老大”。   单驰秦凝都对那个年轻人敬畏有加不说,左宁本身吩咐事情也干净利落,兔狲已经清理完毕,问这些人是要跟着他们回“净土城”,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左宁等人不知道的是,那几个年轻人去“净土城”求救之前,工厂里的确是进了丧尸,当时在反抗过程中,便有不少人被感染,后来不知怎么,这地方被那些兔狲看上了。   丧尸和丧尸化的兔狲,重新被赶到工厂院墙外,院墙内却密密匝匝地挤满了活体兔狲,只有这些第一时间躲到地下室的十几人侥幸死里逃生。   赶走了丧尸,又赶走一波“怪物”,谁知道以后还会出现什么,幸存者们都是异口同声:“愿意跟你们走。”   左宁又问了还有什么物资、车辆,幸存者们一一报备,原来这工厂里还有一辆带密封车厢的江淮大卡车,所有能动的都去帮忙,这些人在末世中存活了这么久,手脚自然麻利,养成了做什么事都带着种逃命般的速度。   很快便将所有食物、物资满满塞了一卡车,难怪那几个年轻人敢许诺那么多报酬,原来这些人“家底”如此丰厚,如果不是遭遇这样的变故,他们能守着那工厂继续度日也说不定。   左宁“下令”出发,此时那兔狲还在头顶悬挂着,既然决定回“净土城”,便没必要浪费异能一直放无根草在外边,那兔狲已经奄奄一息,左宁操控无根草,将那兔狲瞬间吸干,无根草的枝蔓伸进它的大脑中,掏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粉色脑核。   无根草献宝似的将那脑核送到左宁面前,秦凝惊道:“这、这是四阶脑核!怪不得那些兔狲那么难对付!”   秦凝等人在净土城内接任务时,顺便打探了不少消息,听说东方以及沿海出现过更高阶的变异动物,他们进化出的便是粉色脑核,其中蕴含的异能比红色要多得多,提炼出的“药物”,也对异能者进阶更有助益。   然而粉色脑核是可遇不可求的,就算碰到四阶以上的变异动物,跑还来不及,更别说残杀它们获取脑核了。   这脑核是怎么得来的,几人心里都清楚,左宁收入囊中,没有人有异议,只是这么厉害的变异动物,那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猫是怎么成功拖住的?   十几个幸存者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单驰秦凝的反应,便知道不是等闲之物,不由得对左宁更加敬畏。   十几个人挨挨挤挤地填补了卡车的剩余空间,左宁等人回到大JEEP里,司机换成单驰,一路向着净土城的方向开去。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想赶在“净土城”关门之前到达,就必须加快速度。   秦凝拿着地图,道:“这里有一条近路。”单驰凑过去,秦凝指着某一处:“可以从这里穿过去,能快一倍,就是不知道现在路况怎么样,有没有被破坏。”   左宁突然插话:“走那条试试看吧。”他怀中的楚惜依旧没有一点反应,呼吸十分微弱,似乎随时可能彻底断了气,能快些回去,找个懂兽医的人看看,在温暖干净的地方修养一阵子,都会大有帮助。   可车子刚刚换了方向,还没走出两分钟,后面的江淮大卡就连连按起了喇叭,大车的喇叭声设计得震天响,吵得单驰额角青筋直条,他减速熄火,想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却听左宁也提高了调门:“前面是‘鳞木田’!掉头回去!”   楚惜的脑子里很乱,他清楚记得自己跟那大兔狲的“决战”,而后发生了什么便十分模糊,楚惜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非常广袤的空间,白色的光芒有些刺眼。   无垠的空地中央,一个七彩的圆球不断在原地旋转,发出瑰丽的光芒。   楚惜认得这东西,是脑核!他是在进阶吗?怎么会这样?明明上辈子他是变回人类的那一刻,才终于凝结出脑核,之后不管怎么努力,都毫无长进,也是这个原因,令他根本没有能力离开涂老大的“白金宫”。   楚惜记得自己攻击那兔狲王的时候,清楚地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致使他源源不断地吸收兔狲王体内的能量,不、不止是能量,他吸收的是它的“生命力”,上辈子的自己,并没有激发出这种潜能,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重生一次,自己的能力还会发生改变吗?想到这种可能性,楚惜不由得兴奋起来,既然自己的血有那种能力,那么反过来,有什么不可能?   楚惜正暗自盘算,却仿佛听到左宁叫自己的声音,楚惜很想回一句:“什么丸子,那名字太蠢了。”   然而眼前白光一闪,那瑰丽的圆球和广袤的空间便霎时间消失了。 第30章   楚惜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左宁带着些急切的脸, 左宁的五官深邃立体,鼻梁很高, 单眼皮大眼睛,这种长相虽英俊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楚惜从未见过这样的左宁, 他的印象中的左宁,这一世无论面对什么险境怪物, 都临危不乱, 上辈子则越到末世后期性情愈发乖戾,杀人不眨眼, 是站在狼烟杀场中的铮铮硬汉, 最不济也是操控着无根草的嗜血阎罗。   而不是这样挂着黑眼圈,又惊喜又焦急地把一张俊脸贴得这么近,近到几乎让人看不清五官, 楚惜抬起一只爪爪,将那贴得太近而显得巨大的脸推开,声音嘶哑地“喵”了一声。   楚惜似乎被自己的“喵”吓了一跳,又看了眼爪爪, 继而目光投向左宁脸上刚刚被自己按出的黑色的梅花爪印, 才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抬起琥珀色的圆眼睛,看向左宁。   果然没有变回人形,那么进化出的脑核、那与众不同的七彩颜色是怎么回事?楚惜记得上辈子自己的脑核颜色并没有这么绚丽,是那个新能力融合的原因吗?   这屋子窗明几净, 与三张黄钞一晚的“蜂巢”不可同日而语,连床铺都干净柔软,房间里除了左宁之外还有一个外套浆洗得十分干净的“白大褂”。   在末世,医生的地位不低,能在物资紧缺的末世依旧有一套干干净净的白大褂,他们的生活水准可见一斑。   那白大褂走到楚惜面前,伸手就去翻他的眼皮,楚惜立即向后躲,白大褂“啧”了一声,似乎嫌弃猫主人没有眼力见儿:“按住啊。”   左宁听话地抓住了楚惜,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带了点令行禁止的意味,楚惜挣脱不开,只好任由那白大褂一顿揉搓,直把他全身的毛都揉乱了,又拿仪器采了血,才放开楚惜。   血样只有一滴的分量,白大褂将血与一种淡黄色粉末融在一起,立即变成了深紫色,又观察了一会儿,公式化道:“没什么大事,应该就是进阶引起的昏迷,恭喜你,现在是二阶变异宠物了。”   闻言左宁终于放下心来,问:“是速度异能吗?”   白大褂道:“具体的种类,以现在的技术还看不出来。”他冷笑一声,“做研究的人手根本不够!末世爆发的时候,暴民袭击大学、科研所,哄抢医院的事情还少吗?”   楚惜闻言抖了抖耳朵,看起来这位医生怨气不小,他说的倒是实情,不过敢用这种语气和“无根阎罗”说话还活着的,恐怕也就只有医生了,现在的医生地位可是跟异能者差不多的,是普通人里活得最有尊严的一类人,谁让他们太稀缺呢?   左宁倒是尊医重卫,心平气和地问:“那现在还要注意些什么?能洗澡吗?”   楚惜听到“洗澡”两个字,舔爪子的动作一顿,刚刚那里扎了一针,现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白大褂道:“能洗。”楚惜抬起爪爪示意自己刚抽完血,不能见水,白大褂看了楚惜一眼,若有所思,道:“保险起见,再测个体温吧。”   楚惜琢磨:猫怎么测体温啊?腋窝夹得住体温计么?   就见那白大褂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个普通的体温计,又取了些透明液体,仔细涂抹,楚惜突然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大褂吩咐:“按住。”   楚惜撒开爪爪就跑,他现在的速度似乎比之前还要快,那白大褂只觉眼前一花,猫便不见了!   转身再看,竟不知小猫钻到了哪里,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惊讶神色:他见过的变异动物或是异能者都不少,其中速度异能更是异能者较普遍的类型,现阶段陆续有佼佼者进化出了二阶异能,可二阶的速度异能者哪里会快到这般的来无影去无踪!   相比于白大褂的惊讶,左宁倒是淡定许多,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唰”地放出铺天盖地的黄绿色藤蔓,片刻后,便有个绿色网兜,将那黑白相间的毛团逮了回来。   楚惜一张猫脸被无根草织就的网压得扁扁的,连绒毛都勒了出来,可怜兮兮地“咪”了一声,琥珀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但左宁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将楚惜抓好了送到白大褂面前:“大夫,不好意思,小猫调皮。”   那白大褂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结结巴巴道:“没、没事,请问您是不是姓左?”左宁不置可否,只是示意白大褂尽快医治,口气客客气气与之前别无二致,但白大褂却吓得脸色都白了。   早该想到的,这人住着这么贵的房子,这里住上一天,恐怕都要一个脑核吧!必定是厉害的异能者,但他居然从来没见过,还带着只猫,不是“无根阎罗”是谁?   左宁虽未承认,可那黄绿色的藤蔓,他看得清清楚楚,“无根阎罗”的大号,早在楚惜昏迷的两天里,就传得人尽皆知,尤其是那些被他救回来的“难民”们,在被科普了“脑核”这种东西之后,声称这位“救世主”斩杀了一个有粉色脑核的四阶怪物。   人们对左宁的态度,从他初入净土城时的恐惧,很快变为又敬又怕,可谓在民间声名鹊起,奇怪的是这样的人才,却没被净土城“招安”,有传闻说“高层意见不统一”,可白大褂自己臆测:大概是爱猫心切,看他这副衣不解带的样子,也能知晓一二。   他倒也不觉得奇怪,人非草木,养了一段时间的动物,怎么会没有感情,何况又是稀有的二阶变异。   白大褂更加不敢耽搁,抹了把冷汗,尽量稳住手上力道,又客气地强调了一遍:“您一定要按住了,不能让小猫乱动。”   被无根草五花大绑,又有左宁大手加持,一动不能动的楚惜,连叫都懒得叫唤,一脸的生无可恋。   楚惜只觉得身后一凉,有什么又硬又长的东西插了进来,楚惜“喵嗷”一嗓子差点跳了起来,多亏无根草和左宁的“双重保护”,才令他并没有再次蹿出去。   白大褂吓得几乎当场哭出来,他角度找得很好,不应该那么疼才对,白大褂清楚看到“无根阎罗”的眉头蹙起,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忙慢下速度,楚惜仍旧是要挣扎,叫声尖锐起来。   左宁的脸色愈发难看,干脆示意白大褂住手,自己亲身上阵。   换成了左宁,楚惜感到自家主人的大手抚上皮毛,原本打算扯开嚎的一声“喵呜”,只开了个头便小心收音。   左宁学着医生的样子极其缓慢地向里面推送,甚至因为心疼自家小猫,动作竟比白大褂还要慢,却不知楚惜的叫并不是因为疼。   猫咪身子小,所以相对而言那玩意也算不上很细,不知是捅到了哪里,楚惜觉得下身一热,竟是有了些上辈子发情期时才有的熟悉感觉。   这刻意放缓的速度,反而令楚惜的不适感更加清晰,楚惜不单单是怕左宁,更加有种隐秘的心思,不肯在他面前丢脸,只好别扭地夹紧了两只后腿,只希望赶快结束。   那漫长的动作终于停止,楚惜长出一口气,可房间里很安静,白大褂前倨后恭到了极点,左宁不说话,他便连大气都不敢喘,落针可闻的环境中,身后的东西存在感便尤其强烈。   楚惜此刻特别想念白恺年,希望他利用空间异能,凭空掏出一个地缝来,让自己钻进去。   三分钟的等待时间理应不长,可秒针分针仿佛走了三年那么久,才终于挪到预计位置上。   白大褂提醒:“时间到了。”手却小心翼翼地不敢动,果然左宁也没打算劳烦他,白大褂特别有眼力见儿地安静看着,一言不发,左宁一只大手按在楚惜屁股上,另一只缓缓往外拔。   楚惜这次不仅觉得后边不舒服,全身都跟着烧起来了,他有种自己这一身毛白长了的错觉,丝毫没有起到一点遮羞的作用,不知怎么,与平日里被左宁抚摸时的感觉完全不同,他的大手干燥温暖,指尖的温度烫得楚惜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再次夹紧了后腿。   左宁捏了捏楚惜的肥屁股:“放松,拔不出来。”   楚惜:……   楚惜不知是想钻地缝多一些,还是想把左宁毒哑多一些,什么叫“放松,拔不出来”?   体温计终于完美离体,楚惜长长舒了一口气,左宁立即将无根草尽数收回,楚惜却仍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左宁若仔细看大概就会发现自家毛团依然紧紧缩着屁股。   可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医生手中的体温计上,那白大褂微微皱眉,看了一会儿才道:“体温偏高,但还在正常范围内,应该没事,您放心吧。”   左宁见自家毛团蔫蔫地趴在床上,圆脑袋探出些许,直接贴在床上,身子却团成个球,拿个圆屁股对着自己,怎么看都有些恹恹的,不确定道:“真的没事?”   白大褂再三保证,又说有问题随叫随到,这才得以脱身,他出了门,只觉得那“无根阎罗”表面上看起来礼数周到,可他家小猫万一出了哪怕一点差错,那人都会立即翻脸,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想到那些黄绿色的无根草,他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楚惜趴在整洁干净的大床上,木雕泥塑一般,心中怨念:这特么是什么事,他虽然弯的彻底,可两辈子都没机会真正付诸实践,第一次竟给了体温计。   左宁没办法理解楚惜的郁结,只是见自家毛团无精打采的,心想大病初愈也会虚弱难受,何况是昏迷了几天的进阶?左宁抚了抚他背上的毛:“丸子,还是不舒服吗?”   楚惜“咪”了一声,心里既委屈又担忧——这种状况离发情期不远了。楚惜拿圆脑袋蹭了蹭左宁的手掌心,心想:不舒服,而且过几天大概会更不舒服。   左宁继续撸楚惜的猫毛:“你究竟进化出了什么异能?真的只是速度吗?”如果只是速度异能,面对兔狲王那么变态的技能,不可能拖它那么久才对。   楚惜心中一凛,暗道大意,张了张嘴,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是猫,根本用不着解释,于是“喵”了一声,算作回答。   左宁也没有真的期待自家毛团能做出什么解释,又守着楚惜坐了一会儿,见他渐渐有了精神,便从空间取出一个密封很严实的小塑料袋,楚惜好奇地将圆脑袋凑了过去,只见里边赫然是一小把拇指大小的红色小球。 第31章   即使在密封的袋子里放了这么久, 那些小球还是能保持活力似的, 时而聚集到一起,时而散开, 倒像是在找路逃跑。   左宁一边撸猫一边思考,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小球, 那小红球拇指大小,纹理规则紧凑, 看起来有些恶心, 楚惜立即伸长脖子,凑过去嗅了嗅, 竟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左宁在手掌中捻了捻, 问道:“你看到那个大兔狲有用这东西攻击,或者疗伤之类的行为吗?”楚惜“喵”了一声,摇了摇圆脑袋, 现在左宁已经默认楚惜的智商随着进化越来越接近人了。   然而变异动物即使能力再高,也不会在智商或者情感上,进化出人类的复杂情绪,好在猫狗一类的动物本来智商就够高, 有些品种甚至能达到七八岁小孩的水平, 那已经具备比较完善的逻辑思维能力了。   左宁手上微微用力,将小红球捻碎,发现外边的壳子去掉后,内里还有乾坤,刚一打开便有股浓郁的铁锈味散发出来, 楚惜鼻子灵敏,被呛得差点坐了个屁股蹲,竟是比鳞木田的味道还要大。   小红球内部散落着不少红色粉末,刚一打开便随着窗口流入的微风飘散,仔细看去却是很小的颗粒,因为太轻太细而看起来像是粉末。   楚惜一下子想起“落日基地”中遇到的那位周教授,“鳞木”的名字便是他告诉他们的,关于这种典型的史前蕨类植物,周教授提到过它的繁殖方式,应该是“孢子无性繁殖”,孢子是一种类似种子的存在,而孢子通常都掩藏在孢子囊之中。   被兔狲王看中的废旧工厂不远处,便有一片“鳞木田”,也许“孢子”正是从那里飘过来的。这种已经的灭绝的植物为什么突然兴盛起来了?为什么难得一见的高阶变异动物要藏着它的“孢子”?   左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很快便空了的红色壳子,不大确定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孢子囊”,那股强烈的味道随着粉末飘散,淡了不少,如果再见到周教授那样植物方面的专家说不定还会有些眉目。   可就像之前那位“白大褂”说的,末世来临,别说科学家,连做基础研究的研究员都所剩无几,饥荒和动乱令整个人类社会陷入科技倒退的、不可逆转的局面中。   左宁正在沉思,房门处传来敲门声,这间房子是“大一室”,六十多平米,客厅和卧室相连,窗明几净,租金二十五枚红色脑核一个月,不算便宜,可胜在位置好,处于“净土城”中央位置。   当然没有直接买房子性价比高,可如同大多数异能者一样,左宁并不打算买房。   他几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只见外边是单驰秦凝夫妇,秦凝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可保养得很好,虽不漂亮却很清秀,一脸担忧道:“丸子怎么样了?”   左宁道:“已经醒了。”   秦凝明显松了口气,看得出她是真的为了楚惜担心,单驰道:“醒了就好,小白也有醒转的迹象了,我本以为……”他顿了顿,“没想到他们一人一猫求生欲都这么强。”   左宁点头道:“去看看吧。”   白恺年住在“净土城”的医院里,算得上几人中最贵的住处了,现在付得起病床费的人,不是强大的异能者,就是有强大的靠山。   左宁本来也想让楚惜住院,可那个规模堪比诊所,价格堪比会所的医院,只收人,不收动物,但听说医生可以到家里就诊,只是收费更高,便也没再坚持。   左宁思忖片刻,仍旧不放心将楚惜一只猫留在家里,他一手拎着楚惜的后颈毛,一手小心托着他的圆屁股,将自家毛团塞进怀里,走了一段,秦凝道:“一会儿路过‘蜂巢’,我去取点东西,小白的换洗衣服忘了拿。”   左宁微微蹙眉:“你们还住在‘蜂巢’?”几人回到净土城后,出了医院便兵分两路,单驰夫妇负责看护白恺年,左宁则照顾自家小猫。   单驰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我和阿凝决定在这里买一套房子,暂时省着点,这几天我们一边照顾小白,一边在看房子。”秦凝笑道:“我们年纪比你大些,年纪越大,就越希望有个‘家’,总觉得有房子才有归属感。”   不得不说这几人大难不死,真的有了后福,他们出一次任务,单单打丧尸拿到的红色脑核就有一千多枚,这是多少异能者外出狩猎一年也未必能得到的数量。   左宁一人一猫拿了大头,其他三人均分,这对夫妻手里的脑核足够他们在净土城中心买个宽敞的两居室了,其实现在买房子还是划算。   等再过一阵子丧尸全面进化,甚至有部分进阶到三阶四阶,异能者的能力也整体增强,便会出现机几乎所有丧尸都能打出脑核的状况,其中还包括粉色脑核,届时这些红色脑核的购买力便会大打折扣了。   “蜂巢”和医院的距离不远,还需要步行二十分钟,可就在这二十分钟内,几人每走几十米便遇到一两只变异动物,有的主人栓了绳子,有的干脆散养,有些变异动物则因个头太大,实在拴不住。   拥有一只变异动物不知什么时候成了身份的象征,因为只有强大的异能者才驾驭得了变异动物,不知不觉“变异宠物”也就成了末世的新风尚。   单弛却担忧道:“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左宁也点头:“的确。”楚惜正盯着一只尾巴冒火的小浣熊发呆,心想这只“方便面”会不会烧到自己直接变成烧烤味。   果然下一刻那小浣熊没控制住火焰,大尾巴一甩,几点火星便沾到了路人身上,一个速度异能者飞快躲开,其余几个普通人则被那火焰烧得尖叫出声。   倒是不算严重,一个衣服被烧穿了几个洞,另外两人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脖子被烧伤了几块,面积都不算大,没有生命危险,可走在街上遇到这种无妄之灾,谁也不会高兴。   但那小浣熊的主人丝毫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反而先发制人,抱怨道:“走路怎么不看着点!”   那些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面对这样不讲理的主,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等那人走远了才恨恨地啐一口:“什么东西!”   这种事情在末世其实屡见不鲜,不是所有的变异动物都那么通人性,服管束,尤其是异能者们后期收服的野生变异动物,更是普遍具有攻击性。   单弛道:“异能者和普通人的矛盾最终还是要解决。”   秦凝赞同:“不错,异能者虽然厉害但终究普通人的人数居多。就像和平年代如果贫富差距太大,两极分化严重,也很容易造成不稳定社会的局面。何况现在的情况是,有没有异能都是先天体质决定,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没有上升阶梯,如果还要受到不公平待遇,早晚要出事。”   楚惜对秦凝肃然起敬,心想她不会是大学教授,或者什么社会学博士之类的高端人才吧?   左宁跟自家毛团心有灵犀:“凝姐,你是学社会学的吗?”   秦凝笑道:“我是学经济的。”单弛有些骄傲:“阿凝是经济学博士。”与平日里那种连笑容都带着精确计算的神态不同,这次他是发自内的自豪,虽然现在是末世,高学历貌似也没什么用武之处。   到医院的时候,白恺年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堆叠的枕头上,由护士喂药,护士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动作异常仔细温柔。这间病房里一共挤了八张病床,住满了异能者,却只有白恺年得到了特殊照顾。   楚惜笃定这跟“后台”没有任何关系,与其他五大三粗的伤患相比,白恺年显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鲜肉”,又是稀有的空间异能者,小姑娘多照顾些也是有的。   可惜那家伙似乎连眼皮都懒得抬,不似杀丧尸和兔狲群时的热血,又恢复了那副无所谓的、死气沉沉的样子。   白恺年见到几人,那张始终兴致缺缺的俊脸,终于露出个及浅淡的笑来,他眉目清秀,配上同样清浅的奶奶灰发色,整个人澄淡得近乎不真实。   护士见到秦凝,连忙去病房门口接她手里白恺年的换洗衣物,单弛装模作样地询问了几句病情,便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趁门口没人,递给小护士:“多谢你照顾我兄弟,辛苦辛苦。”   楚惜捕捉到那似乎是一打黄钞,秦凝见自家丈夫的“贿赂”行为,欲言又止,却最终也没有干预,跟着左宁进了病房,眼不见为净。   楚惜不知道护士究竟收了没有,但这次单弛是多虑了,那小护士对白恺年的关照,哪里还需要“黄钞”的加持?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白恺年始终没有多看小护士一眼,半靠在软枕上,道:“谢谢你们。”   左宁道:“醒了就好。”   白恺年的胳膊和右腿上都已经被仔细包扎好,病号服的衣领处也看得出里边的白色绷带,白恺年注意到几人的目光,轻描淡写道:“只是异能耗尽,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   秦凝埋怨:“哪里是皮外伤那么轻松?连大夫都说失血过多,差点救不回来,要不是病人自己求生意识强……”   楚惜探出个圆脑袋,见白恺年全身上下伤口无数,却不修边幅地将受伤较轻的那条腿斜斜搭在床沿上,想不到他竟然有这么强烈的求生欲。   白恺年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对了,丸子怎么样了?听说他受伤很重。”白恺年的目光与楚惜对上,奇道:“已经好了吗?”   白恺年听说楚惜身上也有不少皮外伤,可他现在脏兮兮的毛都打结了,根本看不出来哪里结了痂,左宁替楚惜解围:“丸子是因为进阶才昏过去,现在已经好了。”   白恺年状态稳定,依着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应该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他们几人刚出了一次任务,也许能在“净土城”过上一段安宁的日子也说不定,可左宁等人打算离开时,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32章   那人一脸痘印, 留着半长的头发, 扎成一个小辫子,大概是沙发质, 辫子蓬蓬松松的,倒有点像末世前的rocker, 可惜气质不大符合,一脸的刻薄相。   白恺年首先皱起眉头:“陈星雨, 你来干什么?”来人正是“净土城”城主陈子真的侄子, 陈星雨。   白恺年看了一眼跟着陈星雨站在门外的异能者们,不屑道:“你不是号称三阶异能吗?怎么, 不敢单独出门?”   这话戳中了陈星雨的点, 左宁跨阶斩杀四阶异兽兔狲的事情,早已在“净土城”内传遍了,他不过是个三阶力量异能者, 与四阶异兽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又哪里是左宁的对手?   可这次陈星雨似乎有备而来,并不为白恺年的挑衅而急躁,相反, 他不疾不徐开口:“听说你们上一个任务完成得很好, 那个什么营救任务虽然只是三级,可难度已经接近六级,陈城主爱惜人才,给你们一个机会表现,这里有个七级任务。”   倒是秦凝打断他:“如果我们不想接呢?”   陈星雨道:“七级任务, 也是‘净土城’中最高的任务等级,只有城主批准才能委派,虽然危险,可也是荣耀,现在‘净土城’也好,东方的‘金瓯城’也好,还是各地分散的小基地也好,哪里不是崇尚力量?只要你们完成任务回来,还怕没有大把的脑核、成群的美女,或者‘净土城’高层的地位?多少人做梦都盼不来的机会啊,啧啧。”   几人当然不相信陈星雨会有那么好心,既然是最高级别的任务,恐怕多半是有去无回。陈星雨继续道:“如果实在不想去也可以,那就离开‘净土城’。末世来临,人类必须要团结起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有这样的能力,却因为贪生怕死,不肯冒险,那净土城当然也容不下你们。”   “你!”秦凝气结,“你这是强词夺理!”   眼看着白恺年差点从病床上跳下来直接跟这位二世祖动手,左宁上前一步,站到陈星雨面前:“是什么任务?”他身形高大,五官深邃立体,无形之中就带有一种压迫感,相比之下陈星雨便更显得猥琐:“是、是海沟深处出现一种高阶海洋生物,有人说、说那种东西可能跟末世起源有关。”   左宁闻言陷入短暂的沉默,陈星雨原本自视甚高,仗着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顺利升上三阶,根本看不上其他异能者,直到遇见左宁,可想不到左宁即使一言不发,只是沉默,他也还是跟本拿不出之前准备好的强硬说辞,只能强自镇定下来。   楚惜倒是猜到了左宁的想法,这人对末世的起因,丧尸的来源几乎渐渐形成了执念,果然,左宁道:“我们需要做什么?”   陈星雨有问必答:“杀死那东西,拿到它的脑核,我们自然有人研究。”左宁点点头,“怪物的资料呢?”   “在这里。”陈星雨身后立即有异能者递上来一个牛皮纸袋,左宁接过:“不过我们并不是一队,不就是那怪物的脑核么?我去取来。你不能为难他们。”   楚惜想:的确小白的伤还没有痊愈,而凝姐他们已经打算在这里安家置业……   白恺年却突然道:“我也去。”他顿了顿,言语间带了点刻意的痞气:“宁哥,这种好事别想独吞。”左宁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倒是陈星雨插嘴:“那东西出没有规律,出发要等到大概一个月之后。”这回左宁没话说了,他不是托大,只是不想迫使他人做决定罢了,白恺年愿意去自然是好消息。   单驰道:“空口无凭,你怎么保证我们回来之后能得到我们应得的?”   陈星雨生怕他们反悔似的:“只要你们答应,我们马上昭告全城,到时候谁也抵赖不了。”单驰点头:“我也去,阿凝留下来。”秦凝立即反驳:“我当然不……”   陈星雨却是打断她的话头:“具体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左宁,只不过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你们出发的消息不止净土城,各大基地都会收到通知,这一个月之内,如果你跑了,那在别的地方也同样混不下去。”   左宁只是轻蔑地勾了勾唇角,陈星雨好不容易放了狠话,对方却是这个态度,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将矛头指向白恺年,打算扳回一城:“还有你,白毛!”   白恺年难得没有发火,平静地目送陈星雨,结果他刚迈出病房大门,便结结实实摔了个跟头,楚惜下意识看向白恺年,正看到他脸上一抹来不及收起的坏笑,倒是难得的活泼表情。   他这一摔惹得病房里外的伤患及医生护士发出一阵哄笑,连跟在身后的几个“保镖”都忍俊不禁。   可见这家伙平日里仗着叔叔的势力耀武扬威惯了,恐怕人缘也不大好,陈星雨爬起来,想要发飙,却见地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只好骂了句脏话自认倒霉,灰溜溜离开了。   牛皮纸袋里一共三份资料,他们准备得倒是充分,左宁拿了其中一份,先带着楚惜回家,既然有一个月时间准备,剩下的脑核也别留着发霉,左宁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当务之急是给自家毛团洗个澡——从受伤到现在都没敢让他沾水,实在是没发看了。   这间大一室只有一个卫生间,但还算宽敞,甚至带了个瓷制的大浴缸,这里贵当然有贵的好处,虽然差不多一个脑核一天的价钱,但热水并不限量,在其他的小基地,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福利。   左宁放了满满一缸水,随着热气升腾起来,楚惜也有点盼望着好好洗个热水澡了,对文明时代的怀念和猫咪怕水的本性剧烈斗争起来,楚惜蹲坐在浴缸前犹豫不决。   然而很快左宁就替他做了决定,一手拎起楚惜脖颈处的皮毛,另一只大手托起他的圆屁股,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整只猫便被按进了热水里。   楚惜第一反应是拼命挣扎,然而左宁给他洗了几次澡,早有防备,两只大手牢牢抓住楚惜,微烫的洗澡水温度刚刚好,被水浸湿的那一刻楚惜浑身的毛都要炸了,然而等热度彻底将他包围,竟是舒服多过恐惧。   有多久没洗过这样的热水澡了?左宁见楚惜安静下来,自己也脱得精光,浴缸对楚惜来说很大,可左宁坐进来之后,水位急速上涨,楚惜差点呛到水,被左宁一把捞回怀里。   楚惜下意识挣扎起来,却本能地不想伤害左宁,收起了锋利的指甲,可后腿的爪爪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第一下是软的,可踹着踹着就坚硬起来。   左宁哑声道:“别乱动。”   楚惜如遭雷击,立时听话地一动不动了。左宁淡定地半直起身子去够沐浴露,楚惜觉得他被自家主人不小心“戳”了一下,整只猫都僵硬起来。   不过楚惜并不觉得左宁是个抱着猫都会起反应的变态,毕竟末世开始这么这么久,他一直跟着左宁,别说自读,就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是难得的,何况现在这样舒适的热水澡?   所谓“饱暖思淫欲”,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一直清心寡欲才真的不正常。左宁也有些恼火,自己自制力一向很强,怎么居然被自家小猫的爪爪踩了几下就起了反应?   看着楚惜一瞬不瞬望着自己的琥珀色大眼睛,左宁突然有种非常奇怪的错觉,他猛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楚惜时,那个漂亮的猫耳少年。   说起来,人类异能者中自然系异能就已经是非常稀有,大部分都是速度、力量,像白恺年那样的空间异能者,或者秦凝那样的精神系异能者更是凤毛麟角。   而动物的异能则千奇百怪,只在末世初期就已经有不少闻所未闻的变异方向,因此,左宁第一个反应是“这只猫的变异方向是进化成人类”,而不是“这个人能便成猫”。   如今末世已经开始一年有余,左宁已经习惯了和楚惜相依为命,击杀丧尸,四海为家,一次次生死边缘徘徊的疲累,让他渐渐忘记了一开始楚惜就显露出来的“向人类进化”的异能。   楚惜不知道左宁为什么一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一边那里还向他立正敬礼,楚惜紧张地舔了舔鼻子,这家伙不是憋了这么久,憋出什么毛病了吧,他现在可是猫啊!这么看着他干什么?变态啊!   楚惜全身的毛都被打湿,柔顺地贴在身上,只有圆脑袋上的毛还蓬松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不安地滴溜溜转,像个大头娃娃,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原本是一件小事,可一旦深究,便会在人心中种下种子,越是压制,日后反而要生根发芽的。   左宁不知为什么刚刚想到楚惜的“人形”,身下的欲望竟怎么也消不下去,一分神的功夫,手上一滑,楚惜整只猫便掉进了水里,事发突然,即使左宁眼疾手快,楚惜也终于“全猫覆没”,连脑袋上的毛也湿透了。   现在的楚惜不像猫,倒更像只水耗子,楚惜剧烈地抖起了毛,一抖之下,半干不干得似乎更狼狈了,左宁冷不防看到楚猫这副呆样,脑袋里那一点旖旎的、猫耳少年的白皙皮肤和修长身段立即碎裂,再也拼不起来了。   左宁突然有些烦躁,突然不想看到那双和“人形”少年一模一样的琥珀色大眼睛,一把将楚惜刚抖干一点的脑袋又按回了水里,楚惜再次把脑袋伸出来之后便开始委屈地“喵嗷”狂叫,左宁抹了一大滩沐浴露在他头顶,粗声道:“脏死了,叫什么。”   楚惜更委屈了。   左宁将楚惜仔仔细细揉搓一遍,动作却一直不算温柔,楚惜觉得今晚的左宁似乎有一点奇怪,也不敢招惹他,直到被左宁洗的香喷喷之后,用大毛巾裹紧扔到门外,舔了半天毛,才意识到,左宁关着门已经洗了这么久还没有出来。   楚惜做贼似的把鼻子凑到门缝处,关着洗了这么久热水澡,不会是昏迷了吧?正纠结要不要挠门,门却忽然洞开,里面的热气一下子涌了出来。   左宁腰间围着浴巾,突然一把将楚惜拎起,微微蹙眉,动手翻他已经半干的绒毛。 第33章   楚惜不明所以, 任由他翻, 不时偷眼看左宁腰间系着的白色浴巾,目光意味深长, 果然不是太热晕倒了,正胡思乱想, 左宁终于放下楚惜:“你的伤都好了。”这是肯定句。   楚惜立即收了神游的思路,紧张起来, 左宁说的“伤”, 应该是指伤口,楚惜之前受伤, 虽然好得比较慢, 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不过他一身的毛,伤口不大, 被盖住了也是有的。   但这一次跟那兔狲拼命,身上的抓痕、咬痕实在太多,如果不是之前一直昏迷,毛也乱七八糟的, 很难看出来是不是已经彻底痊愈了, 现在楚惜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没有一点被撕秃一块的痕迹,更别说疤痕了。   可这也太快了吧?从受伤倒昏迷再到醒来,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左宁愈发觉得自家的猫不简单, 即使变异动物,异变方向通常也只是一种,自家的“丸子”技能是不是有点逆天了?   左宁蹲下来,严肃道:“你究竟进化出了什么异能?”   楚惜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由于浴巾被膝盖撑起,大喇喇露在他面前的,大名鼎鼎的“无根阎罗”的根。   楚惜暗自咽了口口水,尽量天真烂漫地“喵”了一声。就这样一人一猫对视了许久,楚惜几乎怀疑再僵持下去,自己没准能和眼前那玩意做成一道名菜“龙虎斗”的时候,左宁终于站起身来,顺手将楚惜捞起来。   左宁将楚惜放到大床上,自己的枕头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是我的猫。”   楚惜虽不懂什么意思,却没由来地心里一虚。   左宁言出必行,既然已经把楚惜视作伙伴,倒也没有什么将他留在安全的净土城,自己出去面对危险的打算,不是因为他自信到能护他毫发无损,更不是因为无人托付。   而是根本没想过与楚惜分开,他已经习惯了无论去哪儿都带着自家小猫,就连渐渐在民众眼中形成的“无根阎罗”形象,也是个常年抱只猫的高大男人。   因此左宁带着楚惜去换物资、采购东西时,一开始常常被认出来,对方不是尖叫着跑开,就是结结巴巴地预祝他杀怪成功,甚至有一部分人坚信左宁以身犯险,是末世的救星,见到真人便更加激动,总之扰得他不得安宁。   左宁干脆每次出门都戴一顶鸭舌帽,将脸遮住一半,可楚惜已经不是随意揣进怀里也不会被发现的小奶猫了,他现在虽然依旧毛绒绒圆滚滚,可身材却已经接近成年公猫的身形,连那两只Q弹的猫蛋蛋也日益长大,有了成年的预兆。   让左宁意想不到的是,这么穿竟然也穿出了风潮,一时间净土城内戴鸭舌帽、抱只猫的人络绎不绝,只不过大多数不知是哪里找来的未经变异的普通田园猫。   不过这样左宁倒省了不少不必要的麻烦,无形之中变得“普通”起来,此去海沟,路途遥远,还不知道要怎么走,必须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左宁他们算是第一批去海沟的内陆异能者,可并不是第一批去冒险的人类,据说海里的变异动物普遍等级更高,求取脑核的、收服异兽的,有本事的异能者,各显神通,早已将手伸向了沿海一带。   然而有人发现那东西,很多早先在沿海混的异能者见识到它的可怕,反而不敢再去,回到了内陆,相反内陆却有人慕名而去,不排除有些是为了发现所谓“末世真相”,可更多的则是去碰运气。   不过那片海域距离净土城着实有一段距离,还是要多准备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左宁手里脑核的购买力足以将空间填满,净土城的集市里食物用品的种类还算齐全,只要手里有足够的脑核,便不用担心买不到东西。   净土城内有专门替人提炼红色脑核的门店,可以去掉其中的杂质,合成一种无色无味的药丸,帮助异能者提升能力。   据说只要三粒药丸,便可以令一阶异能者进阶成二阶,由二阶进阶到三阶则需要九粒,目前还没有凭借药丸成功进阶到四阶的例子,不过已经有人预测这种提升应该是指数型增长。   越是向上进阶需要的能量越多,同样的,升到越高阶异能等级,届时人体内储备的能量也越大,越不容易造成战斗中因消耗太大而异能枯竭的危险情况。   左宁抱着楚惜来到净土城中心的一家“炼药房”门店,这间“炼药房”收费比其他地方要高,可号称提纯的药丸纯度也是全净土城最高的。   老板见又是一个戴着鸭舌帽,抱只花猫的男人,有些审美疲劳,抬了抬眼皮,吩咐伙计:“来人了,去看看!”   两个穿得还算清楚的年轻人应声迎了出来,见左宁这副烂大街的跟风打扮,脸上有点掩盖不住的不屑,可老板就在身后,依旧训练有素道:“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楚惜太知道这些人,他们虽然看起来光鲜,可大概每天有两个窝头充饥就不错了,这些在小店铺打工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这里虽然比不上修葺城墙、种菜养鸡赚得多,甚至根本没有收入,可是管饭。   在末世,能供你吃个半饱,就已经是难得的工作了,现在虽还未达到饿殍遍野的地步,但净土城内的乞丐数量也不少。   左宁没有在意他们的态度是否真诚,将准备好的鹿皮袋子拿出来,那袋子也是当初在“落日基地”附近的小城镇里拿的,颜色很素,装把件儿的标准样子,只是尺寸更大。   左宁道:“把这里的红色脑核炼制成药丸。”   那店员接过鹿皮袋子,掂了掂,脸上公式化的表情支撑不住似的,垮了下来,打开了袋子,另一个不明所以,凑过去看,也是一惊:“这、这么多?”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一个热情招呼:“您先请坐。”   这里大概是什么“X家地产”改装的,室内有个小吧台,店员从里面拿出一个茶包,又拿起暖壶倒了些热水,这东西在末世前是不值钱的速溶饮品,可现在食物资源短缺,茶包无异于“西湖龙井”或是“云南碎银子”一般的存在。   茶香袅袅,可惜左宁并没有端起来品尝,只沉默地等着,另外一个店员很快从后面的隔间回来,老板也跟了出来,笑道:“小伙子,这么多脑核,全都换成药丸?不留一点买衣服用品?”   这老板一开口,左宁便明白了,这是看他一次性拿出的红色脑核太多,看着又眼生,怕他的东西来路不正,才急于出手,到时候正主找过来,他的小店难免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左宁并不说破,只是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粉色脑核,问:“再加上这个,价钱怎么算?”   那老板似乎是第一次见到粉色脑核,眼睛差点脱眶而出,仔细甄别半天才道:“这、这是粉色脑核,纯度比红色脑核要高出不少,至少是四阶异兽……”   他又抬起头仔细打量左宁,鸭舌帽、黑白相间的虎斑猫、一大袋子红色脑核、一颗稀有的粉色脑核……   “无、无……你是‘无根阎罗’!”   楚惜无聊地看着店主的反应,打了个哈欠。   左宁之前在大街上被认出了太多次,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称号”,淡定地点了点头,问:“这药猫能吃吗?”   楚惜闻言终于抬起圆脑袋,左宁竟然是为他换的药丸?老板道:“变异动物吃的话要小心,可以一颗一颗地吃,如果有不良反应,一定要立即停止。”   左宁皱眉道:“有没有专门给动物研制的‘进阶药丸’?”   老板忙道:“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所谓‘药丸’,只不过是将脑核提纯,可以理解为将其中纯粹的异能提取出来,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通过服用的方式吸收,都有助于提升体内异能,量变到质变,达到进阶的目的。”   他顿了顿,有些紧张地笑道:“我是个手艺人,具体的原理不大懂,但经手多了,总结了点心得。”左宁赞同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老板见左宁并非传说中那么凶神恶煞,还得到了夸奖,有些得意,打开了话匣子:“药是一样的药,人和动物都有经受不住的,可动物比较多,那些经受不住的,即使不吃药,自己慢慢进阶,该出问题的多半还是会出,异能这东西,别看表面风光,可危险也大,冷暖自知啊。”   他悄声道:“比如城主的那个侄子,他手上早就有了足够的‘药丸’,可是为什么迟迟不看升到四阶?他不敢!”   楚惜竖起耳朵跟着左宁听了些八卦,暗道这些做买卖的消息可真灵通,怪不得古代的大侠都喜欢在酒馆里打探消息。   药丸提取的很快,大约三个多小时便制作完毕,   一共四百八十颗红色脑核,提取出了十二枚药丸,而单单一颗粉色脑核就提取出了九颗药丸。左宁取了药,便带着楚惜离开了。   顾忌这这药丸的“副作用”,左宁自己先尝了一颗,那药丸甫一入腹,便有一股热流自丹田涌便全身,并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可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直接喂给楚惜。   之后的时间里,左宁和楚惜基本处于闭关状态,享受了一段难得的安逸时光,最后才用了三四天时间采购物资,基本物品就齐全了。   这空间虽然能储存物资,并且一定范围地延长保质期,可顶多不像末世以后,食物加速腐烂的情况,却不能持久保鲜,左宁大部分还是买的易保存的食物——比如给楚惜存了三十斤小鱼干。   转眼便到了约定的日子,净土城人流息壤,为了不让左宁等人“跑路”,陈星雨这一个月来大肆宣扬,他们出发便也成了大事。   左宁抱着楚惜,白恺年的伤早已愈合,单驰终究没有成功说服秦凝,任由她跟着一起来了。除了这几个人之外,更有为他们安排了有出海经验的“向导”和“司机”。   可既然是陈星雨派来的“向导”,实则也该起到“监视”的作用,可他哪里来的自信,让“无根阎罗”被他们弄得束手束脚?直到几人看到了他们的“交通工具”。   那片海域路途遥远,左宁以为至少也该派辆直升机,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玩意? 第34章   那是四只巨大的……蝴蝶!   楚惜从来没这样近距离观察过蝴蝶, 这蝴蝶放大了百倍不止, 与未变异小蝴蝶的纤细模样大不相同。   一身灰白色的长毛看起来十分柔顺,毛绒绒的头部里嵌着一对巨大的黑色复眼, 长长的口器卷成一个大圆盘,乖顺地收在“下巴”处, 两条触须缓缓晃动,触须顶端两只黑色小球, 看起来气派非常。   一块块水蓝色的“羽毛”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翅膀上, 微风浮动下柔软而蓬松,那翅膀展开足足有五米长, 身体较之翅膀显得纤细, 可并不孱弱,刚好供人骑坐。   没想到昆虫放大了会这么漂亮,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赞叹, 早听说净土城饲养驯化了不少蓝凤蝶,没想到他们这次戏做的这样足,连它们也大方拿了出来,这蝴蝶平时的租金也要三个红色脑核, 普通人或是不富裕的异能者只能远观, 这么近距离欣赏大部分人还都是第一次。   可楚惜的目光很快被那领头牵着大蝴蝶的“司机”兼“向导”吸引,那人怎么看怎么眼熟,不正是他们刚来净土城时,那个牵着“飞鱼”,顺带看不起楚惜、最后却被左宁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吗?   楚惜记得当时他吹嘘自己时, 夸口那条飞鱼是从南海捉回来的,看来这一点上倒没有说谎。   也不知左宁认出他没有,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会放在那个无名小卒身上,今天不止陈星雨这个不怀好意的二世祖来了,连陈子真都亲自到场送行。   陈子真四十出头的年纪,和他那侄子有四五分像,只是没有夸张的爆炸小辫子和一脸痘印,气质上也很有中年人该有的沉稳,对一行人鼓励了几句,甚至连什么“人类的希望”、“末世的勇士”这种高帽子都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脑袋上扣,只可惜笑意始终未达到眼底。   目前为止,净土城只出现了三位自然系异能者,除了土系异能的陈子真陈城主,就是风系异能的单驰和只显露出木系异能的左宁。末世以力量见称,有绝对的力量,再加上一点点“人心所向”,陈子真听了侄子没休止的“劝说”,终于也认为左宁此人不得不防。   姜还是老的辣,比起陈星雨,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几句话,就令这几个人倘若无功而返,就再难在民众中树立起威信了。   可惜左宁还真就是冲着“末世真相”去的,既没反驳,也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只是向着围观群众的方向,微微鞠了个躬,便示意“司机”出发,自己便也跟着翻身上“蝶”,动作干净利落,看起来甚是潇洒。   司机们坐在蝴蝶身体前端,两只手握着它的触角,据说这些蝴蝶经过训练,可以根据司机在触角上的力度判断需要它们飞行的速度和方向,而这些司机也都经过了专门的培训。   白恺年、单驰、秦凝也跟着有样学样,跟着司机们坐上了蝴蝶,都是一前一后,每只蝴蝶背上除了背着行李便统统只坐了两个人。   这些蝴蝶的身体也毛绒绒的,坐上去非常柔软,变异蓝凤蝶扇了扇巨大的翅膀,带起一股劲风,动作却十分轻盈,很快便只留下背景,成了真正“小蝴蝶”的大小,继而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前来围观的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眼中或多或少都燃起了些希望,也许末世之谜就此解开了呢。   可并非所有人都希望和平年代再次降临,比如一辈子平平无奇,人到中年时,却在末世中获得稀有异能,而成为一城之主的陈子真。   不过没关系,直接与那“怪物”交过手的人没一个生还,现在赶往那里寻找答案,或是寻找机遇的大多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内陆异能者。   从前在海边游荡、不幸亲眼目睹了那东西的幸存者们,如今不管给多少好处,也是无论如何不肯再靠近大海一步了。   蝴蝶背上的风景很好,头顶就是浅淡的云层,脚下俯瞰大地,人类千百年来孜孜不倦铸就的钢筋森林,末世后仅仅一年多的功夫就被真正的绿色植被覆盖。   越往深处飞,人类文明就被抛得越远,似乎连含氧量也跟着变大了,清新的空气替代了呛鼻的工业废料粉尘,单单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末世也是有些好处的,可惜前提是把人类的存在感彻底抹杀。   楚惜一直被揣在左宁怀里,视角不足以看到地下的风景,可还是忍不住探出个圆脑袋,蓝凤蝶翅膀扇动间,那细细密密且柔软的蓝色“羽毛”不停在楚惜眼前晃动,原来斑斓绮丽的蝴蝶翅膀竟是这样拼凑出来的。   旅途无聊,楚惜忍不住伸出爪爪去拍最近的一片,那“羽毛”既轻且柔,细细的绒毛从爪爪间的空隙掠过,拂在楚惜小小的肉垫上,拍了几次,愈发兴起,不由得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左宁终于忍不住一指头将楚惜按了回去,楚惜安静了一会儿又耐不住寂寞,圆脑袋和爪爪一起探了出去,高空中气流很强,蝴蝶背上没办法睡觉——变异蓝凤蝶飞得太快,一个抓不稳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左宁除了欣赏风景倒也无所事事,便不时将自家蠢猫的按回去,再等着他探出头来,再按回去,竟然不知不觉也玩了一路。   楚惜多次“越狱”不成,一边拿左宁的衣服里襟磨爪爪泄愤,一边暗暗腹诽:谁能想到“无根阎罗”居然有这么无聊的一面?   大蝴蝶飞行了整整一天,夕阳只剩残影的时候,才落了地,众人下来都是先舒展筋骨,坐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   刚一落地,几人便感觉到地上十分泥泞,选了这么地方“迫降”,司机生怕几位高阶异能者不高兴似的,解释道:“这蝴蝶即使变异了,也还是保留了原本的习惯,白天活动,晚上睡觉,实在没办法。”   白恺年却是无所谓:“那不是正好,晚上我们也要休息。”   另一个司机带了点天津口音:“为嘛说没办法呢?晚上丧尸活跃,这儿虽然地方偏僻,可是啊,也难保没有危险,何况还有野生的变异动物,所以各位受累,咱们得轮流守夜。”   单驰道:“那是自然。”白恺年却不甚在意,指了指左宁:“有这一位,你们怕什么?宁哥,又冷又饿,烧点火吧。”   大多数野生动物,即使经过变异,也还是会本能地怕火,升起篝火不仅仅可以取暖,也能起到驱赶变异动物的作用。   司机却道:“这里湿度太大,点不着火的,这条路线我们跑了几次,还算熟悉,这里不仅湿度大,而且植物也都是热带品种,水分很大,不太容易点燃,就算点着了,也全是烟,呛死人,还是别浪费火柴了。”   左宁抬头看了看,的确,这里抬头见乔木,低头见苔藓,倒像是热带雨林,其实这里的地理位置还没到热带,可是末世之后,很多植物变异,因为生长迅速,一粒种子也能很快长成参天大树,倒有些像“迁徙”,何况整个地球的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雾霾彻底消失了吧。   左宁的动作很快,一颗松树幼苗从掌心钻出,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粗壮的大树,左宁吩咐:“小白,帮个忙。”   白恺年没废话,几下子便将那大树切成了大小适中的木材,几个司机都看得目瞪口呆,秦凝喜道:“这是‘空间刃’?小白,你进阶之后的攻击技能果然更厉害了。”   白恺年冲秦凝笑了笑,与平日里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不大一样,意外地竟有些乖巧,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很尊重秦凝。   然而木材虽然有了,可这里的空气湿度仍旧很大,如果单纯用火系异能维持,燃烧整整一晚,实在是不划算。   左宁取出几块黄褐色的“木头”,一并扔进了白恺年劈好的木柴中,随手一挥,那几个司机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火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篝火便已经熊熊燃起。   登时一股奇异的香味飘散开来,像是松香的味道,十分浓烈,单驰望着那堆哔哔啵啵燃烧,散发着暖意的篝火,奇道:“你已经能做出松明子了?”   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到左宁身上,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向导,表情十分复杂,似乎对左宁有这样的好本领非常不服气,可又敢怒不敢言。   左宁没看见他似的,实话实说:“这是我买的。”   所谓“松明子”是松树枯死之后,经过腐化和长时间被水汽侵蚀才形成的物质,这种东西已经超越了“植物”的存在,可左宁是木系异能,既然已经收服了一棵松树,真想造出来也未必不可能。   但这东西一个脑核一麻袋,对净土城内的普通人来说,一个脑核意味着一个月的重劳力,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挨饿,可左宁口袋里多得是脑核,他花了三个红色脑核把那个摊位全包了。小贩差点没当场乐出异能来。   经过一天的跋涉,众人都是又累又饿,连大蝴蝶也收起了翅膀,在不远处打起了盹。几个司机将大蝴蝶背着的干粮拿出来给几人分发,围坐在篝火旁,将食物热了热,狼吞虎咽得吃了起来。   为首的司机兼向导,也就是那条飞鱼的前主人,打破沉默:“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谭向晨,是个力量异能者,从前在沿海混过,这条路也跑了很多次,大家叫我小谭就行。”   说起来,从净土城急匆匆出发,一路都在各自的大蝴蝶背上坐着,一直都没有机会互相认识,这位小谭开了头,众人纷纷自我介绍起来,另外三个司机分别是小王,小张和小赵。   别人不知道,不过这个谭向晨,楚惜总觉得他应该跟那个陈星雨脱不了干系,并且这人看向左宁的眼神令人非常不舒服——说不定这人会把丢失了那条飞鱼的过错记到了他们一人一猫的身上。   这里湿度的确很大,即使就坐在篝火旁,依旧能感觉到背后的阴冷凉意,周遭的地面都积满了泥水,青苔湿滑,黑灯瞎火得一不小心就能让人摔个跟头。   可小张似乎对现状非常满意,一边伸手烤火,一边操着不大标准的普通话道:“别看这里有些潮湿,可这地方是附近唯一一个安全的落脚点。这地界不太平,变异动物多,而且等级都很高。”   秦凝插嘴道:“这里是不是离金瓯城不远了?”   “还真是金瓯城的方向,不过离那里也不算近了,金瓯城不得了,能人比咱们净土城还要多……”他顿了顿,“扯远了,姐姐您也别担心,过了这一段就好了,明天中午的时候咱们就去个好地方落脚。”   秦凝问道:“去哪里?”   小赵道:“咱们吃饱了,可这些蝴蝶还饿着呢,明天去的地方,足够它们大吃一顿,一直撑到目的地,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绕点路在这里停靠的原因。”   为了避免招惹野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今晚吃的都是些没什么滋味的干粮,唯有楚惜啃了几条小鱼干无比满足地舔爪爪,此时篝火已经烧了一阵子,烤得楚惜周身濡湿的毛也重新蓬松温暖起来。   还不到睡觉的时候,那位谭向晨似乎想靠过来搭讪,结果刚走了两步,便又抹着汗坐了回去——左宁正拿什么东西逗得他那只毛球似的虎斑猫左扑右跳,甚是憨态可掬,如果不是谭向晨看清了那“逗猫棒”乃是大名鼎鼎的“无根草”的话。   一宿无话,第二天正午,一行人到了大蝴蝶进食的地方,立即便明白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停靠,大概也只有这里的花花草草满足得了变异蓝凤蝶们的食量了。   所有人都惊叹于这里景色的壮丽,只有左宁怀里的那只猫不安地扭动起来。 第35章   这里仿佛是巨人的“私家花园”, 众人在空中时才能看到全貌, 蓝的鸢尾,红的扶桑, 粉的山茶,黄的雏菊, 紫的风信子……不论花期是否相同,都统一开得正艳, 一派诡异的繁华。   巨大的蓝凤蝶进入这片花海之中, 反而成了大小正常的“普通蝴蝶”,它们将一行人放在“大花园”的平地上, 径自去采食花蜜, 水蓝色的翅膀在花丛中蹁跹飞舞。   刚好一只蓝凤蝶停留在几人附近的一朵扶桑花上,三对相对纤细的足紧紧扒住大红的花瓣,盘成一盘的长长口器倏然展开, 径直插入花蕊,花蜜的甜味随之四散开来。   楚惜一开始也抬起圆脑袋跟着看那大蝴蝶进食,可没由来得一阵烦躁,除了那扶桑花蜜的甜腻味道, 有一种更特别的清甜香气从远处弥散过来。   太香了, 楚惜馋的直舔嘴巴,可他心里明明知道这不是食物的味道,楚惜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左宁以为他在自己怀里窝了大半天,想下去活动活动, 便主动将楚惜抱了出来,撸了一把毛:“别乱跑。”   楚惜“喵”了一声算是答应,不安地用爪爪刨地,左宁知道自家丸子与其他的小猫不同,非常懂事,不会轻易乱跑,便没太在意,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这片巨大的变异花园,这里的变异植物太多,大多是一年生草本植物,就连最低矮的杂草也生得一人多高。   就在不远处,那奇特的香味就在不远处,楚惜舔了舔鼻子,“过去看看”的念头愈发强烈,然而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这不正常,不应该去。   可是,只是看一眼而已,看一眼有什么打紧?   他们所站的那一块空地刚好在花园正中间,左宁的木系异能能令他感知到植物的异能等级,他目之所及都是至少三阶以上的变异花卉。   斜对面便是一株白色的“鹿铃”,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这种植物因为花朵形状像一串串素色的小铃铛,所以又称“风铃花”,模样俏皮可爱,却是有毒的,有些植物变异后会加大原本的特性,一点点毒性,也许会变得见血封喉也说不定。   左宁有了兴趣:“丸子,去看看。”可迟迟没有听到自家毛团的应答,左宁再一回头,哪里还有楚惜的影子?   楚惜此时正在“大花园”的另一个角落,这里的花草比之其他小了不少,并没有夸张到一棵草也长成参天大树的模样,可香气实在太过浓郁,一串串蓝紫色的小花,花瓣薄如蝉翼,楚惜轻轻用爪爪一拨,那小花便颤颤巍巍地抖个不停。   楚惜像是着了魔,爪爪不受控制地去拨弄那蓝紫色的花瓣,他的脑袋有些迷糊,于是干脆把鼻子凑过去,仔细嗅了起来,不对,香味似乎是叶子发出来的。   楚惜试探地咬了一口,那味道跟闻起来并不一样,说不上多香甜,可意外地诱人,楚惜打了个喷嚏,突然有些清醒过来,这种感觉不对,刚刚的自己怎么跟吸毒的瘾君子似的?   不行,要赶快离开。   楚惜趁着这时的清明,连忙转身就跑,却不期然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楚惜只觉得这人健壮高大,他抬起头,见那人的脸十分英俊,五官深邃立体,鼻梁很高,大眼睛单眼皮。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张脸如今却满是笑意,竟还含了些……情欲?   楚惜不可置信地看着左宁:“你、你这是怎么了?”   左宁依旧带着笑意:“楚惜,什么怎么了?”   楚惜?不是丸子么?楚惜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比左宁矮了半头,两人距离近到能看清男人又长又直的睫毛,他变回人了!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身体没有任何感觉?   楚惜连忙摸了摸头顶,果不其然摸到一对毛绒绒的猫耳,屁股后面的尾巴从牛仔裤上方伸出去,导致楚惜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似乎露出了半截股沟。   正要伸手将那碍事的尾巴塞回去,左宁却极其自然地摸了一把楚惜的头顶,动作十分娴熟,这是他撸猫时的习惯动作。   楚惜本能地想要退后一步,却被左宁一把揽住,大手无意间扫到了楚惜的尾巴根部:“去哪儿?”那里是他的敏感部位,楚惜突然口干舌操起来:“没……”   花海的香甜味道似乎将空气也搅得粘稠起来,甜腻腻得令楚惜呼吸困难,他满眼都是近在咫尺的左宁,甚至连呼吸都能轻易喷到楚惜的脸上,烫得他双颊一下子烧了起来。   楚惜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没”了半天,却再也“没”不出下午来了,完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做猫的时候,左宁沐浴出来,就蹲在他面前,彼时浴袍下的风光。   那盘子终究没做成的“龙虎斗”,在楚惜脑海里挥之不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要向下滑去,又被他生生忍住。   这可是要命的“无根阎罗”,楚惜告诉自己。   可不知为什么,即使拼命提醒自己,楚惜仍旧一点都不怕,似乎笃定了那令无数高阶异能者闻风丧胆的“无根阎罗”,无论如何都不会伤了自己哪怕一个手指头。   还没从这个令人震惊的自信中抽离出来,楚惜便听左宁再次开口,声音低哑而蛊惑:“楚惜,你脏死了,去洗澡。”   随即身子一轻,便跟着左宁来到一个巨大的浴桶前,哪里还有什么花海?左宁的衣服一件件缓缓脱掉,像极了慢动作电影,外套脱掉后,是紧绷的衬衫,不遗余力地勾勒出他十分有料却不算虬结的肌肉线条。   衬衫的纽扣一粒粒除去,楚惜呆愣愣地看得目不转睛,完全忘记了做出任何反应,脑海里却叫嚣着“不要停,继续!”如同听到他的心声,左宁微微勾起唇角:“如你所愿。”楚惜的脸更红了,只觉得一阵排山倒海的热流一下子涌向四肢百骸,上至两只毛绒绒的尖耳朵,下至“小小惜”,都因充血而精神抖擞,他甚至能感觉到血管“突突”的跳动。   楚惜能清晰听到自己隆隆的心跳声,这真是太刺激了,他从初中起便确定了自己的性向,因为从小便白皮肤大眼睛,生得过于清秀,加上发育得晚,初一时仍旧是白白瘦瘦的不免有些男生女相,当时鼓足勇气跟一个男生告白,结果却被那男生四处宣扬。   小孩子总是格外天真也格外残忍,非黑即白的世界观,令楚惜一度成了臭名昭著的“变态”,“不男不女”,甚至几次遭遇被男生堵在厕所扒了裤子的惨境。加之楚惜家里的特殊情况,后母本就不喜欢他,听了这事儿更加时不时拿出来言语攻击。   自打那以后楚惜直到考上大学也不敢跟人提起自己的性向,更别说“实践”了,虽然活了短短的两辈子,可他却是个百分之百的处男,哪里受得了这个?   左宁似乎对楚惜的不专心非常不满意,伸出一只大手捏住他的下颌:“想什么呢?”左宁除掉衬衫便是那件楚惜再熟悉不过的工字背心,手臂处的肌肉鼓胀,小麦色的皮肤健康而富有侵略性,大喇喇地霸占了楚惜的视线。   楚惜脑子里的回忆立即烟消云散,只觉得眼中只剩下了面前的男人,目光完全被这个叫做“左宁”的妖精吸引住,无法移开,左宁的大手抚上楚惜的身体,那手掌干燥温暖,宽大有力,掌心的薄茧在楚惜的脸上摩挲,惹得他直痒到心里。   左宁贴着楚惜的耳朵,声音低到近乎呢喃,气流冲撞到他的耳廓:“跟我做。”说罢竟轻轻咬住了他白皙颀长的脖颈,慢慢摩挲,楚惜只觉得左宁齿下的皮肤一阵酥麻。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电流般一下子传到了腰眼,楚惜精神抖擞地打了个哆嗦,尾巴上毛都跟着炸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扭了扭屁股,试图将那种感觉驱散开来。   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火热坚硬的东西,大腿处的嫩肉不期然被硌了一下,楚惜的鼻血差点没喷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他太清楚不过,“无根阎罗”的“根”楚惜见过太多次,那东西如同左宁本人一样,无论哪个方面都算得上同业对标中的个中翘楚。   左宁惯常穿的那条迷彩军裤,还没有脱掉,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腰带,可因被挂住而迟迟掉不下去,松松垮垮地吊在腰间半掉不掉。左宁邪邪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看起来与平日大不相同,一把握着楚惜的手,抚上自己的身体:“你感受一下。”   楚惜的指尖刚刚碰触到,便触电般收回,感受你大爷啊!还有那种自信的语气的是怎么回事?楚惜觉得自己应该转身就跑,可双腿却不听使唤,左宁一层层地剥掉楚惜的衣服,动作利落却不失温柔。   楚惜觉得自己完了,不知是更期待还是更害怕,内心挣扎的结果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左宁的大手在他身上游移,不多时,便被剥得干干净净,光溜溜的皮肤冷不丁触到空气,令楚惜打了个寒战,左宁将楚惜抱进浴缸里,温暖的水流包裹住身体的一刹那,楚惜终于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左宁也挤了进来,浴缸里的水一下子溢出不少,楚惜微微低头,透过热气蒸腾的水面,清楚地看到左宁和自己的身体,都是剑拔弩张。   楚惜真恨不得自己立即变回猫,也不想在左宁面前丢脸,左宁却突然欺身上前,大手揽住楚惜的赤裸的腰,唇不由分说地贴了上来,有些急切地吮咬着楚惜的唇瓣,直到那张形状完美的薄唇被啃噬得有些红肿,楚惜微微喘息起来,彻底放弃了挣扎,眸色中氤氲起一层雾气,琥珀色的大眼睛如波光潋滟的湖面,却被浴室中蒸腾起的雾气遮住了三分水光。   左宁撬开楚惜的齿关,不由分说地攻城略地,这是楚惜第一次跟人接吻,只觉得触感愉快得近乎虚幻,越是深吻,反而越觉得空虚,急躁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他急需一场真正的、酣畅淋漓的体验,楚惜吻得愈发激烈,左宁却轻轻推开他,大手绕过楚惜劲瘦的腰肢,向后方探去。   楚惜握住左宁的手,喘息道:“去床上。”   左宁轻笑出声,一把捞起水淋淋的楚惜,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床单立即濡湿了一片,楚惜的尾巴也湿透了,光溜溜的身体触到有些粗糙的床单上,令楚惜骤然缩成一团,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忽然周身涌起一股暖流,楚惜身上的水分迅速蒸发,屁股后面的长尾巴也蓬松起来,这种感觉十分熟悉,这是左宁用异能烤干了他身上的水分,楚惜还做猫的时候,被左宁按在水库里洗澡,便是这样烘毛的。   左宁近在咫尺,全身赤裸,漂亮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惜,似乎是在邀请,楚惜咽了口口水,横下心来,翻身爬上了左宁的身体。   两人距离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处,楚惜心脏砰砰声如擂鼓,全身热得都要烧起来,激动地甩了甩尾巴,白屁股若隐若现,楚惜闭了闭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口咬上了左宁的唇。   ……   耳畔喧嚣熙攘的噪音,惹得楚惜皱起眉头,他刚刚得趣,动得正欢,却是哪个不长眼的大呼小叫?此刻楚惜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初尝云雨的滋味令他流连忘返,就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坏了他的好事!   楚惜继续耸动着毛绒绒的肥屁股,可那声音十分没眼力见,叫起来没完没了,等等,好像叫的是……丸子?   楚惜不耐烦地睁开眼睛,依旧是清甜诱人的花香,只是午后的日光太过晃眼,待适应了光线,又看清头顶的人是谁,楚惜吓得一抖,只觉脑海中白光一闪,登时沾满了一身的黏腻。 第36章   楚惜抬头, 只见左宁、白恺年、秦凝、单驰, 以及谭向晨,小张、小王、小赵几位司机正将他团团围住, 这是此次击杀“海怪”的全部阵容,一个不少。   楚惜依旧有些愣愣的, 无措地甩了甩尾巴,小张抹了把汗, 仍是带了点口音, 喘道:“我就说您了别着急,准在这儿!”小赵也道:“是我们疏忽了, 忘了这有一片猫薄荷, ‘花园’里都是变异植物,大概是本身的特性被放大了,隔了那么远也能把小猫吸引过来。”   左宁见楚惜全须全尾地蹲在这里, 也松了口气,白恺年蹲下身子,轻轻戳了戳楚惜脖颈处的绒毛,道:“不会是发情了吧?”   左宁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楚惜终于清醒了一点, 抖了抖毛,被白恺年这么一说,立即回想起刚刚那个旖旎的“梦境”,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紧紧抱着的东西。   楚惜第一反应是把那玩意扔掉。   可他刚动了动爪爪,就觉得不妙, 顺势轻轻挪了挪屁股,果然湿漉漉得很难受,好在他此刻并没有真的变回人,楚惜干脆耷拉着耳朵低头装死,默默祈祷着这事儿能迅速翻篇儿。   可很显然“无根阎罗”的爱宠差点走丢了,不是一件小事,至少这一整队人都在马不停蹄地寻找。   这么大的“花园”里,恨不得两颗果岭草间都要隔上两三米,结果忙活了大半天,发现“罪魁祸首”竟在这里捧着,呃,一堆草叶子风流快活。   谭向晨讥讽道:“我听说猫吃了猫薄荷,会产生幻觉,有满地打滚的,有追幻想出来的耗子的,倒没听说过日草的,他这个症状倒挺别出心裁。”   楚惜被他说得愈发窘迫,恨不得使出速度异能,就地挖坑,结结实实将自己埋起来,又很想给这个谭向晨一爪爪,挠他个大花脸。   然而楚惜最怕的是左宁因为这个嫌弃了他,不由得将身子缩得更小更圆,留下一坨毛球一样的背影,看起来可怜兮兮,左宁却冷冷道:“这不是他的错。”说罢弯腰将楚惜抱了起来。   那谭向晨本来只是嘴贱,抱怨几句,没想到左宁如此维护一只猫,竟连一句调侃也不让说,他话虽不重,可语气已经明显冷淡,谭向晨不敢跟再左宁讨没趣,忙闭了嘴巴。   左宁的维护也令楚惜五味陈杂,大概是刚刚那“幻象”的后遗症,楚惜一时没办法理清自己对左宁的感情,如果是从前,他大概只会想:左宁还真的是喜欢猫咪,很有做铲屎官的自觉。   但现在不同了,左宁不经意的关心和维护,都令楚惜不受控制地想入非非,思维向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如脱缰的哈士奇一般狂奔而去。   左宁将楚惜拎起来,发现自家毛团仍旧死死抱着那团猫薄荷不松手,不由得皱了皱眉:“把这东西扔了。”楚惜闻言,四肢爪爪并用,抱得愈发紧了。   左宁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东西会刺激你的大脑,听话。”说罢就要去抢,楚惜“喵嗷”抗议着,叫声是从未有过的尖锐。   左宁只道这东西“药劲儿”太大,可楚惜的“药劲儿”其实已经过去了,现在抱着这团草并非是舍不得,而是……这草连同他的屁股上的毛,都已经湿透了——刚刚从那个旖旎的“幻境”中被唤醒的时候,刚好看到正主的脸,楚惜一时激动,一下子就释放了自己,现在怎么也不能让左宁亲眼看到那东西。   可左宁哪里知道自家毛团这些弯弯绕的小心思,用力一拽,那团已经被蹂躏得不像样子的猫薄荷便被抽出去大半,楚惜爪爪上锋利的指甲勾住了一部分,剩下的小半点一时间与爪爪难舍难分,纠缠在一起的感觉十分难受,楚惜可怜兮兮地“咪呜”了一声。   然而那些缠住楚惜的“余孽”,竟瞬间燃成了灰烬,贴着楚惜的猫毛随风散了去,楚惜不由得感叹:左宁控制火焰的能力更加精进了,离得这么近,别说燎到一点绒毛,他甚至完全没感觉到一丝丝热度。   可那东西被烧光了,楚惜湿漉漉的屁股便也完全暴露在了左宁……和对面那几人的视线中。   左宁:……   白恺年:……   楚惜:……   楚惜化尴尬为淡定,舔了舔鼻子,打算继续装死,秦凝却道:“应该是发情期到了,他既然……你就不用担心了,下一次发情至少要隔上一周了。”左宁将视线从楚惜湿漉漉的猫蛋蛋上移开:“凝姐,你养过猫?”   秦凝神色突然暗了下来,却很快调整了表情:“以前养过。”白恺年难得感兴趣:“后来呢?”秦凝叹口气:“家里出了点事,送人了,结果从窗子跳下去摔死了。”   单驰在不远处,听到秦凝的话,表情也跟着变了,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话。   白恺年无意提到了别人的伤心事,有些无措:“对不起。”   秦凝摇摇头,冲白恺年露出个安慰的浅笑:“都说猫有九条命,摔不死,其实……”她摸了摸楚惜的脑袋,“既然养了,就要善待,千万不能中途丢弃。”   楚惜不由得扬起圆脑袋看向秦凝,怪不得她撸毛撸得那么舒服,原来有过做铲屎官的经验。   左宁点头:“那是自然。”又撸了一把楚惜柔软的猫毛,“丸子既然认了主人,我就不会让他离开。”楚惜听了又是感动,又是怅惘,左宁很宠爱他,可在他眼里,他始终只是一只猫。   可如果左宁以后知道自己养了一年多、朝夕相处的家伙其实是只假猫呢?楚惜心绪愈发复杂起来,将下巴垫在左宁的胳膊上,恹恹的一动不动。   左宁以为楚惜是被那猫薄荷以及发情期折腾得太过,说到底这两样都不是自家毛团能左右的,不由得有些心疼,伸手轻抚楚惜的头顶,楚惜顺势扬起圆脑袋,主动往左宁的掌心蹭了蹭,委委屈屈地“咪”了一声,撒娇意味十足。   折腾了一番,那大蝴蝶也喝饱了花蜜,几个司机忙着往蝴蝶身上重新装行李,估计还要整理一会儿,左宁趁着空闲时间,从空间取出一包湿纸巾,这东西比纸巾还要金贵,末世之后彻底断了生产,可左宁一直没用过,倒是剩下不少。   左宁一手提着楚惜,一手拿着整包未开封的湿巾,犹豫片刻,选了最近一株美人蕉的茎叶靠坐下来,头顶便是美人蕉葱翠欲滴的巨大叶片,刚好遮住了午后的烈日,投下一片带着草叶香气的阴影,在这种天气里甚是惬意。   楚惜却没心情享受这难得的闲适,因为左宁正把他翻了个,认真用湿纸巾给楚惜擦猫蛋蛋,那里被濡湿了的软毛,经过擦拭,很快只留下清新的湿巾香味。   左宁非但不嫌弃,反而觉得楚惜发育之后的猫蛋蛋毛绒绒软绵绵的手感很是Q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楚惜刚刚进入发情期,哪里禁受得住这个?   猫咪版“小小惜”不多时便再次兴奋起来,颤颤巍巍从毛绒绒的白肚皮里探出头来,左宁也是第一次见自家毛团这样的反应,一人一猫四目相对,楚惜单方面觉得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左宁却不那么想,只觉得那玩意他没见过,粉粉嫩嫩的一小根,倒挺可爱。   左宁难得玩心大起,突然伸出个指头轻轻弹了一下那小东西,楚惜立即触电般翻了个身,连尾巴也抱在怀里,团成个圆圆的毛球,死也不撒手了。   左宁有些愧疚:“疼了?”   楚惜心想:弹一下你的叽叽试试!   楚惜可怜巴巴地“咪”了一声,左宁只道自家小猫娇嫩,不敢再乱动,楚惜却彻底陷入了烦恼——就算是发情了,上辈子的自己好歹也只是身体上难受,这次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梦”到左宁?   那个“梦”那么真实,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起来,自己的确对左宁的……肉体,算得上了解——他每天晚上都要抱着自己睡觉,可除了撸毛和把自己当活体热水袋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楚惜的脑海中慢慢成型,楚惜快速晃了晃圆脑袋,试图把那个念头驱赶出去。   怎么可能,自己是个gay,现在整天跟这么一位颜不错身材也更好的男人“同居”,不对他产生想法才不正常吧?何况现在自己体内雄性激素分泌飙高,又有猫薄荷的制幻作用加持,做些奇怪的梦也属合情合理。   自己只是迷恋他的肉体,才不是……喜欢上了左宁。   几个司机将行李重新装好,又带了几罐子花蜜,直接采摘的花蜜和蜂蜜不同,要稀得多,不过在食物匮乏的末世,绝大部分人吃饱饭都是问题,哪里喝得到蜂蜜?花蜜已经算得上奢侈品了。   据说这东西在净土城销路不错,算是他们每次出“公差”夹带的私货,能赚些外快,又能让蓝凤蝶在这里休息进食,可谓一箭双雕了。   这里距离目的地还有四五天的路程,一路走走停停,终于闻到了海风的味道,在司机们的“驾驶”下,四只巨大的蓝凤蝶落在了一个海岛上。   几人下来之后,司机呼喝几声,那些蝴蝶便扇扇翅膀,停在了几只爪子抓着巨大贝壳边缘,倒挂着的大蝙蝠身边,合上了翅膀。   那蝙蝠比蝴蝶小了一圈,死去的贝壳倒是够大,形成了个天然的支架,几人此时对这些变异动物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海岛上。   这岛的面积大概相当于三个“落日基地”,不算大,但也能容纳不少人,上边的建筑物看起来很新,像是灾难过后翻新重建的。   岛上气温很高,几人都脱了外套,白恺年望着一个裹得严实还包着头巾的黑皮肤小哥,问道:“不是说很多海岛国家都覆灭了么?怎么这岛上还有阿三?”   这里的人流自然没办法和净土城相比,但肤色各异,白人、黑人、黄种人,一应俱全。   谭向晨道:“现在已经少多了,从前不少人到这里猎杀海洋变异动物,获取脑核,据说杀死海洋动物掉落脑核的几率要比内陆的丧尸更大,相比于丧尸潮,这里的变异动物虽然更危险,但不会成群结队,比打丧尸要划算得多。”   小张也道:“可不嘛,现在咱们这儿内陆人少了,就剩下那些老外不走。”小王也感叹:“是啊,因为出了那东西,许多老面孔都见不到了。”   秦凝道:“这里应该还属于亚洲,可那么多人远道而来,他们的成本比内陆人要多得多吧。”单驰道:“不错,即使见到那‘怪物’也不肯走,一定有原因。”   谭向晨笑道:“先说正事儿,我们哥儿几个把你们送到这儿就已经完成任务了,再往前,需要几位坐船自己出海了,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   这些人只是“司机”,不是“同伴”,自然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去那怪物出没的地方冒险,只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左宁点点头,其他几人也没有异议。   谭向晨又道:“船已经预定好了,这里的旅店跟咱们净土城有协议,何况现在人少,房间不是问题,各位可以先休息一晚上,明早出发。”   这孤岛被海水包围,最近的陆地也要变异蓝凤蝶飞行一整天,可基础设施倒还算完备,除了住宿的地方,竟还有个“酒吧”。   离上一次做那奇怪的梦,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楚惜又烦躁起来,左宁有了经验,又见楚惜不停地“喵嗷”叫唤,不到半小时的工夫,便差点生生把房间内的木质床头直接挠穿。   左宁决定带着楚惜出去转转,发泄一下多余的精力,“酒吧”处似乎亮着灯,可岛上的小型发电机并没有工作,左宁便带着楚惜向亮光处走,却听到有人刻意压低的争吵声。   左宁停住脚步,楚惜也强自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待听清那争吵的内容,楚惜不由得在心中狠狠骂了句脏话。 第37章   争吵声是从大贝壳里传出来的, 虽刻意压低, 却还是带了点回声,那几人的声音, 楚惜全都分辨得出来,不正是谭向晨几个司机么?“这事儿不能这么办, 说好了不能让他们中途跑了也就得了!咱们这节骨眼撂挑子,还是人吗!”   “小张说得对, 咱们把他们送到了, 陈少吩咐的事就算办完了,别的不说, 万一被发现了, 那‘无根阎罗’能饶了咱们?”   谭向晨道:“陈少的意思是,让他们有去无回,只要咱们把蝴蝶带走, 他们就算活得下来,也没命回去,不是更好?”   “我看小谭说的有道理,也别等明天了, 咱们连夜就走, 免得夜长梦多。”   楚惜本就因身体原因烦躁得不行,听到这几人的“密谋”,情绪更加激动,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整只猫都伏在地上, 两只爪爪扒了扒身下的细沙,圆圆的屁股微微撅起,尾巴缓缓摇摆,是一副随时攻击的姿势。   左宁何尝不知道这几人原本就是陈星雨派来的眼线,可“护送”着他们来到“送死”的地方,竟还不够,仍旧要断了后路,赶尽杀绝,实在是其心可诛。   左宁见自家毛团憋得厉害,却仍旧不敢直接冲上去,不由得有些好笑,低声吩咐:“留两个活的。”   话音刚落,楚惜箭矢般激射而出,快到只剩下一道残影,此时正是弦月夜,海岛上的“灯光”很暗,那一片墨色夜空中洋洋洒洒的繁星,看起来低到触手可及,与内陆的夜色大不相同。   白天贝壳外倒挂着的几只蝙蝠不见了,不知是自行出去觅食还是主人按着他们的生物钟连夜离开了。   沙滩上一片静谧,因而显得贝壳里的惨叫声愈发凄厉,左宁没有进去帮忙的意思,虽然有一个力量异能者谭向晨,可四个人捆在一块都不是楚惜的对手。   咒骂、求饶和惨叫声没有持续太久,甚至连楚惜身上也没有沾染太多鲜血,左宁没计较楚惜用得什么方法,对里边淡淡道:“出来吧。”   贝壳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左宁皱了皱眉:“不出来,就只好让丸子去叫了。”   话音刚落,便听一人大喊“别介!这就出来!”   正是小张,小张和小王两人刚刚与谭向晨持反对意见,因此才吵了起来,左宁提醒留两个活的,便是提醒楚惜留这两人一命。   两人答得痛快,可从贝壳里出来的动作却颤颤巍巍抖得厉害,半天才成功挪了出来。   左宁道:“你们别怕,刚才他们打算害我,你们反对,我反而要感谢你们。”   两人听到左宁的话,才终于放下心来,暗中舒了口气。左宁又道:“我们出海几天,就劳烦你们照看蝴蝶了。”两人连忙答应保证,左宁又道:“害人之心不可有,否则,区区海岛还真的困不住‘无根阎罗’。”   虽然这两人之前没打算害他们,可毕竟是净土城出来的,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多敲打一句比较放心。   楚惜刚刚发泄了不少体力,虽然仍旧不过瘾,可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发情期还要持续一阵子,每次间隔一星期左右,楚惜暗想:熬过去也就罢了,千万不能再在左宁面前丢脸了。   海岛上比白天凉快不少,不时吹来带着湿度的海风,非常舒服,一人一猫在点点星光笼罩的朦胧的海滩上漫步,留下两串浅浅的足记。   左宁干脆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沙滩上,细沙柔柔地漫过脚底,再随着步伐动作滑落,左宁望着楚惜毛绒绒的背影,突然觉得就这样也很好,   末世刚开始时,左宁父母双亡,惨死在他面前,之后的几个月里,左宁逐渐觉醒了异能,不再惧怕丧尸,甚至组建起了一个小型的“基地”。   可末世后的人心更加险恶,几个月的生存考验,令左宁愈发难以付出真心,更何况之后不胜枚举的掠夺甚至背叛,左宁身边一直不缺少同伴,可他知道那些人大多只是忌惮自己的能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遭遇“队友”的暗箭。   左宁很多时候宁愿独自前行,更多是因为即使身在闹市还是刻骨的孤独,左宁有时候会有种自己已经在这世间茕茕孑立两辈子那么久的错觉。   直到遇到了楚惜,大概是从那傻猫不自量力地挡在自己身前,试图阻挡尚未收服的“无根草”那一刻起,左宁终于找到了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伙伴”。   只可惜他这位“伙伴”最近情绪不大稳定,虽然还没到乱撒尿的地步,可动不动就到处乱挠,尤其自家毛团是变异动物,破坏力实在强大。   总带着他杀人来发泄情绪也不是办法,左宁跟在楚惜的圆屁股后边,沉默地一路思考,却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这孤岛上唯一的“酒吧”。   说是“酒吧”,其实末世之中哪里还有新酿的酒?从前的存货也成了紧俏商品,可那“酒吧”里似乎还有顾客,而且幽蓝的灯光竟很有情调,这个时候浪费电量做“娱乐产业”竟然会有人买账吗?   一人一猫进了“酒吧”,一个黑皮肤的侍应生立即迎了出来,用中文道:“一位?”   左宁点点头,侍应生流利道:“淡水一个红色脑核一杯,不能续杯,今天的点心是白鲨生鱼片,刚捕上来的噬人鲨,不过没有变异,一个脑核自助不限量。”   楚惜被这里的价格下了一跳,心想:你怎么不去抢?   左宁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有些惊讶:“中文不错。”   侍应生露出一口白牙:“我是马尔代夫人,说了半辈子中文了。”   左宁了然点了点头,服务生问:“需要酒水单子么?”左宁看了眼吧台后摆放的少得可怜的酒瓶子,整个酒吧的顾客就没有一个喝酒的,也摇摇头:“一杯水,一份生鱼片,可以记账吗?”   侍应生倒挺痛快:“是净土城的?可以。”   不多时生鱼片和淡水便上来了,左宁的脑核在出发前全部换成了食物用品以及二十一枚可供进阶的药丸,左宁把楚惜抱到桌子上,将生鱼片摆到他面前,楚惜闻到鱼肉的香气,终于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这比小鱼干要鲜美得多了。   正在此时,两个黄种人围了过来:“能一起坐坐吗?”他们看长相应该是同胞,可普通话说得还没有那个小黑好,左宁不置可否,两人便不见外地坐了下来,其中一人迅速找到话题:“这猫品相不错,是变异动物?”   说罢似乎想伸手去摸,被楚惜倏然躲开,且从生鱼片里抬起圆脑袋怒目而视,现在的楚惜脾气非常暴躁,又是身负可怕异能的变异动物,发起火来杀伤力惊人,可惜毛团般的外表大大拉低了他的凶恶值。   那人面对楚惜的抗拒,由衷道:“真可爱。”楚惜顿时更生气了。   明天还有正事,左宁不想自家猫咪众目睽睽之下大开杀戒,安抚地撸了一把猫毛,问道:“你们不是来闲聊的吧?”   那人见左宁不打算绕弯,也开门见山:“听说你是净土城的,我想打听个事儿。”左宁放下杯子,警惕道:“什么事?”   一人解释:“我叫Christopher,他是Elton,我们也是华人,可一直住在北美,末世之后,跟着人流往东方逃亡,我们两个在这里逗留了几个月,可海岛也越来越危险,所以想问问净土城的近况。”他顿了顿,“净土城最近来的人也少了,所以我们冒昧来问你。”   左宁道:“美洲的丧尸更严重吗?”   Christopher摇摇头:“说实话,丧尸最严重的其实亚洲的东方,不过异能者最多最强大的地方也在你们那里。”他指了指隔壁几桌:“看那些X班牙人,还有战斗民族的异能者,都向往东方最大的几个基地。”   左宁道:“既然丧尸灾难不严重,为什么不回去?”   楚惜也停下了吃噬人鲨的动作,这东西很有嚼劲,有点像牛肉。它们生性凶猛,在和平年代先不提和不合法,会不会被动物保护组织声讨加看管所里捡肥皂,见到这东西跑还来不及,哪里能想到去吃?   可现在因为没有变异,从前在食物链顶端的噬人鲨,竟沦为与一杯白开水一样的价格——白开水还不能续杯。   楚惜叼着一块鲨鱼肉,竖起耳朵听左宁他们的谈话,Elton叹口气:“那里的丧尸虽然没有这里等级高,这么难对付,可数量不少,主要用枪支爆头,枪支弹药越来越短缺……不像你们的异能取之不尽……”   左宁打断他:“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状况的?”   Elton道:“现在很多地方都恢复了无线电联络,很多大基地之间也能彼此交换信息,只不过还不普及,Christopher和这座岛的‘老板’比较熟悉,所以知道点情况。”   左宁来了兴趣,跟两人交换信息,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据目前的已知信息分析,那“海怪”的脑核能令异能者迅速升级,其效用红色脑核、乃至更稀有的粉色脑核都难以媲美,可太过危险,与它交锋的人无一生还。   其他大洲丧尸化同样严重,至少百分之七十的人类在末世初期便感染成了丧尸,那一场灾难来得太快,所有“体质”或者说“基因”接纳了丧尸病毒的人,都在几天之内便感染成了丧尸。   现在情况虽然得到了改善和一定程度的控制,可通过丧尸啃咬而被感染的健康人数量仍旧在增加。   所有秩序都土崩瓦解,科技、社会、乃至伦理道德迅速倒退,人类建立了几千年的文明,一时间分崩离析,弱肉强食成了人类通用的生存法则,生而为人的尊严因灾难而经受考验,最终被自己彻底毁掉。   世界各地也出现了一些不会被病毒感染的人类,他们有些甚至因祸得福,身体机能得到了改善,有的速度变得更快,有的力量变得更大,这些特质随着末世后时间的推移,缓慢增长,就是后来所谓的“异能”。   而亚洲,尤其是东方的异能者,普遍等级更高,进化的方向也更多样化,有人机缘巧合之下漂洋过海,发现越接近东方,异能的阈值便越高,这是种天然的“进阶”过程,因此不少异能者为了活下来,为了使自身更加强大,朝圣一般向着古老的东方靠近以求“深造”。   期间又有人发现有些变异的动物死亡之后,脑子里的晶状体经过提炼,也能起到提升异能的效果,要比那种天然的“进阶”快得多,所以迄今为止得以存活的,相对强大的各地异能者们,纷纷在亚洲的海岛上聚集起来。   而最后经营起来的、相对安全的岛屿不多,这里就是其中之一,可“海怪”的突然出现,使得这种平衡被打破了,不少异能者不再敢出海“狩猎”,很多人都在为下一步做打算。   大概唯一的高兴的就是这间“酒吧”的老板,异能者们无所事事,这里生意便一下子好了起来,那两人得到了关于净土城的消息,也满意地离开了。   这些情况楚惜上辈子就知道得差不多,只是“缓慢地自然进阶”这件事似乎对楚惜没有任何作用,他上辈子一共只进阶了一次,自从被“涂老大”软禁之后,异能便停滞不前了。   可这一次不知是不是一开始觉醒异能时,基础打得牢靠,还是后来遇到的危急关头太紧迫,楚惜不仅提前进阶,而且激发出了上辈子没有觉醒的攻击性异能,他能感觉到,现在自己体内的“二阶”异能似乎也隐隐有了突破的趋势。   侍应生第三次给楚惜加生鱼片的时候,隔壁战斗种族的几个壮汉,已经吃了半条噬人鲨,楚惜默默感慨他们的脑核花的真值,楚惜差不多吃饱了,经过一晚上的“活动”和美食,心情也好了不少,跳下桌子,伸出爪爪拨弄窗台上的“灯盏”。   那些幽兰灯光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左宁这才注意到,那“灯”并没有连接任何电线,侍应生小黑见状解释:“这是变异的‘玻璃乌贼’,离开水也能活,没有攻击性,就装在玻璃瓶子里当小夜灯用。”   变异玻璃乌贼也是浑身透明,散发着幽兰光亮,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只是玻璃在发光,它漂浮在瓶子里,缓缓移动,接触的变异动物越多,左宁越觉觉得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悄悄地发生改变,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真的取出“海怪”的脑核就能找到末世的原因吗?   第二天一早,左宁带着楚惜,与白恺年、单驰、秦凝一起坐上孤岛提供的大船,据说费用也一并记在“净土城”名下,看来陈城主戏做得够足,不过“船老板”听说他们就是那一批客人的时候,死活不肯跟着下海,看向几人的眼神也跟看死尸没什么区别。   出海前,昨晚那两个普通话说得还不如小黑的“香蕉人”也加入了“围观群众”的行列,Christopher的嘴巴长久地保持着能生吞鸡蛋的大小,半晌才结结巴巴跟同伴Elton说:“怪不得这个时候净土城的人还会来这里,是、是‘无根阎罗’啊。”   楚惜暗自感叹:左宁的名气经过陈子真叔侄俩的宣传,大概已经世界闻名了吧。   几人并没有选择需要燃料的“游轮”,有单驰这个风系异能者在,帆船反而是最好的选择。离开孤岛,向着指定方向行进的过程中,楚惜觉得无聊,便甩着尾巴扒着船沿,却发现海面颜色渐渐发生了变化,不由得警示地“喵”了一声。 第38章   左宁等人听了楚惜的“示警”, 也向外看去, 只见蔚蓝的海面不知何时,成了血红色, 一股浓浓的铁锈味从海面蔓延开来。   血液因含铁量很大,便是这种味道, 秦凝道:“是什么动物的血,竟然把整片海域都染红了?难道是那‘海怪’?”   单驰一直用异能控制风向, 闻言也靠了过来, 白恺年却道:“应该不是,你们看。”左宁掌心伸出一片巨大的花叶, 楚惜发现那花叶十分眼熟, 不正是喂食变异蓝凤蝶时,那片花园里的鹿铃么?   巨大的花叶勺子一样舀起一叶子红色的海水,众人这才看清, 那海水并不是被血染红,而是水面上飘着一层红色的小颗粒,因为体积太小远远看起来连成一片,便像血水一般。   白恺年取了一粒红色的小颗粒, 用指尖捻了捻, 连汁水都是红色的:“这是什么东西?”   秦凝道:“难道是‘鳞木’?”   他们一路上见过几次“鳞木田”,尤其是杀死兔狲王之后,秦凝曾建议绕近路回净土城,当时就遇到一片“鳞木田”,被救出来的幸存者们反应激烈地阻止了几人。   左宁也认出来那是可以“致幻”的鳞木, 于是众人又掉头离开,因此秦凝印象非常深刻。   白恺年却道:“不像,除了颜色,外形也不像,况且鳞木不是长在陆地上的吗?”   单驰也道:“这东西太小了,像是根本没办法扎根似的。”   左宁却肯定道:“是‘鳞木’,而且与之前的见过鳞木一样,我看不出它的异能等级。”   楚惜知道自从左宁进阶到三阶之后,几乎一眼便能看出大部分植物的异能等级,可这种东西竟然一直看不出来吗?   楚惜上辈子知道最厉害的异能等级,是七阶。无论是人或是动物,越往高处升级越难,人类相较于大部分变异动物,进阶的安全系数还算比较高,可每个等级仍旧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成功进阶,一个不小心便会血管爆裂而亡,死相非常凄惨。   正是因此,上辈子的楚惜只见过一个七阶异能者,他是个力量型异能者,却能坐稳金瓯城涂老大手下“三执事”之一的位置,在饿殍遍野的末世中,呼风唤雨,过得好不自在。   所以异能类型并不是决定一个人能不能获得强大力量的唯一标准,异能等级同样重要。   秦凝问左宁:“你是木系异能者,能收服这种植物吗?”左宁摇头:“我之所以看不出这东西的异能等级,就是因为相差太多,看不清他异能的‘阈值’究竟有多大。以我目前的能力,还没办法收服它。”   忽然,海面上刮起了大风,“血腥味”愈发浓烈,单驰连忙使出异能试图减慢风速。   刚刚单驰只是用异能控制海风的方向,消耗的异能不算多,即使这样行驶几天几夜也不会枯竭,而现在需要将大风变小,就是个不小的工程了。   那海风来得急而猛烈,几欲将大船掀翻。单驰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那风像是遇到了巨大的阻碍,势头迅速变小,可海浪却已经升起了数米高,马上就要拍到船上。   最近的浪花已经不足船头两米,这一拍之下,力量不容小觑,即使铜皮铁骨也怕支撑不住,何况这样条木质结构的帆船?整条船粉身碎骨就在眼前。   千钧一发之际,那大浪打在了船头一米处,便被击碎成万朵浪花,后来的余浪也止步于大船四周一米距离处,是空间墙!   白恺年喘了口气,与单驰对视一眼,单驰也是惊魂未定,同样喘着粗气,对白恺年比了个大拇指:“刚刚我以为我们都要完蛋了,谢谢你。”   他们的大船勉强稳定下来,四周的海浪还是很大,白恺年没听清单驰的话:“你说什么?”单驰只是摇摇头。楚惜却是听到了单驰话里难得的真诚,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楚惜的毛被打湿了大半,站在船内高处抖了抖,这里视野很好,可天色不是很好,刚刚还风和日丽的,怎么一下子就阴成了这样?高空中响起了隆隆雷声,不会这么倒霉,碰到了暴风雨吧?   如果真的遇到大风大雨,情况就危险了,左宁大声吩咐:“收帆!”几人很快反应过来,帆船遇到这种天气最怕的就是控制不了方向,触到暗礁或者干脆翻了船都是致命的危险。   众人正在收帆,楚惜突然尖锐地“喵嗷”大叫起来,几条巨大的“飞鱼”正向几人靠拢!   楚惜的眼睛差点没瞪出去,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这些鱼每一条都有几十米长,乌漆漆看不出鳞片,头大如斗,鼻孔朝天,要多丑有多丑,冲在最前头的一条鱼,张开了血盆大口,那嘴巴至少开了一百八十度!   楚惜甚至能闻到大鱼嘴巴里的腥臭气味扑鼻而来,看起来也是万分狰狞,除此之外,那鱼嘴里竟然还长着上下各两颗巨大的尖牙,看起来凶残而不成比例。   楚惜不由得在心中惊呼:大板牙鱼啊!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头已经和身体不成比例了,牙和头更不成比例,看起来锋利无比,十足恐怖。   那大鱼即将杀到楚惜面前,楚惜掉头就跑,开玩笑,看看“板牙鱼”的牙,再看楚惜的大小,他整只猫都不够大鱼塞牙缝的!   不过楚惜速度够快,几个闪躲便逃离了大鱼的追捕,小小的猫身快成一道残影,大鱼几次扑咬都落了空,而楚惜在躲闪之余竟还给了它几爪爪,挠出了几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几个回合下来,左宁烧死了一条大鱼,白恺年的“空间刃”开膛破肚了一条,楚惜则生生挠死了一条。   左宁祭出一条坚硬的爬山虎藤蔓,将三条大鱼通通扔下海里,秦凝惊魂未定:“怎么会有这么多邓氏鱼?”   单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秦凝解释道:“邓氏鱼,已经灭绝了几亿年!怎么会这样,又是鳞木,又是邓氏鱼,都是现在不该存在的物种……”   楚惜正蹲在船舷上舔爪爪,听到秦凝的解释惊讶得都忘了收回指甲,那上边邓氏鱼的血肉已经舔掉了。   白恺年替楚惜问出心中疑惑:“凝姐,你不是学经济的吗?”秦凝理所当然道:“这跟专业没关系。”楚惜猜后边应该还有一句“这是常识”,可秦凝很给面子地适时住口了。   楚惜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舔干净了毛才后知后觉地吐了吐舌头,十分嫌弃的样子,原来灭绝了几亿年,怪不得味道这么差劲,像是过期了的沙丁鱼罐头,还是没放盐的。   还没等楚惜吐槽完,海上又起了波澜,刚刚那些大鱼原来只是“先遣小队”,现在大部队也赶了上来,至少一千条“板牙鱼”!   楚惜望着那些邓氏鱼的血盆大口,面对着上千条散发着腥臭气味大嘴里的大板牙,突然一个月不吃鱼了,连看都不想看。   大鱼越来越近,黑云压城之势“飞”到了众人头顶,不知是谁咒骂了一声:“这是什么进化方向,怎么全都能离开水了!”   白恺年大吼一声,展开了“空间墙”,将船保护起来,而在“空间墙”之外,左宁的“无根草”先一步跳了出来,一根嫩黄色的小草芽,在左宁的操控之下,迅速长成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   不计其数的邓氏鱼,在触到“无根草”网的时候,迅速成了鱼干,砸到空间墙上之后,有掉进了海水里。   然而这数千条邓氏鱼刚刚覆灭,便又从海面钻出数千条,几乎没有给人留任何喘息的功夫!性命攸关,几人不敢有丝毫懈怠,都打起精神来全力应付。   这些大鱼一批批地死,一批批地填补送死,真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性命,饶是左宁等人异能强大,也禁不起这样无穷无尽地消耗。   单驰吼道:“难道是又一个‘兔狲’?”此言一出,几人具是冒出了冷汗,如果是复制型的异能,那么他们这样的打斗毫无意义,不过是在消耗自身异能罢了!   单驰话音未落,海面上狂风又起,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狂风掀起巨浪,这条大船在大海面前不过一叶扁舟,哪里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单驰打起精神来,力图减小海风的势头,效果还是不错,可单驰的异能却也跟着大幅度消耗起来,楚惜环视一圈,发现几人都有些力不从心的预兆,心道不好。   如果是复制型异能,那么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找到这些大鱼的本体,可本体究竟在哪里?   楚惜烦躁地船板上踱步,漫天大鱼源源不断地向他们的大船砸来,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被吸干了血液,那些大鱼仍旧是分量不轻的庞然大物,只要有几条同时砸向船头,便会有沉船的危险。   而邓氏鱼的数量实在太多,如果白恺年的异能耗尽,左宁稍有疏忽,几条“漏网的鱼干”,便会酿成惨剧。   可现在白恺年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他的空间墙本来就是消耗巨大的异能种类,何况已经坚持了这么久。   不行,必须要马上找到大鱼的“本体”,楚惜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些大鱼既然是从海里跳出来的,那么本体应该就在水下,就像验证楚惜的想法似的,船底下忽然一阵翻涌,船身随之震荡起来。   楚惜立即蹿到船沿处,爪爪扒住栏杆,隔着空间墙,看到水下两颗巨大的板牙,这一条比之前的邓氏鱼要大得多,管中窥豹,单从那两颗板牙就看得出来。   楚惜心中有一瞬间的怀疑:自己想找大鱼“本体”的念头才刚刚形成,这东西就送上门来,会不会太巧了?   可正在此时,楚惜面前的空间突然扭曲,这是空间墙裂开了缝隙!不好!没有时间犹豫,楚惜又看了一眼船沿正下方明晃晃的大板牙,冲着左宁“喵嗷”一嗓子,左宁闻声看了过来,竟脱口而出一句:“不要!”   楚惜奇怪自己隔了那么远竟能清晰看到左宁脸上因异能消耗过度而留下的汗珠,左宁想不到,那一句急切的“不要”,反而成了楚惜“冲冠一怒”的推手,没时间多想,纵身跳了下去!   楚惜第一次使用“吸收”的异能,是在和兔狲搏斗时,因危及性命的紧要关头而觉醒,第二次使用,是因发情期体内烦乱暴躁的情绪一下子激发出来,在孤岛的大贝壳里吸干了谭向晨两人的生命力。   楚惜默默祈祷:这一次也是紧要关头,千万不要掉链子。水下的阻力很大,楚惜做人时并不惧怕水,可现在的猫身,自带畏水属性,他整只猫掉进冰冷的海水里时,绒毛湿透的不适感和漫无边际的黑暗第一时间占据了楚惜的感官。   楚惜屏住呼吸,努力驱散所有的恐惧,奋力向大鱼“本体”游去,终于触碰到大鱼的身体,楚惜霎时间伸出利爪,尖锐的指甲刺入大鱼的血肉,死死扒住。   就是这样,巨大的水压和窒息感包裹着楚惜,楚惜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一小会儿,只要一小会儿,便能结果这条大鱼的“本体”,救下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救下……左宁。   缺氧的感觉令他头脑有些眩晕,嗓子也有些腥甜,楚惜拼着最后的力气,两只爪爪骤然发力,一口咬住大鱼的头部!   可在咬住的那一刻,楚惜却在水下瞪大了眼睛,不对!这不对!从头到尾都……   楚惜想要放开大鱼,可爪爪却无力地垂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坠了下去。 第39章   楚惜第一次体会到“无边无际”是种怎样的恐怖感觉, 海水太深太冷, 楚惜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觉得身体也逐渐冰凉起来, 不停地下坠,直坠入那不见底的深渊。   楚惜咬紧的牙关再也支持不住, 苦涩的海水一下子涌入口腔,就在这时, 他小小的身体陡然停止了下坠, 腰间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 一下子升了上去。   是左宁的无根草!   上升的速度很快, 楚惜破出海面的那一刻,下面那只巨大的“板牙鱼”张开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几乎把船掀翻, 这时白恺年和单驰的异能几乎耗尽了,可这船却“幸运”地没有翻掉。   当然不会翻掉,楚惜现在完全不担心“沉船”的问题,他可以肯定, 如果不是主动跳下去, 是不会被“淹死”的。   楚惜上岸后先是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口水,便开始剧烈喘息,左宁一边抱着湿漉漉的楚惜,一边操控无根草与大鱼们对决,一条条巨大的鱼干噼里啪啦地掉落, 没有了空间墙的阻挡,偶尔一两条砸到船身,引得船体一阵摇晃。   左宁抱得太紧,楚惜想要翻身,急切地“喵”了几声,左宁全力应对邓氏鱼群,只敷衍道:“别怕。”   楚惜在心中大吼:怕屁啊!刚刚我“喵”了一声你就听懂了我是要跳海,默契也没得太快了吧?   楚惜横下心来,干脆对准左宁的胳膊咬了一口,他情急之下力气不小,留下两排尖尖的牙印,甚至渗出了一点血丝,左宁吃痛,下意识松了手,楚惜一边“喵嗷”叫着一边期望自家主人此刻智商在线,看得懂他是什么意思。   好在左宁知道自家毛团不是受了惊吓就乱咬人的神经病,一边用异能控制无根草,一边跟着楚惜跑到船边,楚惜四只爪爪并用,扯着嗓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嚎叫。   他的举动不仅引起左宁的注意,也引得其余几人看了过来,唯一还能动弹的秦凝也扔下单驰和白恺年几步跑了过来。   一下子引过来两个人,楚惜很激动,继续“喵嗷”大叫,哪知单驰开口:“小心大鱼!你的猫是不是吓到了?”楚惜气得差点没冲过去给他一爪爪,异能消耗干净了,动都动不了,就不能闭嘴吗!   可他现在是猫,口不能言,只能干着急,希望他们别被单驰带了节奏,左宁靠近船边,只见海面波涛汹涌,一片暗沉的蓝黑色,船下巨大的邓氏鱼“本体”,正龇着大板牙,瞪着两只浑浊的小眼睛恶狠狠地朝他们看过来。   左宁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楚惜扒着船舷一副死也不松手的架势,很明显是要告诉他们些有用的信息,是关于那条巨大的“本体”邓氏鱼吗?   秦凝突然道:“‘鳞木’不见了!”左宁一下子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此时大海中干干净净的,只见幽兰深黑的海水,且只是咸腥的海水味道,哪里有什么血水一样的红色“鳞木”?更别提那浓浓的铁血味了。   左宁道:“这是……难道是鳞木的幻象?”秦凝道:“这东西可以致幻的话,也许从刚刚开始的一切都是假的,没有暴风雨,也没有邓氏鱼。”   左宁不是第一次碰到“鳞木”,当初取空间戒指的时候,只知道楚惜昏倒了,可这东西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难道是因为这次的规模够大?   没有时间多想,左宁道:“凝姐,你的精神系异能……”秦凝舒了口气:“我不知道,但可以试试。你暂时不要浪费异能,只护住他们两个就好,这片海上的‘鳞木田’,似乎旨在消耗我们的异能,并没有直接造成伤害的能力。”   左宁点头,之前唯一没有“作用”的秦凝倒成了关键,楚惜见他们猜出了其中关窍,也稍稍放松了些精神,任由左宁将他抱走,可心中依旧忐忑,他的判断究竟对不对,而秦凝有没有能力破除“鳞木”的幻境?   这个幻境太过庞杂和强大,与从前那片小小的鳞木田不可同日而语,它将四个异能者加上自己困在了同一个“异度空间”里,这是思维的空间,且是几个人联系、捆绑在一起的思维空间。   然而,有时候,只要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快刀斩乱麻似乎也有奇效,几人一时间都感觉到了晃动,不是船体的晃动,而是目之所及的整个世界,连同阴霾的天空、蓝黑大海、狂暴的飓风、甚至天边闪电扯出的银光……   所有的景象,渐渐膨胀扭曲,像是承受不住负荷的气球,终于一声炸裂,土崩瓦解。   天崩地裂的响动之后,便是另一番景象,晴空如洗,艳阳高照,哪里来得什么暴风雨?   船体也一如出发时的坚固,海面一片血红色,像是酣战一场后的修罗场,只是安静得诡异,哪还有的什么巨型远古怪鱼?   只是几人的异能是实实在在地消耗了七七八八,白恺年和单驰几乎是摊倒在甲板上无法动弹,秦凝还好,只是微微喘息。   幻境中左宁虽然是主要输出,可他已经有了隐隐突破三阶的预兆,异能阈值比其他人都要高,即使消耗了这么多,还是有力气站得笔直,他环视一周,大船周围忽然着起火来。   火光一路蔓延,以大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直烧到水天相接的地方。其实火势并不大,薄薄一层烧得干净利落,所到之处再无一点红色“鳞木”残留,似乎恰到好处地将一颗颗细如牛毛的“鳞木苗”燃烧殆尽,便再不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能量。   只能用“效率太高”来形容。   秦凝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精准了吧。”左宁只微微颔首,不置可否,从一开始他对异能的掌控力便相当了得,经过几次进阶,和无数次的战斗历练,更加炉火纯青了。   至少目之所及的鳞木都被销毁了,船帆也落了下来,虽仍有海风,大船却停在海面上,只是微微晃动,左宁顺手将楚惜湿漉漉的毛也烘干了,撸了一把猫头,喃喃道:“你怎么发现那是幻境的?”   楚惜无意义地“喵”了一声。   他不需要也没办法告诉左宁刚刚在水底,他是打算故计重施,吸干那“本体”的生命力,那东西即使碰触间能感到有“实体”,甚至会使用异能,可并没有“生命力”,幻境再真实恐怕也是调动被困者本身的思维,与之共同建立起的“世界”。   只有不是真实的,必定有漏洞,或者说不合常理的地方,只要发现这是“幻境”,便有了解决方向,何况这里还有一位精神系异能者。   自家小猫已经两次救众人于危难,可平时除了撒娇卖萌似乎也没有太多过人之处,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黑压压一片从船底掠过,不像鱼群,倒像是贝壳。左宁问道:“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秦凝拿出航海图和指南针:“已经接近目的地了,据说那‘怪物’的行动范围很大,不过出没的时间应该吻合,具体什么时候碰上就要看运气了。”   “看运气么。”左宁低声重复了一遍,几人都是沉默,还没遇到大Boss,便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左宁伸出一只手,试了试风向,如果升起帆来,仍旧是往“海怪”出没的方向去。   左宁道:“赌一赌吧。”   秦凝问:“赌什么?”   楚惜却一下子猜到了左宁的想法,进阶是件即便明知危险,却没人不向往的事情,果然,左宁接着问:“你们有没有去‘炼药房’把红色脑核炼制成辅助进阶的‘药丸’?”   白恺年道:“在净土城修养的一个月里,我已经服用了一颗,提升到了二阶异能,现在手里还有五颗。”   秦凝有些迟疑:“我和单驰只兑换了一半的脑核,单驰服用了一颗,我服用了两颗,目前也都是二阶异能,可身上加起来也只有三颗。”   刚到净土城时,两人便有了在那里安定下来的打算,多半剩下的脑核存起来留着买房用了。   这药丸据说在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只要三粒,便可以令一阶异能者进阶成二阶,由二阶进阶到三阶则需要九粒,目前还没有依靠药丸成功进到四阶的例子。   而体内本身有一定能量积累的异能者,并不一定需要上限的药丸数量,比如在战斗中经常使用异能的白恺年,只需要一颗药丸,便进到了二阶,而秦凝则需要两颗。   左宁从空间里取出一个鹿皮袋子,道:“我这里有二十一枚辅助升级的‘药丸’,足够我们用了。”   现在所有人都是二阶,左宁已经隐隐有了冲破瓶颈进到四阶的征兆,也许一个脑核就够用了,不算左宁,三个异能者需要进到三阶,上限是二十七枚脑核,而他们手中一共有二十九枚脑核,的确足够了。   可单驰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左宁居然这么大方。很多异能者出去做任务、猎杀丧尸,就是为了攒足够的脑核,去“炼药房”换取“药丸”以求增长实力。   在末世中,自身的能力可比一餐一饭来得更加实在,那是活下去的根本,而丧尸不断进化,变异动物逐渐增多,食物愈发匮乏,这药丸就显得更加珍贵。   以左宁的实力,自己升级,或者干脆现在丢下他们不管,也不是逃不回去,不论是左宁执着于“末世的真相”也好,有意培养自己的“嫡系”也罢,他终究是将“药丸”分给了几人。   单驰吃下第六颗药丸时,终于感到了体内能量四处流窜,有了突破的迹象,单驰眼见自己的白色“脑核”起了变化,洗精伐髓般的感觉,并不陌生,经过短暂的昏迷,单驰成功进到了三阶。   海面风平浪静,却随时有遇到“海怪”的风险,单驰升起了船帆,紧盯着一切风吹草动,他现在体内异能充沛,这艘船随时可以全速起航。   最终秦凝用了七颗,白恺年用了四枚,而左宁只消耗了一颗,便升到了四阶,至此全员进阶成功。   还剩下十一颗药丸,左宁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喂给楚惜,毕竟变异动物进阶的危险要比异能者大得多,何况现在不是冒险的时候。   且大战在即,这药丸其实就是脑核的精华,而脑核是异能的结晶,危急时刻,如果异能耗尽,用药丸补充也许也有效果,可数百枚红色脑核才能凝炼出一颗的药丸,太过珍贵,并没有“用来补充能量”的先例。   楚惜倒也没有异议,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可以慢一点进阶,也许就能多在左宁身边多呆上一阵子。   此时帆船依旧在地图圈定的海域附近徘徊,经过一番短暂的调整,全员实力大增,左宁道:“去海沟中心。”   海风应声而起,帆船快而稳,留下一条长长的白色水痕,随着大船向深处滑行,附近水域渐渐浮现出暗红的“血水”,左宁当机立断,一路前行一路焚烧,不给那些东西一点蛊惑人心的机会。   没有了鳞木的覆盖,众人看清了水下的东西:越接近海沟深处,水下的鱼群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偶尔跳出水面的丧尸鱼和蠢蠢欲动的鹦鹉螺,更有成片的水母见到生人,缓缓升到空中。   白恺年第一时间铸起了空间墙,可那些水母似是好奇多一些,并没有展开攻击的意思,只围着大船四周观察,不肯散去,倒想是漫天的透明气球。   忽然海水翻搅起来,他们的到来终究惊动了这片海沟的主人——一条大到看不清全貌的“海怪”从水底钻出半个身子,两侧鳞片似的东西不停抖动,巨大的黑色眼球向前伸过来,似乎要看清送上门的点心长什么样。   楚惜却是认得这家伙,那些“资料”里也有描述猜测,可眼见为实,这玩意足够危险却也足够珍贵,即使在末世后期也是让人又恨又爱的存在。   楚惜对这东西有自己的爱称,不禁扯着嗓子“喵”了一声:香草凤尾虾啊! 第40章   秦凝道:“果然是‘奇虾’!”   如果之前的邓氏鱼存在于幻象, 旨在消耗几人的异能, 那么这次的奇虾则是实打实的“海怪”。   楚惜上辈子见过这东西,奇虾的脑核在末世后期可是比其他变异动物或是丧尸脑核更加管用的“硬通货”, 如果说红色、粉色脑核是铜钱,那么“进阶药丸”就是白银, 而一出现便是七阶的奇虾,它的脑核不止是黄金, 简直堪比宝石。   只是现在奇虾应该刚刚出现, 他们即使成功晋阶,可还是有不少差距, 未免太过勉强, 而且楚惜一直把这东西当做高级药丸,怎么也没想到它会跟末世的源头有关系。   难道是陈子真叔侄为了骗他们上当,不惜跟天下人撒了大谎?   那奇虾半截身子泡在水里, 半截露出海面,两条长有尖刺的前肢还滴着水珠,浑身都被坚硬的铠甲包裹,从这个角度看, 刚好能直视它环形的口锥, 像个巨大的菊花。   如果从现代人的定性思维考虑,更像是个倒立着、拿屁股冲着他们的皮皮虾。   白恺年道:“凝姐,这奇虾又是什么东西啊?”   秦凝道:“奇虾也是早就灭绝的古生物,是几亿年前海洋中的霸主,可应该没这么大才对, 现存的化石显示它们只有两米多长……”   末世之后,以鳞木和奇虾为代表的古生物“复活”,丧尸横行,变异动物和变异植物屡见不鲜,经过这么久的洗礼,看到再奇怪的东西,几人也已经淡定了。   那奇虾块头虽大,可行动缓慢,不知是不是在处于向陆地进化的过渡期的原因。倒是那些水母在空中越聚越多,围在众人身边不远不近地漂浮着。   而脚下的鹦鹉螺则成群结队地漂浮在海面上,它们之所以称之为鹦鹉螺,便是因为整个螺形外壳光滑,颜色艳丽,像鹦鹉的喙,他们聚集在一起,色彩斑斓而虎视眈眈。   几人准备了半天,以为是一场酣战,却没想到对方只是默默地“围观”,楚惜却知道这只巨大的奇虾没有立即攻击大概是在等待坐享其成。   “飞”出水面的水母越聚越多,七彩的鹦鹉螺也渐渐有了将他们彻底包围的趋势,反倒是那些丧尸鱼,被七彩鹦鹉螺丝状的触须拂过,便掉了一层皮,很快只剩下白骨。   奇虾倏然钻回水中,那些浮在海面上的鹦鹉螺们随着奇虾带起的巨浪撞击在大船上,引起剧烈的响动,而它们受了惊吓似的,分泌出一种刺鼻的气味,那些成了白骨的丧尸鱼,竟连骨头都保不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在了海水里。   楚惜咽了口口水,别是进化出了腐蚀体液,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鹦鹉螺倒是无意中起到了净化的作用,怪不得这片海域虽然也受了“丧尸病毒”的污染,可并没有出现大范围失去理智、见活物就攻击的丧尸化海洋动物。   而如今只需要面对它们,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那些鹦鹉螺有大有小,最大一只至少有十米长,而最小的不过手掌大小,可都统一地对他们的大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齐刷刷地用丝状触须“抚摸”大船的船身。   必须尽快击杀奇虾,取得它的脑核,这里不比从前遇到的任何一处“战场”,这些海洋生物,很有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更深处的海沟内不知还有什么危险的、奇怪的生物。   何况这些集体“抚摸”大船的鹦鹉螺就足够令人头疼了,船体虽厚,可它们数量越来越多,不多时就会将大船腐蚀出漏洞来,必须在那之前解决掉奇虾,而后迅速离开。   奇虾似乎也对大船有些兴趣,虽然没有主动攻击,但也只是在附近徘徊,并不打算离开,它在水中的行进速度要比陆地上快得多,体型虽然庞大,动作却异常灵活。   左宁控制木系异能,将无根草遣入水下,竟完全追不上那大家伙,左宁收回无根草,凝眉不语,白恺年道:“水下阻力太大,且视线不清,如果能把它引上水面就好了,在水下我的‘空间刃’也同样会受到海水阻力的影响。”   秦凝点头:“它在水面上动作迟缓得多,可看起来外壳很坚硬,小左,你的无根草能穿透吗?”   左宁点头:“应该没问题,‘无根草’也会随着我的异能等级提升而增加力量,除此之外还有金属化变异的植物,不过在水下很难。”   水下的鹦鹉螺们一直不停在大船四周绕圈子,甚至有几只个头小,身体灵活的已经顺着船体爬了上来,秦凝皱眉:“鹦鹉螺没有吸盘,怎么会爬上来?”单驰道:“别忘了,他们既然是变异动物,已经进化出了分泌腐蚀液体的能力,再进化出吸盘也不足为奇。”   “倒是这些动物究竟为什么一直绕着我们转?”单驰疑惑道,“如果说奇虾对我们感兴趣倒也有可能,毕竟他们那么大的块头,将这船当成了食物,可那些巴掌大的鹦鹉螺,还有这些空中飘着不肯离开的水母,倒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一样……”   其他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唯有楚惜猛然一惊,连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楚惜舔了舔鼻子,下意识地往左宁怀里缩了缩,他怎么忘了?很多时候,动物比人更加敏感,它们认为有用的东西,第一个念头自然就是占有,比如之前的大兔狲,而这些海洋生物比陆地上进化得更快,当然也会“感知”到楚惜。   “不管是什么,先弄死这群该死的鹦鹉螺!”白恺年边说边使出空间刃,爬在最前面的几只立即连同外壳一起应声而碎,左宁道:“小白,船底再加一层空间墙,还能支撑多久?”   白恺年道:“半小时应该没问题。”话音刚落,那些趴在船底的鹦鹉螺便被生生隔开,有些甚至因急速的空间扭曲而生生捻成了肉饼。鹦鹉螺的腐蚀性液体攻击也暂时失去了作用。   楚惜记得白恺年最开始支撑一个小小的空间墙也只能几分钟而已,现在将整艘大船保护起来的空间墙,竟能支撑半小时之久,看来升级的确能引起质变,可面对那样强大的“海怪”,半小时的时间当然不算很充裕,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速战速决,楚惜开始思考起自己做诱饵的可能性。   那只巨大的奇虾开始围着大船绕圈子,像是看明白了局势——那些鹦鹉螺已经丝毫没有办法毁坏大船了。奇虾抬起两只孔武有力的前肢,拍打起空间墙来。   它力量大得惊人,连船体都跟着晃动,白恺年的额角渗出冷汗来,看得出他在不断释放异能补充被奇虾撞击出的“漏洞”来,左宁扔给白恺年一粒药丸:“感到异能枯竭的时候,试试这个。”   白恺年点头,将那药丸仔细收好,除了左宁,净土城内目前为止还没有依靠药丸成功进阶到四级的异能者,不到万不得已,白恺年还不敢贸然吃下。   左宁掌中的无根草蠢蠢欲动,却迟迟没有使用的意思,左宁道:“单哥,凝姐,如果将水母放进来,你们有把握对付么?”   虽然不知道左宁的打算,可单弛也不废话,立即答道:“没问题。”左宁点头:“小白,把上边的空间墙撤了吧。”   白恺年不明就里:“宁哥,我还撑得住!”左宁摇头:“不给点诱饵,怎么引鱼上钩?”   白恺年见左宁似乎胸有成竹,便依言撤掉了水面上方的空间墙,那些透明的水母便一下子涌了进来,可它们似乎有所忌惮,犹犹豫豫地没有展开攻击却也不肯离开。   可单驰哪里敢赌这些无脊椎动物的想法?立即运用异能,将水母们吹散了,秦凝连忙去收了船帆,免得大船受单驰风系异能的影响,果然,那些水母不死心地又飘了回来,速度似乎比刚刚还有更快。   奇虾两只带柄的巨大黑眼睛,一下子伸得更长,倏忽间露出水面,分明看到了水上的动静,可又迅速收了回来,不肯再钻出来,只是每撞一下,便迅速游向远方,继而加速冲撞回来。   白恺年的空间墙几乎支撑不住,低低咒骂了一声:“这鬼东西哪来的这么大力气?”楚惜暗道:这鬼东西自打出现以来就是七阶,当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普通变异动物。   左宁只是站在船沿处一言不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楚惜却知道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做了决定,要给其他人吃定心丸罢了,这是在赌。   楚惜知道这次的赌注其实是自己,那奇虾不肯离开,却也不敢贸然上岸——此刻的奇虾还没有进化出完美适应陆地的生存和捕猎能力。   它们是海中的霸主,可离了水能力会大大减弱,而海面之上是具有稀有能力的四个异能者,以及……自己。将船撞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可如果自己给他加点码的话……   正在此时,白恺年忽然痛呼一声,肩胛处迅速红肿了一大片,一只不知何时躲进了稳向板后的大水母蜇到了白恺年裸露在外的肩膀,秦凝见状立即对那落网之鱼使用了精神力攻击,大水母爆浆而亡,流了一甲板的透明液体。   单驰骂了句脏话,也在同时再次操控风系异能,一股微型龙卷风在大船内扫荡起来,没有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一看之下,发现这东西隐匿的本事竟还不小,不断有大水母爆浆的声音响起,噼噼啪啪地撒了满甲板的透明浆液。   白恺年的伤势并不致命,可一惊之下,气息不稳,加之奇虾不间断地攻击,水下的空间墙一时间有了破裂的趋势,修补的速度必须要比奇虾的破坏速度更快,肩膀的巨痛和异能的加速消耗,令白恺年汗如雨下。   照这个情形,别说半小时,可能空间墙崩坏就在眼前,白恺年攥紧了手中的药丸,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正要往嘴里送,正在此时,远处响起了喧阗的海浪声,像是巨大的鱼群快速移动。   可声浪实在太大,连那孜孜不倦撞击空间墙的奇虾也停顿了一秒,楚惜突然灵光一闪,那不是什么大鱼,而是奇虾群!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楚惜“嗖”地蹿出了左宁的怀抱,与此同时,一滴鲜血落在了水下奇虾带柄的巨眼上,那铁了心不断撞击船身的庞然大物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然从海底钻了出来,因为动作太快,掀起的巨浪将甲板狠狠冲刷了一遍,几人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左宁反应极快,祭出了“无根草”,数条黄绿色藤蔓激射而出,径直插入了奇虾坚硬的甲壳,然而七阶的远古生物哪里那么好对付?奇虾竟挣脱了数条无根草,直向楚惜扑去!   这个动作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楚惜本是速度变异,也是赌奇虾在水面上不会快过自己,哪知刚跳出一半,便眼前一花,不知何时半空中竟布满了透明的大水母!   剧痛从四面八方袭来,楚惜疼到极点几乎失去了知觉,哪里还跳得动,眼看着就要落入奇虾那菊花一样的口锥中,环形的利齿兴奋地开合,只要再靠近一点点楚惜便会粉身碎骨!   一只漂浮的巨大水母就在眼前,楚惜强忍着四肢的剧痛,刚刚抬起一只爪爪,便见白光一闪,竟是离他最近的单驰!   楚惜不敢耽搁,几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踩向那水母巨大的伞状体,借力一跃,与此同时,一声痛呼从楚惜耳边传来,可他顾不上那么多,就着左宁在奇虾头顶开的洞咬了下去!   正在这时,左宁伴着火焰的数条吸血藤也迸射而来,比距离奇虾最近的单驰和楚惜也慢了不过几微秒。   楚惜只觉奇虾的生命力太过磅礴,远不是他所能承受的,好在左宁的无根草这一次成功刺入了奇虾的大脑内部,竟在几个呼吸间便将这庞然大物吸食得干干净净。   楚惜只觉体内异能乱窜的同时,身体又被水母蜇得没一处好地方,疼得几乎昏厥,可事实证明,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刻,昏倒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无根草从奇虾的空壳里退出,楚惜只瞥见白光一闪,是得手了么?还没看清便觉腰间一紧,他自己也被无根草结结实实捆回了左宁的身边。   可此时放松还是太早,身后因‘大鱼’急速游动而掀起的浪潮声越来越近,左宁顾不得许多,直接将楚惜塞入怀里,大喝一声:“快走!” 第41章   几人连忙去升起半降的船帆, 刚刚固定好, 大风便平地而起,行驶中空间墙反而会增加阻力, 白恺年借机靠在桅杆边修整,肩胛处的红肿伤口, 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血泡。   白恺年不算强壮,肩膀也是少年人特有的苍白瘦弱, 便显得伤口更加狰狞可怖, 左宁从空间取出消炎药递给白恺年。   因为事出紧急,左宁没时间遮掩, 白恺年见左宁凭空“变”出药品来, 微微皱了皱眉,突然低笑道:“怪不得姓郑的要追杀你,原来他的宝贝在你这儿。”左宁倒也没否认, 他们朝夕相处,这种事情早晚会藏不住,何况并肩战斗这么久,已经是危急时刻中性命相托的伙伴。   左宁转过身, 扔给单驰一瓶药:“单哥, 谢谢你。”   单驰用完好的那只手接住,并没有趁机渲染自己刚刚救猫的英勇,只轻轻裂了裂嘴:“应该的,你的猫不简单,救了我们几次。”单驰这样坦白, 反而显得真诚得多,左宁习惯性地揉了揉楚惜的头:“大恩不言谢。”   单驰的伤势要重得多,奇虾的口锥即将吞掉楚惜的那一刻,居然是最近的单驰以血肉之躯抵挡了一下,当时情况太危急,单驰的异能又不能直接操控实物,他这一挡虽然救了楚惜,自己却也伤的不轻,被那奇虾的巨齿生生咬掉了大块血肉,只要再深上半寸,他的胳膊就废了。   可即使这样,单驰也没有多哼一声,倒是让人另眼相看,有时候,恶劣的条件下,反而让人突显出坚韧的一面,单从这点看,楚惜对单驰是既感激又佩服的。   不过楚惜并不打算学习单驰的坚强,此刻左宁的大手正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伤口,楚惜明明浑身上下都肿了一圈,如果不是血污染脏了毛,倒像个横宽竖阔的毛球,只是片刻的功夫,那红肿竟消了大半。   左宁有些疑惑地去翻楚惜的毛,楚惜知道他早就生出了疑虑,可总期望真相揭示的那天越晚越好,身上的剧痛已经减轻了不少,可左宁的大手一碰,楚惜便疼得受不住似的,不住地“喵咪”嘤咛,不止是为了消减左宁的怀疑,更是因为贪恋这人的手掌的温度。   自从刚刚吸食了那巨大奇虾的生命力,楚惜便感到体内力量汹涌滚动,他知道那“力量”并非异能,可即使不用闭上眼睛也能看到自己那与众不同的脑核,那个七彩的“圆球”又开始急速转动。   与上一次不同,楚惜并没有昏迷,只是游离于现实和虚拟间,两个不同维度的空间似乎重叠了,他明明也能看到左宁抚摸自己的大手和带着疼惜的眼神,也能感到大船骤然加速,带来的耳边呼啸的海风。   身后喧阗的海浪声也越来越近,那是奇虾群追赶而来的声音!单驰几乎使出全力,脸上青筋暴起,海上狂风肆虐,后边的奇虾群越来越近,大船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木质结构的船身几乎支撑不住这样剧烈的行进。   白恺年扶着桅杆站起身来,肩胛处的伤口依旧狰狞,却完全忘记疼痛一样,无数道空间刃激射而出,堪堪阻挡了一次几乎撞上大船的危机,左宁的无根草也是数条齐发,不过也只能减弱它们的攻击速度罢了。   几人合力跨阶击杀七阶奇虾,本就已经是堪称传奇的事迹了,而与奇虾群以命相搏,更是和送死无异,唯有极速逃到岸上去,才能有一线希望。   大船之前被变异鹦鹉螺腐蚀过,又经过几天的行驶,现在的速度几乎到达了它承受的极限,船身有些倾斜,似乎底下某个舱室终于不堪负荷,漏了水。可几人都不敢怠慢,身后就是穷凶极恶的“海怪”,这个时候停下来必定尸骨无存。   翻涌的海浪打湿了几人的衣衫,大船摇摇欲坠,可楚惜即使全身湿透地贴在左宁胸口,听着身后奇虾的“咆哮声”,却意外地并不害怕,即使在危如累卵的船只上,且后有追兵,可他耳边除了嘈杂的嘶吼和海浪声,听得更清楚的竟是左宁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何时起,只要跟左宁在一起,楚惜便觉得安心,这是一种无关能力的、无条件的信任,也是因着这种信任,楚惜的“进阶”并没有因为外界的危险而被打断,游走于四肢百骸的异能,虽然速度快得惊人,却有条不紊,没有一丝一毫濒临崩溃的预兆。   左宁一只手紧紧抱住楚惜,另一只牢牢抓住船舷,手下的木质结构竟有了分崩离析的征兆——那上面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纹!   正在此时,秦凝尖声叫道:“不好!前面有暗礁!”   单驰闻言下意识地一僵,风力刹那间有所减弱,左宁立即大吼:“不要停!直接撞上去!”这种时候任何一瞬的犹豫都是致命的,所有的决定都要在须臾间完成,不论对错!单驰横下心来,反而加大了异能输出!   停下来必死无疑,而那暗礁似乎很大一片,现在已经驶出了奇虾们活动的海沟,暗礁反而成了隔绝奇虾的屏障,就算船身撞碎,他们掉进水里,也还可能有一线希望。   礁石越来越近,身后最近的奇虾头顶被空间刃和无根草击得伤痕累累,可依旧不要命似的向前冲,悍勇非常,眼看就撞到了大船尾部,这时候帆船前端已经撞上了礁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碎裂声。   狂风的推送和奇虾的撞击,再加上船本身的惯性使然,令整艘大船顷刻间土崩瓦解,碎裂成了成百上千块木板,借着冲撞的力量,四散飞出。   几人也被迫纷纷向前弹射出去,左宁的手臂箍得很紧,楚惜也下意识用爪爪死死扒住左宁的衣襟,可预想中冰冷苦涩的海水并没有如期而至。   反而在依旧摇晃着前进,耳边是清晰的海风,楚惜不可置信地探出个圆脑袋,入眼一片草绿色,他和左宁竟站在一大片花叶之上!   不止他和左宁,单驰和秦宁共乘一片绿叶,白恺年单独站在巨大的白色花瓣上,礁石之后的奇虾们发出愤怒的嘶吼咆哮,而几人借着水流的力量依旧在前进,速度竟也不慢。   那些奇虾有几只打头的倏然钻出水面,带着尖刺的巨大前肢不甘地挥舞着,水淋淋地向几人追来,好在那些奇虾出了水面之后,速度大减,左宁又祭出一朵巨大的扶桑,其中一片花叶直直竖起,像极了船帆。   不用左宁吩咐,几人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跳上扶桑花,那些奇虾速度慢了下来却没有放弃,左宁一道数米高的火墙猝然在海面上升起,暂时阻隔了奇虾们的追击,就在这时的空当,单驰释放出风系异能,那大朵扶桑花立即飘远了。   毕竟不是船只的流线型设计,扶桑花的速度比之大船要慢得多,可庆幸的是,奇虾们出水后的速度更慢,这一片礁石群意外地广袤,海水深度与那片海沟不可同日而语,奇虾进入只会搁浅,恐怕连那大船也难以行进,而左宁几人的“花船”却刚刚好适合。   坏处就是一个掌控不好,花瓣便会原地打转,不知漂浮了多久,奇虾们似乎终于放弃了,他们身后只剩下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的平静海面,哪里还有那些远古“海怪”的踪影?   几人放松下来,单驰干脆停止了输出异能,虚虚靠在秦凝的肩膀上,微微喘息,任由秦凝给他伤口裂开渗出鲜血的手臂重新包扎。   白恺年伏在花叶上吐了个昏天黑地:“宁哥,能不能换个花,转得我头晕。”左宁认真道:“还有‘鹿铃’,不过有毒。”白恺年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干脆把头卡在两片花瓣之间的缝隙中,不打算再抬起来了。   楚惜也从左宁的怀里爬出来,此时他“虚拟空间”中的七彩脑核终于停止了转动,在不耗费一颗进阶药丸的情况下,顺利升上了三阶。   只不过了吸了一只奇虾的“生命力”而已,似乎上一次进阶也是因为那只大兔狲,进阶竟然这么容易吗?要知道楚惜上辈子费尽心力寻找了不少药丸,可统共也只进阶过一次。   不过这归根结底是件好事,因此这些疑问完全不能破坏楚惜的心情,他现在整只猫都神采奕奕,与白恺年和单驰的凄惨模样形成了鲜明对比,楚惜两只爪爪向前伸,圆屁股高高撅起,伸了个幸福感十足的懒腰,却冷不丁与左宁的眸光相对。   楚惜立即可怜兮兮地“咪”了一声,“痛苦”地缩成一团,左宁注意到楚惜已经完全消肿了,甚至连身上的皮毛也恢复了油光水滑的状态,哪里还有一点病痛在身的样子?   不由得轻描淡写道:“装的一点都不像。”楚惜立即不动了,整只猫贴在花瓣上,只留琥珀色的大眼睛偷瞄左宁的表情,见自家主人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秦凝给单驰包扎好了伤口,便腾出一只手挠了挠楚惜的下巴:“你的猫似乎进化出了恢复能力。”楚惜警觉地竖起耳朵,下意识就要躲开,左宁却岔开话题:“指南针还在吗?”   秦凝并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主人不喜欢多说,她便不会再主动提起,自然地收回手,摇摇头:“指南针在大船解体的时候一起丢了。”随即抬头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等北极星出现吧。”   如同印证秦凝的话,很快日落月升,繁星点点,映得海面也泛起波光,黑色的夜空与同样蓝黑的海面近到不分彼此,北极星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他们指引方向,“花船”再次起航。   秦凝道:“现在偏离的方向不远,也许今晚就能回到岛上。”想到很快能回到安全的地方,几人竟都没了睡意,辨识方向、控制速度,分工明确。   明月皎皎,霄河灿灿,远远望去,一朵扶桑花在海上径自漂泊,居然有几分乱世中难得的恬静。   而楚惜也很有做猫的自觉,乖巧地趴在花瓣正中央,不知不觉就伴着花香睡着了,再次醒来,竟已经破晓,楚惜打了个呵欠,忍不住起来活动活动,借着晨光跃跃欲试地用爪爪去拍那明黄色的花蕊。   秦凝也打了个哈欠,可见楚惜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又摸了几把,楚惜只觉力度频率刚好,没两下便放弃了扑花蕊,讨好地翻出了白肚皮,冲着秦凝“咪”了一声。   左宁似乎很想把自家没出息的毛团拽回来,可一时找不到理由,面部有些纠结,楚惜无知无觉地四爪摊开,抖着两颗毛绒绒的猫蛋蛋,发出“呼噜呼噜”的愉快声响,正在此时,白恺年突然大声道:“前面是不是到了?”   可不就是出发的那座海岛?可还没来得及靠岸,便先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蓝凤蝶,迎着晨光向着反方向飞远了。 第42章   左宁眉头微皱, 那两个司机居然那么大的胆子, 刚刚警告完就明目张胆地带着蝴蝶飞回去了?   此时天刚蒙蒙亮,除了那只大蝴蝶之外, 还真的没见到其他人影,几人将“花船”停靠在岸边, 左宁在几人上岸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收回了那巨大的扶桑花。   上岸之后, 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大贝壳, 令左宁意外的是,那里仍然停着两只大蝴蝶, 几人都有些捉摸不透, 那两个司机既然对陈家叔侄这样忠心,要断了他们的后路,为什么不把蝴蝶一起带走?   几人正在犹疑, 却听一声惊呼:“你们还活着?”正是Christopher,与他同行的Elton也磕磕巴巴“你”了半天没你出下文来。   左宁更加不明就里,即使那海沟再危险,他们也没必要像白日见鬼一样得连舌头都不利索了吧?两人的大惊小怪很快吵醒了孤岛上的其他人, 众人都是一副同样见了鬼的反应。   还是“酒吧”里的服务生小黑操着流利的普通话, 跟几人解释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他们出发击杀奇虾,竟然去了一月有余!   “这不可能!我们只去了两天而已。”单驰道。   小黑却愈发言之凿凿地肯定,并且贴心地告诉几人那四个跟着他们的司机,而另外两人等了他们半个多月之后, 便离开了一个,最后剩下一个天津口音的司机,就在今天清晨刚刚出发。   见了岛上客人们的反应,又听小黑的解释,楚惜不由得想到一个可能性,秦凝低声道:“难道是那个鳞木的幻境?”白恺年也点头:“只有这个解释,可是……”可是在幻境中的时间也只是几个小时而已,且他们从幻境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饥饿或者过度劳累,反倒像是那一个月的时间被冻结封存了一样。   太多的疑惑,不是一时半刻能理清的,左宁示意小黑继续,小黑忙补充:“他们给两只蝴蝶留下的花蜜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如果你们再不回来,蝴蝶估计也要饿死了。”   秦凝道:“那两个人也算是讲信用了。”小黑神色有些复杂,语焉不详道:“死了的两个尸体特别瘆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五十岁,那两人,呃,大概是害怕。”   楚惜闻言有些心虚地抖了抖耳朵,左宁倒是淡定地岔开话题:“先给我们收拾出几间屋子,明天一早出发。”几人都是一夜没睡,且多多少少有伤在身,急需睡一个好觉,修养一番,这个提议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好好休整了一天一夜,几人复又精神饱满起来,只是没了司机,如何驾驶大蝴蝶成了难题,单驰学着几个司机的样子,握住大蝴蝶的触角,可那蝴蝶除了不耐烦地晃晃脑袋,就是连连后退,竟是连翅膀都不肯展开。   还是秦凝自告奋勇,用精神力与之沟通,这才成功骑上了蝴蝶。因为秦凝“驾驶”蝴蝶时,需要不断消耗异能,所以回程比来时慢得多,竟走了整整一个星期。   再次踏入净土城,不意外地引起了轰动。   这次几人刻意高调回城,并没有走城门,巨大的蓝凤蝶扇着翅膀从天而降,正落在净土城最大的集市里,蓝凤蝶向来只有“财大气粗”的异能者,或是净土城官方指派的“德高望重者”才用得起,而一来就是两只,且没有遵循规矩落到指定地点,原本就热闹的街市更加喧嚣起来。   左宁依旧是出发时候的行头,众人见到他带着鸭舌帽,怀里探出个虎斑猫的圆脑袋,立即有人大喊一声:“是无根阎罗!”   此言一出,当即不少人附和,有人惊恐大喊“见鬼了”,也有人兴奋大叫“他们回来了!”一时间蜩螗沸羹,好不热闹。   左宁给单驰使了个眼色,单驰立即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人声渐渐变小,忽然又有人大声问道:“你们怎么走了这么久?那海怪的脑核拿到了吗?”   左宁半张脸都遮在鸭舌帽下,眼观鼻鼻观口,老僧入定一般,摆明了不想出风头,单驰于是清了清嗓子:“幸不辱命。”   这一句简单的应答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有个衣衫褴褛的男人,竟当街留下泪来,语无伦次道:“丧尸、有救了,原来的世界……”   激动的情绪传染一般迅速蔓延,尤其是穿着破烂,生活艰辛的“普通人”,楚惜知道,很快整个净土城都会知道他们“凯旋归来”的事情。   净土城内最高级的住宅区中,陈星雨狠狠摔破了一个骨瓷茶杯,末世之后,连艺术古董都变得一文不值,可惜的倒是茶杯中的金骏眉,这东西可是喝一点少一点了。   端茶小弟吓了一跳,蹲下去捡骨瓷的碎片,却被陈星雨一脚踹开,他是力量型异能者,这一脚带了怒气,那小弟的肩胛骨差点碎裂,多亏刚好倒在沙发旁的软垫上。   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连忙安抚:“陈少,别动气,就算活着回来了又能怎么样?”陈星雨不耐烦地挥开她:“你知道个屁!滚!”   末世中的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向来是比异能者还要珍惜的物种,她似乎从来没被这样粗声骂过,一下子愣住了,但还是没胆子跟陈星雨顶嘴,听话地“滚”了。   几个手下也是噤若寒蝉,没人打算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陈星雨道:“那两个司机不是说他们一个月都没动静必死无疑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手下抓住了转移怒火的机会,忙道:“我这就去把那俩办事不利的傻逼叫过来!”   陈星雨摆手:“不用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我叔叔那里……”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吵嚷的咒骂声:“城主见自家外甥,你算什么东西?滚!”陈星雨连忙迎了出来,陪着笑脸叫了一声:“二叔。”   陈子真沉着脸不说话,陈星雨忙道:“二叔,进去坐吧。”   手下都远远地守在门口,却还是能听到屋子里间或传出的咆哮声,刚刚那个被踹了一脚的跟班,此刻一脸的隐忍,显然因为陈星雨被骂,心里十分痛快,却不敢表现出来。仔细看来,不止是他,几个跟着陈星雨的小弟,似乎或多或少都有一点这样的矛盾情绪。   “现在倒好,弄得人尽皆知,他成了大英雄了!”“你出的好主意!”“还能怎么办?摆庆功宴吧!”   ……   左宁虽然不居功,可净土城内满耳都是“无根阎罗”,也不知那两个幸存下来的司机是怎么宣扬的,连楚惜的猫也成了“凶神恶煞”,一开始还算靠谱,无非是“无根阎罗”的猫凶悍善战,手段狠辣。   可不过几天的功夫,传言就变成了:楚惜是高阶变异动物,血盆大口,利爪夺命,脾气暴躁,咆哮一声能震碎百米外异能者的鼓膜,杀人于无形。   浑然不知自己声名远播的楚惜,正翻出白肚皮,整只猫贴在落地窗前飘窗的软垫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无意义地用那两只“夺命”的爪爪在空气中虚抓,发出“呼噜呼噜”的愉悦声响——“无根阎罗”跟秦凝虚心请教,提升了自己的“撸猫”技巧,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挠楚惜的白肚皮。   这栋房子比二十五个脑核一个月的公寓还要高级不少,乃是一片双拼别墅,净土城不少核心人士的宅邸都在这里,不仅住处环境安全舒适,连猫咪的三餐都是新鲜的小黄鱼,楚惜忍不住一边把午饭舔得干干净净,一边感叹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住在隔壁的单驰夫妇来敲门:“小左,研究所的人都到了,咱们也出发吧。”左宁闻言,揉了一把楚惜的耳朵:“起来了。”楚惜日光浴晒得正舒服,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懒洋洋地翻过身,撅起屁股,两只爪爪向前伸,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出门却没见到白恺年的影子,左宁问道:“小白呢?”秦凝道:“小白说是想在家里养伤,一直没有出门。”楚惜不由得看向已经生龙活虎的单驰,和他的伤比起来,说白恺年只是破了点皮也不为过,   在陈星雨和几个“高层人士”的陪同下,几人进入了净土城内的临时研究所,左宁清楚陈星雨是借着“陪同”的名义,实则是要看看他们拿回来的是不是真东西。   自从几人风风光光地回到了净土成,陈星雨便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诈,哪有那么容易得手?那片海沟自从出现了那“怪物”,正面交锋的异能者无一生还,也是因此净土城也好、金瓯城也罢,连更远一点的萨那城都迎来了更多的“海归”异能者。   到了目的地,陈星雨皮笑肉不笑地介绍:“这位就脑核方面的专家,红色脑核中进行二次提纯药丸的新工艺,就是周教授首创的,比传统方法节约了……不少。”   楚惜听陈星雨装模作样的介绍词,差点没笑出声来,亏得他现在是猫,天然缺少了嘲讽技能,那位“周教授”反而比较激动:“你、你……”楚惜不由得探出圆脑袋,也是一惊:这不是“落日基地”里的那位落魄的周教授吗?   左宁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周教授年纪不小,反应却很快,自然接道:“你们真的拿到了奇虾的脑核?真是不可思议。”   众人都以为周教授只是觉得难以置信,有人附和:“我们也没想到那么危险的地方,这几位勇士不仅活着回来了,而且一举夺得了‘怪物’的脑核。”话虽如此,语气却是掩藏不住的不信任,陈星雨则更直接,冷笑一声:“希望是真东西,别害得周教授和满城的人白高兴一场。”   这些都是末世之后的“上流人士”,无论是看不起空降的外来异能者,还是根本不希望回到从前的“文明年代”,态度都太过明显,秦凝忍不住变了脸色,却被单驰不易察觉地暗暗握住了手掌,终究也是冷笑一声,没有发作。   且看最后的结果吧。   周教戴着无菌手套,小心授接过奇虾的脑核,这东西有鸡蛋大小,手感却与红色脑核大不相同,无色透明的果冻一样,周教授点头:“果然,越是高阶的脑核,取出体外时,颜色越浅,这样无色透明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奇虾脑核放入了仪器中,一旁的电脑屏幕里立即滚动出现了一大片数据,这些东西除了周教授之外,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等的是更直观的证明。   正在此时,一个扎马尾辫、学生模样的小姑娘,递给周教授一个玻璃培养皿,小姑娘路过左宁的时候,偷偷冲他笑了一下,正是当初陪着周教授的女学生。   周教授在满屋子高层异能者的围观下,下刀很稳,苍老干枯的手掌,熟练地片下薄薄一片“果冻皮”,放入培养皿中,又滴了一滴透明的试剂。   然而,刚刚滴入,两种透明的颜色碰撞在一起却立即成了深紫色,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变成了浓黑,左宁等人不明所以,可见周围那群“高层”的表现却是立即就明白了。   周教授严肃道:“想不到它的等级这么高,按着我们目前的划分方式,至少也是七阶了。”此言一出,更是全场哗然,陈星雨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们打败了七阶异兽?”其他人也是半天消耗不过来:“周教授,您不会是看错了吧?那东西再厉害,怎么会是七阶?”   倒是那个女学生开口:“教授什么时候看错过?再说,这种简单的方法,连普通的医生都会用,几乎可以说是常识,不可能出错。”   之前开口怀疑左宁的异能者抹着冷汗连道“失敬”、“佩服”,左宁却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周教授突然开口:“众位稍安勿躁,这枚脑核虽然饱含的异能强大,可结构特征跟初级的红色,中级的粉色都有了质的改变,众位请看。”   楚惜只觉得周教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连在一起就是“不像人话”,终于,他总结道:“这枚脑核,可以用于研究,但其中的能量想要炼制成药丸,绝非一日之功。”楚惜突然有种这老爷子刚刚的一袭“卖弄”都是为了此刻的错觉,不过周教授依旧一脸的学术专家模样,认真道:“少城主,我还有些有关脑核的问题,想和这位手刃奇虾的勇士探讨。”   不知周教授要跟左宁单独说什么,陈星雨却是早已觉得这一局大势已去,摆摆手痛快答应了。 第43章   “高层们”离开后, 周教授一并支开了其他的研究员, 只剩下左宁和那名女学生,周教授伸手摸了摸跳到椅子上的楚惜:“小左, 我单独留下你是为了送你一样东西。”   楚惜抖了抖耳朵,好奇地抬起圆脑袋, 左宁问:“什么东西?”周教授将奇虾脑核拿了出来:“其实不能说是我送给你,这东西原本就是你的。”楚惜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惊得差点脱口说了人话。左宁却摇头:“这是给你做研究用的。”   楚惜急得直摇尾巴, 这个时候你还客气什么?这可是奇虾的脑核啊!   周教授道:“你知道奇虾脑核的意义吗?单纯从数值上算,它抵得上……”左宁打断他:“我只知道我们几个人冒着生命危险, 把这东西取了出来, 是为了找到末世的答案,彻底灭绝丧尸。”   那女学生也急道:“宁、宁哥,我们还欠了你那么大的人情, 其实这脑核……”左宁道:“希望教授您能尽力研究,就当做还我的人情了。”   周教授沉默片刻,突然自顾自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来:“小左,我果然没看错你。”边说边把奇虾的脑核小心放回试验台上, 楚惜只看得见周教授的背影, 不知他在做什么,不由得纵身跳下了椅子,伸长了脖子打算找个合适的新观察地点,周教授却已经转过了身,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透明晶核:“这才是奇虾真正的能量体。”   周教授继续解释:“就像平均五十枚红色脑核才能提炼出一颗进阶药丸, 而奇虾的晶核本身就没有杂质,并不需要提纯,其中蕴含的能量远非进阶药丸可比。”   “药丸固然是升级最快的途径,可异能者为什么能够‘自然升级’?为什么经常使用异能升级会更快?归根结底异能者需要的只是纯净的能量而已,而我做研究,恰恰需要的是能量以外的东西。”   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我打算用这枚晶核还你那天的救命之恩,现在看来,还是太狭隘了,如果研究真的有结果,那么你就是全人类的英雄。”   周教授把晶核递给左宁:“它的能量太强大,并不是所有人的身体都承受得了进阶带来的‘改造’,一定要慎用。”左宁却没有立即接过晶核:“既然晶核能够剥离,你不怕那些人找你的麻烦?”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特性早晚会被人发现。周教授却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话说到这个份上,左宁便也接过脑核,恭敬不如从命了,左宁道:“周教授,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见左宁神情严肃,周教授不由得也认真起来:“什么问题?”左宁将海沟处的鳞木以及鳞木造成的幻境,包括那幻境居然持续了一个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周教授反而越听越兴奋,道:“海面上的鳞木、奇虾,难道是新的变种?气候,对,我怎么没注意到气候改变了。”左宁越听越糊涂,打断他:“周教授?”周教授道:“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明确的答复,但是你今天提供的消息非常有用。”说罢便直接吩咐学生送客了。   左宁离开时,忍不住提醒那女学生:“净土城的陈子真叔侄两人,你们要小心,不能轻信。”女学生点头:“周教授也这么觉得,可这里为了提炼脑核,新建了研究所,我们可以继续研究,你放心。”   左宁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便径自离开,不知为什么,楚惜总觉得周教授这一对师生,太过醉心研究,容易受人蒙蔽吃亏,他摇了摇圆脑袋,试图把这种不好的预感驱散。   几天后,净土城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左宁等人因为做出卓越贡献,除了数额庞大的脑核奖励之外,还享受净土城内最高的优厚待遇,包括舒适的住处和特供食物等等,白恺年在庆功宴这一天终于出现了,楚惜没想到的是,受到“嘉奖”后,最高兴的竟然是白恺年。   庆功宴由陈子真亲自主持,陈城主作为净土城的最高领导人,又是罕见的土系异能者,可以说一手建立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大型基地,可依旧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的笑容始终有些勉强,倒是单驰在酒桌上谈笑风生,十足地如鱼得水。   这场庆功宴为了表示隆重,竟真的拿出些存酒来,白恺年喝了半杯,面上就染了些红晕,话也比平时多了,望着单驰一副老油条的模样,问秦凝:“凝姐,单哥以前是不是当领导的啊?”秦凝摇头:“什么领导,一个小头目罢了。”左宁倒是多看了单驰一眼。   一顿庆功宴,觥筹交错间,无论是“高层”们,还是左宁等人,都有些微醺,酒这东西有价无市,即使是净土城内的“上流人士”,手里握着大把的脑核,也未必买得到这样的酒,因此不用人劝,每个人都够主动。   然而大醉是不可能的,左宁谢绝了送他回家提议,打算吹吹风步行回去,依旧是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楚惜现在差不多是成年猫的大小,不大愿意一直缩在左宁怀里,也跳到地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左宁。   可走到两人的“新家”附近时,却遇到一阵混乱的人流,左宁担心楚惜被失去理智的民众踩踏,连忙又将这只三阶异能等级的强大变异动物抱回了怀里。   楚惜的好奇心反而被激发出来,一路上探头探脑地伸长了脖子,只见那伙人举着牌子,红彤彤得像是血书,楚惜鼻子灵敏,真的闻到了血腥味,心道这些人是怎么了,竟下了这么大本钱,真的写了血书?   却冷不丁看到人群中央似乎有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还伴着焦糊的味道,倒像是什么凶猛野兽的杰作,那些人嘴里高喊着“抗议!”、“平等”、“管理变异动物”等等乱七八糟的话,直到千辛万苦挤进了住处,耳畔才清净了些。   那栋双拼的邻居正是单驰夫妇,单驰还没从酒精的亢奋中恢复过来:“看见外边的游行队伍了吗?”,没等左宁发问,单驰便自顾自道:“我就说早晚要出事,哪有这么管理的?姓陈的也太黑了,脑子还不好使,就知道激化矛盾……”   一人一猫这才听明白,原来疏于管理的变异动物终于闯了大祸,烧死了一个修葺城墙的力工,那力工死状凄惨,家里女人闹上了门,结果变异动物的主人刚好是个平日里就跋扈的异能者,那异能者不但没给任何赔偿,甚至纵宠行凶,生生咬死了那女人。   女人的尸体直接扔到大街上,原本就看不过去的普通人围了上去,发现那女人不但气息全无,而且还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   普通人和异能者,甚至变异动物之间的矛盾早已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这次真的激起了民愤,事态还在扩大,游行者们声称,如果不给个交代,那么全城的普通人都集体罢工。   异能者虽然渐渐成了末世新秩序中的“上流人士”,可绝大部分还是普通人,这些朝不保夕的人,被触及了底线,真的罢工不干,那么整个净土城的外墙维护、作物种植、水电供应等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秩序,都将面临严峻的挑战。   变异动物伤人事件持续发酵了半个多月,陈子真终于坑不住压力搬出了新的变异动物管理办法,这期间,左宁带着楚惜去拜访过周教授数次,皆是一无所获。   而最令左宁头疼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楚惜愈发频繁的发情。比如前天,楚惜竟然当街抱着左宁的小腿做了非常不合时宜的事情,左宁觉得最近一阵子都没脸去拜访周教授了。   殊不知,这件事情受伤最深的竟然是楚惜本尊。因为他当街的“壮举”被不少围观群众看到,“无根阎罗的猫发情了”这件事瞬间传遍了净土城。   于是楚惜自己也不想出门了。   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的“发情期”尤其漫长,除了第一次在猫薄荷的作用下,因释放得到了纾解,楚惜便一直憋着一股强烈的情绪,烧得他每一根绒毛都躁动不安。   大概是保暖思淫欲吧,楚惜望着面前一盘净土城特供的新鲜三文鱼片想,楚惜觉得自己陷入了感情和生理冲动交织的迷茫,胃口全无。   半小时后,楚惜目光呆滞地望着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盘子,依旧觉得自己浑身烧得厉害,那种强烈的躁动感,甚至难以像从前一样化作戾气发泄出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天抱着左宁的小腿……左宁的皮肤温暖而紧实,那还只是小腿……   楚惜剧烈地晃了晃脑袋,骂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猥琐!变态!那可是左宁!他不仅仅是你名义上的“主人”,更是末世以来生死与共的战友和兄弟!左宁用身体护住了自己多少次?左宁坚实的胸膛,平坦的小腹,那小腹上似乎还有形状完好的六块腹肌,不对,怎么又开始了?   楚惜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近日来激增的雄性激素烧坏了,他舔了舔爪爪,又用爪爪抹了把脸,试图冷静下来。   楚惜告诉自己左宁不是gay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算被末日男多女少的艰苦环境生生掰弯了,可有朝一日知道他养的猫竟然肖想过自己的身体,甚至发现他根本不是只真猫……楚惜顿时害怕起来,不敢再想了。   对于“欺骗左宁”这件事终有一天会被发现的恐惧,楚惜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然而,左宁只穿了条短裤,从卧室走出来时,楚惜再次石化了。这特喵的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吧?楚惜一只猫蹲在飘窗上陷入了沉思。   左宁只道自家的傻猫又在发呆,没有理会,这几天他没有出门,末世之后经历了太多次生死边缘的徘徊,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突然之间闲下来,左宁倒非常不习惯。   这些日子除了拜访周教授,左宁倒也居安思危,净土城内生活得虽然安逸,他却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的错觉,左宁拿出手中残余的十枚药丸,与从周教授那里得来的七阶奇虾晶核放在一起,终究还是选择服下了一颗“药丸”。   也许真如人们预料的那样,四阶之后,便是质的飞跃,再想进阶则需要指数级增幅的能量,一颗“进阶药丸”服下,竟然毫无反应,如泥牛入海一般引不起半点波澜,要说有些变化,怎么小腿处那么热?   左宁低下头,一脸黑线地把抱着自己小腿艹得正欢的楚惜拎了起来,楚惜也知道自己这么做非常流氓,可是此刻原始的冲动完败理智,左宁只觉得前几天楚惜当街丢脸的事情,还没有找他算账,这猫就又故技重施,也有点火大。   可万万没想到楚惜竟然刚做完“厚颜无耻”的事情,便立即切换了模式,水汪汪地张大琥珀色的圆眼睛,对左宁可怜兮兮地“咪”了一声。   左宁的火气立即就散了,把楚惜放到自己腿上,叹了口气:“知道你难受。”楚惜愈发娇嫩地“咪”了一身,小心翼翼地在左宁的大腿上挪了挪。   左宁继续自言自语:“我听说绝育其实是对猫最负责任的做法。”楚惜撒娇的动作猛地顿住,“做了绝育之后,连寿命都会延长。”左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毛团已经僵成了一块石头,安慰道:“别怕,不疼。”就是不知道净土城的“医院”里有没有专业的兽医。   楚惜简直全身的毛都炸开了,这根本不是疼不疼的问题好么!   楚惜撒开爪爪想跑,正在这时,一楼响起了敲门声,左宁拎着楚惜去开了门,那人楚惜有些眼熟,左宁倒是一眼认了出来:“周高旻,你这是?”   周高旻拎着个手提猫笼,解释道:“现在变异动物的问题闹得太大,不好顶风作案,只能用猫笼了。”他继续道:“这是我从小养的母猫,也是变异动物。” 第44章   那是一只长毛布偶猫。楚惜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这猫可贵了, 末世前, 一只纯种的布偶,都是五位数起, 如果这位周高旻是从小养的,说明他末世之前条件也应该不错。   母猫抬起头来, 与楚惜四目相对,随即不屑地扭过了头, 舔了舔爪子。楚惜无趣地收回目光, 打了个哈欠。   周高旻道:“我家Sally也到了该找男朋友的年纪了哈哈。这猫啊,如果到了发情期, 不交配, 是会憋出毛病的。”周高旻话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又是一片好心,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 左宁略一思索,便把他让了进来。   没想到楚惜当街丢脸,竟然因祸得福,这么快便有“女朋友”送上门来, 如果可不做“绝育手术”, 就平安度过发情期,倒也是好事。   周高旻是左宁在那场“庆功宴”上认识的,这人的异能等级普通,似乎连二阶都没达到,但很善于钻营, 以他的能力居然能跻身净土城的“高层”聚会,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手段。   这不,刚刚听说“无根阎罗”的猫发情了,便巴巴地把自家布偶送上门来,可惜这个马屁并没有稳稳拍中十环。   左宁明知这样对楚惜最好,可心里总觉得别扭,不知哪里不对,就是不想放自家毛团出去“乱来”。周高旻热络地叫了一声“宁哥”,左宁不过二十四五岁,而周高旻看起来至少三十了,叫得倒是顺口。   他以为左宁有顾虑,笑道:“我家Sally性格特别温顺。”他看了一眼趴在左宁脚边傻愣愣的楚惜,补充道:“也是速度变异。”   楚惜还是没反应过来,他怀疑自己做猫做久了,对人言已经失去了分辨能力,这是要他和那只布偶……交配吗?   楚惜被左宁抱到了楼上的卧室,那手提猫笼一打开,卧室门便关上了,周高旻羡慕道:“末世还能住这样的大房子,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左宁却是一直沉默,不大想站在门口看自家毛团的“交配”过程,下楼去了。   布偶猫从手提猫笼里走了出来,动作优雅,楚惜总算知道为什么周高旻要特意强调自家猫咪温顺了,楚惜虽然是成年猫的大小,可作为虎斑,还是比布偶小了一大圈。   Sally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了楚惜一眼,楚惜虽然现在是只猫,可依旧保持着人类的思维,很难分辨一只猫的美丑,只是觉得布偶大概都是这样的,可不知怎么,那母猫身上的味道意外地吸引他,楚惜有种忍不住冲过去闻闻的冲动。   哪知刚抽了两下鼻子,还没碰到它的毛,母猫便长长地“喵”了一声,意思是:“滚远点!”楚惜被吓了一跳,一屁股坐了回去,愣愣地“喵”了一声,叫Sally的母猫审视般围着楚惜转了两圈,一边发出威胁的“嘶嘶”声,一边总结:“没用的美短,敢靠近我挠死你!”   楚惜被Sally的警告拉回了一点神志,他刚刚居然有了强煎一只猫的冲动!上辈子的经验告诉楚惜,控制发情期的最佳手段就是强迫自己远离一切母猫,因为这些母猫身上会散发一种对公猫来说十分“诱惑”的气味,楚惜掉头就跑。   Sally却是惊呆了,反而追了上来:“你什么意思?”那股特殊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楚惜只觉得烦躁,不知为什么,这股“猫味”,激发起楚惜欲望的同时,心里想的并不是对面布偶那毛绒绒的猫屁股,而是左宁的小腿。   楚惜觉得自己愈发变态了,晃了晃圆脑袋:“没什么意思,你不是不想让我靠近吗?”楚惜的语速很快,“咱们一起挠门吧!这样就能出去了,我真怕自己不小心那啥了你。”   “啪”的一声,楚惜猝不及防挨了一爪子,这一爪子稳准狠,速度极快,楚惜脖子上的毛都秃了一块,伤口周围漂亮的虎斑绒毛,染红了一片,楚惜不可置信道:“你有病啊?”   Sally高高扬起下巴:“你竟敢对我没兴趣,你不是在发情吗?”楚惜恨得牙痒痒,忍着脖子上的痛,怒道:“你这是什么脑回路?”他退后了几步,防备道:“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啊!”   Sally甩了甩尾巴:“‘女人’?你怎么说话跟那群‘两脚兽’似的?”楚惜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两脚兽”是什么意思,向后退了一步。   楚惜能感觉到脖子上的伤口在迅速愈合,可疼痛却是实打实的,血管依旧“突突”地跳,自己明明好言好语的,这母猫却这么不讲理,楚惜也失去了耐性:“你管我!”   Sally再次扑了上来,楚惜这次早有准备,左右躲闪,他已经是三阶变异,因为进阶更困难的原因,变异动物们的异能等级普遍比人类要低得多,这个时候绝大部分都是一阶,认真起来,哪里是楚惜的对手?   可楚惜到底认为他一个男人,跟一只母猫较劲,无论哪个角度来想都不大合适,只好四处躲闪,哪知布偶猫非但不停手,反而愈发愤怒。   动物变异之后,虽然情感和思维远远达不到人类的复杂程度,可依旧在智力上有一定提高,从出生以来,无论是人还是猫,都对它高看一眼,唯独这只可恶的虎斑美短,见到它避如蛇蝎,还是在发情期!   这只布偶气急了,满屋子追楚惜,两只变异动物,还都是速度异能,几乎只见两条残影在房间里乱飞。   追赶之中,打翻了不少摆件,挠坏了两片窗帘,楚惜简直欲哭无泪,Sally奔跑时散发的体味,令他愈发精神恍惚,呼吸急促,满脑子都是左宁。   楚惜边跑,边“喵嗷”叫唤:“不要追我了!我不喜欢女的!”那母猫突然停住了脚步,楚惜从前似乎在文献里看到过动物界也是有同性恋的,而且比例不算特别小,他以为Sally了解了,刚要松一口气,却感到屁股一疼,回头一看,那里已经以一片血红。   布偶猫简明扼要叫道:“放屁!”   楚惜真是被惹急了,“喵嗷”一嗓子就要冲过去反击,可刚刚起跳,门却开了,门外两只“两脚兽”同时愣住了——这房间像是被扫荡过一样,窗帘被卸掉半截,桌角、床头上布满了爪痕。   大布偶正蹲在床头柜上,一脸戒备,小虎斑跳了半截生生卸了力气似的,落到了大床中央,明明是攻击的姿态,却看起来更惨一点——脖颈处的毛都被染红了一小撮,那布偶倒是干干净净的。   楚惜见到左宁,忽然满腹委屈,嫩生嫩气地“咪”了一声,琥珀色的大眼睛似乎要滴出泪来,别说自家主人,这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路人都看着心疼。   周高旻却不是心疼,直接吓得脸色惨白:“怎、怎么会这样?”看样子明明是自家的Sally欺负了了“无根阎罗”的爱宠,不是说他的猫很厉害吗?怎么被挠成这样?   原本打算献殷勤,结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弄巧成拙,一直听说左宁对自家猫咪宠得不得了,依着他的性子,是不是马上就要放出“无根草”把自己吸干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高旻的冷汗刹那间浸湿了后背,能言善辩的一张嘴,跟吞了一整管502似的,连张都张不开,只能紧张地看着左宁。   预想之中的恐怖咆哮并没有到来,相反,左宁十分平静地抱起了楚惜,客气地说:“看来是我们多事了,猫也会挑剔。”   不知怎么,周高旻似乎感到左宁的心情竟是变好了,至少刚刚一直萦绕着他的郁结气场一下子散了不少,周高旻连忙抹了一把冷汗,粗暴地拎起自家布偶,生怕左宁后悔似的,一边连连道歉,一边脚底抹油地跑了,出大门的时候,甚至绊了一跤。   左宁扒开楚惜脖颈处的绒毛,发现伤口果然已经愈合了,只是毛毛上染着的一点血迹还没有退掉。   左宁想当然地认为是自家丸子用强不成,反而被挠了一顿,顿时又有点不爽:“人家看不上你,就别勉强。”楚惜对左宁把自己想成“色情狂”的事实非常不满,抗议地“喵”了一声:明明是那只布偶脑子有坑!   脖颈处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只是屁股还有点疼,楚惜扭过头去舔毛,那里毛色比较深,左宁这才发现自家毛团的屁股被血迹染湿了一片,不由得态度软了下来,心疼地轻揉了一把,嘴上却补充:“被挠成这样,多丢人。”   楚惜气结,总觉得今天的左宁有点不对劲,卧室里还残留着那只布偶留下的味道,左宁却一直为它说话,楚惜心中的焦躁始终没有散去,突然升起一种“反正我是发情期的色情狂”的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楚惜干脆豁出去了,反正我是猫,他想。   左宁之前只穿了一条短裤,因为开门接待客人,所以匆匆披了一件棉质长睡衣,是类似于浴袍的设计,此时他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里面的紧实肌肉露出大半,左宁只觉得自家毛团撒娇似的又在身上蹭来蹭去,柔软的绒毛触感很好,也就由着他了。   刚刚在一楼时,那位周高旻一直絮絮叨叨地拉关系,左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竟有一种“自己养了这么久的白菜要被猫拱了”的奇异感觉,因此发现两只猫打起来之后,左宁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左宁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楚惜的毛,脑中念头过电影似的闪过,竟猛然想起了初见时,楚惜白嫩脸蛋,猫耳长尾的人类造型,可没来得及深入思考,便感到自己小腿一热,楚惜竟不知什么时候跳了下去,抱着自己的小腿再次耸动起了屁股!   刚刚那布偶留下的味道,仿佛成了最管用的催化剂,给了楚惜说服自己最完美的借口,楚惜正全神贯注地乐不思蜀,却冷不丁被左宁一把抓着脖颈处的皮毛拎了起来。   楚惜被迫与左宁四目相对,一张萌萌的猫脸,与白肚皮上那不和适宜的粉红色“小小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时场面非常尴尬,见左宁脸色铁青,楚惜紧张地舔了舔鼻子,试图挣脱,抬起后爪犹犹豫豫地去扒左宁的大手,可怜兮兮地‘咪’了一声。   左宁看了自家毛团半晌,只见他脖颈处还是一小片血迹,琥珀色的大眼睛泪汪汪地六分委屈三分可怜一分傻气,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趴好。”   楚惜听话地一动不动,任由左宁将他翻了过来,左宁面部表情十分纠结,楚惜几乎怀疑他是要放“无根草”结果了自己,直到左宁的大手忽然抚了上来。   楚惜一个激灵,想要跑,却被左宁一指头按了回去:“跑了就自己解决。”楚惜立即不动了。左宁的手掌干燥温暖,可没过一会儿就被自己弄湿了。   神奇的是,那股燥热很快便烟消云散了,楚惜的理智霎时间彻底回归了,他缩成一团,难得的害羞,几乎把圆脑袋整个插进了爪爪里。   耳畔传来左宁洗手的声音,楚惜缩得更紧了,这种心理上的满足,也是那么强烈,楚惜根本不敢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可大脑不由自主地一遍遍回放,直到听到左宁回来的脚步声:“怎么,害羞了?”   楚惜又缩了缩,看起来像个圆溜溜的毛团,左宁安慰他:“没关系,第一次是很快的。”   楚惜猛地抬起圆脑袋:啥?   左宁无知无觉地撸了一把楚惜的猫毛:“现在不难受了,就去睡觉,半夜再叫唤我就揍你。”   自从周高旻送猫事件之后,净土城再也没有敢用这种方式拍马屁的异能者了,可末世以来,幸存的人类比例太小,经过这么长时间在生死线上的挣扎,人们普遍崇拜力量。   从海沟浴血而归的几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被净土城的民众忘却,反而声望愈发高了起来,尤其是力量最强的左宁备受推崇。   陈子真的办公室内,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抱着一只布偶猫,起初面色有些为难,不知陈子真许诺了什么,片刻后又连连点头称是,唯唯诺诺地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第45章   当夜左宁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失眠了, 他借着窗外的月光, 望着床头柜上的抓痕发呆,这还是两只猫打架留下的痕迹。   楚惜白天得到满足之后, 难得安静了一整天,此刻正缩在左宁身旁的枕头上, 卷着尾巴发出轻微的鼾声,左宁侧过头去, 把自己的失眠强行归结给楚惜那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噪音”上。   左宁戳了一下他的圆脑袋, 楚惜在睡梦中抖了抖耳朵,再次缩了缩毛绒绒的身体, 却一不小心从枕头上掉了下来, 楚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待看清了左宁, 下一秒干脆把脑袋插进枕头下边,只露出个圆屁股,又安心地睡了过去,十足的可爱模样。   左宁在心中摇摇头, 轻轻嗤笑一声, 明明是只蠢猫,与刚刚梦里那个漂亮的猫耳男孩差了十万八千里,左宁告诉自己,他只是养出了感情,并不是什么奇怪的“恋物癖”。   最近一段时间, 左宁在家里待得安心,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全心全意地投身于帮楚惜进阶的事业中,左宁喂药一样,小心翼翼地将“进阶药丸”塞进楚惜的生鱼片里,又用手仔细捏紧,楚惜蹲在一旁目光呆滞地看着,心想:这算不算明目张胆地歧视宠物智商低?   楚惜倒也给面子,把三文鱼连同那药丸囫囵咽了下去,可一颗药丸下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胃里向四肢百骸缓缓流动。   可那暖流几乎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左宁问:“感觉怎么样?”楚惜舔了舔鼻子,除了觉得有点咸,没什么特殊感觉,甩甩尾巴“喵”了一声。   拿到击杀海怪的奖励之后,陈子真迫不得已将左宁等人供养起来,没有别的花销,那一大笔红色脑核的奖励,便被左宁一股脑都换成了“进阶药丸”,一连喂楚惜吃了三颗,都没什么反应,左宁的胆子大了起来,一下子又倒了十颗药丸。   敲门声突然响起,左宁起身去开门,楚惜面前的浅食盆里,亮晶晶的透明药丸比小鱼干还要多,楚惜把圆脑袋埋进去闻了闻,觉得药丸和鱼肉混在一起,味道有点像鱼肝油,伸出舌头又卷了一颗吃进嘴里,正在这时,秦凝的低呼声响起:“你这么喂他会血管爆裂而死的!”   楚惜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是秦凝,立即摇了摇尾巴,“喵”一声表示欢迎,除了秦凝之外,单驰和白恺年也到了,秦凝夫妇还好,可白恺年住进净土城之后愈发地神龙见首不见尾,究竟是什么事儿能劳动几人同时登门拜访呢?   秦凝道:“变异动物很少有能成功进阶的,越是高阶越危险,你还是不要给丸子喂太多药丸。”还没等左宁开口解释楚惜吃了药丸并没有出现什么传说中的不良反应,单驰就打断她:“还是先说正事,外边的传言听说了吗?”   左宁摇头:“这几天我都在家里没出门,出什么事了?”   白恺年道:“传的沸沸扬扬,说……说你纵猫行凶,杀死了平民,现在外边抗议游行的人越来越多,已经闹到陈子真那里去了。”单驰补充道:“还有不少人举着牌子,喊口号,叫嚣‘无根阎罗’滚出净土城。”   听到这里,左宁不由得冷笑一声:“之前变异动物伤人的事情,彻底激起了民愤,这个节骨眼说我纵猫伤人,真是太‘巧’了。”   单驰也道:“这一招是够损的,一天之内闹得这么大,怎么会没有人组织?我看里面未必全是义愤填膺的‘普通人’,不过许多人以讹传讹,人云亦云,再有人刻意引导舆论,的确容易群情激奋。”他顿了顿,“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左宁撸了一把猫毛,反而不大在意似的:“也是意料之中。”   白恺年道:“宁哥,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敲门声再次响起,应该说是砸门声更准确一些,“左宁!你出来!”声音也很耳熟,左宁微微皱了皱眉,已经急不可耐了么?   倒是白恺年先他一步去开了门:“陈星雨,你嚎什么?”没想到里边的人这么横,陈星雨一时怔住,可很快便反应过来:“我奉城主的命令,抓捕左宁,别碍事!还是说你也是同伙?”   听他的语气,倒是很希望白恺年多说多错,成了左宁的“同伙”,左宁几步走到门口,倒是没废话:“我跟你走就是了,不过我要收拾东西。”   哪知陈星雨见左宁这么配合,开始得寸进尺:“不行!谁知道你是不是要跑?”左宁微微勾起唇角:“‘无根阎罗’要走,你们谁拦得住?”   陈星雨依旧保持着群体行动的习惯,只是这次他的身后不止是作为“保镖”的异能者,更多的则是游行的“普通人”,说不定还有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总之浩浩荡荡得阵仗不小。   左宁神色如常,可几个字就把陈星雨唬得不敢开口了,生怕左宁当场大开杀戒似的,一秒钟安静如鸡,见陈星雨的怂样,楚惜心中好笑。   不过依着左宁的性子,“大开杀戒”也不是不可能,可这一世楚惜认识的左宁,仿佛远没有上辈子传说中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丧心病狂,也不知是传言有误,还是重活一世他的人生轨迹也跟着改变了。   左宁收拾东西,陈星雨不敢靠近,只在门口守着,其实左宁很多贵重物品,甚至是衣物干粮,都堆叠在那500平方米的空间中,哪有什么好收拾的?左宁摸了一把楚惜的头:“去把猫粮吃完。”   楚惜会意,两步蹿过去,几口便把那剩余的七八颗“进阶药丸”连同小鱼干一起吞了下去,直把秦凝看得心惊胆战,生怕毛绒绒软乎乎的肉丸子突然承受不住异能的反噬,血溅当场。   这一幕若被门外的普通人甚至是异能者看到也会觉得触目惊心吧——那么多“进阶药丸”得多少脑核啊!跟生吃黄钞绿钞有什么区别?   楚惜却只觉得有点咸,七八颗“进阶药丸”在体内激发起的“异能流”,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冲击力,楚惜只感到暖融融的很舒服罢了,难道自己的异能阈值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果然每进一阶,便会有一次质的改变。   上辈子只进过一次阶的楚惜,此时很没见识地暗自高兴起来,屁颠屁颠地跳到左宁怀里,跟着陈星雨等人离开了。   白恺年等人要追,却被左宁示意稍安勿躁,他倒是想看看,他们这盆脏水到底要怎么泼。   陈子真得了左宁“束手就擒”的消息,十分欣慰,一屁股靠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也不知这位陈城主从前是干什么的,硬生生把“办公室”装潢出一种浓浓的暴发户氛围。   墙上挂着不知真假的名人字画、桌上摆着紫砂壶茶具、手上攥着一块蓝珀把件儿,攒的锃明瓦亮,柜子上养着一盆变异捕蝇草,正咯吱咯吱地咀嚼着什么东西,血肉模糊得看不清楚。   不过那醒目的办公桌竟是纯正的海南黄花梨,单单这一大块木料,在末世前就够普通老百姓花一辈子了,可这玩意在末世一钱不值,如果是从别处弄来的,那可真是劳民伤财了。   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乐呵呵道:“城主,这下子您放心了吧?”陈子真大拇指摸索着那块稀有的蓝珀把件儿,舒心地点点头:“老陶,还是你说得对,我也是自然系异能者,根本不怕那什么‘无根阎罗’,不过还是要名正言顺。”   那位老陶附和:“那是,那几个人里,左宁实力最强,那个单驰最会蛊惑人心,老百姓知道什么啊?还不是都是矮人看场,人云亦云!”   陈子真沉下脸来:“别乱说,当领导还是要谨言慎行。”老陶忙道:“城主说的是,我以后注意。”   他瞄着陈子真的表情,继续道:“还有白什么那小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然后那个女的,据说是罕见的精神力异能者,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次最好借着这个由头,把他们一网打尽,才能绝了后患。”陈子真赞赏地点了点头。   净土城最大的广场上,陈城主叔侄、城内“高层”们,以及人头攒动的围观群众们,都齐聚一堂,左宁见这阵势,反而更感兴趣了,楚惜从左宁怀里探出个圆脑袋。   他现在身形大了,长时间挤在左宁怀里,总觉得不舒服,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街市,如果不是广场周围的枸骨树上滴滴答答地流淌着滚烫的粘液,滴落到下方木桶里冒出一阵阵白烟,且偶尔有野生的变异昆虫从头顶飞过,楚惜几乎要以为这是和平年代的繁华街道——人实在是太多了。   陈子真的声音从高台上响起:“左宁,你虽然给净土城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是功不抵过,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人命都是一样的宝贵。”   这话根本没给人辩驳的机会,底下倒是不少人跟着起哄,这样假大空,却又明目张胆带节奏的话,的确适合煽动情绪,尤其在占多数的普通人和强大却少数的异能者之前关系敏感的时候。   在人群中的单驰等人,不由得脸色不大好,而很快便有人喊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宣判了吗?”立即有人附和:“真相已经查明了吗?”   人群七嘴八舌地喧嚣起来,谁也没注意到,刚刚那个带头反驳陈子真的几个人,与单驰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子真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还没讲完,就这样被生生打断,脸色登时不大好,但还是尽量和颜悦色道:“其实是今天一早接到了一件命案……”   楚惜在左宁怀里翻个身,感觉他的上衣拉锁似乎夹到了自己的尾巴毛,立即伸爪爪去扒,结果一不小心整只猫都滚了下去。   楚惜落地的那一刻,整个广场都寂静了,陈子真的讲话也下意识停了下来,立即有人惊恐地喊:“猫、猫出来了!快跑!”   躲避瘟神一样,广场上的围观群众不约而同地后撤,一下子留出大块空地。   这些人见到自己怎么跟见了鬼似的?楚惜表示很委屈。   一阵混乱之后,还是左宁重新把楚惜抱回了怀里,才暂时安抚这些人的情绪,楚惜这次不肯钻进左宁的衣襟内,整只猫趴在他的臂弯里,下巴枕在左宁的手肘处,长尾巴左右摇摆,皮毛油光水滑,圆脸大眼,品相极佳,看起来也是乖巧无比,仿佛并没有传说中那样凶神恶煞,众人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陈子真宣布:“带人证。”   立即有手下带了几个活人加一具死尸上来,那尸体被人抬进广场中央时,便立即引起了一阵干呕声,近日天气炎热起来,可那些干呕声并不仅仅因为死尸散发出的恶臭,而是死状太凄惨了。   饶是末世以来,见过太多尸体的异能者们,也不忍心地别过脸去,看到这具尸体,才算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血肉模糊”。   看身形和衣着,应该是个男人,他的脸、手臂、脚踝,几乎所有裸露的皮肤都被挠的面目全非,尤其是脸,竟是连鼻子都没了,更别说其他的五官,可奇怪的是,这死者被衣物覆盖的地方出血并不多,反倒像是刻意显得惨一点才用了这样的手段。   陈子真亲自解释:“这人已经没有亲人了,多亏那几位目击者为他主持公道。”几名“人证”被点了名,立即向众人点头示意,其中一人吓了一跳似的,反应比别人慢了半拍,在不小心对上左宁的目光时,更是立即别开了视线,半晌才偷偷抹了把冷汗。   陈子真继续道:“致命伤在脖颈处,动脉被利爪隔断,经过比对,伤口应该是猫造成的。”   左宁突然淡淡道:“是猫造成的伤口,就一定是我的猫么?”   陈子真早有准备似的,马上应答:“小左,如果没有证据,我怎么会任由别人胡乱诬陷你呢?你再仔细看看那具尸体。” 第46章   陈子真这么说, 连楚惜都有了兴趣, 左宁走到尸体前,楚惜也伸长了脖子, 探出个毛绒绒的圆脑袋,一看之下, 一人一猫都吃了一惊:尸体的衣服上、伤口上都沾着猫毛!   那猫毛远远望去像是灰色,可稍微仔细看, 便能分辨出是黑白混合在一起的, 无论是长度还是毛色都跟楚惜的吻合。   陈星雨清了清嗓子:“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人,之所以早上发现了尸体, 现在才传讯你们, 也是因为我们做了仔细的比对,只有短毛虎斑才是这样的毛色。”   他顿了顿:“整个净土城登记在册的变异动物中,短毛虎斑猫只有两只, 而另外一只一个星期前就跟随主人接了任务出城了。”陈星雨总结似的提高了调门:“不是你的猫,又是谁?”   此言一出,立即惹得周围一片哗然,之前楚惜“凶恶嗜血”的恶名, 已经在城内传遍了, 虽然是谣传,可末世大多数幸存者都崇尚力量,“凶恶嗜血”并不是什么贬义词,相反,无论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 都以拥有一只厉害的变异动物为荣。   可人们大多都是“双标”的,察觉到变异动物对自己有威胁时,又会立即站出来反对,高喊平权。很显然,这件事情惹了众怒,而具体怎么处理,那位陈城主是息事宁人,还是“顺水推舟”,但凭他的意愿了。   几个“目击证人”应声而出:“我、我们亲眼看到的,就是那个‘无根阎罗’,指使他的猫杀了那个人!”人群中忽然站出一个清瘦少年,奶奶灰的发色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十分耀眼,年轻而桀骜不驯:“指使?你们也说了,那人无亲无故,还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无根阎罗’有什么理由杀他?”   那人梗着脖子一口咬定:“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见了,就是那只猫!”陈星雨的得意之色明目张胆地写在了脸上。   左宁的唇角却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抓痕、猫毛、目击证人,一应俱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星雨瞥到了左宁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凛,咽了口口水,可还是鼓足勇气,把接下来的话说完:“这、这死人身上的伤痕又多又深,经过鉴定,都是在生前造成的,可他却没有什么反抗的痕迹,或者说,来不及反抗,很明显,伤人的应该是只速度变异的动物,而你的猫,就是速度变异。”   楚惜也有些紧张地舔了舔鼻子,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他们则是遭遇了“突击”,何况现在是末世,陈子真是独霸一方的城主,人证物证“确凿”,天时地利人和俱全,左宁最简单的脱身办法,其实就是把自己交出去。   然而左宁漫不经心地摸了一把楚惜的圆脑袋:“几根猫毛、几个所谓的目击证人,就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家丸子身上……”   本以为左宁接下来会开始“狡辩”,陈星雨对于他们的反驳反而不担心,倒是有些期待,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就连那猫毛都的的确确是左宁怀里那只虎斑的,一切都准备得很充分。   相反,越是“狡辩”,他们准备好的“真相”就越容易浮出水面,只等着左宁自投罗网、身败名裂了。   哪知左宁却话锋一转:“就算的确是我的猫干的,你们能怎么样?”   左宁这番话微微提高了调门,压迫感十足,陈星雨一下子噎住了,倒是高台上的陈子真沉声道:“左宁!杀人偿命,自然是拿你的猫去赔无辜人的性命,而你如果是这样的态度,净土城容不下你,也容不下你那一队目无法纪的异能者。”   这才是重点吧,左宁心中暗笑:这位陈城主的侄子陈星雨,自从他们进入净土城,便对自己的“声名远播”十分不服气,而在海沟击杀奇虾之后,连陈子真本人都时刻提防,生怕自己地位不保。   可以说声望日益提高的左宁等人,于陈子真来说,是真正的如鲠在喉。好吃好喝地养了他们这么久,现在才借异能者和普通人矛盾升级的东风,弄出这么一场闹剧来,已经算是沉得住气了。   左宁扬声道:“这人不是丸子杀的,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他一根毫毛!”   楚惜闻言抬起了圆脑袋,有些不可置信地抖了抖耳朵,左宁竟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楚惜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叹气。   可那一句“谁敢动他一根毫毛”却稳稳戳中了楚惜的神经,他甩了甩尾巴,忍住了当场去蹭左宁胸口的冲动,心想:做“无根阎罗”的猫,真是赌对了。   陈子真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布下的“局”,对方丝毫不买账,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多费口舌:“左宁,你竟敢公然叫嚣!刚刚颁布了变异动物管理办法,你这叫顶风作案!”   左宁懒得跟他废话,手掌微微抬起,摆出了攻击的架势,陈子真额角的冷汗冒了出来,同样是自然系异能者,那左宁可是跨阶击杀了七阶奇虾的厉害人物,也不知他现在是几阶,而自己虽然有了突破四阶的预兆,可体内的异能并不稳定,迟迟不敢贸然服药进阶,若真打起来,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可就此认输,众目睽睽之下也说不出口,就在短暂的僵持之中,一位中年人站了起来:“城主!您别冲动,我看这位左小哥,也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台上的“高层”们不由得看向了“通情达理”的左宁,只见他手掌中已经冒出了无根草的嫩芽,嫩芽跃跃欲试地扭动着黄绿色的茎叶,像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喝一点人血。   “高层”们立即连连附和:“老陶说得对啊!城主您不要冲动!”   陈子真马上就着台阶下,改口问老陶:“那你有什么看法?”   老陶道:“现在是左小哥的猫残忍地杀了平民,证据确凿。”他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左宁,迅速说:“可其中有什么隐情,我们不得而知,如果左小哥真有什么苦衷,我们把他们驱逐出净土城也就算了,何必动手呢?”   陈子真叹了口气:“罢了,左宁虽然有错,可是他毕竟为净土城做出了很大贡献,就按……”   “如果我说不走呢?”左宁冷冷打断他们,手掌中的“无根草”再次冒出头来,气氛一触即发,楚惜也从左宁的怀里跳了下去。   陈子真没想到左宁这样油盐不进,似乎根本不在乎“名声”,非但不尽力洗清自己的清白,而且当众“犯浑”,偏偏他实力惊人,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个敢与他正面交锋。   楚惜却是知道左宁的性子,他从前听说的“无根阎罗”,就是这么一位我行我素的煞星,什么名声、什么权利,对于他来说,反而一文不值,心狠手辣、性情乖戾才是“无根阎罗”的标签。   如果直接杀了那姓陈的两叔侄,楚惜自然高兴,尤其是上辈子时常“光顾”金瓯城、贪恋他血液的陈星雨。可是这辈子的左宁,目前为止还是个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楚惜不愿意他平白背上恶名,而且,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几人剑拔弩张之时,楚惜两步蹿到那具尸体前,用力嗅了嗅,心中更是惊疑——血腥味之下的确掩藏着自己的味道,还混合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香气。   这“香气”实在太熟悉,于楚惜来说,跟春药无意。他晃了晃脑袋,退后几步,心中有了答案:阴魂不散的大布偶!   想到那大布偶,楚惜的屁股就隐隐作痛,怪不得那尸体上有他的毛!那一天那只叫Sally的母猫差点挠秃他一块皮!早知道会这样,当时真不该手下留情。   可是那些异能者和普通人却闻不到布偶的味道,楚惜急得绕着尸体直转圈,突然一阵大风掀起了那尸体的衣角。   楚惜灵光一闪,突然高声大叫起来,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一下子被打断,所有人都被楚惜吸引了目光,楚惜一只爪爪按在尸体的肚子上,继续冲着左宁“喵嗷”大叫。   左宁包含警告意味地看了一眼陈子真,走过去蹲下身,看着楚惜爪爪按着的部位,突然扯出个笑容,揉了一把楚惜的圆脑袋:“你还挺机灵。”   左宁扬声道:“陈城主,这人不是丸子杀的,我知道凶手是谁。”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胆子大的,重新向前迈了几步,伸着脖子远远地观看,只见尸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衣服覆盖的地方抓痕很少,还有大片的完好皮肤。   陈子真的语气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你胡说什么?没有证据,不许你胡乱诬陷!”左宁轻轻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名字:“周高旻。”   话音刚落,左宁便看到人群中单驰和几个反驳陈子真起哄的男人转身离开了,他神情没什么变化,倒是陈星雨首先沉不住气了:“你不要血口喷人!周高旻几天没出过门了,在家里养病呢,而且他养的是白色长毛布偶,根本就对不上!”   左宁道:“据我所知,周高旻只不过是个一阶异能者,一直入不了你陈少城主的眼,可你居然连他的生活起居和家里宠物的毛色都这么清楚,真是有心了。”   陈子真闻言也狠狠瞪了他一眼,陈星雨一时怔住,暗自后悔刚刚的失言,闭紧嘴巴不说话了,可转念一想又定下了心神:就算是你猜到了又怎么样?还不是没有证据!   然而片刻后,单驰等人就带着周高旻本人来了,周高旻哭丧着脸,一路高喊:“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被陈子真喝住:“闭嘴!如果是诬陷,那就当然不关你的事,慌什么?”   周高旻见到高台上的陈子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即闭了嘴,可这番诡异的对话,有心人稍微一想就能猜出其中关窍,那位站在陈子真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老陶开口:“左宁,你到底有什么理由说凶手另有其人?兴师动众得把人请来了,讲不出个道理来,可别怪我们不讲情面。”   左宁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看他身上的抓痕。”众人不由得凑近了一些,左宁继续道:“这位周高旻曾经带着他的布偶猫,到我家里拜访,这件事恐怕也有不少人听说。”   楚惜有种想把自己的脑袋再次埋进爪爪里的冲动,“配种不成反被挠”的事迹,似乎是传出去了的。   左宁继续道:“他的猫身上带着我家丸子的毛不足为奇,而且也是速度变异的宠物,最关键的是,那只猫的爪子断了一根指甲,因此挠出的抓痕是不一样的。”   楚惜配合地在那尸体的伤痕边浅浅地抓了一道,周围立即有人符合:“爪印的确不一样!”“而且仔细看来,‘无根阎罗’的猫,爪印似乎还要更小一点。”“布偶猫体型比较大,当然抓痕也更大一点。”   楚惜发现这些声音最大的人,大多都是熟面孔,不由得暗自佩服起单驰来,短短几天的功夫,这个人便已经结交、收买了这么多‘手下’么。   其中也夹杂着“这猫能听懂人话嘿!变异动物都这么聪明吗?”“这可不一定,应该本来就聪明吧,‘无根阎罗’的猫,那能一样吗?”   左宁冲几个“目击证人”问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看到丸子行凶?”那几人都成了没嘴的葫芦,左宁迟迟没有听到答复,目光再次扫过几人:“怎么?”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令几人膝盖一软,有一个扛不住压力,首先说:“可能,可能我看错了吧。”   有一个人松口,其他人也含糊起来。情势一下子逆转,净土城内的人也不是傻子,分明是“无根阎罗”被陷害了,陈星雨的脸都绿了,陈子真也面色铁青,站在高台上,晾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台下人头攒动的民众,都统一地把目光看向了陈子真,左宁也道:“陈城主,大伙等着你主持公道呢。”   与左宁目光相对的瞬间,刚刚还信誓旦旦的陈城主,手里握着的蓝珀把件儿差点一个没抓稳滑了下去,那位一直站在陈子真身后的“老陶”忙打圆场,喝道:“周高旻!你竟然栽赃陷害!”   陈子真趁机偷偷擦了擦出汗过度的手心,将那块蓝珀收回了衣兜里,突然被点名的周高旻也吓了一跳:“老陶!这你是知道的,陈城主你救……”   可惜他一个“救”字没说出口,就突然哽住了话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第47章   楚惜仔细一看, 发现那位周高旻的胸口竟插着数块尖锐的石子, 鲜血顺着他伤口依旧汩汩地向外流淌,很快便蔓延了一地。   跟着周高旻的大布偶Sally, “喵嗷”尖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陈子真故技重施,这次楚惜看清了他的手段:地上的石子、乃至空中的尘埃, 都有意识地组合、发射。   自然系异能者果然不同凡响, 这种能力如果顺利进到高阶,战力不可想象, 只可惜他现在还不到四阶, 又加之急于让周高旻闭嘴之后,并没有穷追不舍一只猫的意思,速度变异的大布偶在第一轮闪过他的攻击之后, 扭头就跑得没影了。   在大布偶跑路之后,离得近的围观群众分明看见了刚刚它挣扎躲闪之中,留在地上的抓痕——少了一条印记,与那死尸身上一模一样。   陈子真下了个苍白的命令:“追, 一定要还给无辜平民一个公道。”又强颜欢笑, 假模假样地好好安抚了左宁一番,这件事便草草结束。   然而周高旻死前的那半句未说完的话、陈子真当众灭口的举动,以及整个事件的始末,都看在众人眼里,众目睽睽之下, 司马昭之心,他大义凛然的城主形象自然大打折扣。   因为一己私欲,不惜陷害浴血而归的“大英雄”,谁高谁低,立竿见影,陈子真最在意的“民心”,终归被他亲手毁掉了。   暴发户气息浓郁的办公室中,陈子真越想越气,觉得这事儿办得无比窝囊,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老陶和陈星雨都陪在一旁,陈子真看见自家侄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陈星雨蔫头耷脑地不敢回嘴。   老陶转身要回避,却被陈子真叫住:“都别走!老陶你不是号称‘军师’吗?”老陶应声停住:“办法还真有一个。”   耳语半晌,陈子真叔侄都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笑,陈星雨撸了撸有些蓬松的小辫子,那个笑让他看起来连脸上的痘坑里都仿佛挤满了阴谋,倒是陈子真拍板定案:“早就该这样!什么智取?惹得一身骚!”老陶忙唯唯诺诺地附和点头。   另一边,左宁等人回到住处,白恺年道:“宁哥,如果你想杀那两个姓陈的出气,我乐意给你打下手。”左宁淡淡道:“当然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这话说得太云淡风轻,单驰忍不住道:“姓陈的一次没得逞,一定还有后招,不会善罢甘休,还是不能轻敌。”楚惜却是知道左宁并不是轻敌,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的左宁的能力,那个陈子真虽然同为自然系异能者,可与左宁相比,实力仍旧是望尘莫及的。   倒是秦凝打趣道:“小白这些日子来愈发有年轻人该有生气了。”楚惜注意到秦凝用的是“生气”,而不是“朝气”,白恺年却是微微别过了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一只眼睛,看不清表情。秦凝笑道:“这是好事。”   几人商量一番,都各自回去做准备,左宁则带着楚惜先回家洗澡休息,享受着左宁用火系异能烘毛的楚惜,懒洋洋地趴在卧室的大床上。   床头上还留着数道清晰的抓痕,那些抓痕有大有小,大一些的右侧两指之间空隙很大,像是折断了一根指甲,而小一些的抓痕则清晰完整。   楚惜想起那只大布偶就气不打一处来,脑回路清奇不说,还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不过转念一想,它一只猫懂什么呢,楚惜胡思论想着,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们便接到了陈子真的请帖,说是“心中不安,特来赔罪”,单驰的总结十分精辟:“鸿门宴。”秦凝道:“既然是鸿门宴,我们还去吗?”白恺年言简意赅:“去。”左宁看了白恺年一眼:“就算他们不请客,我也要找上门去。”   这一次的宴会就设在陈子真的家里,末世之中,这么大的宅邸,楚惜还是第二次见到,第一个当属“金瓯城”的“白金宫”,涂老大的宅邸。   也是奇怪,越是资源匮乏、饿殍遍野的时候,越不缺乏这些独占资源的大异能者,楚惜抽抽鼻子,发现陈宅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檀香气,心想这位陈城主还真是附庸风雅,末世还要讲究这些。陈子真笑道:“这是家宴,大家不要客气。”   几人都落座了,陈子真道:“都是净土城内自己养的鸡鸭,大棚里扣的蔬菜,没有一点变异,味道新鲜爽口,你们尝尝。”   几人都没有动筷子,陈子真笑了笑,首先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感叹道:“谁能想到,末世之前天天吃农药、苏丹红和防腐剂,现在反而吃上了真正健康无污染的菜品呢?”   见陈子真动了筷子,左宁等人这才稍稍放下戒备,也夹了几口菜,陪席的只有陈星雨和老陶两人,看规模还真的是“家宴”。老陶舀了小半碗竹荪汤,笑道:“这菜色跟你们平时吃的比怎么样?都是一样的食材,可见城主没有藏私,一直把你们当贵宾呢。”   这话表面上在安抚恭维几人,实际也在暗暗提醒:他们一直吃净土城内特供的食物,如果想下毒,早就下了。   而且异能者进化之后,对恶劣环境的抵抗力也有所增加,周教授就对他们说过,异能者的代谢比普通人要快得过,也就是说普通的“毒药”,对他们作用十分有限。   老陶继续道:“不过城主家的厨师手艺可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各位尝尝。”   这些菜品看起来普通,可味道都不错,芥蓝爽口清脆,耗油生菜咸香味美,甚至还有一大盘东坡肉,蒸得软糯酥烂,丰厚的肉皮上泛着一层红红的油光,香气扑鼻。   左宁夹了一块放在骨碟里给楚惜晾凉,楚惜早馋的口水直流,那肉味醇汁浓,咬一口肉香味便在嘴巴里溢开,几乎入口即化。   楚惜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熟食,在确认安全之后,差点没把舌头吞下去,可桌上的其余人似乎都不像他那么没心没肺,陈星雨看楚惜的吃相,不掩饰地低低嗤笑了一声,一脸“果然是只蠢猫”的不屑。   楚惜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现在连窝头都吃不饱的人多得是,谁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呢?何况末世中危机重重,当然要懂得及时行乐,正所谓“有肉当吃直须吃”。   陈子真轻咳一声:“这里还有一道‘佛跳墙’,是我家厨师的拿手菜,不过末世以来食物匮乏,并不常做,今天有贵客来,我也跟着奢侈一次,哈哈,端上来吧。”   听到“佛跳墙”几人脸色都微微起了变化,“佛跳墙”是按着人头做成“份菜”,虽说理论上食物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陈子真一直笑呵呵地不肯说重点,一桌子菜吃了这么久,也没有下文,愈发让人怀疑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单驰笑呵呵地站起身来,对上菜的小姑娘道:“辛苦了,我们来吃顿饭,还真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罢亲自挑了一份原本要放到陈子真面前的“佛跳墙”,那小姑娘面有难色,却终究没说什么,但这样的表现怎能不让人生疑?   几人都停了筷子,倒是陈子真叔侄和老陶面色如故,楚惜瞥了一眼,发现那盛菜的小坛里竟埋着一颗鲍鱼,看大小至少是只“三头鲍”,不由得馋的咽了口口水,楚惜两只爪爪扒上了餐桌,觉得不吃有点可惜,摇着尾巴偷偷摸摸地把圆脑袋伸进去闻了闻,却忽然感到一阵头晕。   不止楚惜,左宁、秦凝、单驰、白恺年四人也纷纷软倒在了椅子上,陈子真笑呵呵地放下了筷子:“各位,是不是不舒服?”   陈星雨生龙活虎地站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异能者体能在各个方面都有所增强,对毒素的代谢也变快了,理论上不应该中毒。”他戳了戳软软趴在左宁大腿上的楚惜,“而且连吃菜都小心翼翼,我们动过的,你们才敢动……”   老陶却打断他:“少城主,这药珍贵,而且时限不长,还是先办正事。”楚惜暗道这个反派怎么不按套路来,你们不絮絮叨叨地说大话,我们怎么能绝地反击?陈子真道:“不错,星雨,那个左宁就交给你,其他的留给我。”   陈星雨兴奋道:“谢谢二叔!”楚惜不知他有什么好兴奋的,陈星雨是个力量异能者,却不打算使用异能,他抽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对左宁道:“‘无根阎罗’是吧?整个净土城的救世主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手脚不能动,怎么……”   话未说完,陈星雨只觉手腕一阵剧痛,手中的匕首应声而落,陈子真忙戒备地转过身来:“怎么回事?”   原来是楚惜死死咬住了陈星雨的手腕,他尖利的牙齿深深刺入皮肤,连两只爪爪上的尖锐指甲也刺出了几个血洞,陈星雨疼得面色发白,他大力一甩,楚惜软软落回了左宁的大腿上,陈子真冷哼一声:“原来是那只猫,皮毛倒是不错,不知道猫毛能不能做成毛领子。”   陈星雨揉着手腕,恶狠狠道:“那可要活活掐死了才好,别留下刀口。”说罢向前进了一步,冷笑一声:“还真是情深意重啊,临死前要亲一亲主人吗?”   老陶忙大叫了一声“不好!”可还是晚了一刻,一条无根草激射而出,当场刺穿了他的胸口,这位一路帮陈氏叔侄二人出谋划策的“军师”,连一句完整的惨叫都没发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了一张干瘪的人皮。   陈星雨惊恐地看向左宁,陈子真则反应更快,院落内的石块、沙土刹那间升上了半空中,朝着几个还不能动弹的人飞驰而去!然而大片的爬山虎叶片比沙土的动作更快,两相撞击,竟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   沙石力道不小,而那爬山虎的叶片似乎更加坚硬,陈子真根本想象不到自己的攻击竟然穿不透一片叶子!难道那叶子是钢铁铸就的不成?   可没等他再次发出攻击,左宁的无根草已经将他彻底缠住,陈星雨惨叫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开了,左宁忌惮着陈子真,倒是楚惜追了过去。   陈星雨狼狈地跑上了楼,原来陈宅是由三幢独栋别墅合并而成的,这个时候他不往外跑,反而要上楼,是什么道理?楚惜却没想那么多,这个人上辈子是金瓯城拍卖场的常客,喝了不知多少自己的鲜血。   多年来,陈星雨满脸痘坑的一张脸,一直出现在楚惜的噩梦中,楚惜虽然更想安安稳稳地活上一世,可仇人近在咫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楚惜一路追到了顶楼,在原房主自建的阳光房里,陈星雨从看似不起眼的地方掏出了一大把进阶药丸。   楚惜却停住了脚步,没有立即攻击,好整以暇地看着陈星雨发疯似的往嘴里塞透明的药丸,楼下的风沙声被惨叫声替代,楚惜只定定地看着陈星雨吞食进阶药丸,陈星雨因为太过急躁,被噎得够呛,可稍一停顿,楚惜便上前一步。   不多时,身后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左宁刚刚到达时,入目便是陈星雨惊恐的眼神,和青筋暴起的一张脸,连那头乱蓬蓬的小辫子也无法遮掩他完全扭曲的五官,而就在下一刻,陈星雨抬腿向他们跑来,似乎要发动攻击。   可“爆炸”却先他一步,左宁眼疾手快将楚惜拎进了怀里,眼前是血光冲天的腥臭,那污脏的内脏和鲜血喷了满墙满地,楚惜并没有完全领左宁的情,从他的衣襟里使劲儿探出脑袋来,刚好看到一颗眼球滚到了左宁的脚下。 第48章   看着满墙满地都是的“陈星雨”, 楚惜意义不明地“喵”了一声, 左宁以为自家丸子被吓到了,安抚地摸了一把他的猫毛, 左宁注意到,那散落的内脏中, 似乎还有一小堆红色的“珠子”因为惯性没有停止滚动。   左宁走近,不由得弯下腰仔细查看, 发现那哪里是什么红色的珠子, 分明是被血液染红的进阶药丸。   楚惜从左宁的怀里跳下,引着他找到了陈星雨的“小仓库”, 里边竟还有上百颗进阶药丸, 这至少要几万颗红色脑核才能提炼出来,而净土城内从事体力劳动的普通人,一个月差不多只能赚取一颗红色脑核, 陈子真这城主还真是做得富庶。   左宁也没客气,一股脑地将那些药丸收进了空间。而后便下楼去解救单驰等人,此时楼下除了那个大大的金属化变异的爬山虎所支成的“帐篷”和两具干尸之外,竟空无一人——陈宅所有的保镖、保姆、厨师等等见到了陈子真的死状, 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   给他们“解毒”的方法十分简单, 左宁收回了爬山虎,盛了几勺内容十分奢侈的“佛跳墙”,喂给了几人,便很快转醒了。单驰第一个坐起身来:“陈子真死了,陈星雨呢?”   左宁道:“陈星雨强行服用进阶药丸, 爆体而亡了。”白恺年点了点头,脸上也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秦凝倒是微微皱了皱眉,像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却换了话题:“是了,我们怎么没想到,自从进了这院子,我们处处小心,正是因为没吃这碗‘佛跳墙’,所以才会中毒,原来这里边是解药。可是,究竟是怎么中的毒呢?”   白恺年突然道:“檀香,应该是檀香!”左宁点头:“是我们疏忽了,即使在和平年代,也不会有人把檀香熏得满院子都是,这次能脱险,还多亏了丸子嘴馋。”左宁宠溺地撸了一把楚惜的猫毛。   几人早已对左宁酷爱撸猫的“铁汉柔情”习以为常了,檀香的味道还在弥漫,秦凝道:“此地不宜久留。”白恺年点头:“我们杀了陈子真,净土城恐怕待不下去了……”单驰却打断他:“净土城也未必就一定姓陈。”   左宁没有接他们的话,缓缓道:“这里很古怪,刚刚那一刻的手脚无力,并不是四肢无法动弹,更像是异能一下子被抽干了,所以身体一时无法适应导致的结果。”   单驰点头:“我也是这样,也许源头跟那檀香有关,我去找找香炉吧。”左宁道:“找到了,可以拿给周教授看看,他对异能很有研究。”   楚惜却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如果檀香只是为了掩盖气味呢?他倒是知道有一种东西能令人浑身无力,如果是那东西,会是它吗?这‘毒药’的原理是抽干人的异能……难怪自己上辈子迟迟无法进阶。   左宁几人分头行动,没有人注意到楚惜的爪爪在地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单驰回来时,只是摇了摇头,是了,如果是那东西,现在应该早就挥发没了。   左宁把一小坛没吃完的“佛跳墙”收入空间:“我去找周教授,单哥,我们分头行动?”   于是白恺年和左宁一队,单驰和秦凝一起,分作两波,楚惜不肯钻进左宁的怀里,自己跳下了地,亦步亦趋地跟着。   白恺年问左宁:“凝姐他们这是去哪儿啊?”左宁步伐很稳,像是怕不小心踩到了自家毛团,回答他:“你没注意到单驰自从回到净土城之后,就一直很忙吗?”   白恺年有些疑惑地摇摇头,左宁淡淡道:“他手底下已经有了一伙兄弟,在他们诬陷丸子的时候,那伙人便已经对单驰唯命是从了。为什么陈子真执意要把咱们干净杀绝?真的只是因为我们名头太响,实力太强吗?”   左宁自说自话地摇摇头:“他又不是那个异想天开的陈星雨,单驰这个人对他的确有威胁,而我们在他眼里是一个利益体。”白恺年有些不可置信,欲言又止道:“我没想到单哥他是这种人。”   左宁看了白恺年一眼,他再置生死于度外,也终究是个十九、二十岁的孩子,如果在和平年代,正该是象牙塔里的大学生,现在却迫不得已,每日刀口舔血。   左宁微微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陈子真虽然建立了净土城,可私欲太强,过了界。”他顿了顿:“我相信单驰不会,何况还有凝姐。”   说着,两人便已经到了周教授的实验室,可敲了半天门,却一点应答也没有,左宁和白恺年对视一眼,合力撞开了门,里边竟空空如也!而周教授的办公室内,被翻得乱七八糟,桌子底下有本被撕坏了的笔记本“残骸”。   末世前大部分人都习惯了电脑办公,可现在电本身就成了奢侈品,周教授用笔记本记录也不足为奇,这里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那半本笔记之外,就只剩下翻倒的试验台和一件染了血的白袍,连那个被周教授小心翼翼收起的奇虾脑核也不翼而飞。   左宁将笔记本收入空间,两人心中都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谁也不愿意说破,一路沉默着赶去和单驰、秦凝汇合。   此时陈子真死亡的消息恐怕已经不胫而走,左宁和白恺年不敢在大街上逗留,匆匆到了约定地点——陈子真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实在是让人亮瞎眼,明明陈宅还保留了些正常的审美观,可这里怎么看都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而且弥漫着一股烟味,楚惜一步跳上海南黄花梨的实木办公桌,稍稍抬头,便看到了烟味的源头。   档案柜上摆放着一盆绿叶红嘴的捕蝇草,正叼着一根香烟吸得不亦乐乎,它似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连忙把那跟香烟吐了出去,装作跟自己无关的样子。   那香烟落在档案柜上,兀自挥发着尼古丁,楚惜注意到,档案柜上的烟痂已经不止一处了。单驰忍不住道:“这玩意是成精了啊。”动植物进阶变异方向千奇百怪,其实大部分都很奇葩,存活至今的,大多都是进化出了攻击力或是自保能力。   当然也有因为进化出了奇怪能力,而被人豢养起来的,这株“老烟枪”捕蝇草大概就是其中一种。   左宁瞥了一眼那颗捕蝇草,问单驰:“怎么样?”单驰道:“情况基本上稳定下来了。”白恺年忍不住插嘴:“单哥,你是要留在这里了吗?”   白恺年问得很隐晦,可在座所有人都听懂了,单驰摇摇头:“陈子真人虽然死了,可他在净土城经营了这么久,关系盘根错节……”他顿了顿,“其实说起主持大局,还是小左的声望最高,击杀奇虾的功绩,净土城里每一个人都记得。”   楚惜不知道单驰这话有多少真心在里边,可左宁的呼声最高这件事,就连楚惜一只大部分时间宅在房间里的猫都有所耳闻,可左宁却对这个试探不置可否,只道:“说起奇虾,你有没有周教授的消息?”   单驰却是沉默了。   左宁半晌才道:“什么时候的事?”秦凝缓缓道:“昨天晚上,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是为了他手里的七阶奇虾脑核。”   秦凝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可楚惜脑却忍不住走神,他脑海里幻灯片一样播放那位老人的音容笑貌,从‘落日基地’内一句的‘大恩不言谢’到后来将七阶脑核送给他们的执拗,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   秦凝叹口气:“可周教授一口咬定没办法提炼,我们找到了亲手做这件事的人……”左宁转身就走,楚惜破天荒没有跟出去,指使者的命他们已经取了,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他也不会放过。   大约二十分钟后,左宁才面无表情地回来了,掩不住一身的戾气,开口却依旧平静:“周教授的死,跟那种抑制异能的毒药有关系吗?”   秦凝摇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周教授可能已经找到了末世的源头。”左宁、白恺年、楚惜都把目光看向秦凝,秦凝却叹了口气,将从陈子真家里以及办公室找到的材料一并递给左宁:“只能确定源头似乎在金瓯城。”   楚惜却是竖起了耳朵,金瓯城?怎么可能?那里分明是末世以来,亚洲,乃至整个世界最大的异能者聚集地,丧尸们几乎无法攻陷的地方,虽与净土城、萨那城并称为“人类三大基地”,可金瓯的地位却是绝对超然的。   左宁翻了翻陈子真留下的资料,大部分是与金瓯城城主涂承的书信往来,他把这些东西过了一遍,虽然语焉不详地把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金瓯城,甚至暗示了金瓯城才是丧尸和变异动物的最初感染源,可并没有特别具有实际参考价值的干货。   左宁放下资料,道:“最有价值的东西应该‘阅后即焚’了,我在周教授的实验室里也只找到了半本笔记,看来这位陈城主并不想把末世的真相公之于众。”   作为亚洲最大的人类幸存者基地之一,净土城已经初见规模,虽然绝大部分人都近乎痴迷地崇拜力量,可单凭实力,几个“空降兵”并不能高枕无忧地管理、乃至改建这片从末世伊始便已经姓了“陈”的王国。   左宁继续在净土城留了两个多月,秦凝“给学者和儿童多发配给粮”、“管理层加入‘非异能者’”的构想,还是没办法实现,不过净土城的大小事务,却已经交接得差不多了。   其中的权利斗争不再赘述,在末世,比较简单的一点便是,你有了压倒性的实力,那么在所谓的“权利争夺”中,无疑是一个大大的筹码。   这期间,楚惜的“发情期”已经彻底度过,长成了一条毛色鲜亮的成年猫,无论是恭维还是出自真心,所有人见到都要夸一声“这猫真漂亮”。   楚惜却是心事重重,他知道彻底成年意味着什么,可这一世和上辈子的际遇又大不相同,楚惜有时会暗自希望就这样做一只什么都不懂的毛团,一辈子跟在左宁身边也好。   末世后唯一能重新使用的交通工具,就是最传统的那种绿皮火车,目前只在金瓯城和净土城之间往返,而萨那城距离太远,还没有通车。   单驰和秦凝亲自送站,秦凝依依不舍地摸了摸楚惜的圆脑袋:“小左,真的不留下来?”楚惜顺势蹭了蹭,露出了绒绒的白色下巴,左宁也用一根手指摸了摸楚惜的软毛,淡笑道:“凝姐、单哥,我已经在这里逗留的太久了。”   秦凝道:“末世的源头就那么重要?”左宁没有回答,秦凝叹口气:“金瓯城不比这里,据说那里普遍都是高阶异能者,还有不少肤色不色不同的老外,对了,那位叫‘涂承’的城主本人就是自然系异能者,你要万事小心。什么时候想回来,净土城随时欢迎你们。”   左宁听着秦凝絮絮叨叨的叮嘱,冲她感激一笑,秦凝是真心希望他和白恺年留下来,过安逸的生活,这份善意他们都记在心里。   可两人都有放不下的执着,左宁一直放不下父母的死,随着末世后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对丧尸的痛恨几乎成了本能,而白恺年听说了“丧尸的源头”,便也一言不发地要跟着。   末世前最老旧的绿皮火车竟成了高级交通工具,乘坐头等车厢并不是付得起脑核就行了,左宁和白恺年拿着单驰给的“特批”凭证,才被列车员热情地迎上了车。   车上并非只有异能者,普通车厢里也有去金瓯城讨生活的普通人,甚至头等车厢内还有些强大异能者的家属,也是普通人。因此,受到“变异动物管理办法”的制约,楚惜即使身为净土城内声望最高的“无根阎罗”的猫,也不能幸免被“托运”。   单驰夫妇刚刚接手“净土城”,不好带头破坏规矩,左宁对于托运楚惜这件事颇有微词,不过在见识了新任“单城主”为楚惜特别定制的托运车厢之后,终于松了口。   楚惜一只猫独享了半节车厢。   另外半截车厢挨挨挤挤地堆满了精铁铸就的笼子,里边的变异动物体积都还在正常范围内,因此并不十分占地方,而其余的宽敞空间,仔细铺了张巨大的软垫,足够楚惜在上面打滚了,角落里摆着一大盆猫粮,干净的水,还有十几条小鱼干。   车程一共是两天一夜,足够楚惜吃了。车厢顶部,甚至挂着根绳子,底端拴了一簇羽毛,以及一颗小铃铛,分明是个简易的逗猫棒。   楚惜甩着尾巴,弯起两只爪爪,趴在大大的软垫上打了个哈欠,对现状无比满意,如果不是对面笼子里拴着只大狗的话。   火车与铁轨摩擦出有规律的“轰隆轰隆”声,路程似乎已经走了一小半,偶尔会停留一两分钟,也许是那附近有小型的基地。   这节车厢从前大概是专门运货的,现在只开了一个小小的简易窗口通风,看不见外边的风景,楚惜有些无聊,很想去够悬挂着的“逗猫棒”,只可惜他一靠近,对面的大狗就疯狂地叫唤,吓得楚惜只好缩回软垫上。   “真够怂的,狗有什么可怕的。”   跟怂有什么关系?有的人还怕虫子呢!楚惜下意识想反驳,却猛然反应过来,刚刚入耳的猫语十分熟悉,楚惜四处张望,发现声音来源是最上方一只笼子,里面不是别人,正是大布偶Sally。   楚惜见到这只公主病泛滥的大猫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什么,那狗笼子没锁好!等等,你不是跑了吗?”布偶猫云淡风轻地舔了舔爪子:“我找到了新主人。”   楚惜想也是,虽然净土城换了主人,可毕竟大布偶还是“通缉犯”,“驯服”了变异动物而舍不得扔掉,离开是最好的办法,楚惜没有兴致跟它叙旧,猛然间一阵剧烈的摇晃,整个车厢都跟着颤抖起来,整整齐齐堆叠的笼子轰然倒塌。   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车厢的广播响起:“尊敬的乘客们大家好,刚刚发生了一点小颠簸,属于正常现象,列车运行中与一头变异犀牛发生了碰撞,现故障已经排除,请各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要惊慌。再播送一遍……”   楚惜简直无力吐槽,撞到变异犀牛,这叫小故障?列车员怎么那么淡定?   然而不等楚惜吐槽完毕,便觉眼前一黑,是那条大黑狗!那大狗像是黑背,与小小的楚惜比起来,俨然是个庞然大物,它猛地向他扑了过来。   楚惜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害怕的同时也升腾起一阵愤怒,没完没了是吧!老子好歹三阶变异,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啊!   可楚惜待要发难,却先是四肢一软,整只猫瘫倒在了地上。   完蛋。怎么在这个节骨眼?楚惜一点力气都使不上,默默祈祷那大黑狗只是看他不顺眼,千万别真的咬猫。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似有精光一闪,大狗身上多了数道血痕,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它甩甩脑袋,自知不敌,呜咽一声,退回阴影处舔毛去了。   好在其他的笼子还算结实,只有一开始没锁好的大狗和最高处的布偶笼门被摔坏了。   这猫的爪力他是见识过的,没想到会是它救了他,之前的“旧账”也不好再算了,楚惜喘息道:“谢谢你啊,Sally。”   大布偶从鼻子里“咪”了一声,算是回答,见楚惜迟迟不动弹,才拿爪爪扒了扒他:“吓成这样?太夸张了吧?”   楚惜心道:才不是吓的。   可心中却不安起来,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可真有了变回人的预兆,却着实情怯,自己该怎么面对左宁?你好,说来你可能不信,但其实我是你的猫?   然而思考很快被布偶打断,楚惜竭尽全力地缩了缩脖子:“你闻什么?”布偶的声音软绵绵的:“没想到你还挺有吸引力的。”楚惜不大适应它的音调:“啥?”   布偶言简意赅:“刚刚那条狗想上你。”楚惜张大的嘴巴迟迟没有合拢的意思,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看起来萌中带蠢:“它是狗啊。”   布偶抖了抖耳朵,猛然认清现实般恢复了音调:“这没什么奇怪的,活下来动物的太少了,四条腿的就算同类。”   楚惜想反驳:你这认知也太奔放了吧。   布偶喃喃道:“怪不得你对我没兴趣。”楚惜没听清它的话,要问却发现对方已经脚步轻快地叼了一条小鱼干,一点不见外,楚惜恹恹地趴在原地,只希望在下火车前能恢复行动力。   火车继续发出“轰隆轰隆”有节奏的声响,越靠近目的地,楚惜的感觉便越强烈,体内的异能兴奋地在四肢百骸流动、重组,倒很像末世开始时频繁下红雨时的感觉。   楚惜问布偶:“你有没有奇怪的感觉?”布偶三下五除二吃光了楚惜的小鱼干,正在“咯吱咯吱”嚼猫粮:“有点潮了,但味道还可以。”   楚惜:“……你身体,你的异能有没有奇怪的感觉?”布偶:“没有。”楚惜想到一个可能性:“你是几阶异能?”布偶骄傲道:“我是三阶,没想到吧。整个净土城都数得上。”   楚惜顿时又陷入了迷茫,自己也是三阶,所以跟异能等级也无关,自己上辈子第一次来净土城的时候已经是人形,却还是有这种异能迅速流动的感觉。   火车彻底停稳,布偶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连同笼子一起提走了,楚惜此刻终于恢复了些体力,左宁刚一招手,便蹿进了他的怀里,拿圆脑袋使劲儿往左宁的大手上蹭,左宁的声音带了点笑意:“想我了?”   楚惜嫩生生地“咪”了一声,左宁忍不住揉了他的圆脑袋一把:“已经不是小奶猫了,还这么会撒娇。”却感到手底下的毛团似乎僵了一下,可左宁来不及多想,白恺年已经跟了上来:“宁哥,进城还需要走一段路。”   左宁点头,两人一猫随着人流向传说中的金瓯城城门走去。   这一段路却不短,足足走了二十分钟还没见到城门的影子,路边的变异动物和变异植物倒是不少,且等级不低,左宁发现这一路几乎全是变异植物,普通的花花草草反而成了稀有物种,却发现植物的异能等级甚至有几颗已经达到了五阶。   左宁啧啧称奇,似乎越向前走,五阶变异的植物就越多,看来他得到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这‘金瓯城’的确有蹊跷。   楚惜只觉四只爪爪越来越使不上力气,软绵绵地像踩在棉花上,他咬紧牙关,身体微微颤抖,一股热流灼得他喉咙发痒,全身的毛都要蒸干似的,不知不觉便走进了高耸的“密林”。   原来是一片茂密的变异灯笼草,火红的灯笼果硕大饱满,吊在高处,给人一种农历新年的错觉,可两人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不知何时,附近的人都隐没在这片一人多高的草丛里,看不见踪影。   然而身后却总有不远不近的脚步声跟着,左宁和白恺年使了个眼色,两人猛然停住脚步。   左宁骤然发难,身边一人多高的灯笼草统一地倒在了地上,像是被只看不见的大脚一下子踏平了似的。身后跟着的人没了遮挡物,顿时现出了真身。   可还没等左宁两人问话,那三人脸上却先露出了堪称“淫邪”的表情:“你们什么时候还藏了个‘兽人’?”   左宁循声望去,只见身后一个赤身裸体的猫耳少年,正惊慌地瞪着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一条长长的猫尾卷在身前,下意识遮挡住关键部位。   那少年皮肤嫩如温润的牛乳,五官精致,尤其是那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在黑发白肉的映衬下,分明全是惊恐,却端的勾魂摄魄,再一看,哪里还有“丸子”的影子? 第49章   这少年那三人看得一瞬不瞬, 白恺年也是满腹疑问, 左宁却是别过了眼,目光晦暗不明, 他是见过自己“真身”的,楚惜愈发紧张, 下意识要去舔舔鼻子,可刚刚张嘴, 就意识到现在自己恢复了人身, 忙又紧紧闭上。   那三人见楚惜懵懵懂懂地伸出个粉嫩的舌尖,又受惊一样倏然收了回去, 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灵气逼人, 仿佛隔着层氤氲的水雾,赤条条白璧无瑕,直叫这几人瞪得目眦欲裂。   楚惜一颗心都系在左宁身上, 生怕对方根本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反而急急地向前迈了一步,长尾巴从腿间滑落,还没等那几人低呼出声, 便飞来一件外套劈头盖脸地罩住了楚惜。   左宁的声音豪无温度:“穿上。”   见左宁肯跟自己说话, 楚惜忙手忙脚乱地套上,左宁身材高大,上衣套在楚惜身上有些宽大,堪堪能够遮羞,只是身后露出一条长尾巴, 尾巴尖耷拉在修长笔直的小腿处,微微晃荡。   那三人一个头发枯黄,一个黄牙稀疏,一个一身黄衣,说话也表里如一地黄:“这男娃娃真他妈带劲儿!”开口的是“黄牙”,黄头发附和:“是啊,好像是珍贵的猫兽人,卖去凤凰台,至少得这个数!”   黄头发比了个手势,黄衣服反驳他:“卖什么?这样的货色,老子得尝尝鲜!”   楚惜只觉在左宁面前,这些污言秽语尤为刺耳,可没等他动作,左宁便倏然出手,一条黄绿色藤蔓,毒蛇一样直扑黄衣服的面门,然而他速度很快,居然避过了一击!   白恺年,楚惜,包括左宁都是微微一愣,能在“无根草”底下避过一击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黄衣服痞里痞气地左右晃了晃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没想到净土城还有这种高手,不过我们几个可都是四阶。”他啧啧两声,“你们那穷乡僻壤的,进阶比变异都费劲,可惜了你的能力。”   白恺年惊讶地重复了一遍:“都是四阶?”黄牙道:“拓跋,別跟他们废话,先把小美人抢回来!”   原来那“黄衣服”叫拓跋,他应该是个速度异能者,答应了一声后便猛地一闪身,直奔楚惜而去,原地只留下他的残影,白恺年打出一道空间墙,可拓跋速度太快,早已穿过了他设防的位置。   楚惜是三阶异能,可速度竟和拓跋不相上下,他跑得够快,然而后劲不足,楚惜其实刚刚发力便已是强弩之末,身体变化带来的负担,会持续一段时间,但这短短的挣扎,就给了左宁反应时间。   数条“无根草”齐发,源源不断地向前延伸,拓跋动作快如闪电,黄牙和黄毛都抱着手臂作壁上观,没有一点要出手的意思,黄毛的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笑,显然没把“净土城”新来的几个异能者放在眼里。   左宁的无根草疯狂地蔓延生长,拓跋的脚步快到看不清身形,白恺年自觉无处插手,心中焦急:左宁的无根草根本追不上拓跋!这样释放异能分明就是无意义的消耗!   楚惜两手支持着身体,半跪在巨大灯笼草铺成的草垫子上,微微喘息,竭尽全力想要激发体内昏昏欲睡的异能,却没看到左宁瞥到他因努力起身而暴露出光裸大腿时的眼神。   拓跋一路狂奔,躲避无根草的路线愈发游刃有余,很快便占据了主动权,跑得愈发轻松:“小子,你的异能这样早晚会被用光,就算你跟我同样是四阶。”   左宁微微一顿,拓跋哈哈大笑:“奇怪我知道你的异能等级?在净土城井底之蛙做得太久了吧,已经四阶了还不会看别人的等级吗?不知己知彼,怎么能轻易动手?”   左宁微微勾起唇角:“知己知彼,现在已经够了。”话音刚落,刚刚还在嚣张的拓跋便发出一声惨叫。   黄牙和黄毛都疑惑地看向拓跋,只见生长到遮天蔽日的无根草慢慢缩成了正常藤条大小,而拓跋的身体发出一股烤肉般的焦臭味道,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变黑,竟是从身体内部燃烧了起来!   不过片刻,活人便成了一堆焦炭,原来左宁并不是追不上拓跋,而是在找他的运动轨迹!   “双、双自然系异能者?刚刚那草藤……他是无根阎罗!”黄牙语无伦次地大叫起来,两人扭头就跑,却被白恺年的空间墙结结实实挡住,左宁轻轻捻动手指,做了个进攻的动作,那无根草便跃跃欲试地分化蔓延,黄毛和黄牙成了瓮中之鳖。   黄牙用力击打空间墙,直引得周围景物跟着扭曲,他是四阶力量异能者,而白恺年只是三阶,但空间异能比之单纯的力量异能要复杂的多,并非蛮力可破。   白恺年扔出一记空间刃,喝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左宁手中的无根草已经逼近二人,黄牙眼珠一转:“你们别杀我,我一定告诉你们!”   黄毛念念有词,脸都憋出了青筋,楚惜见左宁占了上风,放弃了挣扎,干脆坐在草地上,屁股后边的长尾巴卷到了身前,长出一口气,头顶的两只猫耳习惯性地抖了抖,目光被黄毛吸引,见他一脸便秘的样子,忽然喊了声:“左宁,他是召唤系异能者!”   黄毛目光复杂地瞪了楚惜一眼,左宁倒是霎时间失去了审问他的兴趣,只见他眸光微沉,那无根草已经和左宁心意相通,一条紧紧捆住黄牙,一条直奔便秘脸的黄毛而去。   身为力量异能者的黄牙,只觉那无根草软如蒲苇,却硬如钢铁,一时竟无法挣脱,顿时变了脸色:“无根阎罗,果然名不虚传,这次我们认……”   话音未落,身上的无根草却停止了收紧,他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睛,只见黄毛面前的无根草也突然没了力气似的在他面前停住,黄毛抓住机会,继续念念有词,脸上再次青筋暴起,楚惜暗道不好,这张便秘脸是召唤系使用异能的预兆。   果然,很快黄毛身侧便凭空出现了一只碗口大的黑洞,那黑洞迅速扩大,一条闪着淡淡金光的大红色“鲤鱼”钻了出来,“鲤鱼”直奔左宁面门,可左宁只是堪堪避开,没有回击。   怎么会这样?这时众人才注意到,左宁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楚惜暗道不好:左宁不会是要在这个时候进阶吧?   净土城内逗留的一个多月里,左宁闲暇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喂楚惜吃进阶药丸,自己自然也吃了不少,可按着“指数级”增长的原则,药丸数量还不应该达到进阶的阈值。   而左宁目前的样子分明就是进阶的征兆,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被人打扰,更不能过度使用异能,否则也会有爆体的危险。   左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却有些发白,分明是在强撑,“黄毛”大叫一声:“好机会!他要进阶了!”那身负力量异能的“黄牙”,猛然用力挣脱,竟将那无根草挣断了几根!   没有了左宁异能支撑的无根草,虚软的草绳一样,颓然倒地,“黄毛”趁机催促大“鲤鱼”向左宁攻击。   那大“鲤鱼”竟从嘴里喷出三米多长的火焰来!就在火焰喷出的一刹那,左宁只觉胸前被狠狠一撞,撞过来的人绝对算不上强壮,速度却是极快。   左宁下意识用双手环抱住怀里的人,他的大手和楚惜身体之间隔着自己的衣服,那衣服楚惜穿着松松垮垮,左宁第一反应竟是:这毛团没了毛,居然瘦成这样。   那一簇火焰被两人躲过,所到之处竟灼伤了一大片已经倒地的变异灯笼草。   白恺年不可置信道:“自然系变异的动物,不可能活过二阶的……”   “黄毛”有些骄傲:“我也是到了四阶才召唤出这么个大宝贝,看清楚了,这是喷火鱼!本来就会喷火的,它可不是什么自然系变异。”   “老唐,别跟他废话,无根阎罗交给你,这个小白脸交给我!”说罢重重向着白恺年的方向一撞,白恺年躲闪之余,竖起一道空间墙,他一撞落空,又被空间墙阻挡,站立不稳,竟摔出了一个大坑。   他拍拍身体上的土,混不在意地再次靠近白恺年,嘴上还叮嘱同伴:“千万别伤了那个细皮嫩肉的小猫人儿!”   “黄毛”不耐烦地答应了一声“这用你说”,“咔哒咔哒”活动着手腕一步步逼近左宁和楚惜。   地面上的变异灯笼草还没停止燃烧,奇怪的是,火势却没有蔓延开来,再一看,那块地竟已经连土都烧成了黑色!   这种强度集中的灼热,如果真的碰到人的身体,后果不堪设想,黄毛狞笑着走近左宁:“识相的把小美人放开,老子给你留个全尸。”   楚惜因勉强使用速度异能,四肢透支般地绵软无力,却尽量维持着坐在左宁大腿上的“抵挡”姿态,他虚张声势地瞪大琥珀色眼睛:“你的喷火鱼每喷一次火需要至少七分钟恢复,‘无根阎罗’恢复的快,还是你的小金鱼,你敢赌吗?”   黄毛明显一愣,左宁听自家毛团开口说话,也是有些适应不能,大敌当前,他有心集中精力尽快度过体内异能乱窜,犹如“走火入魔”的“进阶期”。   可楚惜那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和压在大腿上的真实重量,实在扰的人心烦意乱,还有七分钟么?左宁干脆闭上了眼睛。   进阶的过程中,时间的概念变得飘忽不定,左宁第五次在空旷的意识世界里见到了自己的‘脑核’,时间仿佛静止了,又似飞速流逝,体内的异能并没有重组梳理完毕,炽烈的热浪就猛然袭来,左宁蓦地睁开了眼睛。 第50章   白恺年的异能只是三阶, 面对“黄牙”的穷追不舍, 着实有些招架不住,黄牙被“空间刃”割破了数个伤口, 可白恺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摇摇晃晃的几乎站立不稳。   “黄牙”啧啧两声:“你这小白脸还挺厉害, 模样也不错,可惜现在这样子差不多也废了, 不如给你个痛快!”然而就在这时, “黄毛”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喷火鱼!”   原来那条火舌即将舔到两人身上的时候,却生生停住, 楚惜只觉那灼人的热浪一下子消散, 仿佛被冻结住一样,再一看那火竟烧到了喷火鱼自己的身上。   是左宁反客为主控制了大鱼的火焰!原来那鱼喷火只是本能,这种鱼平时会将吃进体内的“磷”元素贮存起来。当遇到敌人的时候再将磷吐出去, 与氧气发生反应产生火焰,达到击退敌人和保护自己的目的。   变异的喷火鱼只是如同大多数变异动物一样,优化了自己的生存技能,将火的威力大大提升, 可对“火”元素的掌控力哪里是左宁的对手?   “黄毛”和“黄牙”万万没想到左宁进阶过程如此之短, 两人都是一愣,就在他们犹豫之时,一条黄绿色藤蔓倏然激射而出,真如阎王手下催命的“无常”一样,眨眼间就要了“黄牙”的命。   原本迟疑的“黄毛”不敢再犹豫, 拔腿就跑,连那条喷火鱼都来不及收,几乎是扑进了一人多高的灯笼草丛,这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便只剩下了左宁、白恺年和楚惜。   白恺年见危险已经过去,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倒在了草地上,左宁没有一点追踪那逃兵的意思,楚惜心中奇怪,可也松了口气,再回头却发现左宁脸色已经惨白。   楚惜连忙撑着站起身来,低低叫了一声:“左宁……”话音未落,一口鲜血便从左宁口中喷了出来,楚惜忙扶住他,可左宁身材高大,肌肉紧实,体重着实不轻。   楚惜本就因变换形态有些虚弱,一扶之下,干脆被左宁压在了身下,左宁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滚烫,楚惜心中一惊,立时明白了,左宁根本没有进阶成功,而是在进阶过程中强行使用异能,导致了异能暴走。   这是每一个异能者最畏惧的事情,许多异能者因身体无法负荷过于强大的异能,而进阶失败,轻则彻底失去异能,重则爆体而亡,就像强行服用“药丸”进阶的陈星雨。   陈星雨满墙满地都是的血肉碎块,楚惜依旧历历在目,左宁的呼吸愈发沉重,楚惜暗暗咬紧了牙关,被左宁身体盖住的手倏然攥紧,指甲几乎要陷进肉里。   楚惜微微抬头,猛然看到了左宁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青筋暴起,“能量块”以实体游走滚动,似有“爆体”的预兆。   楚惜喃喃道:“死就死了,这可是左宁!”,说罢便咬牙从左宁身下爬了出来。   他下半身还没有衣物蔽体,皮肤擦在变异灯笼草的坚硬叶片上,磨得有些疼,可楚惜没时间在乎那些,他半跪着将左宁的头放到自己的大腿上,左宁的目光有些涣散,喃喃叫了声什么,像是“丸子”。   楚惜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便抬起了右手,楚惜张开嘴,整齐洁白的牙齿忽然伸长,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闪着一点寒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楚惜狠下心来,猛地一咬,尖锐的疼痛在手腕处炸裂开来,他不敢怠慢,忙掰开了左宁的嘴巴,将血滴了进去。   手腕处的伤口很快自行复原,左宁喝了一大口楚惜的鲜血,身上暴走的“能量块”渐渐平稳下来,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楚惜知道他的命保住了,暗暗松了口气,左宁眼睛也渐渐有了焦距,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楚惜的脸上。   楚惜有些无措地抖了抖头顶两只猫耳朵,黑色的短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毛绒绒的,左宁下意识地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奈何胳膊绵软无力,只好放弃:“你是丸子。”   这是个肯定句,可一开口的沙哑,把左宁自己都吓了一跳,楚惜躲闪着他的目光:“你怎么样了?”左宁嘴唇干裂得厉害,张了张口,却先咳嗽起来。   楚惜从来没见过左宁这样虚弱,印象中这个男人强大悍勇,似乎从来没生过病,难怪都说异能者进阶是在生死线上走一遭,越是高阶越是危险。   楚惜忍不住抚了抚左宁的胸口:“你平心静气,等体内的异能全部梳理完毕,不要多说话了。”左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摇摇头:“我体内几乎没有异能了。”   楚惜大惊:“这不可能!”随即恍然:“是了,你刚刚强行使用异能,虽然救了回来,但是……”四下无人,高高的灯笼草仿佛将他们与整个世界隔绝,楚惜只觉得这里安静得令人心惊。   “无根阎罗”失去异能,变成普通人,跟他上辈子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是了,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介入改变了这个男人的命运,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没了异能……左宁像是有些适应了没有异能的新身体:“你哭什么?”   楚惜抹了一把眼泪:“谁哭了。”他的血帮了那么多险些进阶失败的混蛋,却无法助左宁顺利进阶!楚惜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实在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可还是小心翼翼地措辞:“你刚刚在关键时刻异能消耗过度……”   说到这里却又突然停下,左宁刚要开口,楚惜急急地问:“你那枚七阶奇虾脑核呢?”左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可直觉这很重要,二话没说,便从空间里取了出来。   左宁体内剩余的异能少得可怜,开了一次空间更是几乎耗尽,那是七阶奇虾脑核中储存能量的晶体,楚惜把晶核塞进了左宁嘴里,左宁配合地咽了下去,可很快吐出了一大口血!   晶核中的巨大能量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在左宁受伤前,晶核或许是锦上添花的好东西,可此时他的身体根本成承受不住,皮肤上的“能量块”又剧烈起伏,连眼睛都呈现出了可怖的血红色。   楚惜这次倒是冷静得多,他低低道:“就怕你没有反应。”说罢再次露出尖尖的犬齿,狠狠咬向自己的手腕,这一次将手腕送入左宁嘴边的时候,对方竟也是一口咬住。   左宁的力道有些大,楚惜疼得微微皱眉,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甘冽的清泉,又像是饥渴的瘾君子,沉迷于诱人的罂粟,左宁的呼吸有些急促,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迷醉。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持续了很久,伤口还没来及愈合,便又被咬开,牙齿摩挲啃噬的感觉,并不是单纯的痛苦,舌尖在伤口处的舔吮,令微微的麻痒感蔓延开来。   不知被吸走了多少血液,楚惜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左宁终于放开他的手腕时,楚惜甚至慢了一拍,才缓缓将手腕抽离。   左宁的嘴唇被自己的血液染得殷红,与平日里的冷峻岸然判若两人,他的目光仍旧有些涣散,沙哑地吩咐:“快走,离我远一点。”楚惜冷不防看到了左宁眼中强自压抑的渴望,讷讷地举起了手腕:“我……”   “还撑得住”几个字被楚惜生生咽了回去,他这是在干什么?左宁说得对,他再不走,会被他彻底吸干,进阶中的异能者对于自己血液的渴望程度,他是知道的。   可楚惜仍旧不敢离得太远,一定要看着左宁安全进阶才好,进阶的过程不算漫长却也不短,楚惜静静地坐在左宁对面,有些不安地甩着屁股后边的长尾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左宁,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髓。   左宁的呼吸终于平复,楚惜能看到他的眼球在飞速转动,“进阶期”已经接近了尾声,楚惜知道左宁即将醒来,他站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杂草,一步一回头地向灯笼草的边缘走去,却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忘了白恺年!楚惜蹲下身,将手指伸向被打得不成人形的白恺年,竟然还有鼻息。楚惜匆匆瞥一眼左宁,又将目光投回白恺年,喃喃道:“相识一场,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说罢再次咬向自己多灾多难的手腕,数滴鲜血滴进了白恺年的嘴里,他的伤口竟像楚惜一样自动愈合了!只是速度远没有楚惜自身快。   楚惜舔了舔自己手腕上的血迹,心中五味陈杂,做人总是比做猫烦恼更多,两世为人令他的戒备心成了本能,楚惜想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左宁,却猛然对上了他的视线,楚惜下意识瞪大了琥珀色的眼睛,转身就跑!   左宁虽然目能视物,可进阶在最后一步,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轻举妄动,只眼睁睁地看着楚惜的背影,宽大的外套遮到腰线以下,浑圆的白屁股因快速跑动和长尾巴的遮挡而若隐若现,左宁目送着楚惜光裸纤细的脚踝消失在一人多高的灯笼草中,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楚惜不敢使用异能,凭借两条腿直跑出了几公里,才粗粗地喘着气,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就是“金瓯城”了,楚惜犹豫起来,那里是他一辈子也不想踏足的地方,可最大的仇人却也近在咫尺。   他兀自甩着尾巴犹豫,精神太过集中,却不知身后早已跟了人。 第51章   身体陡然的变化和之前强行使用异能对敌的行为, 令楚惜目前彻底成了无能力的“普通人”。   跑出这么远, 以他目前的体质,的确有些吃不消, 楚惜的额头出了一层薄汗,金瓯城与记忆中几乎没有变化, 只是四下无人,这种荒凉落魄却是楚惜意料之外的。   净土城来的那些旅人呢?难道是在变异灯笼草丛中耽搁得太久, 与他们全部错过了?可作为人类幸存者基地中, 最大规模的金瓯城,不该是这样一番门可罗雀的景象。   不过这样也好, 楚惜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的脚踝, 他连条裤子都没有!人多反而尴尬。   他遥望着城门,心中的恨意逐渐被惧怕取代,楚惜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还是选了另一个方向,从离开左宁的那一刻起,楚惜便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并非不相信左宁,甚至末世以来, 全人类的幸存者加起来, 他最信任的便是这个人,可说到底,他们究竟有什么交情?   他不过做了他一年多的猫罢了,左宁能否原谅他的欺骗都是未知之数。   楚惜兀自摇摇头,唇角闪过一抹苦笑, 平添了一点沧桑,那沧桑在年轻到有些稚嫩的脸上违和感实在太强,不过也稍纵即逝。   楚惜大步向前,他在金瓯城生活了快五年,城郊哪里有路可走,也是了如指掌,只是背影带着一点诀别的苍凉。   “小美人!”   楚惜被这句没头没脑的喊声吓了一跳,立即警觉地回头,发现那人却是“黄毛”!   这人不是跑了么?怎么阴魂不散地跟到了这里?楚惜强自镇定,丝毫异能也无的身躯站得笔直:“你不怕死了?”   “黄毛”似乎还记得楚惜是个罕见的“异能兽人”,也有些忌惮,并没有立即攻击,而是试探着向前一步:“无根阎罗呢?他怎么舍得让你落单?”   楚惜冷笑:“他马上就到,何况你的喷火鱼已经烤成了鱼干,识相的,现在从我眼前消失。”   楚惜神态自若,只是背在身后的手心早已出了一层热汗。“黄毛”倒真有些拿不准,哪知两人对峙之时,突然一个黑影窜出,楚惜瞄见那人手中泛着金属光泽的棍子向自己袭来,奈何异能枯竭,身形也快不起来,只觉后脑处一阵钝痛,随即便眼前一黑。   拿着铁棍的大个子粗声道:“撂倒不就完了么?废什么话!”   “黄毛”似是不敢相信这人一下子变得这么弱,支支吾吾道:“他、他明明……”   大个子一挥手:“得了,婆婆妈妈的,新来的,你也别愣着,过来帮忙!”   楚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可眼前仍旧一片漆黑,随即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捆住,他想呼叫,却连嘴巴也被胶布封住了,四周黑暗而柔软,像是被套在一个巨大的黑布袋里。   楚惜心中一沉,他挣扎几下,却换来又一铁棍,铁棍的力道透过薄而坚韧的布袋子,丝毫没有减轻,楚惜闷哼一声,只觉腰臀处隆起一道肿痕,疼痛排山倒海地袭来。   他额头渗出冷汗,喘着粗气,琥珀色的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入目却依旧黑漆漆的一点也不通透光,看来这“布袋子”也不是平常之物,可这样精良的装备,是要把他绑去哪里?想到一个可能性,楚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莫非自己给左宁“疗伤”的那一幕被他们看到了?   如果是去“白金宫”,再进入那个牢笼……他闭上眼睛,努力让握不住的流沙一样的异能聚集起来,可急功近利反而起到了反作用,楚惜的呼吸愈加紊乱,只觉喉头一甜,血腥味便在嘴里蔓延开来。   布袋外却是响起了“黄毛”他们的交谈声。   “老黄,你这情报够准的,可是你那俩搭档呢?”   “黄毛”叹了口气:“别提了,真他妈红颜祸水,本来想捞一笔,谁想到……不提了,这可是个尤物,到了帛老板那里,得狠狠赚一笔才够本儿!”   帛老板?不会是那只“野鸡”吧?   “这回帛老板可高兴了,这是珍贵的‘猫兽人’啊!”   背着楚惜的大个子说:“可不是,末世以来,普通人渐渐活得越来越艰难,一些不甘心做重劳力的,开始倒贴强大的异能者,更有不少人做起了皮肉生意。可是咱们金瓯城的异能者普遍异能等级高。”   大个子把袋子往上颠了颠,继续道:“那方面的‘能力’就更高了,普通人哪儿承受的住?”说罢一行人凑趣地哄笑起来。   一人附和:“是啊,说起‘兽人’,咱们帛老板是第一个吧?”   大个子低声道:“现在帛老板自己不干了,一会儿见了,你别说漏了嘴,惹他不高兴!咱们还指着帛老板多出点脑核呢。”   “你们说,这一个能卖多少?”   楚惜听到“帛老板”的大号,心中反而落下一块大石,原来不是去“白金宫”。   但帛老板的凤凰台也不是什么安逸地方,“凤凰台”乃是金瓯城内最大的妓馆,那位“帛老板”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一个强行变异的普通人,居然在金瓯城里混得风生水起。   大个子道:“至少这个数!”楚惜不知自己究竟身价几何,那个提问的人倒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   “黄毛”道:“你以为呢,这可是‘猫兽人’!最难变异的品种!不说这些,就单看他的脸蛋、那大长腿、那圆屁股……”他似乎把自己说得兴起,吸了口口水,继续道:“这回的佣金你们可……”大个子打断他:“行了老黄,答应你的不会忘。”   另一人大概是新入行的,还没从震惊里反应过来,久久才问:“这么贵,帛老板为什么不自己买漂亮的普通人,再喂他们吃‘兽丹’?”   所谓“兽丹”其实就是变异动物脑核中除去能量体以外的某一部分,普通人吃了有一定几率变得体力更强,同时身体也更柔韧,最重要的是,相当一部分人的外貌也会发生变化,因此长出兽耳,或是兽尾,是“兽人”的一大重要标志。   楚惜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错认为“兽人”了,他自己也知道这身类似“唐僧肉”的异能,实在奇怪,可自己并没有吞吃过“兽丹”,即使变回了人,也依旧收不回耳朵和尾巴。   “哪有那么容易?”大个子继续跟他们科普,“别说‘猫兽人’最难变异,就连成活率最高的‘兔兽人’,活下来的也不足百分之三,帛老板生意做的再大,也没有胆子杀那么多人。”   “对了,帛老板是什么种类的兽人啊?”   “好像是野鸡。”   “啊?那不是要长出条鸡尾巴?这可怎么办事儿啊?”   又是一阵哄笑,楚惜却是镇定下来,“凤凰台”的守卫与“白金宫”自然不及耳同日而语。   “兽人”们普遍只是改变了形态,比如数量最多的兔耳兽人,除了身体承受力有一定的强化,更多的只是碰巧迎合了某些恶趣味罢了,并没有攻击力,同时进化出能力的兽人更是凤毛麟角。   熙熙攘攘的嘈杂环境渐渐清晰起来,大概是进了金瓯城,小贩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各种变异动物的皮毛、脑核、药丸,甚至是丧尸的尸油都能成为商品。   楚惜听着这些喧嚷的讨价还价,恍如隔世,的确,只有金瓯城才有这样的规模,楚惜记得,末世五年之后,连奇虾的脑核都已经流入市场,成了最贵重的奢侈品。   不知走了多久,楚惜才终于被人放下,布袋子之下是坚硬地板的触感,异能依旧空空如也。   “你们送的正是时候,听说这一次戒严的时间要提前,这会儿城门的守卫都增多了,全是三阶以上的异能者。”“提前?为什么啊,不是每年的五月吗?”   “谁知道,说是这次丧尸又大面积进化了,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盯着咱们金瓯城。”“也许这里人多?”“远的不说,净土城的人多不多?也没见他们苍蝇似的盯着。”   ……   难道是丧尸潮?难怪城门外那样冷清,可上辈子并没有听说丧尸提前围城的消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布袋陡然打开,相比于布袋内长久的黑暗,突如其来的光亮令楚惜一时难以适应,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才看清眼前的男人。   男人滑腻的声音响起:“还真是上等货色。”   正是“凤凰台”的老板本尊帛君,帛老板并没有传说中的鸡尾巴,头顶也是干干净净,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只是一张脸雌雄莫辩,狭长的凤眼带着点烟花地特有的风情,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帛老板上下打量楚惜,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兴奋,楚惜被他盯得汗毛直竖,后知后觉地扯了扯衣角——他还没穿裤子,好在左宁的衣服够大,可楚惜还是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帛老板,咱们没骗你吧?这样的货色,整个金瓯城都找不出来第二个!更别说还是猫兽人了!”   帛君痛快道:“成交,阿九,带他们去结账。”   “大个子”等人都是喜不自胜,“黄毛”走得最慢,似乎舍不得离开,楚惜与他的目光对上,似乎要把这个害得他最终进了金瓯城的罪魁祸首刻画下来,“黄毛”突然觉得那琥珀色的漂亮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杀意,可最终还是晃了晃脑袋,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帛老板捏了捏楚惜头顶的猫耳朵,满意道:“是个雏。”楚惜早听说过“凤凰台”的帛老板有一门“慧眼识人”的特殊能力,没有兴趣多问,只不大舒服地抖了抖被捏了一下的猫耳朵。   帛老板的声音依旧带着点滑腻的笑意:“别怕,现在的世道能活下来是首要的,猫兽人啊,你还是第一个活下来的,怎么流落到郊外了?”   楚惜眼珠一转,搪塞道:“我吃了那东西,昏过去了,再醒来人就在城外了。”凤凰台不敢明目张胆地用兽丹“草菅人命”,不代表其他人不会见钱眼开,拿相貌姣好普通人的性命赌博,换取脑核,这向来是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帛老板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没打算深究:“你叫什么名字?”   楚惜脱口而出:“楚……丸。”帛老板吩咐手底下的“大茶壶”:“带着小丸洗个澡,打扮打扮。”他顿了顿,“住在‘上九间’吧。”   不得不说,作为金瓯城内最高档的娱乐会所,凤凰台内的确称得上金碧辉煌,甚至比涂老大的“白金宫”还要富贵些,当然“白金宫”可没有这么重的脂粉气。   这里亭台楼阁,修建得颇有些复古味道,小拱桥下的变异荷花见到人就吐水,对面一个穿着薄衫、香肩半露的“兔女郎”惊呼出声,骂了句脏话,楚惜才发现那是个男人,登时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位“兔女郎”远远地也注意到了楚惜,目光有些不善:“他就是帛老板亲自去接的新人?” 第52章   楚惜跑了一路, 又被闷在布袋子里, 的确有些狼狈,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为他准备好了洗澡水, 楚惜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她们“伺候”他洗澡的要求。   木质的大号浴桶里水汽氤氲,只是画蛇添足地撒了一层玫瑰花瓣, 楚惜胡乱将那些花瓣扔出去大半,踏进桶里, 热水包裹住全身时,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异能还是没有恢复的迹象,楚惜叹了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 早在“大茶壶”带着他熟悉环境的时候,楚惜就套出了帛老板的打算。   自己是罕见的“猫兽人”,凤凰台花了大价钱买下, 必定要待价而沽,大造声势,等强大而富有的异能者们蜂拥而至的时候,再赚个盆满钵满。   而“造势”的时间要持续一阵子, 这期间, “凤凰台”不失为一个恢复异能、养精蓄锐的好地方。   何况整个金瓯城处于备战状态,本就固若金汤,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而自己顶着一对猫耳,又拖着条长尾巴, 无论是出城亦或是在城内“隐居”,都太过显眼,早晚要离开这里的,所谓“大隐隐于市”,既然无法离开,城门开放前还是该找个安全的藏身之处。   楚惜干脆把全身都埋进了水里,只露出个湿漉漉的脑袋,多久没洗过一个惬意的热水澡了?末世以来,他倒是以猫的身体被左宁按在水里强行洗了几次。   想到左宁,他神色暗了暗,此时左宁丢了猫,不知会不会四处寻找?找不到也就罢了吧,毕竟……只是只猫。   说来两辈子以来,离所谓的阴谋和痛苦最远的时刻就是做只毛团,上辈子的郑和歌还不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可得知他的血堪比“唐僧肉”,能治愈重伤,甚至能安全提升能力后,立即翻脸,不止是他,周围所有的面孔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左宁该和他们不一样的。   楚惜相信左宁,却止不住地害怕,不小心回忆起丧尸噬咬的痛苦和无止境的割伤皮肤取血,那些贪婪的面孔便会惊得他一身冷汗。   楚惜晃晃脑袋,试图把令人不愉快的回忆清除掉,左宁很快会忘掉他,一只猫而已,“无根阎罗”向来冷血冷情,独来独往也能过得很好。   左宁现在应该已经顺利度过了“进阶期”,成了金瓯城内也屈指可数的“五阶”异能者了。   依着他对丧尸嫉恶如仇的性子,这次围剿丧尸群,也应该少不了他的身影吧?楚惜裹在大浴巾里滚了两圈,擦干了自己,心不在焉地套上衣服。   可走到等身穿衣镜前时,却一下子愣住了,左宁那件不合身的外套已经被他小心叠好,收在一边,可这是什么玩意?   楚惜瞪着镜子里又一个“猫女郎”,猫耳长尾也就算了,这件半通明的‘战袍’,完美勾勒出楚惜的细腰长腿,像是刻意柔和了线条,显得男女莫辨,楚惜有些不忍直视地把那件衣服脱掉,复又套回了左宁的宽大外套。   他打开房门,拎着那件手感丝滑的新衣抗议:“至少要给我一件正常衣服吧。”   “大茶壶”很不理解:“这是帛老板吩咐的,做工考究,价值连城,连‘紫兔’都只有一件,你一来就给了你……”   “什么‘紫兔’‘红兔’的,这也太离谱了。”楚惜抖抖衣服,“除了摸起来跟塑料不一样,我还以为这是雨衣呢!”   正在这时,之前遇到的那位“兔女郎”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冷笑一声:“人家不稀罕,就别勉强了。”说罢“砰”地一声关上了隔壁的房门。   “大茶壶”倒是对“兔女郎”唯唯诺诺,楚惜见他一身紫衣,心中了也明白了,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台头牌紫兔了吧?   倒是长了张乖巧的脸,可惜脂粉气太重,又有些尖酸刻薄,楚惜到底为自己要到了一套“正常”的衣服,帛老板也紧锣密鼓地开始为新晋摇钱树造势。   另一边,赶着关城门前进了金瓯城的左宁却一路一言不发,白恺年只道他的猫丢了,心里不痛快,至于那个凭空出现的猫耳少年,心中存了些疑惑,却没有不识相地触左宁霉头的打算。   两人都是沉默地走在熙攘的大街上,要说繁华,净土城的集市与这里不相上下,只是金瓯城的贩卖的东西更加五花八门。   多肉植物摊子上,小贩每隔两分钟就放出一只变异瓢虫,五彩斑斓的甲壳非常显眼,这种瓢虫见到人就会往肉里钻,非常难缠。   一株“桃美人”倏然伸长了肥厚的茎叶,舌头一样把瓢虫卷走,“吧唧吧唧”嚼得香甜,小贩便会喊一次“能防蚊虫!只要十枚红色脑核一盆!”   白恺年被这里的物价吸引了注意力,要知道,十枚红色脑核在净土城可是一大笔钱。再往前走,便能闻到路边烧烤变异蜥蜴串的香味,而号称可以安全升级的“超级进阶药丸”门店外聚集着不少异能者,夹杂着“骗子”“别让他跑了!”,以及老板期期艾艾的解释声。   就连路边骨瘦如柴的乞丐也比净土城要多些,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大声背诵古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被他妈妈狠狠给了一巴掌:“不许胡说八道!”   幸存人类规模最大的基地,似乎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歌舞升平。左宁却没有心思忧国忧民,他步履匆匆,目光一直不停扫视,白恺年道:“宁哥,虽说咱们在城外找过了一圈,可是地方那么大……也许丸子还在外边,不如等戒严撤了再出去看看。”   左宁却是摇头:“他在金瓯城内。”   白恺年不知左宁哪里来的自信,却冷不丁见到前方毛绒绒一大团东西从阴影里闪出来,伴随着一声“喵”,两人都齐齐看了过去,果然不是“丸子”,却也是熟面孔。正是那只大布偶,布偶的新主人是个中年男子,见到左宁似乎很激动,“无”了半天才叫对了左宁的名字。   原来现在坐得起火车的大多都有些身家,不止他们,这一位也遭遇了打劫,所以跟同伴走散了,中年男子劝左宁:“猫都是奸臣,养不熟的。”发现把左宁的脸色劝得愈发难看,才讪讪地离开了。   左宁倒是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养不熟吗?”   而短短一天的时间,“无根阎罗”来到金瓯城的消息也不胫而走,“白金宫”内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把玩着一团噼里啪啦的球形闪电:“你们怎么看无根阎罗?”   回答他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穿着打扮轻松休闲,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可眼角眉梢都透着精明,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特殊香味,正是与左宁等人在通往净土城必经之路上相遇的那一位郑和歌。   郑和歌道:“那位‘无根阎罗’我见过,实力的确不容小觑。”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道:“双自然系异能者又怎么样?他能升到几级?”   郑和歌冷笑一声,语调阴测测的意有所指:“自然系异能者当然有得天独厚的优势。”魁梧男子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涂老大,我不是说你……”   涂承目前是六阶雷系异能,是金瓯城乃至全球所有异能者中战力第一位的。   而窦心远却是唯一一个达到七阶的异能者,他虽是力量异能,可到了七阶也有了质的突破,或可与涂承一战。   涂承笑道:“老窦,你不用这么紧张。”涂承的笑容总是让人摸不透,郑和歌总觉得涂承在听到“无根阎罗”之后,便已做了决定,问他们不过是在闲谈,或者说考验。   这位老大不但战力强大,还料事如神,说起来,金瓯城如今的规模,早在末世伊始便有了雏形,而他和窦心远也早早地被涂老大收入麾下,窦心远迅速升上七阶,涂承功不可没,而自己升到五阶便被涂老大制止了。   郑和歌道:“前一阵子‘无根阎罗’击杀七阶奇虾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净土城的老陈不是跟咱们通过气了么?可惜了老陈,那个左宁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涂老大,我看,还是趁着他不成气候,先……”他比了个手势,“做掉,以绝后患。”   涂承却是哈哈笑了起来,拍了拍郑和歌的肩膀:“小郑啊,你的心思我懂。我向来主张四角齐全,咱们金瓯城只有你和老窦两位执事,人手实在是不够。”   郑和歌还要再说什么,涂承却是敛起了笑意:“我是真起了爱才之心,不管怎么说,先把那位‘无根阎罗’请过来我看看,城外对丧尸的监控怎么样了?”   窦心远道:“估计一两天大部队就到了,这次的进化程度至少是五阶。”   涂承不堪疲惫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没完没了的,真是烦人。”郑和歌附和:“是啊,丧尸们怎么就盯上了咱们呢?”涂承道:“精的跟猴儿一样,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你这个五感进化的异能者?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涂承摆了摆手:“我希望明天中午能和‘无根阎罗’共进午餐。”   郑和歌和窦心远都道:“这就去办。”   左宁和白恺年在城中寻找,并不是一无所获,他们得知了金瓯城特有的“物种”——“兽人”,提到“兽人”,金瓯城的男女老少或垂涎或不屑,却都是一脸暧昧。   而“凤凰台”这个令所有异能者心驰神往的温柔乡更是声名赫赫,听说他们那里新来了一个珍贵的“猫兽人”。   “凤凰台”的妈妈桑兼老板帛君打算在数日之后举办盛大的舞会,向金瓯城的权贵们介绍这一位新晋“小鲜肉”。说白了就是拍卖初夜,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可这也意味着那位“猫兽人”目前是安全的。   白恺年终于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宁哥,你说丸子是不是‘兽人’?”左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就算是兽人,也是我的猫。”   涂老大的请柬很快送到了左宁手中,烫金的铜版纸在物资稀缺的末世愈发显得奢侈,却也足见诚意。   而上面明明白白写清了只邀请左宁一人,白恺年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有些担心,左宁却痛快给了信使答复,决定只身赴宴。 第53章   凤凰台的建筑风格总体走的是复古风, 据说这里从前是某个著名的园林, 后来发展成有名的风景区。   而内里的房间却各具特色,不乏些中西合璧的风格, 竟是别有洞天,金瓯城正在逐渐吸纳世界各地的高阶异能者, 连这里也与时俱进了。   不过这些“色目人”数量不多,就像之前在孤岛上得到的消息一样, 异能者无论是等级还是数量, 都以东方人居多。   尤其是金瓯城,三阶以上的异能者占到了人口数的百分之四十, 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因为金瓯城内还聚集着大量讨生活的普通人。   而四阶以上的“佼佼者”也占到了百分之十五左右,五阶以上却是两只手数的过来的。   “凤凰台”的大名楚惜早就听说过,却从来没机会进入, 一见之下,才明白了帛老板的生意为什么做得这么大。   末世之后,在丧尸粘稠的脑浆中翻找脑核、腐臭的内脏里提炼尸油成了“正常生活”中的一部分,更别提与变异动植物拼命、和更强大的异能者火拼等等。   刀口舔血、朝不保夕, 反而使得异能者们更愿意一掷千金, 买个醉生梦死。   “凤凰台”很敏锐地迎合了他们,甚至除了兽人之外,还有专门为女异能者提供服务的“小家禽”。   当然最被追捧的还是“兽人”,楚惜住在最奢华的“上九间”,其中“上九间”又分紫、红、黄三色, 以紫色为贵。   那位“紫兔”便住在楚惜隔壁,楚惜只觉满目紫色,浅紫的墙壁,红紫的地垫,连插花也是一株变异紫玫瑰,淡淡幽香,漫了满屋子,据打扫房间的大姐说,这味道很像frediric malle的Uoe Rose,是帛老板费了很大功夫淘来的。   那位大姐语气中不无羡慕,能凭借一点点味道精准说出是哪一款香水的人,恐怕在末世之前也过得很精致吧。可楚惜没心思唏嘘大姐境遇的改变,因为他除了梳理慢慢重新与身体契合的异能,还要躲开“紫兔”的骚扰。   那位兔女郎大概把他当成了假想敌,处处找他的麻烦,楚惜这几天在凤凰台并没有闲着,帛老板放出了话,这几天凤凰台的生意愈发的好了。   而楚惜则吉祥物一样时不时出现一次,好在帛老板终于放弃了让他穿“雨衣”的要求。   楚惜自己倒也没有太抗拒,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黄毛”。   大概是赚了不少,“黄毛”财大气粗地塞给一个身形娇小的兽人一把脑核,那兽人收了脑核,立即贴着“黄毛”毛燥干枯的鬓角,亲了他脸颊一口。   “黄毛”哈哈大笑,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楚惜。楚惜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个浅笑,琥珀色的大眼睛仿佛盛着粼粼水光,一张精致的小脸灿若春华。   “黄毛”看得丢了魂,却被一个四阶异能者打断,那人声音十足轻浮:“你就是新来的猫兽人?长得真俊,陪哥哥聊聊天?”   楚惜的视线被挡住,心中不快,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装作害怕的样子,很快便有帛老板安排的保全人员为他解围。   等那人走了,“黄毛”却已独自一人,身边跟着的兽人已经被打发走了,楚惜心中暗喜,没想到鱼这么容易上钩,脸上反而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   “黄毛哥哥”,楚惜叫了一声,差点没酸倒自己的牙,却还是接着道:“其实凤凰台不错,比起在外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浪,反而更好。”   “黄毛”见楚惜干干净净,穿得也是清清楚楚,似乎比初见时还要水灵,早将警惕性抛到了九霄云外,忙不迭跟了过去,“凤凰台”僻静的角落不少,麻烦的是身后跟着的保全,还没离开大厅,一个尖酸的声音便突然响起:“怎么?刚来就按捺不住了,天天杵在这儿勾引男人?”   楚惜平日里见到“紫兔”,几乎要生理性头疼,可这次却眼前一亮,这里衣冠楚楚的异能者不少,楚惜急中生智,大叫一声:“刚才那个是你的主顾吗,徐铁柱?”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不知是谁首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平日里看不惯“兔女郎”的兽人跟着起哄。   “紫兔”受到瞩目,气得面红耳赤,他本家的确姓徐,可根本不叫什么铁柱!且一向以身段柔软著称,此时惹得众人瞩目,也包括自己的金主,尴尬得简直无地自容。   他叉起腰就要骂人,楚惜无辜地看向跟着自己的两个保全,那两人似乎也一脑门子官司,对视一眼,认命地替楚惜安抚紫兔。   大厅闹哄哄地乱成一团,楚惜趁乱脚底抹油,没忘记给“黄毛”使了个眼色。   “黄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楚惜在一座假山旁站定,远离了喧闹,只剩山脚下几盆变异多肉植物“嘶嘶”的吐气声。   “黄毛”立即就要栖身过来,楚惜闻到他嘴巴里的臭气,不由得皱了皱眉:“黄毛哥哥,小心有人。”   一声“哥哥”将黄毛叫得心驰神往,他乐颠颠道:“你放心,没有人跟来。”   楚惜警惕地向后看了看:“真的没有?”   “黄毛”拍着胸脯保证:“我路上看了的!”楚惜这才松了口气似的:“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一只手抓住了“黄毛”裸露在外的手腕,可“黄毛”极度兴奋的表情却很快转成了惊恐,在他发出声音之前,楚惜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巴。   黄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起来,皮肤里的水份迅速流失,很快变得干瘪塌陷,楚惜望着“黄毛”恐怖的造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种隐隐的兴奋,那嗜血的兴奋感几乎鸠占鹊巢,赶走了理智。   可当“黄毛”差不多化作枯骨的时候,楚惜又恍然回过神来,这种感觉熟悉而陌生,像是在哪里经历过,可楚惜不敢多耽搁,他咬破手指,鲜血立时滴了出来。   几盆多肉欢快地伸长了肥嘟嘟的身躯,那些血不过是助兴罢了,这些变异“桃美人”是末世后期处理丧尸烂肉的主力,只不过目前大多被当成可吞噬蚊虫的观赏性植物。   楚惜一脚将黄毛的尸体踢了过去,心道:你害我两次,如果不是你,我此时已经离开了金瓯城。   那些个头娇小的盆栽,兴奋地扑了上去,肥嘟嘟的茎叶倏然张开血盆大口,拉出黏黏糊糊的消化液,一个成年男子的尸体,竟被几下子啃的骨头都不剩。   多肉们咯吱咯吱嚼得正香,假山后却传来一声突兀的响动,楚惜忙追了出去,可什么也没有。   这里不能久留,楚惜看了一眼脚下空空如也的地面,并没有尸块残留,转身匆匆离开了。   假山后的狗洞里,颤颤巍巍钻出一个十一二岁孩童的身影,手里还拿着紫兔蓝宝石戒指,他攥着戒指,跌跌撞撞地向大厅跑去。   楚惜也有些心神不宁,人工湖中倒映着他年轻的脸,楚惜看着湖面,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自从击杀兔狲,楚惜便被激发出这种特殊的异能,如果起个名字,恐怕“夺命”最为合适。   “夺命”这种没有任何物理伤害,直接吸食别人生命的异能,楚惜两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   而这种异能似乎有个副作用,做猫的时候看不出来,做人就十分明显了,楚惜望着湖中自己的倒影,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按着他的实际年龄,现在应该快要过二十二岁生日了,可经历了这么磨难,非但没有在楚惜的脸上留下一点沧桑,反而更加年轻了,难道是吸食的那些生命力转化成了他自己的?   正在胡思乱想,一阵笑闹声由远及近,“听说过无根阎罗吗?”“什么阎罗?无根,不会是命根子不好使吧!”这话引起一阵哄笑,“呸!有点正经的吗?我听说,他挺帅的,又高又壮。”   左宁进了金瓯城不可能不引起一点波澜,不过这些无聊的对话实在没什么价值,楚惜抬腿就要走。   “据说涂城主很看中他,要他做执事呢。”楚惜微微顿住步子,“执事”是金瓯城一个很高的行政职位,仅次于城主,上辈子金瓯城的三执事有窦心远、郑和歌、屠思枫。   可不知怎么,现在回去并没有听说“屠思枫”的名字。不过涂承看中了左宁也是有眼光。   “可是无根阎罗拒绝了。”“什么?这种好事竟然拒绝了?”楚惜倒是不意外,左宁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如果他真的贪恋权势,净土城城主的位置也轮不到单弛来做。   “你懂什么,这叫姿态,为什么刘备要三顾茅庐诸葛亮才肯出山?这是逼格。”“屁的逼格,你这么懂,还在这儿卖?”“滚你的蛋,他要是真想拒绝,为什么还答应涂城主的邀请,到咱们这儿参加什么‘舞会’?”“什么舞会?”一个声音不屑地解答:“不就是新来的那个野猫。”   楚惜听得头皮发麻:“你们说谁?”   几人在背后议论,被主角当场抓包都有些尴尬,一时间没人应答,楚惜倒是重复了一遍:“左宁要来这儿?”   楚惜第一反应就是要跑,距离“舞会”还有三天,从猫身变回人形,异能虽没有完全契合,但由于本身属性逆天,他刚刚成功跨阶杀死了一名四阶异能者,现在离开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何况一开始选择了离开左宁,便难以再面对了,何况是这样的情境、在这“凤凰台”里?今晚就走。   楚惜急匆匆回到了豪华却难掩脂粉气的卧房,其实他身无长物,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可仍旧舍不得那件东西。   却不知他刚刚关上房门,一个紫色的身影便仓促离开。   离天黑大概还有三四个小时,夜晚反而是凤凰台最热闹繁华的时候,每晚五点,小南门的守卫换班,而且门外的路直通一家地下脑核提炼室。   没记错的话,那是另一个灰色地带,虽然鱼龙混杂,可都是蓬头垢面的底层人,反而适合隐藏。楚惜套上了左宁的外套,将帽子扣在脑袋上,遮住了两只猫耳,只等时钟走到五点,可一阵特殊的气味忽然迎面吹来,楚惜暗道不好,立即屏住呼吸,可还是一阵头晕目眩。   楚惜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浑身无力,那是多日来终于渐渐回到体内的异能再次倏然消散的空虚感,是那种药!楚惜万万没料到小小的凤凰台竟然会那种东西!   他的眼睛一直大睁着,任由别人为他梳洗打扮,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楚惜看到门外“紫兔”眼神复杂地望着他,心里登时明白了七分,假山后的响动果然有文章。   直到夜幕降临,凤凰台内华灯初上,屋外莺歌燕舞好不热闹,暧昧的光亮映进了屋子,看管楚惜的人才终于离开——其实也并不需要他们,楚惜的双手双脚都被软绳小心缚住了,异能又被抽空,哪有力气挣扎?   门再次被推开时,楚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54章   正是左宁。   可左宁的惊讶程度并不逊于楚惜。他愣了片刻, 原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加铁青, 重重地关上了门。   凤凰台夜间喧哗热闹的声音一下子被隔绝在门外,这房门隔音很好, 两人都不说话,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楚惜还是没有从见到左宁的震惊中缓和过来, 大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一声不吭地逃跑, 楚惜心里其实也有愧疚, 可此时却是又惊又怕——左宁脸黑得像是要吃人。   楚惜下意识地缩了缩:“你、你怎么来了?”却因惊惶过度忘了自己现在的衣着打扮。   楚惜此刻正穿着之前拒绝了多次、帛老板为他精心打造的半通明“战袍”,年轻的胴体如同罩着薄纱般朦胧而刺目, 因精神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看起来十足地秀色可餐, 再加上双手双脚被黑色软绳缚住,强烈地暗示意味使他看起毫不设防,任君采撷。   如果自己没有提前过来, 那么他这副模样是不是要放到什么狗屁舞会上,让那些色欲难填的嫖客们欣赏?   楚惜越是诱人,左宁的怒气就愈发抑制不住,他宁可跑来这里……卖, 也不肯跟在自己身边?究竟是为什么?   世人都怕他“无根阎罗”, 畏他杀人如麻,畏他手段残忍,所谓的敬,都是以畏为前提的,他不愿留在净土城做什么人人敬仰的城主, 原因之一也是不愿看那些疏离惧怕的眼神。可他从来不曾亏待过他半分,为什么要跑?   楚惜的问句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左宁却寒声道:“你每天都穿这种衣服?”从左宁进门的那一刻,楚惜除了惊惧,便是心虚,如今左宁看似平静的问话,反而令楚惜更加紧张和愧疚:“不、不是,我中了‘洗骨香’,动不了,是他们给我换的……”   左宁眉头一动,楚惜怎么知道这药的名字?可脱口而出的却是:“谁给你换的?”楚惜除了这么一件半透明的褂子,里边可什么也没有,左宁没由来地一阵烦躁,眼睛一瞪,楚惜又缩了缩,像极了从前的毛团。   同时楚惜却也意识到一件事,“洗骨香”正是在净土城时,陈城主险些害了几人的毒药,这东西气味特殊,楚惜记得牢靠,上辈子他囚在“白金宫”内,便日日焚烧这种香料,从前他只知道名字,整个白金宫没有涂承的命令,没人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可如今想来,自己上辈子只进了一阶,没有任何攻击力,全是拜这东西所赐,这么贵重的药,“凤凰台”没有,可却难不倒涂承如今礼贤下士去拉拢的“执事”人选左宁。   楚惜心中一寒,左宁兴师动众来找他,甚至动用了“洗骨香”,先一步将他制住,楚惜心脏狠狠一跳,他就知道……没有人会见到那样的能力后,还无动于衷,异能者最怕的是什么?   早已屹立在食物链顶端的异能者们,最渴望的无非是更强大的能力,而最害怕的则是进阶时爆体而亡的危险。   而得到了自己,这两样最可遇不可求的能力和保障,便唾手可得,没有人不会动心,左宁也不会。   说到底,他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收养的宠物猫罢了,现在自己连左宁喜欢的毛团模样都没有了,他拿自己当“血包”,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楚惜现在突然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跑得那么仓惶,原来他怕的不是左宁翻脸拿他当了“血包”,不是左宁或白恺年不小心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惹得他遭遇抢夺追捕。   而是害怕此刻的心情。   无比的失望,委屈排山倒海地袭来,楚惜动了动脖子,将头埋在被子里,静静地等这一刻汹涌的情绪平息。   为什么会伤心到如此地步?楚惜自己也闹不清对左宁的感情,总归不是对主人的依恋——他又不是真猫。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楚惜摇摇头,强自压下心头火烤一般的情绪,怎么可能,他不会真的爱上左宁,那些不过是做猫时候“发情期”中过多的荷尔蒙营造的幻象罢了,哪里当得了真?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暧昧,左宁没有看到楚惜刻意掩藏的情绪,问道:“你姓楚?”楚惜沉下心绪,沉默地点点头,他刚刚被掳到凤凰台的时候,报了“楚丸”的名字,左宁自然知道他不会真的叫什么“楚丸”,继续问:“名字?”   楚惜暗暗动了动手腕,这“洗骨香”是有时限的,并没有如同白金宫里一样一刻不停地焚烧。   如今异能远没有恢复,可手却能稍稍使力,楚惜兀自暗中较劲儿,奈何绳扣打得非常巧妙,还真的难以挣脱,楚惜又中了毒,又被绑得结实,直如砧板上的肉,心知逃跑无望,左宁问一句他便老实答一句。   左宁咀嚼似的重复了一遍:“楚惜……既然你有名字,那么从一开始就不是猫,而是人。”   楚惜暗道:我虽然做你的猫得到了不少庇护,可却是你先入为主。如果跟我争辩做宠物欺骗你的感情,也有的辩驳。   可左宁的关注点却不大相同:“所以你真的是‘兽人’?”楚惜一时愣住了,如果承认自己是“兽人”,很多事情便不用多解释,左宁见楚惜垂下眼睑,默不作声,以为他是默认了,难怪要跑到这里。   可据他所知,兽人普遍是没有异能的,也并不会保持那么久的动物形态。眼前的少年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左宁微微眯起眼睛,昏黄的灯光里看不大清表情,属于少年特有的纤瘦身形看起单薄得有些可怜,左宁终究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跑?”   终于还是问道了这里,搪塞的理由不是没有,可楚惜忽然觉得很可笑,你明知故问,我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楚惜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左宁:“因为你知道了我的能力。”第一句话出口,后面便冉冉不绝:“我的能力你大概也猜到了,第一是‘夺命’,只要能碰触到对方的身体,我就能吸干他的生命力,可我自问不是你的对手,你真想控制住我,我根本进不了你‘无根阎罗’的身。”   左宁微微眯了眯眼睛,一字一顿:“你继续。”   楚惜叹口气:“第二就是我的辅助能力,无论是助你愈合伤口,还是升级时做你的血库,都稳赚不赔……”   “够了。”左宁的声音十分平静。   楚惜抬起眼,左宁却蹲下身来,他伸出一只大手抬起楚惜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你就因为这个迫不及待地跑了?”   楚惜与左宁四目相对,近到看得清对方眼里自己惊慌的倒影,楚惜声音颤抖:“既然你抓住了我,我也认了。”   话音刚落,楚惜便觉下巴一阵剧痛,直激得他泛出了泪花,左宁才微微松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楚惜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左宁,这话中的深意让人忍不住遐想,左宁继续道:“什么‘血包’,什么‘血库’,真当自己有多重要?”   这语气不是佯装出的潇洒,而是真的令人心安。左宁的语气有些凶:“有我在,没人敢拿你当‘血包’,你是我的猫!”楚惜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明知他“唐僧肉”一样的异能,却依旧将他视为伙伴,他怔怔看着左宁,两滴豆大的眼泪忽然滚落。   万没想到楚惜竟会毫无预兆地哭,左宁的豪情和怒火都被这两滴泪珠浇灭,左宁愣了片刻,有些无措地抹了一把楚惜的脸,想要说什么,可兴师问罪的气势再而衰,三而竭,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别哭啊。”   楚惜也觉得有些丢脸,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做鸵鸟状,声音闷闷的:“谁哭了。”左宁望着楚惜留给他的背影,之前的怒气居然再也提不起来,原来是这个原因,楚惜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他能脱口而出“洗骨香”的名字,又有那样特殊的能力,最关键的是,楚惜的胆子怎么会小成这样?   这毛团明明敢在野性未驯的“无根草”面前螳臂当车地保护自己,却怕别人知道他的能力,怕成这样。如果不是末世开始不久,自己便养了他,左宁简直怀疑楚惜受过什么比死亡还要绝望的创伤。   而眼前这个胆小的“毛团”,只剩下长尾巴和一对猫耳,身体干净光滑,只是手脚还被紧紧束缚,左宁的大手附上楚惜的脚踝,楚惜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动。   这绳扣不知是怎么捆的,左宁解了半天才终于拽开,彼时楚惜白皙的脚踝上已经因绳子的摩擦而呈现出一片淡淡的红痕,这情形怎么看怎么暧昧。   左宁定了定心神,心道这凤凰台气氛太诡异,怎么好好的,自己的心绪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奇怪波动?   楚惜的双手捆在背后,手腕上的绳索正卡在腰间,左宁解绳子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碰到楚惜弹性十足的腰臀,手上的动作不知不觉乱了阵脚,那绳扣竟是越解越紧,直把楚惜勒得轻声痛呼,左宁才触电般收回了手。   楚惜不明所以,回过头张着一双清澈到有些无辜琥珀色眼睛,问:“不好解吗?”左宁看着楚惜在昏黄暧昧的灯光下无比精致的眉眼,镇定道:“不好解,你别动。”   说罢楚惜只觉手腕上燃起一点微微的热度,那绳子立即一松,便从手上滑落,再一看,竟从中间被齐齐烧断。   楚惜顺势坐了起来,左宁却别过头去,楚惜有些尴尬,也站起身:“我……”左宁道:“有别的衣服吗?”楚惜恍然,可再次翻找,自己平时那套换下来的衣服竟不见了!   楚惜四处翻找,忽然瞥见还有一件掉在床缝里的“幸存者”,他把衣服拽出来,有些尴尬:“只剩下这个了。”   左宁依旧没转过头,看似镇定地摆摆手:“换上吧。”楚惜有些迟疑,但这样至少比这件不伦不类的“雨衣”强,左宁只听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一阵子,便听到楚惜有些没底的声音:“换好了。”   左宁暗自松了口气,自然地回过头去,却直接僵住了。 第55章   楚惜对上左宁的目光, 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轻松自然, 如果他的双手没有死死捂住下身的话。楚惜暗自懊恼,在心中把凤凰台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多事收什么衣服?   只有这一件白衬衣不知何时遗漏在床缝里才幸免于难,白衬衣的下摆普遍较长, 可依旧只在直立不动的时候能勉强遮羞,楚惜往后缩了缩, 尽量将身体贴在墙上。   左宁本以为那件半透明的绸衣已是极限, 万没想到再一转身入目便是一双光溜溜的长腿,左宁只觉现实和预想出入太大, 一时被那白生生的大腿晃得有些目眩, 干咳一声:“裤子呢?”   楚惜老实道:“他们拿走了。”   之前他中了“洗骨香”的毒,异能全失的同时也暂时失去了行动力,不仅换了那件透明的绸衣, 连原本的衣服也没留下一件,凤凰台的人也许正为这么个极有眼力见儿的举措沾沾自喜,却不知左宁并非是真来这销金窟逍遥自在的。   这就很尴尬了。   为了化解房间内诡异的安静,楚惜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 可越是安静, 他脑中越一片空白,忽然灵光一闪,楚惜找到了话题:“你的衣服也被他们收走了……”   左宁“嗯”了一声,“那件旧了,也该扔了。”气氛似乎恢复了正常, 楚惜得到鼓励,继续找话题:“我平时都好好珍藏的。”   左宁却是抬起了眼:“你说珍藏?”左宁的目光仿若幽静的深潭,在昏黄的灯光下颇有些晦暗不明。   楚惜心头一跳,暗暗懊恼自己口不择言,左宁别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害怕这唯一一个肯拿他当伙伴的人,会因为这个厌恶他,末世以来,越来越多的人男女不忌,可“同性恋”依旧不是能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楚惜轻咳一声:“因为穿着舒服。”他语气轻松,可难掩急于撇清的态度。   楚惜没注意到左宁微微舒展开的嘴角,又不动声色地回落下去,左宁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没有透露一点情绪起伏。   楚惜没想到自己会有与左宁有重逢的一天,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左宁见楚惜罚站一样贴在墙角,一动不敢动。轻轻叹了口气,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楚惜又接到一件T恤。   左宁便只剩下一件工字背心包裹着精壮的上半身,对楚惜道:“穿上吧。”楚惜想拒绝,可低头扫了一眼自己此时的状况,又老实闭了嘴——因为手上接过左宁的T恤,“小小惜”正微微晃动着与对面的左宁坦诚相见。   楚惜觉得滚烫的血液“刷”地一下冲上了脸颊,忙不迭转过身去,可忙中出错,衬衣的扣子像是长了眼睛,总能巧妙地避开楚惜因紧张而微微发麻的指尖。   楚惜兀自与不听话的扣子战斗,却不知身后饱满挺翘的臀部和比例完美的小腿,可以轻易让人尽收眼底。   左宁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楚惜终于将白色衬衣成功脱掉,便忙不迭套上了他的大T恤,下半身的风光立即被掩住大半,质地柔软的T恤贴在少年稍显清瘦的身体上,却在末端勾勒出个圆润饱满的形状,从衣襟里伸出条长尾巴来。   再往下就是光洁的大腿,黑的T恤,白的皮肉,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人血脉喷张,左宁的眉心猛地一跳。   楚惜后知后觉地感到身后像是有束火辣辣的视线,可转过身来,却见左宁低垂着眼帘,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楚惜有些疑惑,应该是自己多心了吧。   好歹有了衣物蔽体,楚惜的不自在消减了大半,这房间不小,却只有一张大床,还是左宁先开口:“睡吧,明天早上跟我离开这里。”说罢便先躺在一侧,留出大半空间来。   这个时候提出睡地板反而显得矫情,楚惜犹豫片刻,还是躺下了,他张张嘴,试着叫了一声:“宁哥?”左宁“唔”了一声表示答应,楚惜道:“我听说涂承要请你做‘执事’,你会答应吗?”   左宁微微测过脸:“你消息还挺灵通,那也该知道了我拒绝的消息吧。”楚惜脱口而出:“可你从‘白金宫’里拿到了‘洗骨香’,而不是直接来找我。”   左宁挑眉看他:“所以呢?”楚惜抖了抖头顶毛绒绒的猫耳:“涂承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跟他扯上关系。”   左宁却道:“你怎么知道涂承不是善类,又怎么知道‘洗骨香’?这种药就算在金瓯城上层也是个秘密。”楚惜欲言又止,重生一次的事情,实在说来话长,楚惜道:“我不想瞒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左宁望着他的眼睛,点头:“我等你。”绝不拖泥带水的三个字之后是无条件的信任。楚惜心中一动,低声道:“宁哥,谢谢你。”左宁道:“睡吧,明天跟我回我的住处,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先让小白他照顾你一阵子。”   楚惜道:“你要去哪儿?”左宁漫不经心道:“我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接受涂承的建议,做几天‘执事’,现在变异丧尸围城,不过也可能是窦心远去。”   听左宁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明天去春游,不一定是谁带队,而不是面对再次进阶的丧尸群,凤凰台内的每天出入的异能者数量绝不逊于金瓯城最大的集市,鱼龙混杂,便也消息灵通,楚惜听过这批丧尸很有可能进到了第五阶。   五阶无论对异能者还是对丧尸,都是个分水岭,度过了,能力便会有质的突破,而规模巨大的五阶丧尸潮,即使同样等级的强大异能者,也很有可能意味着有去无回。   “为什么?”楚惜瞪圆了一双眼睛,浓黑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抖,左宁看着他琥珀色的猫眼,忽然手痒,揉了一把楚惜头顶的猫耳朵:“末世的秘密,很可能在涂承手里。”   熟悉的触感令楚惜有一瞬的恍惚,他强自忍住顺势蹭一蹭左宁大手的冲动,道:“‘末世’的真相,就那么重要吗?”左宁阖上眼睛:“我亲眼看见丧尸杀死我的父母,只能眼睁睁看着。”   楚惜还是第一次见到左宁这样的情态,轻声道:“那时你的异能还没有觉醒?”左宁摇头:“我回到家的时候,我妈她已经变成了丧尸,我下不去手。”   左宁的话止在这里,楚惜不想也不敢问他变成丧尸的父母后来怎么样了,低声道:“对不起。”左宁摇摇头,短暂的沉默。   楚惜刚好能看到左宁高挺的鼻梁和线条冷硬的唇角,不知该怎么劝慰,左宁却又转过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手掌下的短发和猫咪厚实的绒毛触感竟有几分相似,左宁继续道:“也不止是我的父母……如果所谓的‘丧尸病毒’是有源头的,甚至根本就是阴谋。”   他顿了顿:“总要有人做点什么。”   楚惜下定决心似的:“宁哥,如果你去了战场,就带上我吧。”左宁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你不怕了?”楚惜认真道:“你无根阎罗言出必行,既然说了有你在,便不会让任何人对我不利,我当然要助你一臂之力。”   楚惜嘴角上翘,两颗尖牙若隐若现,看起来颇也几分狡黠:“养猫的原则是‘一旦选择,终身负责’,我当然要保证‘主人’的安全。”   左宁也露出一个浅笑:“我答应你了,楚小猫。”   楚惜对这个近似调侃的亲昵称呼不置可否,他折腾了一天,又中了“洗骨香”的毒,这些日子以来的颠沛流离过后,居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左宁身边,上辈子的楚惜何尝不是孑然一身,苦苦挣扎?   而身边的男人莫名给他带来安全感,巨大情绪波动后的安心感觉,尤其能使人宁神定心,楚惜扯了扯被角,很快沉沉睡去,这还是恢复人形后,楚惜的第一次安眠。   左宁却没有立即闭上眼睛,这张床够大,可被子只有一张,两人中间留下了一条撑起的缝隙,左宁伸出手帮楚惜掖了掖被角,楚惜一开始睡得很香甜,两只毛绒绒的猫耳朵时不时快速抖一抖,像极了从前每日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毛团。   左宁的脑海里忽然闪回今天初见楚惜时,他那一身半透明绸衣下犹抱琵琶的胴体,换好白衬衣时涨的通红的耳根,以及最后套上大T恤时,因领口太大而裸露出的锁骨。   左宁垂下眼睑,掩住了其中的复杂情绪,今天以前,左宁还只当他是他的猫,可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他是个年轻而鲜嫩的活生生的漂亮少年。   左宁在心中摇了摇头,他承认自己的心绪发生了变化,可是……楚惜惊惧的梦呓打断了左宁的思路,只见他团成一小团,额角也渗出些细细密密的汗珠,连身后的尾巴也不安地甩动,毛绒绒地拂过左宁的大腿,而楚惜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   左宁凑过去,听清了他的梦话:“疼。”是什么样的疼痛使得他怕成这样?左宁伸手试图安抚,楚惜像是找到救命稻草的旅人,竟在睡梦中蹭了蹭左宁的手,渐渐安分下来。   左宁的心忽然一疼,身体也凑近了些,微微抬起一只手,似乎要轻轻拍拍楚惜,可没等左宁动作,楚惜似乎感觉到安心的热源就在身后,竟抱着被角几下蹭了过去。   毛绒绒的尾巴和圆滚滚的屁股,热乎乎地贴上了左宁的大腿,更别提那对猫耳时不时在左宁的下巴处抖一抖,看着枕着自己胳膊睡得香甜的楚惜,左宁脸色有些黑,刚刚那些心疼的情绪再也聚集不起来,左宁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惜却因为身后似乎有什么硌得他不舒服,挪了挪屁股,这微小的动作,反而使得左宁的身体更加僵硬。   左宁暗暗下了决心,明天一定要给楚惜找到合身的衣服,把这只光了一天屁股的大猫打扮得清清楚楚,裹得严严实实。 第56章   第二天早上, 楚惜睡饱了觉, 满足地睁开眼睛,屋内是熟悉的紫色背景, 窗帘缝隙里透过的晨光将这一片紫色镀上了一层清亮的淡光。   楚惜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却一下子对上了左宁的眼睛, 回想起昨晚的事情,楚惜还是有些恍惚, 左宁近在眼前,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楚惜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睡到了左宁怀里。   难道是从前做猫往他怀里缩习惯了?楚惜不大好意思地干咳一声, 看着左宁明显的黑眼圈,又有些内疚:“是不是把你胳膊枕麻了,没睡好?”   左宁含糊地“嗯”了一声, 顺台阶接受了这个理由,同时暗暗下了决心,以后决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和变成了人的毛团挤着睡了,贴在身上也就罢了, 睡相还不大好, 隔几分钟便怕冷似的,往人身上蹭蹭,可看着楚惜早起时还有些懵懂的目光,这些抱怨怎么也说不出口。   左宁尽量自然地往后挪了挪,楚惜感觉到左宁的小心, 很识相地没有说破,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害羞,楚惜想,自己做猫的时候和无根阎罗早起的根兄,也算熟识了。   按着左宁的吩咐,凤凰台的人给楚惜准备了全新的衣服,这次不再是什么透明战衣,新衣服布料柔软结实,据说这种新工艺甚至能一定程度上阻挡丧尸的啃咬。   更重要的是剪裁合身,将楚惜的长腿细腰勾勒得恰到好处,与从前松松垮垮的风格不同,少年人特有的劲瘦身材一旦凸显出来,利落紧实的腰身似乎能隐隐看到其中暗含的强大力量,只是背影能看到屁股后面刻意开了个洞,恰好露出一条毛绒绒的长尾巴,大大减低了气势。   换好了衣服出门,凤凰台的清早忽然热闹起来,无论是兽人还是干活的普通人,都一脸暧昧地看着这位“好运气”的猫兽人,听说他被大名鼎鼎的“无根阎罗”买走,连几天后的“舞会”都等不及,今天就要离开。   “这不合规矩啊,听说帛老板什么都准备好了。”“什么规矩?这位可是大热的执事人选,听说还跨阶杀了奇虾!”“这么厉害……难道是用武力逼着帛老板交出那个楚丸?”   “想什么呢,人家无根阎罗口袋里大把的脑核,越是这样位高权重的,越讲规矩!”“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这样财大气粗的金主啊。”“你啊,下辈子吧!”   ……   楚惜在这儿住了这些日子,还是头一回见这些兽人起的这么早,各式各样的毛耳朵从窗子里,走廊上探出来,倒也壮观。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唯有一对主仆神色怪异,那位紫衣兔耳,打扮得雌雄莫辨的“兔女郎”,没了往日的嚣张,难得在这种众人一起八卦的时候安静如鸡,如果仔细看来,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而他身边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孩,看了楚惜一眼之后,更是吓得脸都青了,直往兔女郎身后躲,不知道的,还以为楼下那位精致漂亮的猫兽人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帛老板亲自把左宁和楚惜送出了门,没有一点因左宁强硬带走楚惜,令他的精心筹备的“舞会”流产的怨念,热情地为两人打开车门,直目送他们的飞鱼车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现在金瓯城内最流行的交通工具就是这种飞鱼车,这是从海洋里进化出来的变异动物,已经彻底适应了没有水的环境,飞鱼蓝色的鳞片和透明的翅膀,与画着浪花波纹的车身十分匹配,司机坐在车外驾驶,保证了里边的隐私空间。   楚惜透过玻璃窗,还能看到帛老板的身影:“破费了不少吧。”左宁点头:“是啊,末世了,猫还这么贵。”楚惜没接左宁的调侃,认真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这里的?”   楚惜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柔软而坚韧的布料,手感是刚刚做好的新衣:“这种衣服也不是凤凰台常备的吧。”左宁看着楚惜认真的样子,总有种揉一把他猫耳朵的冲动,他移开目光,也认真答道:“没有多久,两三天之前。不过得到消息的时候我不在金瓯城,听说你差点跑了,我提前回来了。”   难怪帛老板对他这样宽容,可说起那个帛老板,还真是个奸商,一边答应左宁,一边也没停下抬猫兽人的身价。   楚惜有种预感:“你去哪儿了?”果然,左宁道:“城外。”楚惜问:“见到进阶的丧尸了?真的是五阶吗?”   左宁点头,神色却有些古怪:“那些进阶后的丧尸,很奇怪。”一般形容丧尸的词语无非是凶残、恶心、力量大速度快,而左宁却用了“奇怪”。   没等楚惜发问,前面的司机扬声道:“左执事,有人拦车!”左宁微微皱眉:“停下看看。”   几个暗红色帽子穿制服的男人,客客气气地弯腰隔着车窗向左宁问好,红帽子是金瓯城士兵的标志性装束,左宁开门下车,与他们交谈了几句,随后吩咐司机先把楚惜送回去。   得知左宁是要去白金宫,楚惜立即放弃了跟去看看的想法,看几个“红帽子”很急切的样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金宫”内,金瓯城的城主涂承早已恭候多时。他不愿意别人当面叫他城主,倒是喜欢“涂老大”的称谓,骨子有些隐隐的江湖气。   左宁道:“涂老大,什么事儿这么急?”涂承却摆摆手:“一脑门子官司,先坐。”左宁依言坐下,涂承道:“听说你把小猫咪直接带走了?滋味怎么样?”   急匆匆把人叫过来,却不切入正题,左宁笑道:“你的消息可真快,我还没到家呢,‘红帽子’就跟上来了。”涂承哈哈一笑,也不接话,他既然介意,以后“监视”的人不要跟那么紧就是了。   涂承哥儿俩好地拍了拍左宁的肩膀:“兄弟,听我的总没错,猫兽人是很珍贵的,我一辈子也只遇到过两三个。”   左宁听过“白金宫”里似乎也娇养着一个猫兽人,但真正的猫兽人和楚惜并不一样,他们只有外表发生变异,可并没有攻击能力。左宁的话点到即止,相信涂承已经明白,便也接着他的话头寒暄了几句。   涂承才终于说道:“外边丧尸围城的事情,还是交给老窦去吧。”他安抚意味十足地道:“丧尸们来得越来越频繁,也许下一次间隔的时间会更短。老窦的性子就是这样,三十多岁的人,还是争强好胜。”   金瓯城与其他基地不同,似乎很受丧尸们的青睐,小型的丧尸潮隔三差五就会闹一次,为了鼓励异能者们击杀丧尸,金瓯城曾经发出明文规定,不仅提供武器药品上的支持,拿到的脑核都归个人所有。   即使是“红帽子”士兵去抵抗,也不用充公,缴获物资的分配权都在领队的将军手里。这一次的大型丧尸潮是五阶,也就是说全部都是更价值更高的五阶粉色脑核,实在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窦心远想要发这笔财倒也在情理之中,可这次的丧尸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左宁大度地表示没关系,涂承倒是格外欣慰,送了不少好东西安抚这位新晋执事。   左宁离开“白金宫”时,谢绝了涂承客气的送行,跟着宫内的侍者穿过花园。“金瓯城”、“白金宫”,看涂承起的名字,便觉这人很有野心,不过“白金宫”的却没有左宁想象的那么大,花园像是被拦腰截断,左宁问侍者:“这里怎么设计成这样?”   侍者笑道:“这里原来是一个大花园,可是后来不少植物变异,清理之后,另一侧出现了一个深坑,涂老大说干脆改建一次,就把那边彻底封死了。”   左宁问:“改成了什么?”   侍者含糊道:“大概是个地下室。”可路过院墙时,墙后方分明传来了尖利的嚎叫声,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惹得人寒毛直竖。左宁再问,那侍者却是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看来这白金宫里藏的秘密似乎不少。   左宁的住的房子也算得上豪华,楚惜暗自感叹,末世中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恐怕也能称得上金字塔顶端了。这些日子楚惜的异能已经完全恢复,甚至有了突破四阶的趋势。   而左宁体内的异能似乎也在快速增加,这种感觉和单纯的服用药丸还不相同,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呼吸也能淬炼体内的异能。就像是玄幻小说里,到了一个“灵气充沛”的地方一样,难怪这金瓯城里的异能者们等级普遍比其他基地要高。   进到五阶之后,左宁能感觉到被自身吸收、能用以冲刷异能阈值的能量十分有限,也就是说这种以脑核提炼出的“进阶”药丸,五阶以后,几乎起不到促使异能进阶的作用了,可这药丸也不是没有用处,在异能使用过多时,作为能量补充剂也是救急的好东西。   短短数日,两人在自身能力上都有了一定的提升,只是许久见不到白恺年的人,不知为什么,进入金瓯城之后,尤其是最近几天,白恺年消失的时间越来越长,楚惜和左宁几乎看不到他的影子。   白恺年向来神秘,总是隔三差五地消失,可楚惜还是有些担心,因为最近实在不太平,即使在城墙内的深处,也偶尔能听到城外“红帽子”们的惨叫声。   丧尸们却是意外地安静,这样听起来就像极了一边倒的败局,金瓯城内一时人心惶惶,都道这次的丧尸潮规模巨大不说,来得也是诡异,唯一一个七阶异能者窦心远可能都要顶不住压力。   几天后,三阶异能者全军覆没的消息便传遍了金瓯城,不仅如此,固若金汤的城门摇摇欲坠,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四阶异能“红帽子”们拼死抵挡,城内开始号召更多的异能者参战。   与此同时,涂承紧急颁布了换左宁为大将军的命令,前线吃紧,左宁带着楚惜一起连夜奔赴了“战场”。   接应左宁的“红帽子”告诉他们,命令这么急,是因为窦心远受了重伤,单单深可见骨的抓伤就有好几处。楚惜有些疑惑,难道是又遭遇了变异动物?   残余的四阶异能者们死死守在城门数里开外,作为空降将军的左宁刚刚到达,便赶上一波无声的攻击。   楚惜见到那些五阶丧尸,终于明白了左宁所说的“奇怪”是什么意思,那些东西真的让人不寒而栗。 第57章   那些丧尸干干净净, 没有一点腐烂的碎肉, 相反,他们皮肉呈现出一种新生的粉嫩色泽, 在破败不堪的褴褛衣衫里露出大片粉色新肉,像是烧伤之后长出来的结缔组织, 也像是剥了皮洗干净的肌肉。   可这还是不是最诡异的地方,这些丧尸行动之间毫无声息, 没了低阶丧尸散发着腐臭气味的嘶吼, 行动速度却更快。   左宁到达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天边泛白的淡淡光亮, 使得他们只看清最近几个丧尸的身影, 可单单是这样,也让左宁打起了精神。   立即有几个头目样子的士兵围住了左宁,他们应该提前得到了通知, 一见到左宁便立即报告情况,这些丧尸虽然进到了五阶,可依然保留了夜间活动的习性,白天的攻击强度通常会大大减弱。   此刻离彻底天亮只剩下几十分钟的时间, 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 丧尸们有了攻破城门的可能性。这里大部分是力量和速度异能者,左宁没有立即做出部署,而是先凝眉观察。   几个士兵头目急成一团,可空降了大将军总要等他的命令,左宁见那些丧尸已经推倒了一排堆叠的沙袋, 打出一个突破口来,几个力量异能者死死堵住沙袋墙的其他位置。   四阶异能者们各显神通,躲闪拼杀,左宁却是明白了为什么窦心远作为七阶异能者居然会负伤回城。力量异能者们擅长打肉搏战,而这些五阶丧尸的粉嫩皮肉,却极其坚硬,他们的指甲长而尖锐,而没有被粉色硬皮包裹的头骨,则软趴趴的,轻轻击打就会变形。   可击打之后,竟像果冻一样又颤颤巍巍地恢复原状,目前的解决办法是速度异能者们用锋利的刀片切割丧尸们的头颅,这种切割一定要快,必须赶在果冻似的头骨开始愈合之前,否则还是前功尽弃。   速度异能者成了主力,其他攻击性的异能者反倒成了辅助,这种奇怪的丧尸彻底打乱了“红帽子”们的作战习惯。楚惜虽然是三阶,可他的速度和四阶异能者相比也不相伯仲。   楚惜跃跃欲试地要去杀敌,他此时戴着左宁的鸭舌帽,稀薄的晨光中没有人注意到楚惜的与众不同,只当他是无根阎罗带来的亲卫。几个士“红帽子”头目早已等不及,以为左宁终于要出手了,都把期待的目光投了过去。   左宁却薅住楚惜的尾巴,一把将他拽了回来:“不许去。”楚惜知道左宁不想让他贸然冒险,楚惜自问现在已经恢复了人形,既然来到了战场上,便要并肩作战,而不是左宁的拖累。   楚惜想要辩驳他的速度又有了大幅提升,并不比那些四阶异能者逊色,可一个机灵的“红帽子”却率先开口:“将军,您放心去指挥,您的兽人我会找人照顾的。”   此言一出,众人这才注意到楚惜身后的尾巴,的确是个兽人,视线集中在楚惜身上之后,又发现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鸭舌帽下露出半张脸精致乖巧,下巴又白又尖,典型的狐狸精形象。   顿时看向他的目光就由期待转为了鄙夷,再看左宁似乎也目光中也少了些热切。外围一个“红帽子”“切”了一声,道:“来打仗还带着兽人。”   立即被身边人用力捅了一下,紧张地看向左宁,生怕触了这位“无根阎罗”的霉头。左宁却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并没发作,而听过“无根阎罗”大名的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左宁上前几步,倏然放出无根草,前方和“果冻头”丧尸交战的异能者们只觉头顶忽然一黑,漫无边际的无根草遮天蔽日地笼罩在头顶。最前面一片丧尸的脑袋被轻松插入,无根草的枝丫像是吸管,将丧尸们脑袋里液体尽数吸干。   可没等众人欢呼,那些干瘪的果冻脑袋便又重新鼓胀起来,丧尸们重新站起,失望的情绪涌起,当即便有士兵大叫:“这不管用!无根阎罗的无根草也不管用!”   此言一出,所有“红帽子”的阵脚都乱了,他们坚持到现在,等来的竟然不是救世主。左宁狠狠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头目们道:“那个人祸乱军心,记得给一个处分。”   外围那个说左宁打仗还带着兽人的“红帽子”,一下子甩开同伴的手,再次高呼:“都这个时候了,还处分什么!你没本事就不要来!老子可不想跟你这样的熊包一起送命!”   场面再次混乱了起来,这个愣头青居然没听过左宁的大名,楚惜知道左宁出手便是杀招,可眼前的愣头青实在客气,他计上心头,忽然身形一动,此时现场乱糟糟一片,天色又暗,楚惜速度很快,没人注意到,更没人看得清。   刚刚说话的人脸上便多了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印,他愣愣地闭了嘴,而后看向左宁的目光便充满了畏惧,不敢再开口了。左宁倒是有些责备地看了楚惜一眼,虽然达到了警示效果,可他这样还是太胡来了。   他上辈子茕茕孑立,从来不是胡来的人,可跟在左宁身边,却突然有了“胡来”的底气。楚惜低头认错,态度良好,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左宁的心情竟也好了些,沉声道:“这些丧尸身体全是坚硬的皮肉,应该连内脏也异变成了那种样子,无根草果然不适合。”左宁不再卖关子,径直走到了沙袋之前,刚刚无根草的攻击,虽然没有成功抵挡住丧尸们的进攻,却有效“暂停”了他们的前进步伐。   有人高呼:“对了!用无根草牵制住它们!很快天就亮了。”这个提议立即获得不少附和,就是这样,左宁一个人也能用无根草牵制住丧尸们,不管怎么说,这一天也能熬过去了。   连日交战的“红帽子”们终于看了希望,都眼巴巴地望着左宁,楚惜却知道左宁并不会拿无根草拖延他们,无根草不可能完全没有作用,单看这些丧尸们明显变慢了的速度就知道,可是一次杀不死,就要多耗费异能,实在不划算,左宁当然有其他的办法。   果然,下一秒沙袋外边亮起了一簇簇“鬼火”,所有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丧尸们发出无声的哀嚎,只留下“哔哔啵啵”的火苗声响,这一点声音反而让周围环境更加安静诡异。   那是他们的头颅在燃烧,有些丧尸的身体甚至还在前进,可无论他们前进也好,挣扎也罢,这些丧尸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楚惜凑近一看,却不由得睁大的眼睛。   他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无法发出声音了,那些丧尸根本没有嘴巴!楚惜分明看到离他最近的一只丧尸,在那陡然燃起的火苗中,脸孔迅速被火光吞噬。   可即使转瞬即逝,楚惜也还是看清了——丧尸是一张笑脸!那根本无法张开的嘴巴,弯出一个明显的弧度,可眼睛空洞无神,看起来诡异无比。   不止是这一个,楚惜仔细观察,所有的丧尸都带着这样的恐怖笑容,直到脸孔被火焰灼烧得扭曲直至焦黑。   楚惜咽了口口水,与左宁对视一眼,“哔哔啵啵”的鬼火依旧在响,左宁的火系异能控制得非常精准,烧掉了脑袋,那些丧尸们的尸体便“扑通”倒地,而正在燃烧的都浮在半空中,远远望去,灵异而阴森。   楚惜轻声道:“他们没有嘴巴,可怎么咬人呢?”丧尸的传染途径人尽皆知,用牙齿咬伤普通人,普通人便会感染成为丧尸,这也是他们的数量急剧增多的原因之一。   而这些丧尸一开始的进化方向基本上可以归纳为:更快,更高,更强。看起来都是武力值上的进化,可归根结底,目的都是吃更多的人肉,当然也导致了更多普通人变成丧尸,某种意义上扩大了他们的种群。   可现在没了嘴巴,根本无法咬人,那为什么还要拼命地往“金瓯城”跑呢?如果说他们是看中了金瓯城是目前最大的人类幸存者基地,这里有太多的新鲜血肉可供食用,才一次次地来这里,单单没有嘴巴这件事,便解释不通了。   进化方向太奇怪。   楚惜满腹疑惑,左宁也是眉头紧锁,丧尸们源源不断地向这里进军,这次的丧尸潮还真是规模巨大。左宁从空间里取出几颗透明药丸,这是金瓯城才有的新型工艺,药丸更小,可内里蕴含的能量却更大。   左宁补充了一次异能,还没用完,丧尸群便后继无力似的停住了脚步。   天亮了。   丧尸们在不远处徘徊,不再向前挺进,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红帽子”们疲惫却也兴奋,看向左宁的目光像是含了希望的光,殷切起来,却没人敢说话,强大的实力也伴随着强大的压迫感。   刚刚几个出言不逊的,此时更是安静如鸡,左宁扬声道:“现在暂时安全了,可晚上还有硬仗,战场上一点点纰漏,折损的都是人命,绝对不允许有人扰乱军心。”   左宁的视线扫过众人,“红帽子”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看起来都差不多,左宁却清楚地点出了之前不老实的几个,几人很快被各自的小队长拉出去接受惩罚,现在剩下的都是四阶异能者,在金瓯城里算得上佼佼者,哪一个不是有些傲气的,可左宁这个下马威,他们却没有不服气的。   因为绝对的实力。   左宁又吩咐众人捡脑核、打扫战场、登记战利品,分为几队,轮班休息。打点好一切之后,左宁也停下来休息。他连夜临危受命,到了这里就是一场恶战,此时也是又累又困。   沙袋墙内搭了一排排帐篷,左宁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楚惜见状提议:“困了睡会儿去吧。”左宁直接席地而坐:“帐篷还没准备好,而且现在也睡不着。”   楚惜便也在左宁对面坐下,天光大亮,风也暖了起来,楚惜头顶猫耳上的绒毛被吹得微微浮动,楚惜打了个呵欠,甩了甩长尾巴,看起来安静而乖巧。   左宁忽然怀念起楚惜的毛团样子,揉了一把他的猫耳朵:“楚小猫,你还能变回猫吗?”楚惜被问得莫名,还是下意识摇摇了头,左宁有些遗憾:“你做猫的时候,还能给我踩踩肩膀。”   楚惜抬起眼睛看他,琥珀色的猫眼含着些惺忪的困意,左宁忽然起了玩笑心思,道:“我肩膀酸痛得厉害,可惜够不着。”   楚惜揉揉眼睛,“唔”了一声,爬起来跪坐在左宁身后,手就覆上了他的肩膀,左宁没想到楚惜这么实诚,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跟你开玩笑的。”   此时负责勤务的“红帽子”刚好见了这一幕,好像是楚惜趴在左宁背上,两人手拉手动作亲昵,作为兽人的标志性长尾巴一甩一甩地在屁股后面摇摆,他的脚步停住,勤务低声吩咐身边人:“给左将军换一个软一点双人帐篷。” 第58章   勤务兵很有眼色地等着楚惜被左宁重新拽回了并肩而坐的姿势, 才将手中的饭盒送了过去, 是香喷喷的鱼片粥和肉包子。   丧尸们昼伏夜出,白天执勤很少有机会和它们面对面, 正因如此才有了能安心吃一顿早饭的机会。   盖子打开,热腾腾的饭菜香气立时弥漫开来, 粥煮的香滑软糯,鱼肉也入口即化, 包子薄皮大馅, 咬一口甚至还有汤汁溅出,楚惜闻到早饭就饿了, 抱着包子啃的不亦乐乎。   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吃到这么精致的食物, 一旁轮班执勤的“红帽子”们捏着玉米面干馒头,望着左宁的方向流口水。   其中一人脸上还有个清晰的巴掌印,似乎是这一队的小头目, 他吐了唾沫:“什么玩意儿,咱们吃这个,那边就吃香的喝辣的,知不知道这是在打仗了?”   他们离楚惜两人距离不近, 可还是立即有手下人劝“巴掌印”:“齐哥, 你别往心里去,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这位新将军,可不好惹的,他就是无根阎罗啊!这个名号你总听过吧?”   “巴掌印”梗着脖子:“无根阎罗又怎么样, 窦将军怎么样?七阶!唯一的七阶异能者,都没他这么大谱,带着个小情儿来战场。”   这话一说,倒引起了共鸣,那“巴掌印”获得了声援,更加慷慨激昂:“他是厉害,可咱们也是来这儿拼命的,不是给大将军保护家眷的。”   “说的是,说白了咱们都是雇佣兵,末世之后,大家伙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要不是冲着给的报酬多,我可没那么伟大,来这儿拼命。”   “是啊,真是添乱,不过兽人我见得多了,这个看着比凤凰台的头牌都带劲儿。”“得了吧你,他妈犯什么花痴。”   那个“巴掌印”倒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以。”他低声道:“姓左的,我不敢直接把你怎么样,却也能给你找点不痛快。”   勤务讨好地带着左宁去看了他的帐篷,双人帐篷里铺着一张大号防潮垫,被褥一应俱全,两个枕头挨得极近,几个勤务都是一脸暧昧,楚惜也觉出不对,左宁却是沉下了脸:“怎么只有一个帐篷?”   左宁这样一问,原本觉得有些别扭的楚惜,心里忽然更加不是滋味了。   勤务没想到左宁会这么问,看了看四周眼巴巴往这儿望的“红帽子”们,心中了然,他眼珠一转,干咳两声,正色道:“将军,沙袋墙里空间有限,所有人都是这么住的,只能请您委屈一下了。”   左宁看了看四周,这里几层沙袋墙,对面被丧尸们突破的缺口正在维修,也不能放帐篷了。这人虽有巴结之嫌,却也不排除说了实情。左宁没再纠结,将勤务兵打发走了。   左宁对楚惜道:“你先休息,我还要去开个会。”这些五阶丧尸太古怪,数量也很惊人,楚惜猜左宁是要和那些红帽子异能者们商讨战术。   他心中怅然,却也说不清原因,楚惜揉了揉眼睛,夸张地打了个哈欠,便钻进了帐篷。左宁看着楚惜“睡着了”,才亲自拉上了帆布门的拉链。   左宁走后,楚惜忽然睁开眼睛,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楚惜,你真是没救了。”他翻了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竟然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楚惜在睡梦中感到剧烈的摇晃,揉了揉眼睛,入目却是几个红帽子,其中一个脸上还印着自己的掌印,楚惜带着没睡醒的鼻音:“怎么了?”   “巴掌印”冲在最前方,一把拽住楚惜的胳膊,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楚惜下意识要挣扎,他在力量上没有优势,可手已经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只要发动“夺命”,这个人会在顷刻间变成个耄耋老人,继而一命呜呼。   楚惜的手已经攥紧,却环顾左右后,停止了动作,“巴掌印”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跟站在外围放风的异能者使了个眼色,大概七八个人,协同合作,把楚惜架了出去。   楚惜一路非常配合,这里的沙袋墙堆得很高,为了防止丧尸们攻破之后直通金瓯城的城门,加固了几层,左宁的帐篷位置正在围得最严密的一处,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地理位置跟远处的另一区域隔开了。   左宁开会的地方,是看不见这里的。   几人干脆拿一块布塞进了楚惜的嘴巴,竟来到了沙袋之外,前方一片茂密的绿色植物,像是草本,可至少一人多高,红彤彤的灯笼果高高挂着,正是金瓯城外的变异灯笼草。   楚惜记得这一片灯笼草从前可没有这么茂密,多日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一截,连地理位置都更加靠近金瓯城,不知道的,还以为它们吸收了什么肥料,疯长成这样,连面积也跟着扩大了。   那几个异能者将楚惜嘴巴里的布拽了出来,楚惜立即“呸呸”几声,干涩的布料塞在嘴巴里的滋味不大好受,“巴掌印”道:“小子,到了这儿也不怕你叫喊,你的金主已经听不见了。”   楚惜眨巴几下眼睛,示意他们继续说,他的猫耳和长尾就是最好的掩饰,凤凰台的遭遇让楚惜认清了一件事——异能者对于兽人的偏见和低估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他看起来像个兽人,所以他什么也不用做,偶尔表现得懵懂胆小,便会轻易降低对方的警惕心,一场对战中,轻敌是大忌,而外表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果然,几个异能者彻底放下了戒心,一个八字胡道:“看着真让人心疼,你别怕,哥儿几个好好疼你,会给你个痛快的。”楚惜倒退几步:“你们要干什么?”   “巴掌印”狞笑着:“干什么?我告诉你,要怪就怪你的主子‘无根阎罗’!”楚惜佯装害怕:“你们不怕他回头算账?”“巴掌印”道:“我们本来就是负责巡逻的,自己人不说谁知道?”   八字胡道:“啧啧,一个兽人因为好奇跑了出去,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齐哥,赶紧的,别跟他废话,我都等不及了。”楚惜转了四十五度,又哆哆嗦嗦地退了一步:“就算是这样,你们不觉得冒险吗?”   一个黑脸男人道:“这小子傻了,退进咱们包围圈了!”八字胡哈哈大笑:“瞻前顾后的,我们也活不到今天,何况齐哥额外许了我们好处,小美人,临死前让你快……”   一个“活”字没说出口,八字胡便没了声息,“怎么了,老胡?你他妈不会刚开始就不行了吧?”“不好!我……”那声音很快虚弱下去,像个有气无力的老头子:“我、我怎么没力气了。”   楚惜疾步向变异灯笼草深入跑去,前面是个速度异能者,他离楚惜最远,因此也得到了逃跑的机会。可三阶的楚惜,速度竟和四阶异能者不相上下,那人只觉身后的猫耳少年狂追不舍,他边跑边叫:“你到底会什么妖术?是不是身上带了秘药?”   说着前方抛来什么东西,明晃晃得闪着寒光,楚惜稍一侧身躲过,同时手指触碰到那人的脖颈,那个速度异能者的步伐便慢了些许,这些微变化,对于同时具备速度异能的楚惜来说,就是制胜的关键。   楚惜突然加速,两只手扼住了他的脖颈,这人与前面那些异能者的境遇不同,直接成了一堆皱巴巴的皮,咽了气。   楚惜对着他的尸体轻声道:“你说的是‘洗骨香’吧,传说是真的,不过夸大其词了。”那种让异能者失去行动力的‘秘药’,必须在附近焚烧才行,并非掏出来随便一撒就可以了。   楚惜向来时的方向折回,他并没有一下子要了那些人的命,他的能力虽然霸道,但只有三阶,一下子对付七八个四阶异能者,并没有十分胜算。   最好的办法就是每人吸收一些生命力,使得他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再一一解决。这个速度异能者耽搁了不少时间,虽然那几个人现在跟瘫痪差不多,可为免节外生枝,还是要马上赶回去。   这些变异的草本植物,让楚惜仿佛置身小人国,莫名有种很快会跳出来一只大虫子的担心,楚惜摇摇头,不过是变异植物罢了,头顶的红色灯笼果像是成熟了,摇摇欲坠,楚惜快走两步,果然,那灯笼果便摔在了地上。   一股酸涩的苦味蔓延开来,灯笼草的果实又叫“酸浆”,北方称作“姑娘儿”,这种红色的味道非常苦,据说清热解毒,可以入药。只不过这一只似乎熟得过了劲儿,刚掉在地上便摔了个稀巴烂,楚惜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他猛地停住了脚步。   那巨大的灯笼果里,竟有一具没有完全消化的五阶丧尸!丧尸的头部已经没了,身体却几乎完好。   楚惜的冷汗冒了出来,据他所知,这些灯笼果并没有进化出“肉食系”的异能,对动物的血肉不感兴趣,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会不会是因为这只丧尸原本受了伤,失去了行动能力,所以灯笼草挑软柿子捏呢?   楚惜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跑,急切的心情,激发了他的潜能,几分钟的功夫,便回到了刚刚的位置,那几个人还在,楚惜喘着粗气,这些灯笼草果然不会攻击人类,即使这几人已经没有了战斗力。   那为什么会攻击丧尸呢?楚惜望着这片静谧的变异灯笼草丛,蹲下身去,剩余的几人最严重的脸上已经长出了老年斑,生命力剩余最多的一个还是“八字胡”。   楚惜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那位“八字胡”,“八字胡”皱巴巴的脸皮狠狠一抖,有气无力道:“小、小兄弟,放过我吧,都是姓齐的乱出主意,我、我不敢了。”   楚惜道:“你老实回答我的话。”   “八字胡”忙不迭点头。   楚惜问:“你们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八字胡”带了哭腔:“是、是老齐被左将军罚了,怀恨在心,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色、色胆包……”楚惜不耐烦道:“你为什么不带我去别的地方,这片草丛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   “八字胡”道:“这里没、没有丧尸。”   楚惜了然点头:“很好。”   “八字胡”的脸上闪出一丝喜悦的兴奋,楚惜用手抵住他的额头:“可是你们刚刚要杀我。”我还是不能原谅。   “八字胡”原本就松弛的皮肤渐渐失去血色,变得枯干蜡黄,楚惜如法炮制,将剩余几人一一处理,便转身疾步回了营地。   刚进了‘沙袋墙’便遇见脸色铁青的左宁,楚惜刚开要开口,却见一干灰头土脸的红帽子头目,都统一地做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有人道:“小祖宗,你可回来了!”   左宁两步上前抓住楚惜的肩膀:“你去哪儿了?”他手上力度有些大,惹得楚惜微微皱眉,可左宁溢于言表的焦急,却令楚惜白天那一点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他微微弯起了唇角:“我知道怎么对付丧尸了。” 第59章   楚惜这句石破天惊的话, 并没有引起预想中的波澜, 那些红帽子异能者们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异想天开”、“哗众取宠”,只是碍于左宁的面子不敢开口罢了。   楚惜倒也不指望他们能相信自己, 只看向左宁,左宁的脸色却依旧不大好看:“你到底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   楚惜用了很大的毅力才让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地露出笑容, 他拼命板着脸,扫了眼左宁身后的异能者:“我睡醒了之后, 在沙袋墙里转了转。”   一个小头目道:“你有没有看到守卫?”   楚惜“迷茫”地摇摇头, 他不想说出几个红帽子撸劫他的事情,反正现在他们死无对证, 自己绝口不提, 也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奇怪,那会去哪儿呢?”另一人道:“别是跑了吧,早看出那几个货色贪生怕死。”   楚惜只听着他们议论完毕, 才继续道:“我听到外边墙外有声音,就出去看看,结果……”   一个红帽子忍不住道:“外边都是丧尸,你怎么敢出去?”楚惜抖抖头顶毛绒绒的猫耳朵, 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懵懂天真:“白天不是没有丧尸吗?”   楚惜的嗓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为了达到效果,故意拉长了尾音,先把自己恶心得够呛,惹得左宁目光复杂地瞥了他一眼, 楚惜硬着头皮假装没接收到左宁的目光。   可那几个红帽子都了然点头,甚至有一个抹了一把汗,低声对身边人嘀咕:“他们不用战斗,没有常识也情有可原,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楚惜继续道:“我远远看见一株灯笼草在吃丧尸,吓得我不敢往前走,就跑回来了。”这句话倒是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红帽子们纷纷表示“这不可能!”一个年纪大点儿的红帽子道:“小孩儿,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在这儿守了这么久,那些灯笼草是没有攻击性的!”   也有人直接怀疑起来:“你千万不能说谎!”   一阵混乱后,左宁沉声道:“我相信他。”众人立即安静下来,左宁对几个头目道:“重新部署战术,半个小时后,我要一个方案。”一行人以为开完了会,又找到了左将军宝贝着的猫耳少年,终于可以去休息了,哪里想到,那猫耳少年带回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那小家伙虽然信誓旦旦,但一个养在温室里的兽人的口供,可靠性并不高。   但左宁发了话,几人也不敢怠慢,垂头丧气地回了沙袋墙另一端的“会议室”重新规划作战方案去了。   只留下左宁和楚惜,左宁问:“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惜一愣,抬眼看向左宁,左宁的脸上分明写着:“你刚刚说的骗那些愚蠢的异能者的话,我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   楚惜也没打算瞒着左宁,老实道:“我没有看到灯笼果吃丧尸,但他的果实里,有没消化完的丧尸残骸,是我亲眼见到的。那么说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左宁皱了皱眉,敏锐道:“你不是远远望见,而是进了那片变异灯笼草,那几个东一区执勤的异能者是不是跟你一起?”   楚惜点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到那几人将楚惜掳走的时候,左宁的眼中闪过杀意,楚惜甚至听到他握紧拳头的咯咯响声,忙道:“我已经把他们解决了。”   楚惜补充:“没留活口。”   左宁的目光才稍稍柔和起来:“你当时为什么不挣扎?以你的能力,闹出些动静,我一定会赶回去。”楚惜垂下眼眸:“我想自己试试,我过够了没有自保能力的生活。”   “何况”,楚惜抬起头,“我想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而不是一只没用的宠物。”   “所以你才这么急于证明自己?”左宁问,楚惜微微握紧了拳头,再次低下头,两只毛绒绒的猫耳刚好对着左宁,左宁揉了一把楚惜的头:“傻猫。”   楚惜抖了抖被左宁大手压扁的耳朵:“我才不……”一个“傻”字没说出口,左宁又道:“我从没把你看成累赘。”楚惜微微怔了怔,左宁已经转身大步离开:“过来一起开会。”   楚惜顿了几秒,也大步跟了上去。   是夜,丧尸再次围城,他们成群结队地移动过来,却没有沙哑的嘶吼声,只有“咔哒咔哒”的脚步声,他们的速度没有这些四阶异能者快,却比普通人,甚至其他属性的异能者要快得多。   脚步声由远及近,也不过用了几分钟,夜幕刚刚降临,这里便成了丧尸的乐园。   左宁扬声道:“准备!”一声齐刷刷的“是”地动山摇,在诡异的静夜里,如累累战鼓,端的鼓舞人心。   这一次的战术和以往完全不同,异能者们放弃了边守边打的作战方式,而是全部冲了出去。   底下的“红帽子”们奋勇无比,那些头目们却忐忑不安,他们在慷慨激昂地做战前动员时,自己心里其实是没有底气的,真的能一击即中,凯旋班师吗?   毕竟自始至终,他们对楚惜的说法都抱有怀疑,那么巧,一出门就看到了困住一众高阶异能者这么久的局面,当这是武侠小说么?   可事已至此,便再也没法打退堂鼓了,此时箭在弦上,只能硬着头皮上,将丧尸们引到前面的密林也并不简单,他们虽然没有嘴巴,可指甲变得异常锋利,力量和速度,较之三、四阶的丧尸,又有了质的飞跃。   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将他们向后逼退!速度异能者做前锋,力量随后,其他的召唤系、操纵系等等少数异能者,分别在关键的位置发挥作用。   可面对数量庞大的五阶丧尸,这些四阶异能者们,没有人不敢不打起精神来,左宁的火系异能挥洒得淋漓尽致,这一次不是为了赶尽杀绝,而是驱赶,一簇簇火球凭空射向五阶丧尸,这些带着诡异微笑的果冻脑袋们,终于恐惧地向后退。   这样的大面积的驱赶,却也不一定能够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还是不断有人受伤,可胜利就在眼前,终于找到了战胜他们的方法,红帽子们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即使有人受伤、丧命,可还是用尽全力驱赶!   左宁全神贯注控制火系异能,继而掌控丧尸潮的“撤退”方向,手段精准无比,使得整个进程无形中加快了不少。而他倚仗的正是楚惜的辅助。   楚惜此时一身利落劲装,亚麻色的帆布绑腿,使得他的小腿曲线更加纤长有力,楚惜身形飞快,如一片残影护在左宁身边,手里一把锋利匕首挥出一道道白光,当真悍勇而矫健,如同另一位强大的催命阎罗——如果没有屁股后边的毛尾巴平添了一点毛绒绒的柔软、实力拉低了凶恶值的话。   可即便这样,那些试图接近左宁的“果冻脑袋”们,也在没有近身时,便头身分离,相继倒地,一个漏网之鱼都没留下。   红帽子们冲锋的嘶吼声、受伤的痛呼声、无头丧尸的倒地声、杂乱的脚步声,将寂静的夜晚渲染得热闹而血脉偾张,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前面就是变异灯笼草丛!”   众人更是群情激昂,不计其数的五阶丧尸们被赶到了这里,竟也忽然发起狂来,连左宁的火焰也不再畏惧,不要命似的向外冲去!可异能者们哪里让他们得逞?今晚是绝地反击,更是战况最惨烈的一次,无数同伴被杀死倒地,因此而弥漫开来的血腥气,令异能者们极度亢奋,你死我活而已,丧尸们的突然反抗,令这场战争进入了白热化。   左宁收起了火球攻势,此时的近距离肉搏,很容易误伤,在“果冻脑袋”们不断移动的情况下,左宁竟还能精确地点燃他们的头颅,有人大喝一声:“推!”   最外围一圈五阶丧尸没了脑袋,坚硬的肉粉色身体摇摇欲坠,在他们彻底倒下之前,力量异能者们便奋力扑了上去!   大部分的丧尸们被生生挤作一团,速度异能者断后,处理没被围住的漏网之鱼,保护前面奋力推挤的力量异能们,丧尸们新进化出的利爪从外圈尸体们的缝隙里探出来,受伤的异能者发出闷哼,可没有人退缩!   火球雨再次从天而降,将噼里啪啦地打在挤成一团的“果冻脑袋”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和焦臭气味,此时十数只大个头的丧尸,齐齐向左宁扑来,尖利的爪子闪着寒光,左宁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勉强分神抛出一团火球,一下子结果两只。   楚惜闪电般冲了过去,他的速度快到只剩一片残影,明晃晃的刀刃划过,立即倒了一片,前方忽然传出一声惨叫,一个力量异能者被丧尸割破了喉咙!   他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倒地之时,那一片丧尸便立即抓住了机会,死命冲了出来!左宁不敢怠慢,一条火龙倏然从他掌心悍然钻出,横冲直撞地扑向了那个缺口,可一只丧尸的利爪马上就要戳进左宁的胸口!   左宁无暇顾及,这个时候他不能功亏一篑!却是楚惜忽然移动身形,挡在了左宁身前,那五阶丧尸的脑袋应声而落,楚惜身子微微一顿,左宁紧张道:“楚惜,你怎么了?”   楚惜喘着粗气,哑声道:“没事!”说罢再次手刃了一只丧尸的脑袋。   前方战况吃紧,左宁见楚惜还能杀敌,稍稍放下了心,整整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将这些丧尸推到了变异灯笼草丛的边缘,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些变异灯笼草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   楚惜只觉脑袋“嗡”地一声大了一圈,他心脏狂跳,胸口还是隐隐作痛,楚惜捂着胸口的手握住一片黏腻,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不可能、这不可能!倘若这样,今晚这么多人不是白白牺牲了吗?   诡异的沉默后,忽然一声爆喝:“你们看!他们在干什么?” 第60章   后排人不明所以, 可那声爆喝惊惧中还透着一点欣喜, 不该是噩耗,楚惜直挺挺地站着, 觉得自己的双脚到小腿都麻得厉害,竟半分也移动不了, 直到几分钟之后,眼见着一排排丧尸倒了下去, 才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   可真正看清了前方的状况, 那口气便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些“果冻脑袋”的五阶丧尸们,正一个挨一个地带着诡异的笑容, 往变异灯笼草的身上撞击!他们的果冻脑袋轻松地埋进了植物根茎内。   与此同时, 那些硕大的灯笼果张开了外皮,垂到地面上,将丧尸剩余的肉粉色尸体包裹起来, 由于丧尸们身形不一,块头大的压得灯笼果们抬不起茎部,以一个趴伏的姿势扭成个奇怪的姿势。   不多时,这些变异灯笼草七扭八歪地倒了一片, 楚惜知道那些丧尸们肉粉色的身体, 变异灯笼草也是难以消化的,那为什么还要吞进去,难道也是某种本能?   难怪这些变异灯笼草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并不是他们在攻击丧尸,而是丧尸们主动投喂!他们竟在拿自己的身体投喂。   太奇怪了, 他们不愿意靠近变异灯笼草半步,可一旦接触到灯笼草的根茎,便立即贴了过去。   更像是种身不由己的本能,“飞蛾扑火”,不知谁喃喃说了一句。   楚惜万万没想到这些丧尸竟是这样被灯笼草“吃掉”的,不计其数的五阶丧尸,在异能者们不断的推挤下,尽数被变异灯笼草处理了尸体。   这场大战持续了大半个夜晚,歼灭所有五阶丧尸的胜利,并没有彻底冲淡他们心中的恐惧,丧尸的进化方向太不寻常,已经超出了以往的认知。   这是异能者们第一次见到五阶丧尸,也是楚惜第一次亲眼目睹五阶丧尸的真身。可真正令楚惜心惊的是,这些五阶的怪物们提早出现了三年,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连他也不知道了。   处理红帽子队友们的伤势和尸体,也耗费了许久,一切打理停当,已经到了破晓时分,左宁吩咐所有人回营地休息,修整好了再回城。   左宁和楚惜反而落在了队伍后方,晨光打在楚惜身上,左宁这才注意到楚惜胸前被什么浸湿了一大片,左宁伸手去摸,一手冰凉的粘腻,是血。   血渍已经干涸了大半,特质材料的衣服被捅出个窟窿,那是比牙齿还要尖锐的锋利指甲造成的。左宁的手抚上楚惜的伤口,楚惜消耗了太多体力,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   左宁手上动作很小心,可力道不小,一撕之下,特殊材质的结实衣料便伴着“兹拉”一声,裂开一个口子。楚惜吓了一跳,感到胸口灌进冷风,下意识就要捂住。   可左宁的手牢牢钳住他的,另一只手抚上胸前那片血渍,沉默不语,楚惜扯了扯嘴角:“已经好了。”   血渍之下的皮肤确实已经光滑紧实如初,甚至没留下一点疤痕,可大片变了颜色的衣料,记录着楚惜当时的惨状,左宁猛然回想起之前的战况,声音有些不易觉察的颤抖:“那一下其实刺中你了。”   左宁不知心疼多一点还是后悔多一点,他没想到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楚惜竟然那么会忍痛,明明他还是猫咪的时候,娇气得不得了,如果当时能多留意一点,如果能多关心他一点……“为什么要替我当着?”   楚惜语气轻松:“反正我的伤口会很快愈合。”他碰触到左宁的目光,微微提高了语速:“你受伤了会很麻烦,我既然要跟着你无根阎罗混,当然……”   左宁打断他:“可是你会疼。”楚惜的喋喋不休一下子没了声息,下一秒忽觉身子一轻,竟腾空而起,楚惜惊道:“宁哥,你干什么?”   左宁道:“回家,休息。”   楚惜的确一直在强撑,如果能免去徒步回营地的辛苦,的确是个很大的诱惑,可理智还是胜过了疲惫感,楚惜挣扎着跳了下去:“宁哥,你的好意我领了。”楚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扯了扯自己的长尾巴:“你明目张胆地公主抱一个兽人回金瓯城,明天咱俩都得上异能者报的头条。”   左宁沉吟:“是么?”楚惜点头:“那可是现在唯一的媒体,影响非常大……诶?”   左宁淡定道:“我不怕。”   ……   楚惜最终还是扛不住困意和疲惫,脑袋软软地搭在左宁胳膊上睡着了,左宁的步伐又快又稳,楚惜睡得很熟,长尾巴软软地垂到了地上。   左宁很快赶上了红帽子们的队伍,这场大战里幸存下的异能者们,或多或少将目光看向了左宁,左宁却浑然不在意身边人的目光,我行我素地一直抱着楚惜回了营地。   左宁没想到的是,那些红帽子的鄙夷之心已经减轻了不少,这个猫耳少年和一般的兽人不一样,他是在战场真的与他们并肩作战过的。   楚惜睡得很沉,被放下之后也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看起来的确是累坏了,也难怪,他的异能刚刚恢复不久,便遇到了五阶丧尸,那些丧尸本来就是“死物”,楚惜的“夺命”无法发挥作用,便只能用速度异能和冷兵器硬拼。   再次醒来,天色还是暗的,楚惜揉揉眼睛,只觉身下的被褥干爽舒适,不远处有什么东西散发着荣荣暖意,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他翻了个身,耳边传来左宁的声音:“醒了?”   楚惜在被子里又埋了五分钟,才彻底清醒,习惯性看地抖了抖毛耳朵,坐起身来:“我睡了多久?天怎么还没亮?”   楚惜明明记得在睡觉之前天光已经破晓,怎么又黑了?左宁也坐起身,拉开帐篷拉链,外边的火光照了进来,难怪那么暖和,“你睡了一天了,现在是晚上。”   楚惜抖了抖头顶毛绒绒的猫耳朵,有些不可置信地探出头去,楚惜再次回头,琥珀色的大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十分明亮:“那些红帽子呢?”   左宁道:“我让他们先回去报告大捷的消息,看你睡得太熟,没有叫你。”   楚惜:……   楚惜:“这么重要的时候,你应该回去比较好吧。”左宁无所谓道:“我不在乎那些虚名,只是想出来杀丧尸而已。”楚惜有点抓狂,左宁所谓的“那点虚名”可不止是一句轻飘飘的“英雄”那么简单。   弱肉强食的末世,拥有威信之后,便是绝对的权力,坐拥一方称王称霸,比如做个涂承那样的土皇帝,大概是这末世之中多少人的白日梦了吧。   左宁却从来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楚惜有时候觉得这人若是生在古代,该是一个仗剑天涯的游侠吧。   左宁揉猫似的揉了一把楚惜的脑袋:“睡醒了就跟我回去。”   月明星稀,营地已经拆得差不多,只剩下这个孤零零的帐篷和附近一堆篝火,楚惜跟在左宁身边,现在金瓯城外没了丧尸,显得宽阔而安宁,楚惜想起一件事:“现在应该关城门了吧?”   左宁摆摆手:“跟着我,什么时候都能进去。”是了,左宁是金瓯城的执事,若论地位,恐怕只在涂承之下,门禁怎么禁得了他呢?   楚惜睡得很满足,脚步也轻快起来,金瓯城依着山脉而建,狭长而固若金汤,几乎是将这片山脉半包起来。   这里从前只是个小城,现在经过涂承的扩建,颇具规模,竟也成了末世后最大的人类基地,其中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其他人种,如果不是丧尸肆虐,这里到不失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了。   城门在正中央,营地到城门的距离,以左宁和楚惜的速度,步行很快就到了,可楚惜忽然停住了脚步,“宁哥”,他低声唤到,左宁也停了下来,楚惜的听力依旧保留了一点猫科动物的敏锐,开口道:“宁哥,你听到了吗?”   左宁微微点头:“应该不是五阶。”   是丧尸的嘶吼声,这是四阶以下丧尸特有的嘶吼声,丧尸从一阶到四阶都是逐步向着更强大的方向进化,身体倒没有太大改变,因此他们的都统一地具有腐烂的喉咙,残缺不全的声带使得他们叫声有种独特的嘶哑恐怖。   像是单独一只丧尸,“金瓯城附近四阶以下的丧尸应该已经肃清了才对,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左宁来了兴趣,寻着声音的源头找去,楚惜深知左宁对丧尸的深恶痛绝,必定不会坐视不管,也跟了过去。   声音源头在离城门二十分钟路程的一处废弃房间内。那丧尸似乎脾气非常暴躁,除了嘶吼嚎叫之外,还传出砸碎物品的声音。   废旧房屋的门半掩着,左宁一脚踢开的同时,无根草已经兴奋地探了进去,屋内漆黑一片,无根草却撞了几次也不得而入那门分明已经开了。   左宁感到不对劲儿,暂时让无根草停止了攻击。   屋内丧尸愤怒的吼叫声停息一瞬,里边却是走出一个人来,从阴影中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他中等个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奶奶灰发色在月光的映衬下微微泛着银光。   楚惜和左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楚惜叫了一声:“小白,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61章   白恺年从阴影里抬起头来, 他身上还沾染着血迹, 肩膀上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咬痕,若他不是异能者, 此时恐怕已经被感染了,白恺年身后废弃小屋里又发出嘶吼声和撞击声, 可里面的东西一直没有出来,似乎是被他用空间墙隔绝住了。   可即使异能者不会被感染, 受伤过重仍旧是致命的, 像白恺年这种伤势,如果不及时治疗, 发了炎就不好办了, 楚惜道:“你被丧尸咬伤了,要马上处理。”   白恺年却一动不动,冷冷道:“不用你管。”楚惜闻言一愣, 左宁立即瞪了眼睛:“不要不识好歹。”左宁虽然骨子有种与众不同的冷傲,却很少会说这么直白的话,白恺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楚惜,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淡笑。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这里我会处理。”楚惜注意到他的脸色也有些发白, 他隐隐猜到了白恺年急于赶走他们的原因,心中一动。   楚惜道:“小白,你是不是……在屋子里养了只丧尸?”   白恺年一愣,楚惜心中有了把握,继续道:“他是谁?”   这样的人不是没有, 上辈子楚惜就遇到过普通人将自己丧尸化的亲人绑在椅子上,出去捡尸体投喂,满屋子都是令人作呕的尸臭气,那丧尸被关起来,失去了行动能力,也是满身戾气,房间里时常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据楚惜所知,那位养着自己老父亲的儿子,最后在冒险出去捡尸体的时候,被丧尸咬伤,在意识还清醒时,竟抱着一具半腐烂的尸体,回到了家门口,可惜最终还是丧失了理智,自己将血肉模糊的尸块送进了嘴里。   一旦变成丧尸,人类是几乎无法保留自己心智的。   楚惜问:“是你的亲人吗?”   白恺年张了张嘴,左宁却先一步发声:“把那怪物交出来。”白恺年忽然低吼道:“他不是什么怪物!”   左宁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一旦变成丧尸,就已经成了怪物。”白恺年冷冷道:“如果是你最重要的人也被丧尸咬伤,你也会这么冷静杀了他们吗?”   楚惜心道不好,白恺年哪壶不开提哪壶,左宁之所以这么痛恨丧尸正是因为他父母相继受到了感染,抢在左宁发作之前,楚惜大声道:“小白,你还不带着你的宝贝走?等着打架吗?”   白恺年握紧拳头,手背上暴起青筋,涉及到屋子里的丧尸,白恺年便失去了理智,经楚惜的提醒,他当头棒喝一般反应过来——自己不是左宁的对手。   白恺年转身就跑,可还是晚了一步,铺天盖地的无根草堵住了他的去路,白恺年停住脚步:“宁哥,你的木系异能又有精进了。”左宁面无表情:“把丧尸交出来。”   白恺年却是忽然抓住了楚惜的手,楚惜没想到白恺年会对自己动手,一个措手不及,电光火石间便筑起了一道空间墙,楚惜下意识挣扎,可白恺年却道:“楚小猫,你帮我一次。”   白恺年不知使了什么招数,两人竟瞬移到那栋废弃小屋之内了,楚惜用力去推,四周都是透明的空间墙,房间之内,左宁的声音也小了一些,楚惜警惕道:“小白,你别乱来,真动起手,我可都是要命的杀招。”   楚惜这话虽是威胁,可也是事实,他一共只有两种主动异能,一个在这空间墙内无法逃跑的速度异能,一个便是吸收对方生命力的“夺命”,白恺年却疲惫地靠着墙:“你放心,只需要你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原来是做人质么?   左宁呼喊自己的声音,被空间墙减弱了一些,白恺年扬声道:“宁哥,我不会对你的小猫怎么样,可是你要放我走。”左宁怒道:“你先放了楚惜!”   白恺年透过空间墙看着遮天蔽日的无根草:“宁哥,俗话说刀剑无眼,投鼠忌器,我相信你有本事破了我的空间墙,可是楚小猫的安全谁也不能保证。”   外边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左宁的一声咒骂。楚惜知道左宁是妥协了。   白恺年倚靠着废旧小屋内的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像是彻底没了力气,道:“楚小猫,帮我把药拿过来,就在桌子上。”楚惜望着桌子另一头的绑着的不断嘶吼挣扎的丧尸,咽了口口水。   白恺年道:“你放心,他身边还有一道空间墙。”楚惜迟疑着去拿药,却发现那并非是什么疗伤的消炎药,而是进阶药丸。白恺年抓了一把送进嘴里,解释道:“不知怎么,到了金瓯城之后,我的异能等级一下子就突破了四阶,这些药丸虽然吃下去有危险,可还是能补充异能。”   楚惜明白白恺年的意思,异能者每次升级都是在生死线徘徊一次,越是高阶越是如此。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血如此受人追捧的原因之一。楚惜忍不住道:“小白,如果你感到下次进阶有危险,一定要提前联系左宁,他现在有很多资源。”   楚惜有心帮白恺年一把,可又不敢把事情说得太直白,只好借着左宁“执事”的名头。白恺年摇头:“他的性格,恐怕不想再见到我了。”   楚惜道:“那就联系我!”   白恺年抬眸看了他一眼,楚惜有些心虚,转移话题:“这只……这个人,是你的亲人吗?”   椅子上绑着的丧尸看着块头不小,虽然面目狰狞,脸也烂了一半,可身上的衣服却是干净整洁,谁会给一只丧尸穿衣服?楚惜若有所思地看着白恺年肩膀上的咬伤。   白恺年却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顿了顿,“是我的爱人。”   楚惜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白恺年嗤笑一声:“很奇怪吗?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楚惜想要否认,白恺年却轻声道:“反正我要休息一阵子才能使用异能,不如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   “一开始,我也觉得很奇怪,他一个大男人,是把我当成女人了吗?”白恺年的目光看向那丧尸:“他叫仇海之,他很会说甜言蜜语,也很会忍耐,我和他闹过很多不愉快。”   白恺年道:“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吵得很厉害,他特别生气,说我从来没喜欢过他,他只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一位老师,只负责教我怎么去爱别人,我终究会离开他。”   楚惜注意到那大块头丧尸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盘鲜血淋漓的生肉,都被仔细切成了小块。   白恺年继续道:“那次争吵后不久,末世就爆发了,当时我的异能还没有觉醒,是他扑上去帮我挡住了丧尸。”   白恺年轻笑了一声,可眼眶却有些红:“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老师,还没教会我怎样去爱一个人,就离开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高一个度,就会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我明明、明明马上就要学会了。”   白恺年悄无声息地哽住了,空间墙内一片静谧,楚惜叹了口气:“小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拖住左宁,宁哥他不是坏人,只是有些固执。”   白恺年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又恢复了冷静,声音却还是有些沙哑:“谢谢你。”   白恺年的体力似乎恢复了一些,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楚惜忙道:“你别动了,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吧。”白恺年却是摇头:“他更不肯让其他人靠近,你帮我从后面按住他的手臂。”   楚惜照做,发现白恺年拿出了一颗淡绿色的药丸,楚惜疑道:“这是什么?”白恺年道:“这是‘异能抑制剂’,现在金瓯城这东西比进阶药丸卖得还要好,可惜作用有限。”   白恺年小心掰开大块头丧尸的嘴,丧尸再次发出震天响的咆哮,“虽然作用有限,可还是聊胜于无。他不喜欢这个,所以刚刚才咬了我。”   楚惜想到那些进到五阶的丧尸的奇怪模样,小白恐怕是害怕他的爱人变得更不像人吧,楚惜暗自在心中摇头,很不是滋味。   楚惜和白恺年两人一边小心不被丧尸伤到,一边又担心伤到了丧尸,喂完一颗药,都出了一层薄汗。白恺年喘着气道:“楚小猫,我欠你一个人情。”   楚惜潇洒地挥挥手:“没事。”白恺年道:“我要走了,你和宁哥都要小心。”楚惜点头:“你要去哪儿?”   白恺年道:“天大地大,我来金瓯城目的其实也和宁哥一样,我想知道丧尸的秘密,可是现在金瓯城对我们来说反而太危险。”楚惜暗想:一旦变成了丧尸,再变回人,谈何容易?   可楚惜不忍心亲手戳撇白恺年的希望,只好闭紧了嘴巴,白恺年继续道:“那些五阶丧尸围困金瓯城,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海之也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最近变得特别烦躁,我关不住他,才不得不带他出来放风。”   楚惜奇道:“你平时是怎么藏住这么一个大块头的?”只觉周身气压一变,那栋废弃房子里的丧尸,竟凭空消失了!只余下一条捆绑住他的粗麻绳,没有东西支撑,软软落在了地上。   白恺年依旧紧紧握着楚惜的手,楚惜这一次终于看清了空间墙外的左宁,白恺年轻声道:“我一直可以造出一个空间。你那枚空间戒指,其实是我做的。”   这话令楚惜差点惊掉了下巴,不过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当初郑和歌为什么一直要白恺年这个人,以及白恺年虽然冒险进了金瓯城,却意外地低调,在找到楚惜之后几乎足不出户,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了。   白恺年扬声道:“宁哥,你好好照顾小猫吧,不要等到失去了再后悔。”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便忽然撤掉了空间墙,将楚惜大力一推,自己利用空间异能瞬移走了。   左宁一把拽过楚惜,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见他一根汗毛都没伤到,才终于放了心。   楚惜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左宁,随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小白竟然骗了我们那么久,我还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左宁望着楚惜自己明明也还带着些稚气的脸,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苦衷。”楚惜沉默片刻,正色道:“说得对,其实我也不敢把我的异能告诉他,这么说,我们都扯平了。”   左宁见楚惜说这话时一脸认真,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猫耳朵,越是相处,左宁便越发觉楚惜表面上警惕心很重、面对敌人出手狠辣,可心中依旧保留了一份澄澈的赤子之心。   楚惜也渐渐适应了作为一个“人”与左宁的相处方式,他嫌弃地躲了躲,抱怨道:“不要总摸我的耳朵。”左宁轻笑:“你不是我的猫么?”   楚惜大步向金瓯城城门方向走去,甩甩尾巴,头也不回:“你的猫饿了,赶着回去吃早饭。”   左宁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任命地跟在“猫主子”身后,与此同时,涂承得到捷报,低喃一声:“这一次进阶得太快了。”而后趁着夜色只身一人离开了白金宫。 第62章   涂承刚刚得到击退丧尸的消息, 便悄然离开了, 他对外称病,而窦心远则宣称养伤, 不知是真的重伤未愈,还是打了败仗没脸参加别人的庆功, 总之,这场盛大的庆功宴换成了郑和歌主持。   与其说是庆功宴, 不如说是个高端酒会, 在左宁的坚持下,楚惜与他一并亮相, 期间世界各地的异能者们打扮光鲜, 觥筹交错,一派和睦。   酒会是自助餐的形式,洁白的桌布铺在长桌上, 摆满了各色果品蔬菜,新鲜茶点,甚至还有新酿的酒。当然这些奢侈品也只能在这里看到,不得不说金瓯城的“上流人士”们, 构建了一方“桃花源”, 这番歌舞升平的模样,仿佛回到了末世前。   此时官方祝贺讲话等等已经结束,算是到了自由活动时间,左宁立即被一堆慕名而来的异能者包围了起来,楚惜一向不擅长与人寒暄, 何况那些高阶异能者们,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的身上瞟,楚惜知道他顶着两只猫耳朵,出现在这里非常突兀。   不过他并不在乎,什么金瓯城所谓上流人士聚集地,什么强大异能者的聚会,楚惜巴不得离他们远一点,经过上辈子的教训,他最怕的就是这些所谓的“强大的异能者”。   楚惜干脆趁机离开,一个人跑到角落里去拿点吃的。能来到这里参加酒会的,没有一个是真奔着吃饭来的,可惜了这些精致的食物了。楚惜却不打算浪费,直奔新鲜美味的刺身而去。   北极贝、白金枪、三文鱼、剥得只留尾部一点壳子的甜虾,铺在一层冰块上,散发出生鲜特有的香味,反正没人在这角落,楚惜拿起夹子将三文鱼整整齐齐地铺在自己的盘子里。   楚惜觉得自己大概得了“猫咪后遗症”,他明明从前也没这么喜欢吃刺身的。   “饿了?”   楚惜吓了一跳,不止是因为突然响起的声音,更是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他太熟悉,他扭过头,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那男人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打扮倒是与记忆中不同,西装革履得人模狗样,眼角眉梢透着精明,楚惜甚至能闻到他身上带着特殊的香料味道。   这是楚惜重生以来第二次与郑和歌面对面,可上一次他还是只毛团,因此对郑和歌来说,这是末世后与楚惜的第一次重逢。   郑和歌端着高脚杯,热络地笑道:“听说名单上有‘楚惜’的名字时,我还不敢相信,以为是重名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楚惜对郑和歌的感情非常复杂,可以说是又恨又怕,正是眼前这个人上辈子出卖了他,楚惜握住夹子的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可他定了定心神,极力忍住此时众目睽睽之下结果了他、或者转身就跑两种截然不同的冲动。   郑和歌是稀有的五感异能者,如果单论战力强弱,这个人与涂承、窦心远、屠思凤之辈差得太多,可倘若被他盯上,就如附骨之疽,再难拔除。   不过既然来了金瓯城,楚惜便知道自己早晚要与他迟碰面,躲是躲不过的。   楚惜尽力扯出一个微笑:“学长,好久不见。”   郑和歌将目光放在楚惜的猫耳朵上,一脸惋惜:“怎么不来投奔我?你现在这样子一定吃了不少苦。”楚惜知道他是误会了,但这次他打死也不会向这位昔日的学长交底。   楚惜含糊道:“还好。”郑和歌仿佛真的很高兴再次见到楚惜,看着他的脸笑着感叹:“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越长越嫩了呢?”这话听起来像是单纯的调侃,可楚惜还是心里一惊,郑和歌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大概是“夺命”的副作用,使得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楚惜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左宁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楚惜半个身子,将猫耳少年护在了自己身后:“这么热络,你们认识?”   楚惜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腹诽:你哪只眼睛看出热络来了?我明明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郑和歌冲着左宁微笑点头,礼数周全,慢条斯理地解释:“小惜是我的学弟,大一开始就天天跟在我屁股后边。”郑和歌哈哈笑了两声,“当年我是社团部长,他是组员,一起打球,一起给活动拉赞助。”   他怀念似的,停顿了几秒,“就好像昨天的事,可一转眼整个世界都变了,不过好在我们又团聚了。”   若是从前的楚惜,恐怕很容易便会沉浸在他乡遇故知的喜悦里,可此刻竟连演也演不出来一点欢喜,只有满心的厌恶,他怕郑和歌看出端倪,只好继续干笑:“是啊。”   左宁的语气愈发冷淡:“‘小惜’?这么说,还真的很熟悉。”楚惜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甚至类似于“敌意”。   不过仔细一想,左宁对郑和歌有敌意也是情有可原的,当初肯让他们搭车的沈永宁夫妇,正是败郑和歌所赐,双双被感染成了丧尸。   左宁不急于要他的命,恐怕一大部分原因是不想打草惊蛇,影响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围剿丧尸事件之后,左宁和楚惜几乎确定了金瓯城与丧尸源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此时莫名消失的涂老大,恐怕与他们想知道的秘密脱不开关系。   郑和歌示意附近一个侍者过来,他端起托盘上的一杯酒递给楚惜:“为我们的重逢干一杯。”楚惜还没来得及反应,左宁便一把接过:“‘小惜’不会喝酒,你作为学长居然不知道吗?”   “小惜”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楚,郑和歌没有多说话,只是一笑:“是啊,我倒忘了,那我陪左执事喝一杯,您肯赏脸吗?”   左宁倒是痛快给了他面子,“这就是那个可爱的小猫咪?”一个金棕色大波浪的年轻女人由远及近,身边还跟着一位同样发色的短发青年,她的汉语不大流利,可交流没有问题:“你好,小猫咪。你好,左执事、郑执事。”   郑和歌笑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是苏维[注]最强大的异能者,瓦莲京娜和列昂尼德,也是罕见的水系异能和雷系异能者,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妹。”   双方寒暄了几句,瓦莲京娜就夸张地开口:“这个弟弟真是太可爱了。”伸手就要摸楚惜的耳朵,楚惜没想到那姑娘这么奔放,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缩,看起来就像躲到左宁身后,楚惜觉得不大好,又把脑袋探了出来。   那位双胞胎哥哥列昂尼德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却与妹妹的跳脱完全不同,他礼貌道:“抱歉,我妹妹就是这样,她很喜欢可爱的小孩子或者小动物。”   楚惜觉得还不如不解释,不过有了这对兄妹在场,免去了不得不面对郑和歌的压力,左宁却也极其自然地将楚惜从身后拽了出来。   他这一次是直接握住了楚惜的手,楚惜想挣扎,却最终忍住了,他的手掌干燥温暖,学着列昂尼德的口吻:“小惜也是年纪小,害羞。”在那之后他们都说了什么,楚惜不大有印象了,刚刚那个猝不及防的十指相扣,令楚惜的注意力难以集中。   这场晚宴楚惜到底没有如愿以偿地吃饱,两人一同离场,拒绝了会场门口等着的“飞鱼车”,左宁似乎牵顺了手,在通往街市的小路上,再次抓住了楚惜的手腕。   楚惜动了动手指:“宁哥?”左宁回头,看起来一脸正气:“怎么?”楚惜改口道:“我们去哪儿?”左宁道:“你不是没吃饱吗,跟紧我,现在哪里都不太平。”   楚惜不做声了,直到两人手心都微微出汗,才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是变异蜥蜴串,这种大蜥蜴的变异方向非常奇特,除了身体变大之外,行动速度和力量丝毫没有变化,现在金瓯城内大量养殖,成了普通老百姓打牙祭的首选。   摊位上挂着球形的铁丝网,里面一只巴掌大的萤火虫生无可恋地趴在网内,肥硕的屁股一闪一闪。   小贩麻利地烤好了几串肉,递给两人,那肉质居然十分鲜嫩,烤得滋滋冒油,只撒了点盐巴,没有其他调料竟也十分可口,左宁自己不吃,只看着楚惜,见他吃得香甜,又对小贩道:“老板,再烤十串。”   “好嘞。”小贩答应一声,嘴里夸奖道:“你对弟弟可真好。”楚惜刚一出门,就把左宁的鸭舌帽倒扣在脑袋上,大概是晚上视线不好,也看不见他屁股后面的尾巴,小贩只看到以一个玉雪可爱的少年,吃得津津有味,而他的“哥哥”目光就没离开过少年的脸。   小贩心道:关系真好啊。   楚惜填饱了肚子,小贩才道:“一共五个红色脑核。”金瓯城的物价他也是知道的,楚惜奇道:“这么便宜?”小贩第一次听说买的嫌卖的便宜,笑道:“这蜥蜴串虽然是肉,可只有穷人才吃,毕竟是变异品种,有种说法,这肉吃了能加速提升异能。”   “加速提升异能还不好?”   小贩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一开始人人都竭尽全力提升异能,可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天分,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许多人承受不住身体里的异能,反而丢了命,也就是这半年的事情,死在进阶上的异能者越来越多,哎,我这生意也就不好做了。”   楚惜反倒觉得那肉吃进肚子十分舒服,暖融融的异能在体内游走,没有一点要暴动的趋势,反而有了顺利升上四阶的预兆。左宁拉着楚惜在金瓯城的夜市内乱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刚刚确定了关系的小情侣,因为兴奋而睡不着觉。   自从丧尸围城的危机解除之后,金瓯城就恢复了夜市,可夜市也不会开到太晚,摊位上的萤火一个个被摘掉,又恢复了黑暗。   左宁道:“走吧。”   楚惜“嗯”了一声,两人默契地一言不发,却并没有回到住处,楚惜低声道:“他没敢在我们身上留香料,只能亲自追踪,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左宁道:“在你吃第十二串蜥蜴肉的时候。”   楚惜:……   楚惜:“进去吗?”   左宁点点头,两人利落地飞身而入,黑夜里,像是身形飘忽的鬼魅,连落地都悄无声息。 第63章   夜深人静, “白金宫”却依旧有人值守, 楚惜出手如电,敲晕了一个正向他们走来的巡夜人员, 楚惜首战告捷,抖抖头顶毛绒绒的猫耳朵, 昂首挺胸向深处走去,可惜帅不过三秒, 院子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狗叫, 楚惜比刚刚身形更快,一下子缩到了左宁身后。   黑暗中, 左宁眉角微微抽搐, 可手上动作不停,不知扔出了什么,那狗应声到地, 再没了声息,楚惜用气声道:“死了?”头顶的耳朵蹭得左宁下巴痒痒的。   左宁轻轻抵开他的额头,摇头:“鹿铃的毒素经过变异,有麻醉作用。”楚惜放下心来, 涂承每隔一段时间, 便会离开白金宫,这一次于情于理都该由他主持的庆功宴,却忽然称病不肯出现,怎么想都有问题。   楚惜再次在左宁耳边用气声道:“万一他没走怎么办?”左宁只觉得少年柔软的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说话间的热气吹得他耳根痒痒, 左宁定了定心神,果断拉扯开楚惜头顶的猫耳朵:“总要冒点险。”   楚惜突然吃痛,有点委屈:“别拽,疼。”左宁立即松了手:“疼了?我没用力。”语气很给人“心疼”的错觉,楚惜揉揉耳朵:“走了。”   即使在夜晚,楚惜也走得顺畅,仿佛这路他走过千百遍,躲避守卫和豢养的变异动物之余,左宁道:“你对这里很熟悉。”   楚惜头也不回:“宁哥,很多事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以后会慢慢告诉你,我能保证的是,我不会骗你。”   左宁只道:“我信你。”便没再多言语。   很快两人便穿过花园和小型运动场,找到了涂承的私人办公区,这里平时不让人靠近,连巡逻的守卫都没有,全金属的厚重大门,横亘在两人面前。   左宁要伸手去拉那大门,被楚惜拦住:“宁哥,你看。”楚惜扔出什么东西,撞到大门上,立即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闪亮的电光倏然照亮了房间,不过也只有一瞬,随即一股焦糊味蔓延开来。   左宁:“涂承是雷系异能者,在这里布置了高压雷电,难怪不需要人守卫。”焦糊味散了一点,居然带着点隐隐的肉香,左宁问:“你扔的什么?”   楚惜弯腰去捡烤得黑炭一样的一团东西,试图毁灭证据:“生鱼片,晚宴上拿的。”   左宁:……   楚惜道:“宁哥,这外边是高压雷电,全金属的大门不知道有没有改装,用电磁锁死的话也很难打开……”   左宁打断他:“说重点。”   楚惜笑道:“这个对别人来说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可是你只要……”正说到这里,门外忽然灯火通明,两人都是一惊,呼喊声此起彼伏,脚步声也由远及近。   怎么回事?楚惜看着即将打开的大门,有些不甘心,左宁低喝:“走!”   楚惜知道现在并不是恋战的时候,明显出现了不可控的情况,难道是涂承回来了,或者他根本没有离开?   左宁今晚不知第几次拉起楚惜的手,两人刚刚离开涂承的办公区,那里就进去几个守卫,几人对视一眼,没发现什么端倪,都是摇摇头。   楚惜被左宁一路拉着,才发现骚乱的源头另有蹊跷,刚刚进入白金宫的时候,楚惜便觉得哪里不对,此时终于看清了:花园的面积不对!   比之上辈子整整小了一半!而那夹杂着尖锐吼叫的吵嚷声,正是从另一半被围墙隔离开的地方发出。   左宁与楚惜对视了一眼,两人双双爬上围墙,墙边植物疯长,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密密遮住了他们的身影,只有两只尖尖的毛耳朵露出来,两人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整个院子都被厚厚的冰层覆盖,连里边的植物也散发出阵阵寒气,结了一层白色的霜。   左宁低声道:“难道是自然系异能者?”楚惜心中却有了个隐隐的猜测:“屠思凤。”   自然系异能者凤毛麟角,而冰系异能,楚惜只见过一个人,屠思凤。   这个人原本是涂承的三执事之一,也是他的情人,金瓯城不成文的城主夫人,同时更是楚惜的梦魇。   金瓯城和上辈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除了三执事之一的屠思凤人间蒸发,如果她依旧住在白金宫,那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呢?   数条冰凌从一幢矮房子里激射而出,当即杀死了两名警卫,又引起一阵慌乱,“这娘儿们疯了!”“她是怎么出来的?”   楚惜看到那房子的大门敞开,里边似乎是铁栏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里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铁栏杆的碎裂声尤在耳边回荡。   楚惜低声道:“她把铁冻裂了。”左宁观察了片刻,说道:“可是她的异能等级不高。”楚惜瞪大眼睛,琥珀色的眼瞳在黑暗里澄澈明亮:“你能看出她的异能等级?”   左宁点头:“她是二阶。”楚惜记得屠思凤的等级虽不能和窦心远比,但一直和涂承、郑和歌不相上下,现在等级最低的郑和歌也是五阶,她竟然只有二阶,而且看起来样子十分狼狈。   屠思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头发枯黄,如同乱糟糟的鸟窝,与楚惜记忆中的样子出入太大,她如今这副模样,说是小基地里流亡过来的乞丐也没人会怀疑。   可这是叱咤一时的屠思凤啊。从前的屠思凤意气风发,一向喜欢紧身衣裙凸现玲珑身材,黑色卷发,烈焰红唇,也心狠手辣,不仅是涂承的情人,更是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是出了名的蛇蝎美人。   而面前这个落魄到极致的女人,若非楚惜对她太过熟悉,决计认不出来。   屠思凤慌不择路,四处乱跑时忽然向围墙上瞟去,正对上两人的目光,楚惜心脏忽然一跳,她看到他们了。屠思凤一刻停留都没有,忽然向楚惜二人冲了过来,楚惜暗道:好聪明的女人!带上他们两个“入侵者”,就能把水搅得更浑,她要逃跑也更轻松。   可惜她找错了对象,左宁和楚惜向下一跃,那枝枝蔓蔓围住他们的树叶,便忽然散了开来,而左宁两人竟是凭空消失了!   屠思凤没料到会是这样,难道是刚刚看错了?可机不可失,她既然跳出了这院墙,没有不向外狂奔的道理。   白金宫里的守卫们,也翻墙追了上去,他们普遍是三四阶的异能等级,可面对只有二阶的屠思凤竟也难以招架,自然系异能者的天然优势在此时显露出来。   经过这么一闹,今晚夜探“白金宫”的计划,基本上无法实现了,   屠思凤的冰凌锋利无比,漫天飞舞,守卫们边躲边追,速度慢了不少,眼见着屠思凤逃出了白金宫的大门,楚惜与左宁对视一眼:“追。”   两人身影一闪,便也追了出去,一个守卫揉揉眼睛:“我好像看见有人跑出去了。”“那不是废话吗,那娘们跑了,谁没看见?”   “不是,我说还有人,好像是两个,就从那边的树丛里跑出去。”“吓傻了吧?那儿哪来的树丛?”第一个发声的守卫呆呆地看向空空如也的角落,忽然想起来,那的确没什么树丛。   可刚刚花木扶疏,暗影斑驳,确实与院墙内的其他植物融为一体,他摇摇脑袋,也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你说那娘儿们怎么一下子就跑了呢,趁着涂老大不在,咱们这回可要跟着吃瓜落儿了。”“就是要等他不在啊,这女人可真有心机,你猜猜她是怎么跑的?我刚刚去地牢,看到那香灭了。”“怎么会?那检查香炉的人……”“有什么惊讶的,她虽然惨了点,可也是个漂亮女人。”   “哎”,那守卫叹了口气,“是可惜了,涂老大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   ……   出了白金宫,就是主干道,可屠思凤似乎不敢在大路上通行,她边跑边躲,闪进了小土路,那些守卫们也不是吃素的,一路紧追不舍,左宁和楚惜也不远不近地跟着,左宁低声道:“她的异能的快用尽了。”楚惜道:“宁哥,别让她就那么落到那些人的手里。”   左宁点头,小路边忽然冒出一大从白色小花,小花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飞溅出的汁液喷了追兵们满头满脸,他们很快大叫起来,听起来十分痛苦,甚至有人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   楚惜一瞥之下,发现几个守卫的脸似乎变成了蓝色。楚惜看得头皮有些发麻,这是什么植物?他似乎从没见左宁使用过。   小白花暂时绊住了那些人的脚步,屠思凤就在前方,楚惜和左宁拔腿便追。   屠思凤喘着粗气,闭上眼睛,绝望道:“你们杀了我吧。”楚惜知道她是异能用尽,这是低阶异能者的短板,即使得天独厚的自然系异能者也不例外。   倒是左宁先发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关在‘白金宫’,你和涂承有什么恩怨?”   屠思凤梗着脖子:“要杀就杀。”楚惜却道:“我们和姓涂的有仇,你知道他的秘密,告诉我们,我们自然放了你。”   屠思凤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他们:“涂承是个疯子。”她忽然撕开了自己的衣襟,左宁和楚惜都是一愣,只见里面全是斑驳的咬痕,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惨不忍睹。   屠思凤道:“每当伤口好得差不多,他又会放丧尸咬我。”她惨笑道:“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其实跟他无冤无仇,甚至从前根本不认识他。” 第64章   楚惜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张了半天嘴才道:“你怎么会不认识他。”左宁手掌心上方凭空燃起一团火, 火光将左宁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得晦暗不明,看起来倒真像催命的阎罗:“你老实告诉我, 免得受皮肉之苦。”   屠思凤只是摇摇头:“我没有说谎。”这女人在那么危急的时刻,头脑依然灵光, 如果爬墙头的换作别人,恐怕早被她变成了挡箭牌。   这个时候咬死了不开口, 怎么看怎么可疑, 后有追兵,左宁没时间跟她废话, 那火忽然跳到屠思凤的肩膀上, 屠思凤的痛呼脱口而出,左宁根本不信涂承会将一个无冤无仇的陌生女人关进自己居住的白金宫,甚至把花园改了一半, 造一座“监狱”。   能白手起家建立出金瓯城的人,不会睚眦必报到这种程度,若不是有深仇大恨,或是嘴里有什么还没撬出来的秘密……   可屠思凤只是喘着粗气, 依旧只是摇头, 倒像是真的没有说谎,楚惜抖抖耳朵:“那些人好像追上来了。”   屠思凤狠狠一抖,如脱水的鱼般挣扎起来,褴褛衣衫下的伤口还渗着脓水。   左宁微微蹙眉:“把她带走。”可没等两人动手,屠思凤忽然发难, 这声爆喝竟震耳欲聋:“谁也别想再把我关起来!”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后一点体力激发出仅有的异能,冰凌无数细针一样,密密麻麻射向两人,左宁大手一挥,一片薄薄的火墙便化解了这次攻击,左宁异能的强大程度,远非屠思凤可比,可楚惜脸色微变:“屠思凤!”   左宁再一看,屠思凤已经躺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根粗大的冰凌,原来她攻击不过做样子,真正的目的竟是这个,楚惜就要去拔,左宁一把拉住他,摇摇头:“没救了。”   那伤口太大太深,直插心脏,如果马上拔出,她的心跳也即刻没了。温热的血融化冰凌的边沿,可濡湿的破旧衣襟,还没来得及彻底融化,便再次冻成固体,楚惜蹲下身摇晃屠思凤的身体:“你别死!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屠思凤用最后的力气挤出一句话:“我受够了。”她嘴角微微上翘:“死也是一种幸福。”   左宁探了探她的鼻息,“没气了。”楚惜仍旧有些呆呆的,左宁英挺的眉毛微微蹙起:“她能逃出来不知历经了多少辛苦,应该求生欲很强才对,为什么会轻易自杀?”   楚惜却是轻声道:“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也许逃只是挣命,可死却是意料中最好的归宿。”   “死也是一种幸福”,曾几何时,楚惜也有过同样的感悟。   楚惜的话说得很平静,仔细听来,那平静里却深藏了一点浓稠的悲伤,左宁没来由地一阵心疼,追兵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左宁叹口气,将楚惜拉起来,一闪身就消失了。   路边稀疏的植物瞬间浓密起来,层层叠叠的枝叶成了夜幕下最好的保护色。   “刚才那是什么花,老子眼睛差点瞎了。”“我现在还疼呢!看我手都黑了,会不会还有副作用?”“那不是黑,你瞎啊,是蓝!”   “哎,都闭嘴,找到了!臭娘们儿在这儿呢!”“等等,她是死了吗?”“死、死了?这回去可怎么交代?”“真死了?”立即有人去探她的脉搏,“看这冰块,是自杀,这么热的天……”“他妈的,怎么交代,实话实说呗,你说这女的也是会找麻烦,怎么还自杀了,死也不让人省心。”   一人淫笑:“二哥,现在女的这么少,反正要挨骂,不如咱们先拿点利息,快活快活?”   另一人啐道:“变态吧你,这你都下得去手?”屠思凤人死了,没有了异能的维系,她身上的冰凌开始慢慢融化,混着鲜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大片地面。而胸口一大块血洞,几乎将她通了个对穿,正汩汩地向外冒血,导致她浑身上下都被粘稠的血液涂满,更别提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   楚惜记得屠思凤一直是个爱美的女人,即使在末世,她也要每天化浓妆,楚惜直到现在仍然记得屠思凤那条紧身衣裙,裙摆却很长,那一天,楚惜在白金宫内最“安全”的房间里,受到了大批四阶丧尸的袭击。   丧尸们啃咬血肉的痛苦,即使时隔多年,即使重获新生,也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无法抹去。   伴随着那些痛苦,便是在关门前一刻,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裙裾,整个白金宫只有这个女人会穿得如此艳丽张扬。   楚惜当年被保护得很好,涂承一直怕他自寻短见,连家具都被软垫仔仔细细包好,只是他手脚上的链条始终没有除去,才使得他如同刀俎上的鱼肉,任由丧尸啃噬吞吃,死得凄惨无比。   也只有作为“城主夫人”的屠思凤,有这个能力,能打开楚惜的房门,能引来丧尸,将“软禁”起来的楚惜置于死地。   可楚惜一直不知道屠思凤为什么会那样恨他,他甚至完全不理解那个女人的脑回路,他不过是个阶下囚,是他们夫妻俩的摇钱树罢了。   她居然不顾涂承的命令,带着丧尸冲进房间以最残忍的方式除掉了他们的“摇钱树”。   丧尸……屠思凤说涂承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放丧尸进去咬她,而自己也是死于丧尸口中……   有比杀身仇人死在自己面前更痛快的事吗?屠思凤死了,楚惜本该高兴,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复仇的快感还没来得及升起,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便在楚惜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楚惜微微摇摇头,不会这么巧的,他不必也不会对屠思凤下那么狠的手,他们是情人啊,怎么想也不可能,楚惜想,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那些守卫将屠思凤的尸体拖走,一行人彻底消失,左宁挥挥手,层层叠叠的树叶应声散开,露出了楚惜有些发白的脸,左宁轻轻揉了揉楚惜头顶毛绒绒的尖耳朵:“怎么了?”   楚惜如梦初醒,他摇摇头,像是试图把脑海中那个荒诞的念头甩出去,可是有太多事解释不通,楚惜忽然想现在跟左宁坦白一切,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莫须有”的猜测,并不是个很好的契机。   楚惜最终只是暗暗叹口气,扯了扯嘴角,轻松道:“宁哥,刚刚那是什么花,挺有意思的,那些守卫好像都中了毒,一个个跟蓝精灵似的。”似乎觉得这个形容太贴切,楚惜被自己逗笑了似的微微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你是什么时候收服的,我都不知道。”   左宁看这猫耳少年似乎有心事,却一脸乖巧,忽然升起一种把这小东西狠狠揽进怀里揉一把的冲动,手却生生安奈着,没有抬起来:“不是我收服的,这些花路边原本就有,叫做‘坏女人花’,有毒,能引起剧烈疼痛,副作用是使皮肤变色。”   楚惜奇道:“还有这种名字,宁哥你认识的花草真多。”   左宁摇头:“我现在看到花草,尤其是变异花草,基本能读出它们的名字和特性。”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很方便为他所用,这大概是字面意义上的“草木皆兵”了。   楚惜笑道:“宁哥,你的木系异能越来越厉害了。”话音刚落,楚惜却是脸色一白,左宁非常敏锐:“你怎么了?”   楚惜一句“没事”还没说出口,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左宁眼疾手快,将楚惜稳稳抱进怀里。   左宁探了探楚惜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稍稍松了口气,左宁知道楚惜很早便有了进阶的预兆,进金瓯城这么久才升到四阶,已经算晚了。   深夜的小巷格外安宁,左宁拦腰抱着楚惜,大步向住处走去,一只手拖住少年的脖颈,另一只由下向上搂住他的膝盖,连同那毛绒绒的长尾巴,少年特有的紧致而细腻的皮肤就贴在左宁的小臂上,左宁低头看了楚惜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平日里掩藏太深的情绪终于得以见天日,破土而出。   月光下甚至看得清楚惜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他的五官精致乖巧,又是少年模样,端的俊秀风流,如果在和平年代,恐怕是无数少女追捧的标准“小鲜肉”。左宁望着他的脸,喃喃道:“楚小猫。”便没了下文。   直到行至住处,才接了下半句话:“你已经变回了人。”变回了人,又总是这副不设防的模样,我还怎么能养毛团一样对待你?   回了自家卧房,左宁才将楚惜放了下来,彼时他已经发起了烧。   虽然左宁知道这是进阶时的正常反应,甚至烧得越厉害,进阶后的异能就越强,可还是有些担心。   楚惜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可眼球却在飞速转动,像是在做一场激烈的梦。楚惜烧得有点烫手,左宁没有假手于房子里的佣人,亲自打了一盆水。   见楚惜没有一点清醒的征兆,左宁拧干一条毛巾,将楚惜的上衣扒开,为他擦拭身体降温,左宁低声道:“楚小猫,还记得你第一次为我挡‘无根草’吗?那时候你只有我一只巴掌大。”   大概是知道少年不会有回应,左宁的话比平时要多,不知想是对楚惜说,还是更想对自己说。   左宁又将毛巾用清水浸湿:“那时候,你就是我的猫了,你知道你变回人之后,第一反应是跑,我有多气吗?”楚惜呼吸均匀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是身上依旧滚烫。   左宁又慢慢褪下他的裤子:“我恨不得拿‘无根草’抽你一顿。”大概是毛巾降温效果太好,楚惜在昏迷中打了个寒颤。左宁擦完了正面,又把楚惜小心翻了过去,“重逢后,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完了。”   那一夜的楚惜,穿着刻意得撩人,一夕之间夺人性命的强大异能被彻底封死,只留一双水雾氤氲的琥珀色眼眸和修长大腿间的卷曲的长尾。   如果说从前的“丸子”赢得了他的信任,“伙伴”这一生死相托的关系,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变质的。   男人间最原始的欣赏和反应骗不了人,他并没有单纯地将楚惜当做自己的“伙伴”,他和小白、单驰、秦凝,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当楚惜是自己的“伙伴”,或是“成了人形的猫”,他不过在自欺欺人罢了。   不知不觉间,左宁手下的力度没了轻重,少年幼嫩白皙的皮肤被擦出一大片红晕,左宁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来,甚至忘了帮那赤裸的少年搭上一层薄薄的毯子,便疾步走出了房门。   夜风微凉,左宁长长呼出一口气,自顾自摇摇头:“他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左宁话止于此,可显然没有说完,他稳了稳心神,在夜风中站了一会儿,复又转回了卧房。   一夜无话,楚惜的高烧持续了三天,而一直称病不见人的涂老大,刚好在这一天回到了金瓯城,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为金瓯城换来安宁的大英雄左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左宁(惆怅)   三喜:你咋了?   左宁:媳妇未成年,不能啪啪啪。   三喜:……要不要这么直白,你媳妇只是长得年轻,他已经二十二了,即使架空,也要符合法律法规,这我造。   左宁:突然兴奋.jpg   三喜(提醒):小剧场也要矜持,不要蹦人设。   左宁(王霸之气):好。 第65章   不得不说世人都认为涂承一身的江湖气, 可他这一次的“慰问”, 却做得十分官方得体,陪同的人不仅有郑和歌、据说刚刚养好了伤的窦心远, 还带了不少金瓯城里有头有脸的高阶异能者,甚至还有“异能者报”的记者跟随。   可见对这位“左执事”的看重。   楚惜早上才刚刚清醒, 他这次进阶比预想中还要顺利,高烧过后, 只觉体内异能不但大大提升, 与身体的契合度也更加完美,可左宁仍旧担心, 叮嘱他好好休养的同时, 并没有将涂承忽然的造访当做一件事告知楚惜。   因此,涂承等人已经在去往左宁宅邸的路上时,楚惜还坐月子似的地靠在床头的软枕上读“异能者报”, 头条便是:“震惊!百分之九十九的异能者都不知道,进阶的最大阻碍竟是……”   楚惜翻开报纸,仔细研读起来,发现内容居然是:据可靠消息报道, 异能者进阶时的营养补充也要到位, 很多人迷信变异蜥蜴肉可以提升此刻的异能补充,其实这是最大的误区,专家表示……   楚惜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无论什么年代都有“专家”,将报纸翻了个遍,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居然还有一页彩印,上面写着“周末特刊——娱乐版块”,楚惜听说过这家报纸的大名,却没想到娱乐版头条竟然是酒会时自己和那个苏维的女异能者瓦莲京娜的合影。   标题是:“无根阎罗”秘密情人艳压苏维第一美女,或取代“金瓯第一美人”称号。   楚惜一口银耳粥没咽下去,呛得咳出了眼泪,吓得佣人连忙跑上楼:“惜少爷您没事吧?这是怎么了?”说着就要给楚惜拍背,楚惜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抹了一把眼角,老半天才喘匀了气。   “惜少爷”这称呼也叫得楚惜一身鸡皮疙瘩,可比起如今“金瓯第一美人”的叫法,瞬间不知顺耳了多少倍。   佣人见楚惜在报纸上看到了他自己,也适时地发表了意见:“那个瓦莲京娜的确没有您好看。”   楚惜:“……我是男的。算了,这报现在卖得还好吗?”佣人笑道:“什么叫现在还好吗?一直很好啊,这可是金瓯城唯一的报纸,几乎人手一份。”   她骄傲道:“不过娱乐版每周只出一期,晚了就买不到了,我今早早起去抢的呢。”楚惜觉得有点窒息,这算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丢了人么?   正在这时,楼下响起了热闹的人声,楚惜翻身下地:“有客人?”佣人一边点头,一边又将他按回了床上:“左执事吩咐了,不用您去招呼。”   楚惜没有抓住这个下床的理由,不大甘心:“客人是谁?”   还没等到回答,便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是啊,左执事,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这可是‘金瓯第一美人’。”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和粗哑的声线十分违和。   楚惜却是一下子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窦心远。   楚惜皱了皱眉,用勺子搅搅剩下的半碗银耳粥,他来干什么?他那一场麓战,折损了不少四阶异能者不说,自己也受了重伤,而左宁用了两天时间便将那些诡异的五阶丧尸一举击破,一战成名。   可以说是抢尽了他的风头,这位窦心远怎么会来拜访左宁呢?“谁不知道涂老大对猫兽人最有研究,你这么小心藏着,是怕什么?”这话就说得过分了,涂承的声音也响起:“老窦,你胡说什么!”   下一秒却是响起了敲门声:“小惜,出来打个招呼吧。”   是郑和歌,他是五感异能者,恐怕一进门就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他这话说得无比绅士,甚至带了点大哥哥般的自然亲近,可楚惜知道他并不单单是说给自己听的。   楚惜却太了解这人,郑和歌的心机太深,又嫉贤妒能,对左宁这个空降的“执事”,恐怕一直心存不满,而窦心远那么大的火气,甚至于在涂承面前口不择言,多半也是被他挑唆的,一箭双雕,坐收渔利。   不过楚惜万万没想到涂承就在自家楼下,他忽然想起了屠思凤的惨状,那个“莫须有”的念头又涌了上来,楚惜心念电转,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而后便是左宁冷淡的声音:“小惜生病了,正在修养。”门外恢复了安静。   楚惜暗自松了口气,郑和歌没想到左宁一点面子也不给,失望的同时也有些讪讪,楼下“异能者报”的记者“刷刷”地拿纸笔记录,一旁有人用传统的胶片相机拍照,以现在的条件,这种相机反而更加经济实惠。   左宁注意到记者的小本本上写满了“亲切慰问”、“各界人士”、“在郑和歌执事、窦心远执事的陪同下”、“鼓励左宁将军再接再厉”……   官话漫无边际地刷刷点点记录着,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话涂承一个字都没说,这记者倒是专业,郑和歌不知怎么又起了话头:“小惜的病怎么样了?”涂承却是忽然开口:“谁?”   郑和歌笑道:“今天的娱乐版头条,您没来得及看吧,‘金瓯第一美人’楚惜,还是个罕漂亮的猫兽人。”他把“猫兽人”几个字咬得很清楚,涂承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他不叫楚惜。”   门猛然被推开,这一次楚惜直接与涂承四目相对,涂承也是一惊,脸色十分复杂,可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惜,没有离开半分,楚惜心中登时一紧,那分明是看熟人的眼神。   楚惜强自镇定,可全身肌肉却已暗暗绷紧,随时准备应对。涂承喃喃道:“是了,猫兽人这么少见,你又姓楚,我早该想到。”   楚惜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左宁不知何时拦在了涂承面前:“涂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涂承似乎在斟酌措辞:“小左,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这一只猫兽人送给我?”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门口的记者惊得下巴差点没掉到地上,不是说慰问吗?闯进人家的卧室,开口就要人,是什么情况?   那漂亮的猫耳少年还有佣人伺候,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明显和“无根阎罗”关系匪浅,涂老大不是非常看重他吗?然而不用别人提点,他也知道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   楚惜心脏狂跳,连屁股后边的尾巴毛也根根炸立,目光露出些刻意的凶狠,涂承却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楚惜的脸,甚至露出一个笑容:“小左,这是我的失误,这个兽人我有用,会补偿你的。”   左宁冷冷道:“他是人,不是什么随意转送的货物。”涂承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倒是看向了左宁:“小左,我一向对你纵容,是因为看重你的才能,不过你要清楚,谁才是老大。”   气氛霎时凝重了,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左宁,“无根阎罗”虽然厉害,可涂承也是自然系异能者,不仅异能等级更高,更是金瓯城城主。   左宁对涂承的警告视若罔闻,当场拉住楚惜的手:“谁也不能把他带走。”回护之意一目了然,涂承嗓音低沉:“我不相信你对一个从凤凰台买回来的兽人用情至深。”涂承忽然冷笑一声:“你知道了他的能力。”   楚惜一怔,心下一沉,他果然是……   涂承忽然上前一步:“你不放,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罢手上一道球形闪电骤然掷出,直奔左宁面门!左宁反应却也够快,疏忽间一团火球包住了那球形闪电。   两团高热的能量体碰撞在一起,不断扩大、灼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刺耳鸣响,左宁和涂承额头上都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同样是自然系异能者,涂承已经升到了六阶,而左宁只有五阶,居然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轩轾。   其余人都被这对战场景震惊了,直到那二合一的巨大能量体越来越不稳定,才有人大喝一声:“不好,快跑!”   这一声喊出,不少人反应了过来,两位大佬对峙,一旦能量爆发,很难不伤及无辜,谁也不想做被殃及的池鱼,就连自视甚高的窦心远、郑和歌,都迅速离开了现场。   楚惜想趁此机会偷袭涂承,可两人斗法,激发出的异能太过巨大,别说偷袭,竟连靠近都不能,两人周身的温度几乎要烧穿了空气。   终于,那团电光与火光交相辉映的能量体终于无法负荷似的,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栋房子火光冲天,巨大的冲击波伴着热浪袭来,足以融化任何生物的高温,却生生被截住,楚惜只觉身体被牢牢抱住,那些灼人的热浪没有伤到他分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楚惜从左宁的怀里挣脱出来:“宁哥,左宁!你没事吧?”左宁微微皱了皱眉,见到楚惜一脸担忧,勾了勾唇角:“别怕。”   楚惜只觉手上黏腻,都是左宁的鲜血,这座豪华的宅邸已经被炸成废墟,烟尘中涂承大步走了过来:“楚惜,‘无根阎罗’虽然厉害,可他也护不住你,跨阶挑战,不是每一次都能那么幸运。”他啧啧两声,“不过还真是感人。”楚惜站起身来,手握成拳,全身力量都灌注于手腕。   涂承忽然欺身上前,楚惜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涂承哈哈大笑起来,他语速很慢:“为什么这么怕我,从一进门,你的眼睛就全是恐惧,还是说,你认识我?”   楚惜一怔,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那是多年来的梦魇凝几乎将恐惧凝结成实质,涂承阴测测的声音贴上了楚惜的耳朵:“小花猫,你逃不掉,从前我还是太放纵你了。”   果然,如果自己能够带着记忆重生,那么涂承自然也可以。   涂承的语气忽然阴狠起来:“这次我不仅要你的血,还要……”他话未说完,忽然脸色巨变,大张着嘴,只见楚惜已经握住了他的手。   楚惜原本骨骼分明的白皙手指和涂承的手腕一样青筋凸起,血管像是要爆体而出,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滚动,由涂承体内向楚惜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去。   涂承目眦欲裂,喘着粗气,只吐出一个“你”字,忽然大喝一声,两人手腕相交之处,竟凭空霹出一道雷电。锐痛从楚惜手掌处传来,剧痛令他下意识放开了抓着的手腕。   两人的手都被那雷电击穿,黑如焦炭,涂承却定定看着楚惜,惊道:“这、这不可能……”此时逃出来的高阶异能者们也纷纷露出惊讶神色,“无根阎罗”与涂老大势均力敌也就罢了,这个拖着条猫尾巴的漂亮男娃娃竟也有这样的本事,实在太让人震惊,也太过可怕。   涂承像是老了十岁,一只手被电得乌黑,他大声道:“谁去活捉了那只小猫,条件任开!”金瓯城城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许诺,谁不动心,众人正在犹疑,却听一声冷淡到让人胆寒的男声道:“谁敢。”   竟是左宁又站了起来!涂承不可置信道:“你竟然还没死。”左宁没有说话,只是从掌心放出一条黄绿色嫩叶,他现在浑身是血,看起来伤得不轻,可只那一小丛嫩芽,便让所有人止住了脚步。   有人高呼:“无根草!”   众人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左宁从头到尾只说了两个字,便让人畏惧成这样,涂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仅凭一己之力,今天是无法捉到他了,一旦放了楚惜,恐怕再难……   涂承忽然再次发难,拼了全力向左宁攻去,数道雷电从天而降,左宁没想到涂承竟是要跟他拼老命,立即躲闪应对,无根草激射而出,却见涂承欺身上前,竟是奔着楚惜而去。   另一道雷电击向楚惜,楚惜本是速度异能,轻易躲过这一下攻击,可涂承手上白光一闪,原来两处都是佯攻!这一切不过须臾之间,可在场的都是高阶异能者,大多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短短一场较量,涂承并没有讨得便宜,自己身上还插着半根被雷劈得焦黑的无根草,看起来颇为狼狈,但楚惜身上明显多了一条刀伤,而那刀伤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涂承的刀刃上还沾着血,他连声呼喝了一串人名,忽然一把扯过一位异能者,将那刀口贴住了他的嘴唇! 第66章   那位异能者被迫咽下了刀上的血, 其余人都一头雾水, 左宁和楚惜却是立即明白了涂承的打算。   两人对视一眼,敌众我寡, 且有伤在身,实在不宜恋战, 左宁言简意赅:“走。”   虽说涂老大刚刚许诺了好处,可就算那两人受了伤, 他们一个身负诡异异能, 连涂承都不得不断手自保,另一个不用多说, “无根阎罗”四个字, 就令人闻风丧胆。   竟是没有一个敢去追,就这么让他们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涂承倒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立即下命令, 他一声令下,固然能让手下人去追赶,可未必会有人尽全力,而他要的是百分之百抓回楚惜, 不容半点失误。   涂承又吩咐了一句什么, 立即有人递给他个小瓶子,那小瓶子里的东西倾倒出来,便有人叫出了名字“二代进阶药丸!”   这‘二代进阶药丸’比第一代蕴含更多的异能,几粒便可以补充大量异能,可以说是第一代的浓缩精华版本。   涂承道:“这一瓶足够一个人从一阶升到四阶了, 你是几阶?”被涂承点名的异能者吓得脸色惨白,他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三阶异能者,这人与别人不同,他能在金瓯城站稳脚跟,甚至比绝大多数的异能者混得还要好,靠的不是自身实力,而是与几个强大异能者的裙带关系。   这人出了名的资质平庸,据说他恨不得每天拿“异能抑制剂”当饭吃,那抑制剂的药丸是淡绿色,有人调侃他吃得脸都绿了,起了个诨名就叫“小绿”。   “小绿”吓得嘴唇都白了:“涂、涂老大,您别跟我开玩笑……”涂承却自顾自道:“三阶是吧。”一旁与他相熟的异能者紧张道:“涂老大,千万不要乱来!我们去追就是。”   可涂承动作很快,一下子就将整整一瓶“二代进阶药丸”全数倒进他的嘴巴里,同时手掌在他身上一拍,“小绿”便被迫将那些东西全部咽下了。   众人以为涂承因为刚刚的事情心中不满,要拿人泄愤,都以为下一刻就是“小绿”血浆爆裂的刺激场景,不由得退后了几步,可过了半晌,他不仅没有一点血溅三尺的预兆,反而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刚刚发声的异能者连忙冲了上去,扶住了“小绿”,探了探他的鼻息,激动得语无轮次:“他、他发烧了,他是是是在进阶!这不、不可能……”   “进阶?我以为他活不过今年了呢!”“我也这么想……最近因为进阶而死的异能者越来越多了,都说金瓯城是风水宝地,但这地方也不是人人消受得起的。”“现在不是末世初期了,你去外边看看,也没好到哪里去。”“我记得他三阶的时候已经很凶险了,居然又进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   议论声越来越嘈杂,这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除了跟着涂承一起慰问的高阶异能者,还有不少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   涂承扬声道:“各位稍安勿躁。”他扬了扬手里的短刀,刀身血槽里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刚刚那只猫兽人,他的血的不仅可以助人顺利升级,还能疗伤。”   楚惜那道顷刻间愈合的刀伤,无形中更增加了可信度,异能者虽然进化方向不同,但楚惜这种“治愈”型的却是绝无仅有,这不就是唐僧肉吗?   见众人沉浸在惊讶中,涂承当头棒喝:“还愣着干什么?抓住楚惜!”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不用涂承再多说一句话,便一哄而散,向两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只留下涂承和那一片废墟,以及几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照顾楚惜的佣人,紧张得差点没扯烂了自己的衣襟,她早在那场惊人的斗法前,逃离了房子。   她想不明白左执事怎么一下子就和涂老大水火不容了,而平日里乖巧懂事、任由自己“看管”着,因不能罔顾身体健康而随便下床的猫耳少年,怎么会有那么强大的能力,看起来杀伤力简直不逊于“无根阎罗”。   除此之外,那位记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忽然跌倒的涂承,记者只觉他们这位城主实在是重,以他的小身板几乎支撑不住,心知涂老大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刚刚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表演,大概也是强弩之末的硬撑。   不过既然扶住了,也不敢放手,只得硬撑,涂承喘着粗气,腹脏疼得几乎碎裂,他低声说了一句“无根阎罗,果然不同凡响。”又喃喃嚼着“楚惜”的名字,似乎随时要跌倒。   可这里毕竟还是有人,决不能在人前示弱,涂承勉强站直了身体,低声吩咐:“扶我回去。”记者不敢怠慢,涂承那只被自己劈焦了的手就搭在他的肩膀上,记记者甚至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一路沉默,记者忍不住说出疑问:“涂老大,你不怕他们带着那个……楚惜,直接跑路?”   职业习惯令他下意识地斟酌用词,显然那猫耳少年是个强大的异能者,绝非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兽人,记者话一出口,便后悔了,现在又不是新闻发布会,这也不是他该问的问题,涂承倒是出乎意料地给了他这个面子:“只要抓住他们,我有的是办法让人把楚惜交出来。”   由于伤势太重,涂承的话听起来绵软无力,可语气阴狠强硬,令人不寒而栗,记者只觉不能再往深了问,老实闭了嘴,可仔细想想,这位涂城主的实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他几乎在末世伊始就开始了招兵买马,短短时间内建立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且一向料事如神,绝非等闲之辈。   另一边,差不多全城的高阶异能者都浩浩荡荡地向城外追去,所有人的脚步都不曾停歇,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狂热,仿佛一场丧失理智的盛大集会,窦心远几乎是掐着郑和歌的脖子:“你是五感异能者,追踪你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这个时候可不能藏私。”   郑和歌推了推自己的金丝边眼镜,流露出些许厌恶:“你放心,我可不会自己去送死。”   此时楚惜二人已经出了城,城外直走便是那片茂密的变异灯笼草,再往前就是通往净土城的火车站,可那一片太过空旷,除了装满了五阶丧尸尸体的变异灯笼草丛,再没有藏身之地,两人选择了另一条更复杂的路——白恺年藏丧尸的小屋方向。   金瓯城狭长无比,依山而建,几乎半包着那座居绛山,城墙高耸,却只有一个巨大的城门,左宁和楚惜是沿着城墙向南走,那个破败的小屋依旧健在,只是里面没了丧尸的低吼,只余虫鸣阵阵,这一片城墙外草木茵茵,密林丛丛,越往深处,越是如此。   分明就在最大的人类基地外,可这里与城门处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语,反而像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是了,金瓯城的城门只开了一个,占地面积又广,形状狭长,如果鲜有人类打扰,那么大自然便会夺回她原本的地盘,恢复绿意盎然的模样。   还没走出这片城墙边沿,左宁忽然停住脚步:“楚小猫,你自己跑吧。”楚惜也停了下来,琥珀色的瞳仁在浓黑睫毛下显得浅淡而明亮,左宁轻描淡写:“以你的速度,他们未必追得上,不如分头行动,我来断后。”   楚惜定定看着左宁,这才发现对方的脸几乎没了血色:“宁哥,你走不动了?”   左宁避重就轻:“他们要找的是你,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不会吃亏。”真是乌合之众,他们也不用逃出金瓯城了,那些都是城内顶尖的高手,也不乏五阶异能者。   楚惜何尝不知道后面的追兵不多时就会抵达,刚刚只顾着逃跑,左宁居然硬生生撑着没有落下一步,现在说出“分头行动”的话来,恐怕是真的无法再迈出一步了,没想到左宁竟伤到了这种地步,楚惜懊恼自己粗心,他一向只觉左宁强大无比,那场斗法后还能中气十足地站出来震慑众人,却忘了涂承是六阶的雷系异能,几乎代表了异能者的最高战力。   楚惜忽然张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陡然伸长,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尖牙刺破皮肤,在手腕上划开一道伤痕,当即渗出了血珠。   被雷击得焦黑的表皮不知何时已经脱落,手臂恢复了白皙模样,一丝血迹点在皓腕,如红梅落白雪,楚惜用力挤那伤口,将手递给左宁,左宁却是摇摇头:“没有时间了,而且我怕控制不住。”   他还记得第一次喝到楚惜鲜血的感觉,情绪完全无法控制,楚惜的血有种惑人的香甜,令人欲罢不能,只尝一口便想要更多,现在他万万不敢直接咬上楚惜的皮肤,那一次拼尽全力才勉强克制住吸干他的冲动,他不敢再冒险。   眼前这个猫耳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左宁心头最重要的东西,他不想伤他分毫,甚至毫不犹豫地与涂承当场翻脸,重伤出走,追逐丧尸秘密的执念,竟也暂时放下了。   左宁的脸色越来越白,楚惜却不由分说地将那手腕贴上了他的唇,腥甜的血液触碰到嘴唇的一刻,左宁浑身一震,却是猛地推开了,楚惜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他的血如此排斥。   左宁却退了一步,他喉结滚动,嘴唇因粗重的呼吸有些发白,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忽然大喝:“快走!这样下去我们谁也跑不掉!”   楚惜吼了回去:“你不愿意跑,那我就陪着你,同生共死罢了!”   左宁倒是被楚惜突然爆发出的倔强震慑住了,片刻的安静,楚惜不安地甩了甩屁股后面的长尾巴,左宁最终叹了口气,却在同时微微勾起了唇角:“便同生共死。”   楚惜也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却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郑和歌的声音分外清晰:“就在前方的密林里!”   楚惜敛了笑容,琥珀色的大眼睛微微眯起:“该来的总会来。” 第67章   楚惜心知有郑和歌在, 他们一定会追过来, 只是时间问题,此时左宁重伤未愈, 即使现在强行喂他喝血,也解不了燃眉之急, 只能兵来将挡。   楚惜左右观察,发现这里竟长着一大片仙人掌, 他思考片刻, 将左宁安置在仙人掌对面的一片树丛之后,自己便要退出去, 可刚走出半步, 就感到身后一紧。   楚惜回过头去,见左宁的大手攥着他的尾巴毛,有些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受了伤手劲儿还这么大。   楚惜往回扯了扯, 左宁脸色依旧不好,手却纹丝不动,楚惜只好捂住尾巴根儿,认真道:“宁哥, 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 现在也该让我回报你一次,不是说同生共死吗?你信我一次。”   左宁闻言终于放开了手,缓声道:“你小心。”楚惜将长尾巴微微卷起,顺势又揉了揉屁股,左宁定定看着他的背影许久, 才将视线转移到了面前的“仙人掌”,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空间。   脚步声越来越近,郑和歌的嗓音也越来越清楚,楚惜抖抖耳朵,全身绷紧,心想:郑和歌,从上辈子起,我的不幸就是因你而起,现在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是时候和你算账了。   浩浩荡荡的高阶异能者们见到面前有且仅有一个漂亮的猫耳少年时,都稍稍松了口气,随即便是掩藏不住的兴奋和狂热。   这些异能者等级最低的也是四阶,还包括七阶的力量异能者窦心远和五感异能者郑和歌。而楚惜刚刚升到四阶,又是以寡敌众,可以预想这场对峙有多艰难。   然而身后就是重伤的左宁,此时决不能退缩,楚惜站得笔直,右脚微微向后错开,微微眯起眼睛环视这些来势汹汹的异能者们。   那些异能者也不敢轻举妄动,这猫耳少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令涂老大要做到自断一只手的地步,才得以脱身,也都谨慎地观望,一时间对战陷入僵局。   可总有沉不住气的,“咱们已经说好了,谁抢到就是谁的!”不知谁说了一句,一个行动迅捷的壮汉扑了上来,是个体力优化过的速度异能者。   可论速度,同样是四阶,却也没人比得过楚惜,楚惜一个闪转,便轻松躲过了他的袭击,可与此同时,又有十几个异能者扑了上来。   楚惜动作不停,身形飞快,他故技重施,蜻蜓点水般从每个人身上都吸了些生命力,那些人的攻击却丝毫没有对楚惜造成一点伤害——楚惜的速度太快。   几轮下来,这十几个围攻的异能者,都纷纷软倒在地上,有三四个人竟已经生出了白发长出了皱纹。   直将一旁或冷眼旁观,或跃跃欲试的异能者们看得冷汗直冒,都统一地偃旗息鼓,不敢上前一步,一个已经躺倒但还尚存些力气的异能者,伸出一只手挥向楚惜,那手中闪着寒光,楚惜连眼睛都没转一下,便一脚踹了过去。   楚惜的小腿修长纤细,力道却不小,那异能者应声而倒,竟是头部撞到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当即血流不止。楚惜吸收了这么多生命力,体能不降反升,只是一股强烈的情绪,搅得他心烦意乱,唯有更多的杀戮才能止息。   楚惜将尾巴“啪啪”拍在地上,低吼:“还有谁?”众人见他一身杀气,连琥珀色的瞳仁里也闪着寒光,神情与刚刚大有不同,更加不敢轻举妄动,郑和歌却是高声道:“不要让他碰到身体!”   楚惜的动作太快,就算同为速度异能者的人也未必能从混乱的战局中看出蹊跷来,而郑和歌则是五感异能者,他的五感同时大幅度进化,远非正常人可比,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嗅觉和视觉。   郑和歌说出楚惜的弱点,众人便有了防范,第二批胆子大的异能者又冲了上去,不知谁喊了一声:“咱们一起抓住他,好处大家均分,全都上吧!”   又惹得一大群人扑了上去,楚惜速度再快,也只能在皮肤碰触时吸收他们的生命力,太过短暂的接触,限制了“夺命”的发挥,楚惜更加没办法一击毙命,又要躲避这些人的攻击,一时间疲于应对,忽然感到大腿外侧一阵锐痛,再一退,鲜血已经染红了裤子。   血腥味蔓延开来,一个趴在地上的异能者扑了上去,伸出舌头就要去舔,楚惜只觉异常恶心,不顾腿上剧痛,伸出一只手狠狠抓住那人的头顶,楚惜杀红了眼,肩膀又是一阵钝痛,可手却死死抓住那人的脑袋不肯松开。   修长到有些纤细的手指铁钳一般紧紧箍住,任由手下的人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和剧烈挣扎,可他并没有挣扎太久,很快便没了声息,整个人被抽干了水分似的成了一具衰朽到极致的尸体。   楚惜放开他,再次转向成群的异能者,他杀意更甚,可看起来也更狼狈,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衣服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了血污。   窦心远心道这猫耳少年终于有了招架不住的端倪,正是这时一举拿下才好,便也加入了战局,郑和歌却一直紧盯着楚惜,没有进去抢夺的意思。   眼见着楚惜再次收拾了几个异能者的同时,又受了新伤,窦心远猛然冲了上去,楚惜身上痛得厉害,却不敢怠慢,用尽力气躲了过去,窦心远一击不重,那一掌下意识地收了些力气,却还是劈碎了一块山石。   这一下若是打到了身上,活人也能生生被劈成肉泥,若一直是四、五接的异能者群起而攻之,楚惜或许还能抵挡上一阵子,可这样的攻势,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楚惜不敢大意,可随着不断受伤流血,身体却渐渐发挥不出应有的行动力。不知又躲闪攻击了几回合,楚惜终于跌倒在地,而包括窦心远在内的数个异能者一股脑地围了过来,楚惜一手撑地,一手高高举起,心中狠意上涌:今天我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只可惜……   那一瞬间,楚惜心念电转,最后一个念头竟是祈祷左宁忘记什么“同生共死”的誓言,千万不要再多一个垫背的了。   可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楚惜一直大睁着眼睛,却见围住自己的人,前一刻还目露凶光,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分吃入腹,下一刻就表情痛苦地到底,尖叫和痛呼此起彼伏地响起。   楚惜眼见着郑和歌脸上闪过一丝惊惧,转身就跑,楚惜起身起追,可脚底一软,竟站立不稳,险些跌倒——他伤得也不轻。   楚惜终于站稳,发现那些残存的异能者已经密密麻麻地倒在了地上,他们身上插满了婴儿小臂长的尖刺,而一只尖刺,刚好插在了窦心远的左眼上。   窦心远哀嚎一声,狠力一拔,那尖刺带着眼球滚落在地,窦心远一只手捂着眼睛,血水顺着指缝向下流淌,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似乎想捡起那只掉落的眼球。   窦心远陡然发出一声狂躁的哀嚎,将身边的树木石块砸得粉碎,状若癫狂,向相反方向跑去,楚惜不敢恋战,跌跌撞撞地向树丛处后退,他猜到这是左宁的杰作,可左宁不久之前连身体都没办法动一动,现在居然能使出这样强大的异能,只有一个可能。   成片的异能者伤员们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楚惜边退边看到个惊人的场景。   刚刚那一片“仙人掌”,竟不知何时长成了“仙人树”,每一颗都有一人多高,绿色肉质茎身上的尖刺明显少了一部分,余下的每一根都有婴孩手臂的长度。   那些“仙人掌”上竟还开了花,楚惜没见过仙人掌开花,却也觉奇特——那些五瓣花,深色条纹密布,且花瓣肥厚,像极了一只只大海星。   楚惜抽了抽鼻子,那些“大海星”似乎散发着阵阵尸臭味,楚惜忍者身上的疼痛,冲向左宁,小腿伤口已经愈合,疼痛却没有彻底消除,脚下一个不稳,却不期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见左宁站得笔直,不复之前的虚弱模样,楚惜心中反而一凉,脱口而出:“宁哥,那些‘派大星’是你用异能催生的?”   左宁听到“派大星”明显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那是豹皮花,以恶臭引诱苍蝇授粉,也叫‘臭肉花’。不过这一片没有变异。”   不出楚惜所料,左宁果然吞吃了大量“二代进阶药丸”,这样固然能暂时击退敌人,可无异于饮鸩止渴,突然暴增异能,极易导致异能者在不稳定的情况下进阶。   若是普通的异能者,恐怕早已血管爆裂而亡,楚惜在心中抹了把冷汗,好在自己就是万能的移动血包。   然而这里显然不是进阶的好地方,追过来的异能者死伤大半,可他和左宁目前的状况也无法保持之前的战斗力,他们急需一个地方修养。楚惜道:“宁哥,你怎么样?趁着他们没恢复过来,咱们要马上离开。”   左宁点头,他几乎把空间里存储的所有药丸都吞进了腹中,正要趁着短暂的“体能黄金期”带着楚惜离开这里。   “小惜,你急什么?”是郑和歌的声音。   楚惜下意识停住脚步,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甚至根本无法判断他的方位。郑和歌是五感异能者,除了对声音、气味敏感,控制声音也是他的独有的异能。   听到郑和歌的声音,楚惜便怒火上涌,这个人一次次地害他,实在可恶,可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楚惜拉起左宁,转身就要走,左宁却轻轻握了握楚惜的手掌,没有动身。   郑和歌的嗓音继续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走不远了,不如跟学长聊聊?”   像验证他的话一般,“追兵”的呼喊声再次响起,声音大到仿佛就在耳边,楚惜和左宁都不由得停住了脚步,这不可能,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   楚惜回过头,发现“伤员”们依旧躺在地上,那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便凭空消失了。郑和歌的声音再次响起:“刚刚的声音的确是真的,不过那些人还在路上。”   郑和歌语调轻快,听起来却有些毛骨悚然:“是我沿途做了标记,你们跑不掉的,小惜,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可惜现在是末世,弱肉强食,你又有这样的异能……不如现在跟我走,无根阎罗又怎么样?他的确强大,可实在不识时务,早晚要吃亏的,他现在也是强弩之末,自身难保了。”   楚惜一下子想起上辈子的郑和歌也是这样一幅语气,轻快得近乎温柔,话却残忍无比:“把你交给涂老大也是无奈之举,学长我也是想要活下去。”   左宁忽然扬声道:“那也未必。”   没等郑和歌再说话,倒是楚惜险些干呕出声,刚刚那若有若无的尸臭味仿佛爆炸了一般钻进人的鼻孔里。楚惜捂住口鼻,这一次却没有急着逃走,果然片刻之后,一声闷响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 第68章   左宁手中一条黄绿色藤蔓激射而出, 下一刻便将已经没了知觉的郑和歌拖了出来, 异能很多时候也是把双刃剑,作为五感异能者的郑和歌, 对味道的敏感程度比常人高出不知多少倍来,竟直接口吐白沫地晕了过去。   无根草清脆地抽了郑和歌一巴掌, 登时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渗着血水的印记,看起来十分可怖, 郑和歌只觉脸上火辣辣地疼, 清醒过来,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金丝边眼镜也被打得断了一根眼镜腿。   此时恶臭依旧凝固在空气中, 那些“派大星”却如同失去力气一般, 在释放了恶臭之后,连同一人多高的“仙人掌”一起,缩回了正常大小。   楚惜蹲下身:“学长。”郑和歌全身都被无根草紧紧束缚住, 剩下的一只镜腿挂在耳朵上,半边脸都是血,声音也不复刚刚的淡定自若:“小惜,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楚惜看着他的狼狈模样, 低声道:“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随着那些“派大星”缩回了正常大小, 左宁额角又重新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微微皱了眉,却没有说话,只是嘴唇抿得紧紧的。   郑和歌明显松了一口气,一种类似“大难不死”的表情自然浮现出来, 他语速很快:“是的小惜,我其实有苦衷,你的异能在所有人面前暴露出来,就算……”   楚惜忽然伸出一只手指抵住他的太阳穴,郑和歌倏然感到一股又疼又痒的感觉从太阳穴处迅速蔓延到全身,如同千万只蚂蚁不停啃咬,偏偏使不出力气,仿佛在身上开了个洞,“生命力”从那洞口源源不断地倾斜而出。   郑和歌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下去,他的视力极好,甚至能清楚看到自己年轻的双手变得干枯发黄,强大的嗅觉功能却无法令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闻到自己身上常年不退的淡淡香料味道,只余腐烂尸体的呛鼻恶臭。   从手指抵上他的太阳穴,到郑和歌彻底死亡,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楚惜站起身来,对着他的尸体喃喃道:“可是我不想听。”   楚惜拉起左宁的手,便向前方更深处疾步走去,只留下郑和歌瞪大双眼,那是一张死不瞑目的脸,若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双眼睛里全是惊恐和痛苦,或许他的五感异能同时也放大了死亡的所有细节,把那种痛苦凭空加了几倍不止。   楚惜感到握着的手心汗湿得厉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宁哥?”左宁的脸重新苍白起来,瞳孔却有些发红,楚惜一惊,这是异能暴走的前兆,必须马上帮左宁顺利进阶。   可后有追兵,郑和歌虽然死了,但他一路做了记号,这一点楚惜并不怀疑,其他觊觎他能力的异能者很快就会追过来,那些人会疯狂到什么程度,楚惜实在太清楚。   此时已经走过了金瓯城的边沿,再往前就是居绛山的山体了,这座山几乎被金瓯城半包起来,露在外部的山体有些陡峭,放眼望去,几乎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可进阶一次,谁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不如绕过这段峭壁,试试前面会不会柳暗花明,楚惜有些焦急:“宁哥,我背你吧。”   左宁摇头,脚步不停,楚惜分明看到他脖颈处的皮肤已经鼓起了青筋,似乎有巨大的能量要破体而出,左宁步伐很快,楚惜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楚惜咬咬牙,被发现了大不了又是一场拼杀,实在是时间不等人,楚惜的尖尖的锋利犬齿已经触到了皮肤,却忽然听到一声大叫“别跑!”这声音分外耳熟,是窦心远!   窦心远半张脸都是血渍,另外半张表情看起来也是疯狂而扭曲,一只眼睛成了个大大的血窟窿——那只眼球到底没有找到。   可令楚惜紧张的并不是疯狂的窦心远,而是他身后的人——比刚刚规模更加庞大的异能者,有拿着特制武器的白人、气势汹汹的黑人、更多的还是黄种人。   金瓯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成了末世之后的“国际化大都市”,有能力来到这里的“外来人口”,也都不能小觑,何况在数量上比之刚刚那一波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惜管不了许多,拉起左宁就跑,他是速度异能者,可拖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大活人,终于还是摆脱不了身后的追踪,而左宁几乎要丧失了意识,皮肤上青筋暴起,像是混乱而强大的异能无处安放,马上要破体而出。   左宁几乎说不出话来,追兵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楚惜心脏狂跳,喉咙干涩,因喷跑太过剧烈而有些腥甜味道,离他最近的一个异能者已经不到三米!   两米、一米!   楚惜倏然出手,短暂的接触,却悍然吸走了他将近一半的生命值,楚惜没命地继续往前跑,那股狂躁的感觉又冲到脑海,嗜血的冲动化作额角的脉搏突突直跳。   可楚惜不敢停留,密密麻麻的疯狂人流速度不减,楚惜恍然觉得自己像是和平年代侧翻大车中的新鲜蔬菜,那些疯狂抢拾“路人”的嘴脸,甚至比真正的丧尸还令人胆寒。   楚惜放弃了走直线,一个漂亮的急转弯,令两个紧追不舍的异能者由于惯性撞上了山体岩壁上的植物。   楚惜万万没想到,这一撞,竟然是他的转机。   那两人立即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其中一人似乎是力量异能者,他一记手刀竟劈开了岩体,楚惜注意到岩体碎裂了一大块之后,竟然隐隐看到一个洞口。   那力量异能者劈开岩体,身体却依旧无法逃脱,岩壁外的鹅黄色藤条,甫一碰到人体,便疯狂分泌消化液。   那消化液腐蚀性似乎非常强,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那两人便只剩下了半个身子,可这个小插曲并没有阻止追来的异能者们,这样血腥的场景,反而使不少人更加兴奋。   “把他们堵到那片食人树前边!”“这回还往哪儿跑?”“他妈的跑得还挺快,这下好了。”   众人想到了方法,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呈围拢之势将楚惜、左宁包围起来,楚惜向后瞥了一眼,只见那两个倒霉鬼已经停止了尖叫和挣扎——他们只剩下一堆血淋淋的骨头了。   鹅黄色的藤条卷着骨头,又“吸吮”了几下,藤条便陡然一松,将骨头随意抛到了不远处,仔细看会发现,那一处的草丛长得格外繁茂,而骨头落地时,竟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显然那里面是一个“骨头堆”,不知多少人类或是动物成了那食人树的养料。   “是奠柏吧,食人柳?”有人小声嘀咕,“别瞎说了,那都是假的,谁知道这是什么变异植物。”   楚惜扶着左宁慢慢倒退,众人的脚步同时逼近,左宁额头滚烫,身体却变得冰冷,楚惜又望了一眼那鹅黄色的藤条,藤条后的洞口若隐若现。   “别挣扎了,小猫咪。”似乎认定了楚惜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那些人声调也轻松起来,“别说,他这细皮嫩肉的,怪道‘无根阎罗’拼死也要护着了。”“现在可不是什么‘阎罗’了,你们看他,连站都站不稳,已经自身难保了。”   “你们小心点,这‘小猫’也不是什么善茬。”“被他碰一碰就没命了。”“那怕什么,一会儿咱们一起上,看他还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话是这么说,那些异能者靠近的动作却愈发慢了下来,好像在怕拿自己的命,为别人做了嫁衣。左宁的身体更加沉重,楚惜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死就死了,便试一次!   只见那个刚刚还一动不动站在中央的猫耳少年,忽然动了起来,他快如残影,竟拖着那个比他高大得多的男人,一下子窜向了“食人树”!   异能者们都是目瞪口呆,楚惜速度奇快,到那鹅黄色藤条面前时,微微停顿了一下,竟是生生将高大的男人护在了自己手臂之中,楚惜以背部护住左宁的姿势,向山洞内冲了进去。   他速度实在很快,快到那一个冲刺所有人都看不清,可背后火辣辣的痛感却是真实的,那藤条不知是什么原理,只要碰到皮肤,便立即腐蚀消融。   楚惜几乎觉得自己是在王水里走了一遭,虽然点到即止,可那玩意儿粘身即烂,背后一片已经疼到了极点,偏偏又不能晕厥过去,生理性的眼泪流很快湿了满脸。   大概是真的烂了吧,楚惜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艰难地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虽然付出了代价,可这一切却还是值得,楚惜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洞口由大量的食人藤条守着,几乎是天然的屏障,洞内幽黑却也安静,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令楚惜松了口气,又见左宁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昏了过去,可皮肤上暴起的青筋却没有收拢的架势,楚惜忍着身后的剧痛,再次向前爬去,左宁却骤然睁开了眼睛。 第69章   楚惜当即反应过来, 是“食人树”!可他哪里还有力气再躲?数条藤条伸向楚惜, 即将再次碰到他的皮肤,却触电般倏然收回, 楚惜挣扎着扭过头,只见那藤条老老实实地回到了洞口, 再没一点扑过来的迹象,它们在危急关头被左宁收服了么?   未及多想, 左宁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楚惜一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 一口咬破了手腕, 就要往左宁的嘴巴里塞,他这一口咬得又急又狠,锋利的牙齿在皮肤上刺出深深的血洞, 可左宁却彻底昏了过去,嘴巴根本无法张开。   楚惜将手腕贴在左宁嘴唇上,可那张嘴紧紧闭着,世人看来“价值连城”的血液只顺着他的嘴角一滴滴向下流淌, 左宁的脸色白得纸一样, 竟是一丁点也喂不进去。   眼见着左宁闭着眼睛,眼球却迅速转动,体内“异能”结成实体形状在皮肤内飞速游走,楚惜忽然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左宁的。   左宁的唇火热而充斥着血腥气, 那是种战场上厮杀过的、纯男性的味道,楚惜撬开左宁的齿关,不敢让伤口愈合,尖尖的犬齿反复刺向自己的下唇,左宁身体发冷,脸却很烫,体内乱窜的异能拼命寻找突破口,半昏迷中情绪却异常暴躁。   直到两片微凉的唇瓣附了上来,左宁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他知道这一次异能使用得太狠,补充得也太快,原本五阶异能之后,进阶药丸几乎无法将提升异能等级,可不知怎么,当那些药丸吞进腹中后,似乎刚好填补了什么,导致他激发出那样的战力。   而“进阶”这件事,与“二代进阶药丸”没有直接关系,却似乎与别的什么东西有关,越是靠近这座居绛山,越想要突破……左宁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可意识却无法集中,自己咬住的薄唇柔软而美味,带着令人欲罢不能的、类似于铁锈味的腥甜血液。   那血吞进腹中,身体内异能的疯狂躁动便刹那间平息下来,可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左宁本能地舔吮着,咬噬着,牙齿辗转捻磨,却还是不够,根本不够。   那血液流进他的嘴里,随着喉结滚动咽下,左宁的体力也渐渐恢复,他的手附上楚惜的腰侧,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缠,混合着楚惜的血和左宁的热度,两人的呼吸缠绵在一处,左宁的身体叫嚣着要更多的血,那血腥甜诱人,对左宁的正在进阶的身体来说直如甘甜的醴酪。   然而左宁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融,理智告诉他要适可而止,动作却没有停下,他在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并不单单是要那“价值连城”的血,纵使他有起死回生之能,可他贪恋的却只是他的人。   楚惜闭紧双眼,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阴影,看起来乖巧漂亮,带着一点水珠微微颤抖,像极了心甘情愿的献祭模样,左宁明知这样不合时宜,可还是心神一荡。   许是趁着这一时的“不坚定”,左宁彻底撬开了楚惜的唇瓣,攻城略地,不满足于舔吮和碰触,舌尖探入口腔更深的地方,他想狠狠占有面前这个少年。   楚惜一身的伤,又急于救治左宁,自觉拿自己当了“血包”,万万没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睛,左宁的吻却没停下,直到那尖尖的犬齿划破了自己的舌尖,刺痛从神经末梢传来,才骤然放开了他的唇。   左宁的神色陡然清明起来,刺破血肉的疼痛清晰锐利,那两颗锋利的尖尖犬齿,不正是在反复做这样的动作吗?   左宁眸光中赤裸的侵略和疯狂的占有欲退却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心脏最柔软处传来的疼痛。楚惜嘴唇翕动,微微喘息,一双琥珀瞳仁内的情绪却是似惊似喜:“宁哥,你好了?”   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彻底唤醒了左宁的理智,他别过眼,强迫自己不去看楚惜白皙的脖颈和被自己蹂躏得有些红肿的嘴唇。   左宁“嗯”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将早已揽入怀中的少年放了下去。楚惜忽然痛呼出声,脊背上被“食人树”腐蚀的伤处还没有复原,地面潮湿坚硬,摩擦的刺激下弓起了背,导致四肢反而紧紧缠绕住左宁。   左宁的动作戛然而止,低头看向怀中的猫耳少年,他们距离近到能看清楚惜微微颤抖的眼睫,琥珀色的瞳仁配上头顶猫耳,精致漂亮得仿佛山中精灵,合该放在手心里仔细呵护,却全身浴血,刀山火海地护着自己。   左宁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你受伤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将楚惜整个人翻了过去,一只手从空间取出一床被褥,垫在了楚惜身下。   山洞里阴暗潮湿,地面坚硬不平,此刻一床简简单单褥子带来的干燥温暖早已超越了它本身的价值,皮肤接触到棉质布料的那一刻,楚惜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山洞外的呐喊咒骂都被隔绝在外,这一方天地,虽昏暗阴冷,却终于可以不再面对那些贪婪而疯狂的嘴脸,从你死我活的打斗中稍稍休憩一会儿。   楚惜从后背到大腿的皮肉还没有完全长好,有的地方依旧渗着血丝,食人树的腐蚀性汁液留下的焦糊气味还没有消散干净,而刚刚两场拼杀,早已将他的衣衫扯得不成样子。   左宁只觉乱糟糟的思维终于得到了梳理,异能暴走的进阶期,大脑难得恢复一丝清明,干涸的血渍和布料沾在一起,伤口愈合的并不算好,左宁抚上楚惜的脊背,哑声道:“你忍着点。”   破烂不堪的衣物,在这一拽之下,彻底滑倒了腰间,楚惜浑身一震,脚趾紧紧向内勾住,似乎在极力忍耐,左宁只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一头短发中两只猫耳朵倏然立了起来,心知是疼得狠了。   没了粘连的碎布阻碍,楚惜的伤口恢复倒是更加迅速,左宁眼睁睁看着那些狰狞的灼伤消失不见,大片雪白肌肤完好如初之时,心中却更加不是滋味,大手抚上楚惜光裸的后背:“还疼吗?”   刚刚那一拽,虽然加速了愈合,可伤口的确是再次裂开了。楚惜被激出了泪花:“疼。”   之前跟那些异能者打斗时,力量异能者的拳头几乎打得他腹脏移位、锋利刀刃割开皮肉的疼痛也不过咬紧牙关一个痛苦的音节也不肯发出,此时却忽然不由自主地娇气起来,楚惜委委屈屈地哼唧一声:“你把我的伤口撕裂了。”   左宁沉声道:“再忍一忍。”   楚惜:?   楚惜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觉身下一凉,伴随着又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那条破破烂烂的裤子也直接报废了,楚惜下意识瑟缩起来,就要弓起身子,却被左宁按住:“别动。”   左宁的大手安抚地一下下摸着楚惜的脊背,像是在给猫顺毛:“等伤口愈合。”楚惜渐渐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趴在棉被上,那阵疼痛其实过去得很快,余下皮肤重组的麻痒感,才令人难受。   他这次伤得太重,所以那感觉尤为强烈,楚惜却知道不能去抓,身体也不能随便乱动,只好烦躁地左右甩尾巴。   一时间两人都是沉默,楚惜忽然想起刚刚左宁那个主动欺上来的吻,却不完全像是对他血液的渴望,楚惜的记忆也有些模糊,越想反而越不敢肯定,楚惜沉浸在模糊的分析中,精力太过集中,竟也暂时“躲避”了钻心的麻痒。   经过左宁处理伤口,此时的楚惜几乎一丝不挂,背部的皮肤已经光滑如初,腰臀以下的部分则仍旧比其他地方更嫩一些,泛着新生婴儿般的淡淡粉红色——还没有彻底恢复。   随着强大的自我修复不断进行,被“食人树”藤条腐蚀过的皮肤渐渐复原,新生肌肤特有的淡粉逐渐消退,浑圆挺翘的臀部恢复了单纯的白嫩,一条长尾巴却惯性使然般左右扫个不停。   洞口为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楚惜立即睁大了眼睛,难道是有人想要学自己硬闯?可“食人树”忠实地充当了守门卫士,这个插曲将楚惜从小儿女情结的纠结中拖回了现实,同时身体重组的感官也立即回来了。   楚惜还是觉得有些痒,他富有受伤的经验,知道现在挠一挠已经不碍事,便将手申到屁股蛋上用力抓了几下,这一挠十分解痒,痛快至极,可白生生的肉团上也立即留下几道红痕。   左宁“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楚惜十分警觉,只道果然有危险,一骨碌便坐起身来,却不见到底何处生了变故,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左宁,一双琥珀色大眼睛在略显幽暗的洞内明亮异常。   左宁望着楚惜光溜溜地坐在棉被上,虽眼中疑惑,可头顶猫耳警觉地竖立,时刻提防洞口有人冲进来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楚惜却是豁然起身:“宁哥,你发烧了?”   这下子少年胴体看得更是清清楚楚,左宁的脸刹那间烧得更厉害了,他有心从空间里给楚惜取一套蔽体的衣服,手却不停使唤,眼前景象忽然变换。 第70章   左宁的视角再次转移成“旁观者”, 如同前几次进阶一样,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广袤空间中,那团草绿色和红色组成的光团, 再次高速旋转,变得更亮更大, 似乎有什么东西充斥其中,填满了空虚的光团。   其中的“硬核”仿佛比之从前又大了一圈, 只要再扩大一点, 便可以彻底形成实体,左宁有种预感:一旦光团被彻底填满, 那么他的异能将发生质的改变。   左宁一边“看”着自己的能量变化, 一边又能清晰感觉到体内异能的增长,因服食“二代进阶药丸”而得到补充,又立即对敌而干涸的异能, 此时井喷一样重新回到了体内。   左宁只觉这一次升到六阶,异能的充盈感几乎强烈到了“用之不竭”的地步,如果说一阶异能是一杯清水,五阶便成了深不见底的潭水, 而六阶则可比成汪洋大海, 不知到了七阶会是怎样的强大的能量。   洞外的异能者越聚越多,却再没人敢靠近那山洞,洞口的鹅黄色藤条像是鲜艳轻巧的门帘,只是粘身即死,将洞内众人垂涎的“至宝”彻底与他们隔绝开来。   一个身上盘着条蛇, 裹着头巾的外邦异能者操着不大熟练的普通话恨恨道:“根本进不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黑脸异能者说:“从涂老大建立了金瓯城,我就跟着过来了,从前城内的种植和养殖系统还没有发展起来,我们就要出来打猎,做了几年猎人,这里我很熟。”   立即有人问:“这山洞有没有其他出口?”黑脸异能者摇头:“只有这一个出口,就算进去了,也没人能活着出来。”   “是食人树?”   又有人道:“管他什么食人树?一把火烧了,看它还吃不吃人!”   黑脸异能者却摇摇头:“如果速度够快,食人树也未必一下子能要了人命,的确有人进去过,不过那里面有更可怕的东西。”   不过为什么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进去,而山洞里具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黑脸异能者也说不清楚,洞外的人对后续做法倒是达成了一致:等。   那猫耳少年虽然有恢复的能力,可两人都受了重伤,而洞内没有食物和水,就算是异能者也不能不吃饭,不如守株待兔,等他精力消磨得差不多,再一网打尽。   不知过了多久,左宁终于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漆黑,大约是到了晚上,这一次竟然昏迷了这么久,可却不觉得冷,反而怀里抱着什么暖烘烘的一大团。   左宁微微调整一下姿势,便感到什么东西蹭得他下巴有些痒痒,左宁微微低下头,不是楚惜的两只猫耳朵又是什么?   楚惜依旧光溜溜的,八爪鱼一样抱住自己,而那一床被子则一半垫在两人身下,一半裹在左宁身上。   恐怕是“进阶期”自己高烧不退,左宁只记得当时进阶之前,异能暴走,胸中仿佛烧着一团熊熊的火,浑身却冷得厉害,楚惜应该是给自己取暖保温,也不知维持这个姿势抱了多久,竟睡着了。   左宁一只手抚上楚惜的脊背,那里直接跟冷空气接触,细腻光滑,触手生凉,仿佛上好的瓷器。左宁轻轻捻了一下手指,不远处便跳动起融融的火光,那火全凭左宁的异能支撑,没有加入空间中尚存的松木明子,更没有放入一点木材,因此烧得极其安静。   左宁一切动作都十分小心,没有惊动楚惜一丝一毫,怀中的少年从逃出金瓯城开始,便一直浴血奋战,偏逢自己进阶,竟一直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此时终于能安心地沉沉睡去,左宁就着他目前的姿势,半倚靠着身后的岩壁,一只胳膊拦住楚惜,火焰的热度刚刚好,烤得背后暖融融的,楚惜在梦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呓语,拿脑袋在左宁胸口蹭了蹭,下意识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均匀的呼吸一直没有被打乱,看来是累得狠了。   左宁看着楚惜精致的眉眼,手掌下的皮肤是少年特有的光滑紧致,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三分渴求,五分暧昧,七分顺理成章,九分刻意放纵,回想起来却是十分心猿意马,左宁静静看着楚惜,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侧脸的线条在火光映衬下显得刚毅而轮廓分明。   左宁沉默了许久,忽然下定决心似的,深深吸了口气。夜晚的山洞,在火光照耀下终于清楚明亮起来,左宁这是才发现这洞内不止这里一点空间,身后的石壁处还有一个小洞。   只是洞口狭窄,看不清是否别有洞天,洞外异能者们到了夜间也安静下来,隔着洞口的鹅黄色“门帘”,紧能听到隐隐的鼾声。   左宁知道那并非什么“食人树”,“奠柏”只是传说中的生物,而这种变异“捕人藤”,经过末世的催化,异变成现在的形态,倒成了人类幻想中“食人树”的形态。   大团火焰安静地燃烧着,左宁这样“大手笔”地“挥霍”异能,其中一条原因也是要看看进阶之后,究竟比从前有多少不同。按着目前的状况,那火不停歇地燃烧一天一夜也不过九牛一毛。   比之从前果然提升了太多。   楚惜在睡梦中感觉到温暖舒适,阴暗潮湿的山洞,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温暖干燥的草原,入眼是成片的植被,空气清新湿润,带着青草香气,却还混着一点淡淡的铁锈味。   楚惜在无垠的草地上呆呆地看着各色没见过植物繁茂生长,它们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了五颜六色的植物,有一种两米多高的巨大红色树木,树干粗壮,叶片却十分稀薄,最为繁茂,树林一望无际。   从林中走出成群的……呃,长着象鼻子的、没花纹的长颈鹿,它们悠闲地踩着草地,其中一只忽然伸长鼻子,冲楚惜喷出水来,楚惜吓得向后一躲,惊呼出声。   还好那水并没有喷到他身上,楚惜暗道:这群变异长颈鹿是大象的近亲么?   此时耳边却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些是‘后弓兽’,古老的生命在复苏,新的生态平衡终将建立。”   楚惜警觉地抖了抖耳朵,向左右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没有,“谁?”没有人应答,楚惜提高了音调:“是谁在说话?”   那声音仿佛是从楚惜自己的脑海里传出:“环境急速改变,不仅能催生出新物种,也有可能唤醒沉睡的意识。”   “比如含氧量提高到百分之三十,蟑螂可以长到三十厘米……”那声音孜孜不倦地自顾自说着,楚惜仿佛置身于一个3D电影之中,周围景物不断变换,动植物有些见过,有些长得恐怖奇怪,有些则会认错。   比如几只豹子蹿过来的时候,楚惜明知他们伤害不到自己,还是下意识躲开了,仿佛能洞悉楚惜的想法,那声音便解释道:“这是‘恐猫’,不是豹。”楚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猫耳朵,又见一群强壮的大鸵鸟仰天鸣叫。   不过那也并非鸵鸟,而是叫做“隆鸟”的高大生物,楚惜觉得自己被强行拉入了“走进不科学”节目,脑海里的“旁白君”喋喋不休地为他讲解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楚惜几次想要打断,却也不见成效,只好听之任之。   认清了这些神奇生物们只是看着逼真,实际上和他仿佛隔着一个次元,不能对楚惜造成任何伤害的事实,楚惜也就暂时做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演说”唯一的观众。   不得不说,这一场表演很快吸引了楚惜的目光,光影变幻中,肥嘟嘟的渡渡鸟,胆小蠢萌的白足林鼠,凶猛的阿特拉斯棕熊,毛绒绒的南极狼,仿佛穿着笔挺西装、绅士一样的白臀叶猴,苗条机警的东袋狸……全部栩栩如生,生机勃勃的植物,清新湿润的空气,一切都美好的太不真实。   楚惜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世界真的变成了这个样子,也是一件好事。没有了高楼大厦铸就的“钢筋森林”,没有了污浊呛人的空气,没有了庸庸碌碌的……人类。   楚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晃晃脑袋,长出一口气,强行转移话题似的,喃喃道:“这些动物也没见过。”那声音没有波澜:“大部分都灭绝了,猎杀、污染……”   楚惜呼出一口气,又一次试图打断他:“为什么给我看这个?”如果说这是一场幻觉,也太逼真了,尤其是刚刚脑海里冒出的可怕想法,那声音这一次倒是回答了楚惜:“因为你是被选定的人。”   那声音郑重道:“你被复苏的生命选中,毁灭弱小的生物,得到无上的力量。”   楚惜下意识摇摇头:“我只想活着,拯救不了全人类。”他没有左宁那么伟大,从一开始,所有的愿望便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可末世艰难,哪能独善其身?   那声音发出频率一致的笑声,听起来十分诡异,“拯救?人类才是最大的恶疮。”   楚惜还要再问,梦境却戛然而止,他满头大汗地清醒过来,耳边还回荡着“人类才是最大的恶疮。”楚惜大声问道:“那为什么有更强大的异能者出现?”   回答他的却是左宁:“什么异能者?”楚惜抹了一把冷汗,想要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光溜溜地被左宁抱在怀里,哪里还有什么参天大树和灭绝生物?   楚惜喃喃道:“无上的力量、异能者、丧尸……”异能者虽然强大,可越是高阶,死亡率越高,现在已经人人自危,否则也不用围在洞口守株待“猫”了。   丧尸更不用提,早已不能称之为人类,人类的生死存亡怎么看都不算乐观,为什么还要自己去消灭?为什么独独要给他制造这么一个奇怪的梦境?这是在提醒他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致使他做了这样一个梦?   左宁到底还是从空间取出一条轻薄的毯子裹住楚惜明晃晃白生生的胴体,轻咳一声:“做噩梦了?”楚惜摇摇头,又点点头,开口道:“不对,这是它此地无银,我或许才是关键……”   左宁见楚惜白皙的脸蛋上睡出了两坨红晕,又是满嘴胡话,只当他还没睡醒,可心中辗转酝酿的话却已经到了嘴边,左宁知道自己不该犹豫,很多事不一鼓作气,便再而衰三而竭,直截了当道:“我有话对你说。”   语气是少见的郑重,楚惜这才抬起头来。 第71章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是个面对面拥抱的姿势, 洞内被火光烤得足够温暖,即使没有那条薄毯, 也绝对不冷,甚至有些额外的暧昧热度。   楚惜觉得自己浑身发烫, 自从进了这个山洞之后,便不大舒服, 只是之前受伤太重, 身体重组恢复的疼痛麻痒完全霸占了感官。   但他知道此刻并不只是身体的原因,而是气氛有些古怪, 左宁的目光有些不同以往的炙热, 楚惜“咕咚”咽了口口水,觉得谈正事这个姿势可能不大合适,楚惜向后挪了挪屁股, 试图从左宁怀里挣脱出去。   却被左宁一把按住,隔着轻薄的布料便是少年紧致饱满的皮肤,左宁张了张嘴:“楚小猫,我喜欢你。”   楚惜:?!   楚惜昏睡的时候, 左宁便一动不动地抱着他, 幽暗静谧的山洞,再适合思考不过,在长久的黑暗中,左宁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感情。   从养在身边的小毛团,到并肩作战的伙伴, 再到生死相托的战友,这感情不知何时已经变了味道,他知道自己对楚惜绝不只是感激和友情。   不知不觉间,这少年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重要到任何东西都无法撼动,左宁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感情,可末世之中,危机四伏,人人朝不保夕,他有时候也会怕,给了别人承诺,自己却无法兑现,失去至亲的痛苦他太明白,何况楚惜未来的路还很长。   直到后来,看着弱不禁风的少年,却生生抗住了那么多高阶异能者,从一己之力悍然杀敌,到拼着被“捕人藤”灼烧腐蚀也要将自己带到安全的地方……   那一刻,左宁相信楚惜对自己或许也有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可这一句简简单单的“我喜欢你”,对楚惜来说却是石破天惊,只不过睡了一觉,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依旧印在脑海,再睁开眼就是左宁直截了当地说“我喜欢你”,震撼程度无异于五雷轰顶,惊得他毯子都掉了。   楚惜手上一松,那薄毯便应声而落,楚惜慌忙去捡,可惜越忙越乱,那毯子压在屁股底下,好容易才拽了出来,终于把薄毯又裹回身上,楚惜仍旧觉得自己是幻听:“宁哥,你说什么?”   左宁神色变得有些复杂,打了大半个晚上的腹稿,满腔的情绪蓄势待发,至少也该是个深情款款的告白,可气氛好像哪里不对。   应该给他加件衣服的,左宁胡乱地想,而不是容易掉落的毛毯,左宁忽然感到有些上火,直抒胸臆道:“我喜欢你,是那种喜欢,我想照顾你一辈子。”   左宁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了,只是跟预期差得太多,顿时又有些灰心,自己果然不适合什么所谓的深情款款。   楚惜却仍旧不可置信的样子,呆愣愣地抖了抖头顶的猫耳朵,山洞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左宁面色不变,看起来云淡风轻,只是楚惜身后的那一团火焰像是受了什么波动,剧烈而无声地跳动起来。   洞外守株待兔的异能者们永远不会想到,令他们胆寒到不敢干脆放火烧了那“捕人藤”,冲进来直面的“无根阎罗”,正如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忐忑地等着答复。   而同样令他们畏惧的,“杀人如麻”的猫耳少年,正一脸呆样地看着左宁:“宁哥……”楚惜斟酌用词,“你是你本人吗?”   面前的人真是左宁没错吧?   左宁万万没想到楚惜是这种反应,听得眉心一跳,楚惜倒是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实在怀疑他是不是掉入另一个奇怪的梦境中,然而这一下没控制好力度,掐得狠了,登时疼得脸都皱了起来,左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拍开楚惜的爪子,亲自给他揉了揉,低声道:“我是认真的。”   楚惜两世为人,经历的生死劫不少,感情方面却是一张白纸,他以为自己只能暗搓搓地喜欢左宁一辈子,甚至不敢告诉自己那是“喜欢”,他以为会一直独来独往的左宁,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两个人结伴而行,在这末世挣扎求生,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有什么知道自己在意的人刚好也喜欢你,更幸福的事儿呢?   楚惜觉得自己该矜持一点,可身后左右摇摆的长尾巴却暴露了他此刻的兴奋,左宁只觉绒绒的尾巴毛扫到他的脚踝上,直痒到心里,楚惜微微垂着眸,浓黑的睫毛根根分明,忽然尾巴不动了,抬眼正色道:“宁哥,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其实我救你只是本能反应,不用以身相许,免得以后后悔。”   左宁觉得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什么深情款款的告白,什么迂回绅士,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左宁毫无预兆地堵住他的唇,楚惜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少年的唇瓣柔软香甜,左宁撬开他的整齐的白牙,两颗犬齿老老实实地蜷缩成“正常模样”,这个吻绵长而温柔,与之前合着血腥味的激烈亲吻不可同日而语。   放开时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橘色的火光跳动,温暖而暧昧,楚惜看着左宁,忽然口干舌燥起来,他心脏“咚咚”直跳,试探着抚上了左宁的胸口,抓住一片衣襟。   洞口外便是觊觎他血肉的异能者,也许明天,也许下一刻,又是刀光剑影的厮杀,此刻的“温柔乡”简直如梦幻泡影,楚惜咬咬牙,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知什么时候便丢了性命,只是面对这样的情景,他却实在有些情怯——完全没有经验。   左宁见楚惜动作生涩,连身上都泛出淡淡的粉红,像是紧张到了极点,哑声道:“你害怕的话,不用急于一时。”这话却是触到楚惜某种情绪,他一把扯掉左宁的外套,顺势压在了对方身上:“谁怕了。”   左宁便只剩下一件紧身工字背心,鼓胀饱满的肌肉,漂亮结实,均匀的小麦色充满了成熟男人的性感味道,楚惜有些羡慕,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少年身形,虽速度够快,爆发力也不逊色,但比起左宁终究还是显得单薄了些,且肤色偏白,气势上弱了不少。   左宁被楚惜压在身下,微微挑起了眉,却没有动作,左宁的“默许”,令楚惜兴奋起来,他很早便清楚了自己的取向,可真枪实弹地实践却是第一次,只是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便兴奋得全身血液都冲向了某一处。   楚惜自认掌握了主动权,兴奋地抖了抖猫耳朵,有些笨拙地主动亲吻左宁,只是身体的单纯的碰触也能带来过电一般的舒爽快感,楚惜不得要领,却会遵从本能,边亲边摩擦身体,试图获得更多的快乐。   楚惜发现了新大陆,蹭得正欢,左宁终于变了脸色,一个翻身将楚惜重新压在了身下,楚惜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左宁,见对方神色竟有些类似凶狠,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左宁却眸色一暗,下一刻便狠狠吻了下去。   楚惜只觉阵阵酥麻从脖颈处一直蔓延到尾椎,他呼吸急促,心如擂鼓,只觉舒服极了,下意识地甩了甩尾巴,自己的尾巴毛蹭在大腿上,又引起一阵柔软的麻痒。   楚惜只觉左宁“伺候”得比自己主动舒服了数倍不止,干脆让出了主动权,左宁的心跳也急促起来,灼热的呼吸喷在楚惜脖颈处,山洞内地面坚硬不平,虽隔着一层棉质床单,但狠狠贴上去仍旧硌得楚惜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   左宁将楚惜翻成个跪趴的姿势,楚惜还没来得及长出一口气,便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抵了上来,身体一僵,左宁安抚地亲了亲楚惜的猫耳朵,温声呢喃:“别怕。”   楚惜“唔”了一声,连睫毛也微微颤抖,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怕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豁出去了似的,紧紧闭上了双眼,可下一刻差点没直接蹿出去。   左宁一手揽住楚惜的腰,一手安抚地顺他根根炸裂的尾巴毛,楚惜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不干了不干了!”   左宁带着点箭在弦上的隐忍:“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   楚惜激烈的反抗,渐渐化作了黏腻的喘息,又不知过了过了多久,洞内只剩下令人脸红心跳的撞击声。   破晓时分。   左宁从空间取出个脸盆,小心翼翼地拧了一把毛巾,不知何时小小山洞内的床单换成了铺了几层的厚厚被褥,楚惜蔫蔫地趴在枕头上,腰间搭了一条薄毯,脸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左宁却是一脸餍足,与楚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讨好地拿毛巾给他擦身:“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楚惜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我想睡觉。”左宁有些内疚,昨晚不该折腾到那么晚,想到这个,左宁问道:“还疼吗?”楚惜干脆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左宁没听清是疼还是不疼,想要去看看有没有弄伤,哪知手一碰,楚惜便猛地一缩,左宁轻咳一声:“我看看肿了没有。”   楚惜把脸埋得更深,半晌才道:“我不会受伤。”左宁恍然,自己是关心则乱,以楚惜的自愈能力,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他每次受伤,虽然能回复如初,可疼痛却是无法避免的,刚刚轻轻一碰,他都那么大反应,可见是自己弄得狠了。   左宁忍不住心疼:“有没有撕裂?”楚惜只觉脸烫得更加厉害,很想现在把左宁整个人撕裂,他终于从枕头里抬起头来:“能不能不说话?”左宁却是吓了一跳似的,手附上了他的额头。 第72章   楚惜愣愣地抬头:“怎么了?”左宁又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楚惜脑门上, 眉头几乎拧成川字型:“你发烧了。”难道是昨天着凉了, 还是……想到另一个可能性,左宁更加内疚:“难道是昨天我把东西留在……”   楚惜断然道:“不是那样!”   楚惜虽然昨天才第一次实践, 可毕竟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听说过把米青液留在体内会发烧的谬论, 没想到左宁竟也深受毒害,相信了这种论调。   楚惜生怕左宁再做出什么“清理”的羞耻举动, 从昨天自己主动扑倒了左宁, 到被做得精疲力尽,现在死猫一样趴在床上, 楚惜觉得自己的脸已经丢尽了, 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别的幺蛾子了。   不过头疼是真的,尤其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现在终于平静下来, 楚惜才感觉到他不仅浑身发烫,头也似乎有千斤重,楚惜喃喃道:“难道真是感冒了?”   末世以来,左宁和楚惜身体都发生了异变, 多严酷的环境都经历过了, 尤其是末世刚刚爆发时,野外露宿是家常便饭,也没有感冒,见楚惜说话的功夫,便烧得更厉害了, 左宁推测:“会不会是进阶?”   楚惜连摇头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忽冷忽热的,体表很烫,但身体是冷的,他强撑着爬起来,自然地将脑袋挤进了左宁怀里:“可是我刚刚才进阶,按理来说间隔越来越长才对……”况且感觉与以往的进阶也并不相同。   反正他们俩什么都做过了,只是往怀里钻取暖,楚惜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左宁也任由他大猫一样在自己腿上蹭,担忧地抚了抚楚惜的脊背:“我给你找找药。”   “药都过期了吧,真是感冒的话,不用吃。感冒是不治之症,吃药也是缓解症状,七天一定就好了。”楚惜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话越说越小声,后面的部分几乎是含在嗓子眼里了。   于是干脆闭了嘴,左宁怀里的温度此刻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楚惜便又缩了缩,心里也泛起嘀咕:如果是进阶,那么他烧成这个样子,应该昏过去了才对,怎么还是这样清醒?   左宁一边抱着楚惜,一边放出“无根草”灵活地卷起热腾腾的小锅,洞外死死守着的异能者们,并不知道左宁还有一个五百平米的移动仓库,里面米面油锅碗瓢盆床上用品一应俱全,并且按时更替,如果他们不想出来,在洞里住上个十天半个月,也没问题。   这些大概是在金瓯城内采购的新米,小火慢煮,熬出了米里的油脂,撒一点盐,再加些小鱼干,就是一锅热腾腾的鱼片粥。楚惜之前嚷着困,可真正闻到了鱼片粥的味道,肚子立即“咕咕”叫起来。   他半睁着眼睛,脸蛋烧得红扑扑,身体虚软无力,看起来十分可怜,左宁仔细将粥吹凉,一口口地仔细喂楚惜,楚惜便也心安理得地坐月子一样饭来张口,直到他吃饱了,左宁才将剩下的粥几口吞进肚子里。   楚惜这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挺没诚意地建议道:“要不你再煮一煮?”左宁失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一点退烧的迹象:“你是病人,又是小孩子,当然我来照顾你。”   楚惜舔舔干裂的嘴唇:“那个,其实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左宁当即回了他一个“不要逞强”的眼神,楚惜却道:“宁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可总也没有机会,现在我们既然……决定了在一起,我更加不能瞒你。”   见楚惜说得郑重,左宁也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楚惜开门见山:“我骗了你。”   “可我不是故意的。”楚惜忙解释,他此刻大半个身子还枕在左宁腿上,硬是挣扎着要坐起来,左宁一把将楚惜按了回去:“骗了就骗了,生病呢,别乱动。”   楚惜的脸埋在左宁的大腿和膝盖之间,忽然觉得眼眶一热:“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万一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呢。”   左宁把用完的碗筷扔到一边,撸了一把楚惜的猫耳朵:“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么会不清楚。就算撒了什么不得已的谎,你还是你。”震惊和感动两种情绪交织,楚惜几乎想给“异能者报”独家爆料赚点脑核:谁能想到无根阎罗竟然情话技能满点。   楚惜心中吐槽,嘴角却忍不住扯出一抹傻笑,并且很有自知之明地清楚这个笑一定很蠢,干脆把脸埋在左宁两腿之间不肯抬起头来。   楚惜一五一十地将重生、上辈子自己的遭遇,尤其是与涂老大、屠思凤、郑和歌那些人相遇之后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生怕有什么错漏。   左宁一开始听得直皱眉头,不是他不相信楚惜,而是刻骨的心疼,楚小猫竟然经历过这么残忍的过往,难怪他防备心这样重,可越是这样,现在对他的“相信”,就越加难得。   只不过这种心疼的情绪渐渐无法集中起来,楚惜的头依旧有些疼,全身发烫的同时又感到冷,一边说一边往左宁温暖的怀里钻。   “就是这样,我其实只比你小三岁,不是什么高中生,当初我想着做你‘无根阎罗’的猫,应该大树底下好乘凉……”总结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楚惜从左宁怀里爬出来:“宁哥,你有在听吗?”   楚惜望着无根阎罗正向他致敬的“根兄”,再次审视了左宁的尺寸后,昨晚的荒唐旖旎不受控制地快速回放了一遍,楚惜又觉得屁股隐隐作痛,默默坐起身子,往巨大的靠枕缩去,几乎整个人都缩进了抱枕里。   左宁有些尴尬,看楚惜高烧不退蔫蔫的样子,干脆把那句“你一直枕在那里”的话咽了回去,虽然折腾了整整一晚上,但平心而论,左宁已经克制了,有时候欲望就是这样,一直清心寡欲地挣扎求生也没什么,可一旦开荤,免不了食髓知味,何况是楚惜这样的尤物。   不过这些话左宁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楚小猫如今还是有点害羞,不要吓坏了他才好。何况还有正事,左宁正色道:“那么说涂承、屠思凤、郑和歌、窦心远都是害了你的仇人?”   楚惜苦笑:“其实不止是他们,末世中但凡有头有脸的高阶异能者,绝大部分都喝过我的血,当时我可是比奇虾脑核更珍贵的奢侈品。”   左宁忍不住靠过去揉了一把楚惜的脑袋,楚惜没再躲闪,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半倚靠在左宁的肩膀上,左宁道:“屠思凤、郑和歌已经死了,窦心远瞎了一只眼睛,恐怕不会甘心,就堵在洞口。”   “等你好了,出去第一件就是杀了窦心远。”左宁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窦心远其实并没有喝过楚惜的血,他是唯一一个凭借自身能力进到七阶的异能者,除了打心眼里看不上被软禁起来的楚惜之外,倒不如其他几人的仇恨深重,可窦心远这辈子处处和两人过不去,此刻又守在洞口等着分一杯羹,楚惜便也不多说。   他半阖了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像是说了太多话,精神有些不济,“窦心远倒不棘手,涂承应该也是重生回来的,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建出了末世五年后金瓯城的规模,还有很多我想不通的事情,他竟然囚禁了自己上辈子的情人,屠思凤。”   “可惜她死得太早,不知她究竟有什么秘密,要惹得涂承大费周章地囚禁起来。”楚惜声音越来越小,不知是困还是难受,左宁听到涂承的部分,心中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可楚惜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左宁又取出一条棉被将他裹了起来,楚惜仍旧是害冷,下意识往被子里缩,只露出头顶两只毛绒绒的猫耳。   左宁干脆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在怀里,楚惜这才安静下来,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左宁忽然问楚惜:“上一世,我有没有喝过你的血?”楚惜只觉身体又暖了起来,头疼和全身无力的不适感消减了不少,遂拿脑袋蹭了蹭左宁的下巴:“没有。”   楚惜补充道:“‘无根阎罗’不屑跟人打交道,单这四个字就让人闻风丧胆,向来独来独往。”左宁又紧了紧怀中的“棉花包”,直到楚惜的呼吸均匀起来,才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如果不是遇到你,或许我还是要一个人。”踽踽独行,茕茕孑立,在这丛林法则至上的末世。   左宁眼中的温柔仿若实质,洞外却是有了些动静,喧嚷的人声响起,随后更是有人喊起了号子,看着怀中刚刚睡熟的楚惜,左宁狠狠皱了皱眉,一条无根草已经蓄势待发。   而洞口却迟迟没有人闯进,倒是亮起了火光。   洞外,一个黑脸异能者道:“应该可以,再厉害,它也是草,只要是植物,就一定怕火。”立即有人附和:“他们已经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一点动静都没有,绝对是凶多吉少。”“那可得趁着那长尾巴的小子还活着的时候抢出来!”   一个包头巾养蛇的异域异能者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大家一起上!”数条火把扔向了那“捕人藤”,碍于“捕人藤”的攻击距离,这火把由几个速度异能者冲在最前方投掷。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浸了油的木质手柄扔了进去,火却是稳稳停在了原地! 第73章   再下一刻, 那些凭空停住的火苗, 竟倏然反扑了回去,明明没有任何助燃剂, 火势却一发不可收拾,洞口一众等着收网的异能者, 都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变故,可当第一声惨叫响起之时, 再不可置信也抵不过性命受到胁迫的醍醐灌顶, 异能者们终于四散而逃。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令围守的异能者们措手不及, 当场烧死的便有三四人, 被烧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然而这火势来得猛,去得也快,只是洞口外一片焦黑, 再也无法驻扎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警告,告诉他们不许靠近打扰两人,更是告诫众人:无根阎罗并非传说中的重伤不治, 想要他们的命同样易如反掌。   信誓旦旦说夺得那“活宝贝”如探囊取物的异能者们, 都成了没嘴的葫芦,一个个安静如鸡,左宁收回了火焰,望着楚惜的睡颜,低声道:“现在没有人吵你睡觉了。”   无根草倒是跃跃欲试地不肯马上回去, 左宁安抚地用一根手指碰了碰它最顶端的幼嫩叶片:“别急,那些人早晚都是你的。”他们不会轻易离开,明知洞中就是稀世的珍宝,怎么会轻易离开,末世几年,能挣扎着活到现在的,哪一个不是亡命之徒?   楚惜睡得很沉,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大概是热了,熟睡中翻了个身,一条白生生的腿伸出来骑在被子上,有些汗湿的后背也见了天日,左宁怕他着凉,连忙又把被子盖好。   楚惜睡相不大老实,在棉被里拱了拱,似乎意识到实在挣脱不开,才停止了动作,可不过片刻,被角里就钻出个毛绒绒的尾巴尖儿。   另一边,白金宫豪华阔朗的会客厅内,涂承正襟危坐,面沉如水,他不说话,戴着一只眼罩的窦心远,连同其余十几个高阶异能者也都噤若寒蝉。   “这么说”,涂承倒是中气十足,“连正面交锋都没有,你们就回来了?”句子结尾,他陡然拔高了音调,窦心远解释道:“无根阎罗的伤已经好了,不仅如此,他的异能仿佛更强了些。”   这些人里窦心远地位最高,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提出了建议:“涂老大,咱们弟兄都等着你出山呢。”涂承对窦心远的评价一向是四个字:有勇无谋,此时忽然想念起惨死在居绛山下的郑和歌来。   涂承喝退了窦心远,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了死命令,务必牢牢守住那个洞口,他一番话吼得中气十足,几个得力干将见涂老大这样怒火中烧,又心知是他们自己先做了逃兵,也是心中有愧且面上无光,都不敢违背,默默退了出去。   等众人离开后,涂承才颓然坐下,早没了刚刚的强横气势,他伸手摸了摸手背,才发现竟然已经湿透了。原来涂承和左宁一战之后,远没有恢复到能再次应战的状态,涂承的脸色更加不好:“左宁竟然已经恢复了。”   片刻的沉默后,又反复咀嚼似的,念了几遍“楚惜”的名字,神色复杂得有些可怕,一旁亲近的佣人忍不住提醒:“涂老大,您该去休息了。”涂承却道:“不了,我去后山,老规矩,不见客。”   佣人担心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涂承再次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正是这样,才必须去。”如果左宁又一次进阶了,他更加没把握与他一战,涂承径直出了会客厅,穿过花园时,望着那片被捣毁了的“地牢”,稍稍停下步子,花园此刻已经恢复了多年前的完整模样,“地牢”成了平整的地面,甚至看不出一点点囚禁过一个可怜女人的痕迹。   涂承的嘴角忽然泛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我会把你夺回来。”   ……   楚惜这一觉睡得很舒服,醒来却仍旧觉得浑身乏力,不止如此,身体变得异常敏感,加上左宁对自家小病人呵护备至,所以当楚惜皱着一张脸说山洞里一切都好,只是那洞中洞像是漏风一样,吹得他不舒服时,左宁二话不说就将那狭窄的、并不通风的小洞堵住了。   楚惜精神一直还好,除了浑身无力和发烧倒也没别的症状,左宁有心带着楚惜出山洞找一处舒适的地方仔细调养,可一则楚惜在这里住得竟还算舒服,二则外边都是图谋不轨的异能者,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防不胜防,被人盯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还不如在这里安心养病。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场烧,竟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月,只是在第十五天,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而楚惜的昏迷,却令左宁松了口气——果然是进阶,虽然比之左宁见过的所有发烧虚弱期都要长,可后来的症状确实是“进阶”无异。   左宁记得楚惜上一次进阶昏睡了三天,这一次单单发烧就发了十几天,左宁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半个月来,空间里剩余的东西还有不少。   以这样的消耗速度,即使再住上一两个月,也没有问题,而洞外的异能者们自从吃了那次教训,虽然没有离开,却也不敢紧紧守在洞口。   山洞里度过的半个月,竟成了末世后经历过的最平静的日子,暂时逃离了外边的厮杀掠夺,眼不见饿殍遍野,丧尸横行,只有两人耳鬓厮磨,如果不是楚惜一直病着,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而两人心里都清楚,他们不可能真的在这里躲一辈子,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也要建立在忙碌的基础上,才能心安理得。何况左宁心中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楚惜这一次的进阶也的确与以往不同,到了昏迷的第三天,突然开始大量出汗,刚换好的衣服几分钟的功夫就湿透了,到了后来,不止衣服,左宁干脆连同被子也一一收了起来——就算催动异能,拿火去烤竟也赶不上换洗的速度。   左宁甚至担心楚惜脱水而死,可即使掰开了嘴巴,也喂不进哪怕一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末世之中,生生死死就算是普通人也该看惯了,何况是无根阎罗,可关心则乱,左宁衣不解带地看护了三天,不停地为楚惜擦身,拧脏了的毛巾扔了一盆。   楚惜小小的身体内像是有源源不断的水分提供,随着楚惜大量出汗,皮肤表面聚集了一层厚厚的污垢,竟然怎么也擦不干净,左宁贴了贴楚惜逐渐恢复到正常温度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脉搏,生命体征没有太大的异样,左宁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楚惜感觉到自己似乎又一次进入了那个广袤的空间,白色的光芒有些刺眼。   无垠的空地中央,一个七彩的圆球不断在原地旋转,发出瑰丽的光芒,那原本虚幻的七彩光球,像是彻底凝成了实体,非但不笨重,反而看起来更有质感,依旧是流光溢彩的模样,楚惜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下。   碰触的瞬间,楚惜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跳进了一场冗长的“梦境”中,这场梦境居然比上一次梦到的灭绝生物版“3D电影”还要真实。   楚惜只感到自己心口火烧一样,五感变得极其敏锐,无数噪音吵得他心烦意乱,意识却在疏忽间飘得很远。   纷繁的噪音飘走,视角换成了俯瞰大地的高度,江河湖泊、崇山峻岭,影像瞬息变化,好像有什么吸引着他,目之所及的景色再次推近。   成片的血红色高大树林中,间或游走着果冻脑袋的五阶丧尸,他们脸上依旧是僵化的诡异微笑,纷纷就近将头埋进树干里,因为连声带也发生了异变,失去了器官本身的功能,导致场面诡异而安静,仿佛一场邪门至极的祭祀。   那片丛林中似乎还有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楚惜想要看清,可漫无边际的意识在这个时候回笼,那些嘈杂的声音再次回到了楚惜的耳边,像是山洞外驻扎的异能者们的吵嚷声。   吵嚷声又渐渐远去,楚惜豁然睁开眼睛,头顶依旧是山洞内凹凸不平的岩石,楚惜想要坐起来,可一下子没成功,他抽抽鼻子,张开嘴第一句话却是:“好臭。”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像是一柄闷在三层被褥里破锣,连楚惜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这么小的声音却立即得到了回应,左宁放大的脸猝不及防地挤进了楚惜的视线:“醒了?”   左宁的声音竟也有些沙哑,神色是掩不住的欣喜,“我担心你”四个字几乎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楚惜便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怎么洞里一股臭豆腐味?”   左宁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竟然已经习惯到闻不到了,左宁有些无奈:“你进阶这七天的新陈代谢速度实在太快。”   “七天?!”   左宁点点头,随即从空间取出一个巨大的水桶,这桶原本是用来装食用水的,还有一个盖子,此刻却也管不了许多,拿来给楚惜当了浴桶,左宁催动火系异能,刚刚将水温调好,楚惜便跳了进去,他实在受不了自己像只移动的榴莲。   楚惜很难想象,如果没有左宁帮助自己擦身,他会不会像毛虫变蛹一样,结出一层厚厚的茧来,足足换了三次水,楚惜才把自己彻底洗干净。   这一身“茧”彻底剥下之后,楚惜自己竟也有了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体内的异能似乎更加纯粹,身体每一寸肌理都饱含了力量,五感通透,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像是提高了像素一般,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得足够清楚。   楚惜忽然有了个想法,他身形一动,就连左宁也只看到一片残影,下一刻楚惜又好好地站在了刚刚的位置,如果换做普通人或者等级不高的异能者,恐怕根本不会发现他已经走了一个来回。   楚惜捏着一块动物的骸骨,神色中忍不住带了点炫耀:“我的速度已经快过了‘捕人藤’!”   那骸骨正是洞外捕人藤吞噬过动物血肉后留下的,楚惜像个等着人夸奖的熊孩子,定定站在左宁面前,甚至骄傲地甩了甩尾巴,粗糙的岩石地面硌得楚惜赤裸的脚底有些疼,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娇气了?不过楚惜并没有太在意,他现在通身舒畅:“我觉得这一次可能是跨等级进阶了。”   左宁半晌才道:“应该是七阶。”此言一出,连楚惜自己都呆愣了半晌,七阶?竟然是七阶!七阶可是异能者中已知的最高等级!   等楚惜兀自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终于疑惑道:“宁哥,你看什么?” 第74章   眼前的楚惜像是加了美颜滤镜, 本来就出挑的容貌, 此时更加……左宁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词是“祸国殃民”,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周幽王为了褒姒烽火戏诸侯的傻也许情有可原, 原来真有人能长成“红颜祸水”的模样。   楚惜的五官其实并没有变化,如果非说有, 可能就是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更加明亮有神,就算只是淡淡地看上一眼, 也仿佛含了一汪春水, 灵气逼人。   楚惜刚从浴桶里钻出来,赤裸的身体上还挂着没干的水珠, 从精致的锁骨到修长的脚踝, 都散发出一股沐浴后独有的清爽味道,就这么香喷喷赤条条地站在左宁面前,偏偏整个人沉浸在进阶的喜悦中, 没有一点自觉,看得左宁十分上火。   楚惜的皮肤比之进阶前还要白得剔透,如果说从前像是一块无暇的璞玉,现在则好比剥了壳的鸡蛋, 刚出炉的嫩豆腐, 看起来吹弹可破。   “嫩豆腐”抖抖毛绒绒的猫耳朵,再次出声:“宁哥?”   左宁如梦初醒地接过楚惜手里那筋肉已经风干的棒骨,干咳一声:“我给你找件衣服。”   楚惜“唔”了一声,仍旧有点不甘心:“宁哥,我刚刚从‘捕人藤’的叶子里穿过去, 它们根本没来得及分泌消化液。”   左宁觉得原本给大脑供氧的血液全部争先恐后地向下走,导致大脑有点缺氧,思路不够清晰,可那光溜溜的小猫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总要说点什么,于是搜肠刮肚地挤出一句赞美:“很快。”   楚惜:……   楚惜接过左宁从空间找出的一件轻薄的连帽衫——这是左宁自己的衣服,适合楚惜尺寸的,在他进阶时候,已经扔得差不多——楚惜套上连帽衫,将长尾巴甩得啪啪直响,抒发自己的抗议。   然而尾巴一甩,不止两条白生生的腿在左宁眼前晃,与之相连的两瓣饱满臀丘也若隐若现,‘小小惜’更是跟随着节奏微微摇摆,左宁忽然觉得这件衣服还不如不穿。   “楚小猫”,左宁声音带着点蛊惑的低沉,楚惜似有所感,立即不甩尾巴了,眨巴眨巴眼睛,左宁向前一步,他便退后一步,楚惜“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左宁的身影,两人的呼吸交缠至一处,高大的男人抓住他的手一同抵住墙壁。   左宁:……   楚惜:……   两人的手一同陷进了小洞中,正是那个被楚惜嫌弃不舒服,由左宁堵住的小小洞口,堵洞口用的材料是一床不知从哪里淘来的维尼熊床单。   末世后虽然金瓯城这样的大基地,重新发展了基础轻工业,但新的布料几乎是统一的黑白蓝三色,“花纹”这种东西几乎已经绝迹江湖,这样带着精致卡通图案的床单,在一部分人——比如楚惜的眼中,堪称末世前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扔一件少一件,不过举手之劳,必然不能随便丢弃。   然而就是捞一下的小动作,令楚惜变了脸色,左宁见状,忙问怎么了,楚惜又歪了歪身子,肩膀向内探,食指中指无名指沿着孔洞勾住,用力一拽,小洞内便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楚惜与左宁对视一眼,慢慢将那东西掏了出来,竟是个血迹斑斑的头骨!   那洞口不算大,只容一个成年人勉强爬进去而已,不知是通向哪里,楚惜扒着洞口向里边张望,入目是一片血红色,万红丛中一点白,白骨碎片散落各处,因为碎裂得太严重,无法估算出究竟有几具尸体。   楚惜凝重地转过头:“是‘鳞木田’。”   自从进了金瓯城,便一直没再见过鳞木田,两人几乎忘记了这东西的存在,却原来金瓯城外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一片,楚惜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与这东西正面交锋,是在向净土城搬迁的路上,打大兔狲,甚至后来的海沟击杀奇虾,都遇见过这玩意儿。   每一次与鳞木田打交道,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楚惜不由得打起了精神,左宁望着那小小的洞口更是出离愤怒了——楚惜提出此地不宜久留,应该马上离开,左宁老老实实地翻箱倒柜给他找了一条还算合身的裤子。   楚惜穿戴整齐,却一时之间没有挪动脚步:“宁哥,我觉得这片鳞木有蹊跷,那洞中洞一片漆黑,除了这个小洞口通向外界,恐怕其余地方都是封死的,竟然还长得这么茂盛,还有那些人为什么要从小洞里辛苦钻进去,最后成了一地的散碎骸骨……”   楚惜猛然想起进阶时做的那个“梦”,却一时理不清各种联系,最后只对左宁道:“这东西很危险。”   左宁立即附和:“我一把火烧了它们。”话音刚落,一簇白色火焰便腾空而起,楚惜忙道:“宁哥,先别急,你现在能看出来这些鳞木田的等级吗?”   左宁是六阶异能,却能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七阶,然而观察片刻之后左宁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他微微皱眉把玩着手掌上方悬浮的火焰:“看异能者、变异动物的异能等级,是去感应他们体内的能量晶核,跟自己的相比较,从而判定。这种能力不难掌握,几乎金瓯城一大半的高阶异能者都能运用,不过精准程度会随着自身的异能等级提升而提升。”   左宁解释道,“而变异植物的等级,我不是用这种方法,它们看起来更直观……但鳞木的等级我一直看不透。”   左宁是木系异能者,对植物有着非比寻常的掌控力和洞察力,连他都无法看出其中关窍,便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楚惜喃喃道:“鳞木有致幻效应,为什么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却一点都没被影响呢。”左宁手中又幻化出一簇蓝色火焰,与白色那一簇相互交缠,却没有融合到一起,“也许是等级。”   “等级?”   “还记得你带着我去第一片鳞木田内寻找空间戒指吗?那个时候你大概是陷入了幻觉,我看你追着尾巴满地打滚,还……”   “我想起来了”,楚惜飞速打断他,“你却没事,所以当时你的异能等级比较高,而那一片鳞木田本身的规模和能量都不算大……”   两人离开时,还是一把火烧了一洞作恶的鳞木,熊熊大火很快蔓延开来,蓝色和白色的火焰泾渭分明,在没有助燃剂的情况下焚烧着充满水分的新鲜鳞木,立即惹出一股浓烟来。   洞外远远驻扎着的异能者们纷纷呼喝着围拢过来,“怎么回事?着火了?”“快回去报信!”楚惜和左宁动作很快,洞口挂着的“捕人藤”,早被左宁收了起来,因此浓烟滚滚中,两人丝毫没受到烟熏火燎的摧残,反而干净利落的很。   只是没人看到,身后浓烟中,蓝色火焰完成了任务率先熄灭,而被白色火焰灼烧殆尽的红色鳞木却再次从土里零零散散地钻出了几乎是肉眼难辨的小小细芽。   浓烟中先走出的男人身材高大,一言未发却气势逼人,真如催命的阎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无根阎罗’出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上一次围剿在洞口的异能者们自认很有把握能趁着无根阎罗重伤,抢到那“活宝贝”,可经过上一次几乎全军覆没的场景,鲜少有人保持了有这份胆识。   何况在这里守了半个多月,城中涂老大只留了这么一个“死守”的命令,便人间蒸发似的,再也没了音信,渐渐洞外守着的异能者们换了一批又一批,看守也由自愿改为了强制。   这些人最重要的任务还要属“见到他们出来之后第一时间通风报信”。然而那浓烟里就是整个金瓯城乃至所有幸存异能者最垂涎的“活宝贝”,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涂老大吩咐了,谁抓到就是谁的!”那些跃跃欲试要逃之夭夭的异能者又停了脚步。   正在这时,另一个套着宽大外套、领口处隐隐看得见精致锁骨的少年从浓烟中现出了真身,当看清了那张妖孽惑人的脸时,不少异能者都傻愣愣地忘了自己该干什么,只直勾勾地盯着那漂亮到不真实的猫耳少年看。   可当那看起来略显清瘦的少年微微抬起一只手的时候,立即有见识过的反应了过来:“他要出手了!快……”一个“跑”字没说出口,便应声倒地,再一看,楚惜仍旧站在左宁身边,似笑非笑地弯了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端的勾魂摄魄。   如果不是他手上捏着一片那人身上的衣角的话。   速度竟快到了这种程度!这一次不等人吩咐,所有异能者都做了鸟兽散,在洞中闷了那么久,楚惜只觉外边的空气十分新鲜宜人,向前踱步,伸出一只脚,提了提那昏过去的异能者,左宁问:“没死?”   楚惜点点头:“‘夺命’即使到了七阶,也不是粘身即死。”不过短短一瞬的功夫,那人便已经花白了头发,楚惜却丧失了兴趣:“宁哥,已经有人给咱们通报了,进城吧。”   左宁低头对上了楚惜的目光,微微勾起唇角:“如你所愿。” 第75章   金瓯城内, 坐落于东三区的“国际交流联合部”外, 几个金发碧眼的异能者行色匆匆,几乎是逃进了建筑, 门外围着不少围观群众,抗议声此起彼伏。   一对双胞胎从“联合部”走出来, 妹妹个子很高,一头金棕色的大波浪卷发, 踩着一双恨天高, 有了高跟鞋的加持,比哥哥还要高一点, 瓦莲琼娜的普通话现在已经非常流利:“各位, 涂老大真的不在这里。”   然而群情激奋,根本听不进解释,“涂承消失了这么久, 白金宫闭门不见客,你们又突然要走,到底是不是金瓯城要失守了?”   “最近半个月,金瓯城爆体而亡的异能者在册的就有五十多个, 跟涂老大跑路有没有关系?”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举着话筒的记者:“听说六阶丧尸即将围城, 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瓦莲琼娜看了那记者一眼,扬声道:“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如果你们不相信,可以进我们的房间搜查,不过要等我们离开。”   下面炸开了锅:“那可不行, 你们拍拍屁股走了,金瓯城怎么办?”“是啊,自然系异能者都走了,我们怎么办?”   “走就走了!只有自然系异能者能保护你们吗?”一个粗粝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点暴躁的怒气,是窦心远。   窦心远由远及近地大步走过来,他身材魁梧,脸上的胡子大概几天没刮,青色的胡茬布满了下巴,一只眼罩扣在脸上,气势汹汹,看起来像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海盗。   金瓯城如今城主失踪,三个执事,一死一瞎一失踪,这位唯一健在的、瞎了一只眼的七阶力量异能者窦心远,暂时坐了金瓯城第一把交椅,他向瓦莲琼娜兄妹点头致意,“你们走你们的,蓝凤蝶已经备好了。”   哥哥列昂尼德风度翩翩地点了点头,挽着瓦莲琼娜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窦心远还不忘说了一声:“一路平安。”瓦莲琼娜巧笑情兮地对他挥了挥手,窦心远一张胡子拉碴的糙脸上情不自禁地挤出点表情,算是回了个笑容。   然而回过头,就横眉立目起来:“你们一个个堵在这儿是没事儿干了吗?还有那个记者,今天的事儿,你给我好好写,写不好我一拳砸碎你的脑袋!都散了吧,看什么看!”   面对这位暴脾气的主儿,来闹事的围观群众一下子偃旗息鼓了,涂承虽然跋扈,可他是在暗中,表面上还是很能听得进别人的意见,明明一身的江湖气,却学着文明人塑造了个宽容民主的城主形象。   而窦心远就不一样了,他是霸道在明面上。近日来更是愈发嚣张,颇有几分“城主”的威严了,闹事的人也是欺软怕硬,不然也不会放着窦心远的办公楼不去,选了“国际交流联合部”抗议,此时听着窦心远一番训儿子似的训话,虽心有不甘,可也都忍气吞声地离开了。   在离开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没有个说法,就不怕我们离开金瓯城?”窦心远没有郑和歌那样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揪不出具体是哪个唱高调,只好冷哼一声:“城门口没人拦着你们,倒是走啊!”   这一句话,众人彻底没了动静,许多普通人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金瓯城固若金汤的城门保护,外边的世界变化得有多可怕,这些人想都不敢想,就算是低阶异能者,出了城,也未必能在丧尸潮和变异动植物的攻击下活过一个星期。   他们来这讨说法,大抵是为了求个心安罢了,不到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离开这里。   眼见着涂承半个多月都不见踪影,金瓯城内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种就是:涂老大遭遇了不测,这半个月来,金瓯城内的异能者们像是血崩一样,接二连三地爆体而亡,没准涂老大也赶了回时髦,现在已经尸骨不存了呢。   不少人相信了这说辞,其中也包括窦心远,他去了几次白金宫,无论怎样的理由,都见不到涂承一根毫毛,虽然不敢真的对看守白金宫的老管家动手,但窦心远心里也犯了嘀咕:几乎可以确定涂承的确不在白金宫。   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金瓯城也好,萨那城也好,净土城也好,他老窦可是唯一一个七阶异能者,倘若涂老大真的不在了,也未必当不起一城之主的地位。   从净土城“进口”的几只巨大蓝凤蝶,载着瓦莲琼娜兄妹二人展翅而飞,一并还有几个苏维的异能者,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个水蓝色的蹁跹影子。   窦心远其实并不关心他们离开的真实目的是不是去投靠了萨那城,一下子走了两个自然系异能者,他倒是乐见其成,只是那个漂亮的苏维小姑娘有点可惜了。   退去的人们议论纷纷,“恐怕以后要叫窦老大了。”“行了行了,祸从口出。你们说‘无根阎罗’怎么就走了呢?”“这你都不知道,他是带着他那漂亮的小情儿躲起来了,多少异能者都去城外堵,现在也没动静,没准早就跑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是说他们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回金瓯城,涂老大失踪这么久,窦心远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打住吧,你还说我祸从口出。”“要我说,那位‘无根阎罗’也许真的比窦心远要好,至少人家有真本事也没这么嚣张。”“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大概是人心惶惶的缘故,金瓯城的城门只开了一半,而不计其数的异能者蜂拥而至,生生撞开了另一半大门。守门的红帽子骂骂咧咧地嚷道:“都他妈不要命了,赶去投胎啊!”   然而那些异能者还真像是赶去投胎一样,连一句回嘴的国骂都没有,齐刷刷往城里冲,等人流过了,三个红帽子任命地合力去关另一半大门,刚刚重新固定好地锁,便见两人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手牵着个漂亮的猫耳少年,最前面的红帽子状若痴呆地盯着楚惜,直到自己同伴被捅了个趔趄,才后知后觉地行了个礼:“无根阎罗!”   “左、左执事!”   待两人通过了城门,几个红帽子才心有余悸地交换了个眼神,“怪道跑得不要命似的,还真是赶去投胎,原来后边跟着无根阎罗啊。”适才站在最前面的红帽子,许久之后才搭了腔:“‘无根阎罗’的小情儿长得可真俊啊。”   原本大半个金瓯城的人就都认识这两个风云人物,经过半个多月前左宁和涂承几乎毁了半条街的当街一战,再加上后来两人躲进了居绛山的山洞里,涂老大和窦执事的大肆宣传,现在整个金瓯城连三岁的孩子都能认出楚惜和左宁。   金瓯城没有太大的变化,虽然人人脸上惊疑不定,可依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地非常热闹,楚惜和左宁甫一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平衡,路上的人一半像突然被无根草吸干了脑浆似的盯着楚惜傻笑,另一半抖着嘴唇要喊不喊地,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终于第一个人喊出了声:“无根阎罗回来了!”   左宁以为他们进了城首先会有一场恶战,却万万没想到,路上不少平民,见到他们回城,纷纷主动让路,竟是带着点激动之情。只是白痴一样盯着楚惜的行为让他颇为不爽。   左宁瞥了一眼楚惜那露着锁骨的领口,心里愈发不痛快,进城第一件事居然是带着楚惜拐进了一家服装店,老板受宠若惊地站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您要点什么?”   左宁甩给他一把接近透明的粉色脑核:“所有他能穿的尺寸,打包。”   楚惜倒也不急,他们声势浩大地回了城,却也用不着主动上门去找,自然会有人来见他。于是安心地坐在椅子上等,看起来无害而乖巧。很久没有逛街了,倒是有些怀念,这店铺保留了和平年代的玻璃门,门外的围观群众碍着左宁的凶名不敢靠近,却也有胆子大的,远远围在店外,无数炙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惜看。   左宁轰然拉上了门帘。   店内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这个时候只有特别高端的场所才会24小时供电,若是别人手这么快,老板早就暴跳如雷了,可在无根阎罗面前,老板秉持了服务行业的最高标准——顾客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使害得他们在黑灯瞎火里找衣服。   老板把从前淘换来的存货和新做的棉布衣服全部打包,楚惜刚刚换好了一身清爽的新衣服,门帘就豁然拉开,突如其来的阳光有些刺眼,楚惜眯了眯眼睛,看清来人,心道果不其然。 第76章   窦心远不是单刀赴会, 身后跟着的异能者几乎站满了半条街, 明显是有备而来,恐怕楚惜两人刚从山洞里迈出第一步, 第一个通风报信的人便已经奔向了金瓯城。   窦心远见到楚惜先是愣了一下,眼前的少年顶着一对毛绒绒的猫耳, 大眼睛微微眯起,阳光下显得瞳色很浅, 意外地有些惑人, 皮肤竟比刚刚离开的瓦莲琼娜还要剔透,站得笔直而安静, 看起来十足地乖巧无害, 可窦心远却不会被这样的表象迷惑住,他还记得自己的一只眼睛是怎么瞎的。   如果不是楚惜以一己之力拖了众人那么久,他也不会被恢复了战力的左宁操控那“大仙人掌”刺瞎了眼睛。窦心远看他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却碍着之前的教训,没有立即轻举妄动,定定站在门口,也不靠近:“天堂有路你们不走, 地狱无门闯进来, 堵了你们那么久,现在好,自投罗网了。”   楚惜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新衣服十分合身,是末世后金瓯城内纯手工纺出来的棉布, 不同于军备厂出产的特制防丧尸啃咬的作战服,透气而松软,虽然只单一的白色,可楚惜长相太过出挑,这一件素雅的衣服,穿起来倒是浑然天成,配着他腰身劲瘦,长腿笔直,更显得气质卓然。   楚惜看出来窦心远是色厉内荏,淡淡一笑:“所以你要怎么样?”   他这一笑警告意味十足,可门外一干看客,却都瞪直了眼睛,有人小声感慨了一声“卧槽”,也有人附和:“真是妖孽,难怪无根阎罗要为了他和涂老大翻脸呢。”   楚惜似有似无地瞟向人群,他的目光并不凛冽,众人却都如芒在背,老老实实闭了嘴,因为莫名的心虚,直觉自己刻意压低的声音是不是被听到了。   倒是服装店的老板吓得脸都绿了,他鼓足勇气,颤颤巍巍地对几个人央求:“窦执事,左执事,还有这位……惜少,我这是小本生意……”   老板显然对左宁和涂承对峙结果毁了半条街的事情心有余悸。窦心远出声喝止:“你麻痹哪儿那么多话!我赔不起你的店?”他声如洪钟,把店老板吓了一跳,当即噤若寒蝉。   窦心远摆明了是要跟他们一决高下,不止是他,左宁和楚惜既然光明正大地回来了,这一战自然免不了。左宁吩咐老板:“你先出去吧,过会儿结账。”   衣服的钱已经给了,左宁说的结账当然不是指这个,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老板心领神会却不敢耽搁,如丧考妣地带着伙计出去了,心里默默期望一会儿赢的是无根阎罗才好,虽不知这位左执事是什么性事风格,不过他心里清楚,窦心远才不可能赔他哪怕一个红色脑核。   楚惜微微抬头对着左宁低声道:“宁哥,还是省着点吧。”语气轻快得仿若一对小夫妻在菜市场讨价还价,哪有一点对战前的紧张?   这话听起来平常,窦心远一时没明白过来,却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只觉背后“嗖嗖”地冒着寒气,下意识退后了半步,可身后还有那么多兄弟,什么时候怂,也不能这个时候低头。   窦心远摇摇脑袋,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罢了,即便有些不同寻常的异能,可自己的等级摆在这里,又有这么多精锐将他们堵在这儿。   窦心远狞笑一声:“这回你们可没有山洞可以躲了。”言毕大喝一声:“全都上!”   这些异能者不同于打发到洞外死等着两人出山的小弟,都是真正的高阶异能者,一个个虎视眈眈,都堵在门口,且早就对楚惜的能力觊觎已久。   这些人绝大部分没有参与那场死伤惨重的第一次围剿,越是听说这两人的厉害,反而愈发跃跃欲试,又见楚惜这副白嫩的弱鸡模样,嘴里不说,眼神却带了点轻蔑——一个靠脸吃饭傍上了无根阎罗的小白脸罢了。   而楚惜望着他们的目光中带了谨慎,窦心远心中的底气也跟着足了些,带头拿拳头砸向楚惜,身后的异能者们也破门而入。   窦心远是七阶力量异能者,那一拳虎虎生风,如果砸在身上,别说一个血肉之躯的楚惜,就算是钢筋铁骨的装甲坦克也能被拍成块实心铁饼。   店外那些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好,先一步吵嚷尖叫着向反方向退去,可除了他们自己的尖叫声,似乎也没听到别的声音?   看客们疑惑地慢下了脚步,回头一望,却见那小小的店铺平静如常,只是店铺里挤满了枝枝蔓蔓的黄绿色藤蔓,甚至多到溢出了门口,一众杀气腾腾的异能者老老实实地停在了门外,再仔细一看,打先锋的几个已经了风干的人肉干。   一场大战怎么会这么安静?那些被无根草吸干了的异能者,根本没来得及发出哪怕一声惨叫!   杀了几只先锋“小鸡”,堵在后边的异能者们就成了被警告的猴子,一个个汗如雨下,大气都不敢出,这些人或许想到过一时失利,可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在呼吸间就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还怎么打?全部愣愣地让出了一条道,任由楚惜拎着个大个子拖了出来。   窦心远的脸皱成了一朵大菊花,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头发就掉成了地中海,锃明瓦亮的头顶对着众人,余下的一圈也几乎全白,但还残存着一点力气,并没有当场断气。   他刚刚那一拳到底没有挥空,万斤之力的力量异能接连打碎了二十六片金属化的变异爬山虎,窦心远这样被拖了出去,可心有不甘,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我自己能走!”   楚惜从善如流地放开了他,轻轻捻了捻手指:“也该去见见涂老大了。”楚惜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像这样主动去见涂承,本以为自己即使重活了一辈子,也会隐姓埋名地东躲西藏,离金瓯城、离涂承、离所有有可能威胁他的异能者远远的。   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他先一步遇到了左宁,一步步地将自己也推到了这里,离末世秘密最近的地方,也是离自己仇人最近的地方,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害怕了。   窦心远不堪重负地咳嗽了两声:“涂老大已经失踪半个多月了。”   楚惜和左宁对视一眼,默默收回了再次接近窦心远的手,窦心远好歹是金瓯城目前的“最高领导人”,既然已经控制在手里,就是他们安定某些人的一张牌,此时杀了他,反倒会滋生出更多的“窦心远”,实在不划算。   左宁淡淡道:“那就劳烦你带我去白金宫了。”窦心远疑惑道:“连我自己都进不去……”楚惜打断他:“跟着去就是了。”以涂承的性格,派出窦心远做先锋试探,在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他自己竟已失踪了半个月,这一次连楚惜也拿不准他是去干什么了。   窦心远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楚惜走,他跟着,那些高阶异能者便也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那段街区。   窦心远现在看起来就是个衰朽的老头,步子迈的很慢,像是体力不支,然而走出两百米的功夫,却忽然发难,一下子扑向了离他一米不到的楚惜,拳头重重砸下去。   这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咣”一声巨响,连地面都裂开一个大大的深坑,而楚惜却像在那一拳即将挨到他头顶的时候,凭空消失了。   地面的皲裂由那深坑向外蔓延,几乎这群人的脚下都成了碎石。   不远处的店老板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窦心远已经这副模样,还有这样可怕的力量,那刚刚在店里……老板手软脚软,哆哆嗦嗦地指挥伙计将他扶进了店,可店里整洁如常,哪有一点被破坏的痕迹?不由得看向楚惜和左宁的背影更加惊恐了:这些异能者,真是太可怕了。   不止窦心远没反应过来,身后那些所谓的高阶异能者也都吓得魂不附体,其中不乏速度异能者,有人捅了捅一个五阶速度异能者:“你等级最高,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那五阶异能者摇摇头,“没看清。”   左宁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颇有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顺的意思,这种见过大场面的淡定,更令跟随的异能者们收起了偷袭的心思,无根阎罗果然名不虚传,眼尖的却也注意到左宁微微翘起的嘴角,仿佛在说:我家媳妇厉害我为他骄傲。   一行人来到白金宫,这是为数不多几个大面积改建的建筑之一,墙体刷成雪白颜色,带点哥特式建筑风格,又留了些东方的影子,介于现代和古典,东方和西方之间,难得没有四不像,反而在这光怪陆离的末世中,独树一帜。   楚惜在这里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故地重游,心中不免感慨,一个头发花白、管家模样的男人很快迎了出来:“涂老大不见客,你们回去吧。”   “我们不是找涂老大,找点别的东西。”楚惜上前一步,客气道:“他不在正好。”   那老管家才发现楚惜似的,惊愕地抬起头:“你、你怎么出来了?” 第77章   楚惜闻言也是一愣, 这位老管家他是认得的, 虽然对涂承忠心耿耿,可只是忠于职守, 并没有做出什么助纣为虐的事情,上辈子甚至在职权范围内照顾过楚惜, 因此楚惜对他是感激的。   只是他怎么一开口就是“你怎么出来了?”语气甚是熟稔,这一世他们可是头一次碰面。难不成这位老管家连同涂承一起重生了?楚惜心中的震惊不敢表达出来, 只疑惑道:“您说什么?”老管家擦了擦老花镜, 目光从楚惜头顶的猫耳朵扫过,又落到他的脸上, 恍然道:“是我年纪大了, 眼神也不行,认错了人。”   身后众人统一都是一脸的“您这眼神儿也差太多了,这么出挑的人都能认错?”   而老管家脸上的歉意和那一点尴尬不像是假的, 楚惜稍稍放下心来,他们还有正事,对这个小插曲没有深究,直截了当道:“那么让我们进去吧。”老管闻言却是家沉下脸, 刚刚那一点和蔼在一派公事公办的口气里藏得严严实实:“涂老大吩咐了, 他休息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入。”   一番话说得行云流水,语气和动作都恰到好处,像是多次面对这种场面,早已演练出来似的。换做别人,这个时候就被吓跑了, 可楚惜和左宁已经跟涂承撕破了脸皮,城外一战,又机缘巧合地双双进阶了,必定不再惧怕涂承。   楚惜知道老管家的性子,也不再废话,温言道:“李老,您去别处休息一会儿。”左宁见楚惜对那老管家的态度,立即明白了三分,即刻对身后人吩咐:“还不把老爷子好好请出去?”   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几个跟过来的高阶异能者竟也从善如流地听了他的话,没有一点反应不良,其中一个还应了一句:“左执事,放心吧。”把一旁的窦心远气得够呛,狠狠瞪了那几人一眼,楚惜也有点懵,这些人之前不还要跟他们拼命的吗?可略一思忖,也明白过来,哪有什么绝对的敌人和绝对的朋友,这个时候窦心远能留一条命到现在已经是幸运了,左宁放出了“招安”的信号,不管是真是假,自然就有聪明人当场接住。   老管家被小心翼翼地架走,虽然没受一点伤,却也挣脱不得,他末世以来就一直跟着涂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双脚乱踢,口中乱喊,楚惜也只能在心中说一句抱歉,再三嘱咐他们好好对待李老。   既然刚刚已经有“代表”表明了态度,一时之间倒也还算和谐,过了李老这一关,不管愿意不愿意,他们都已经上了贼船,想再换立场可就难了,所以再后来也是一路通畅,白金宫的安保人员等级再高,也高不过楚惜身后这些异能者,何况以左宁或是楚惜如今的身手,以一己之力全部撂倒也不在话下,短暂的抵抗很快流于形式,没想到再一次进入白金宫,竟是这样的势如破竹,可越是顺利,楚惜心里越犯嘀咕,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惜不敢大意,吩咐这些异能者统统守在院子里,自己和左宁挟持了窦心远,独自向涂承的秘密书房走去,书房在最北角,穿过花园,先是一栋三层小楼,这一次故地重游比之前更光明正大,楚惜见到那小楼,可以明目张胆地停顿片刻,心中情绪不由得翻涌,他上辈子被囚禁的住处就是这里。   左宁似有所感,握紧了楚惜的手,楚惜回头对左宁笑笑,可余光却瞥见一个影子,左宁问:“怎么了?”楚惜再看,那里已经空空荡荡,摇摇头:“可能是眼花了吧,我还以为看到了我自己。”   涂承的书房并不难找,上一次两人已经到了大门近前,可刚好碰到屠思凤“越狱”,屠思凤便是涂承上辈子的情人,这一世不知怎么,竟被他关在了地牢里,时时承受丧尸啃噬的痛苦。   左宁将窦心远丢在一边,窦心远眼见着这一片布满高压雷电的大门,响亮地咽了口口水,自认趁两人不注意,抬起腿就要跑,可他哪里快得过楚惜,明明已经跑出了四五米,下一秒,楚惜就到了身边,窦心远没来得及发力,就感到自身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整个人像是即将被抽干一样,颓然坐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楚惜看着此刻古稀老人一样的窦心远,眼中没有太多波澜,前世今生的账加在一起,他没办法对这个人仁慈,楚惜低声道:“你老实待着,跑不掉的。”   左宁将目光从那扇大门移动到楚惜脸上,正撞上一双浅淡的琥珀色眸子,楚惜不明所以地抖抖头顶毛茸茸的猫耳朵:“怎么了?”左宁忍不住揉了一把:“没事。”   “上一次你说只有我有办法破解这道门,是什么办法?”   楚惜笑道:“这个简单。涂承是六阶雷系异能者,这里看起来平静,可稍微一碰就会被电成黑炭。”楚惜顿了顿,“强大的雷电聚集在这里,想要安全开门,最好的办法是去掉这层‘防护’,普通的金属恐怕很难将电流疏导干净,所以我说别人不行,你是可以的。”左宁心领神会:“爬山虎?”   楚惜点头。   左宁收服的第一株变异植物,就是金属化的变异爬山虎,那东西不仅能以金属为养料吸收,而且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几乎金属化完全了,随着左宁不断升级,他收服的植物也更着共同提升了异能,这个时候,恐怕是涂承这个“密码锁”正对着的钥匙。   左宁试探着唤出一条爬山虎,爬山虎从叶到茎都泛着金属光泽,强韧却也柔软,蜿蜿蜒蜒地透过窗子一直伸到楼下,碰到了地面,左宁拉着楚惜的手向后退了两步,那爬山虎另一头径直向大门伸去,可还没碰到门,就倏然激起炫目的火花,竟连感应电流也大到了这种地步,整条爬山虎痉挛一样抽动起来,焦糊味道扑鼻而来,再一看,爬山虎已经落到地下,成了黑乎乎看不清模样的一团——已经烧化了。   这样惨烈的结果,左宁倒是不意外,他原本就是试探,楚惜喃喃道:“涂承布下的防护果然非同小可。”   一旁的窦心远与这两人的淡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此刻已经站不起来,瞪着一只独眼用不大足的气声对两人吼道:“不可能解得开,你们这是在作死!”大概是死亡的恐惧令他嘴巴里的“三字经”滔滔不绝地喷薄而出,吵得楚惜心中烦躁,楚惜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手指,窦心远似乎感觉到了杀意,慌忙闭紧了嘴巴。   左宁再一次召唤出变异爬山虎,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藤蔓,它们数量惊人,源源不断地生长发芽,很快便挨挨挤挤地碰在了一起,如果一条条单独拎出去,恐怕可以爬满整个白金宫各个角落,爬山虎不像无根草一样,通过吸食人类或者变异动物的血液,能够自己补充一些能量,而是单独靠着左宁的异能消耗,可放出了这么多爬山虎,左宁竟也没有异能即将枯竭的预兆,只是额头微微冒出些薄汗来,可见于从前的异能阈值今非昔比。   那爬山虎麻绳一样自动拧到一处瞬间缩紧,又有新的爬山虎生长加入,很快这一条拧紧了的金属绳,就有了碗口粗,随着不断的融合聚拢,那爬山虎挨挨挤挤的金属叶片全部被彻底挤扁,仍旧只能堪堪从窗子里挤出去,楼下的远远围观的异能者,以及白金宫原本的安保人员,都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分明是条泛着金属光泽的机械大蛇!那“蛇”从房间里蜿蜒而下,还时不时扭动着身躯,像是在调整角度,即将到达地面之时,猛然加速!   “大蛇”忽然缩紧,拧出了一个尖尖的“蛇头”来,倏然扎进了地下,这里的地面是花岗岩铺就,可那“大蛇”竟轻易便插了进去,在“大蛇”强势攻击的对比之下,地面不像是坚硬的花岗岩,倒像是一块外焦里嫩的脆皮豆腐,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爬山虎在地面以下扎稳了根,头顶的另一端便缓缓向那金属门探去。一旁的窦心远吓得面如土色,这一次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楚惜却是镇定下来,这样粗壮的“金属蛇”,应该承受得住涂承留下的“门禁”了吧。   左宁自然地拉起楚惜的手,向后退了几步,两人的掌心连接处出了一层薄汗,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左宁知道,他一直追寻的末世的秘密,也许就在这一扇门之后,在下一秒揭晓。   与此同时,那“大蛇”与涂承秘密书房的大门靠得足够近了,像是顺应了巨大吸引力,严丝合缝地吸在了一起。 第78章   厚重的大门轰然打开, 楚惜和左宁一并进入了涂承的秘密书房, 这间书房,或者也可以称作档案室, 除了一套简单的桌椅,就是一排排的文件柜, 里面密密麻麻摆满了纸质资料。   末世以来,绝大部分发电厂、变电站都荒废了, 即使没有变异植物和变异动物的破坏侵占, 缺少了足够强大的智能系统和专业人工去维护也无法重新投运,自动保护装置最多能保证它们不爆炸, 而燃料一旦用尽, 再启动就需要专业人员和一整套相关的配套设施。   因此金瓯城的电力供应也只能尽可能地维持日常用电而已,因为主要采用风力发电,所以电压并不稳定, 又时常有变异动物冲撞,最保险的存储方式重新回归了纸制品。   两人在文件柜里翻找,不仅保留了涂承自己的笔记,还有从前与净土城城主陈子真的通信, 甚至有一部分与萨那城的书信往来。   一一排查也是个不小的工程量, 左宁和楚惜翻遍了这些纸质材料,将自认为有用的东西挑了出来,可真正跟“末世”、“丧尸”有关的讯息却寥寥无几。   直到外边的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想要的答案还是没找到,左宁翻阅材料的动作不由得快了起来, “哗啦哗啦”的纸张响声听起来有些急躁,楚惜开了灯——没有紧急情况,白金宫的供电是二十四小时不断的。   截至目前为止,所有的文件材料都翻阅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左宁揉了揉太阳穴,长出一口气,楚惜看出来左宁心情不大好,心知他早在决定离开净土城的时候,便是冲着这次金瓯城或能找到“丧尸”的秘密,而一次次证据表明,他们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却什么也找不到。   楚惜明白左宁的失望,不由得有点心疼,他放下手里那本索然无味的账本,慢腾腾挪了过去。左宁还是凝眉看着一封还带着折痕的书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唇线紧紧抿着。   楚惜干脆蹲下身来,拿下巴枕上左宁的大腿:“宁哥?”左宁不是没看见楚惜,只是心里有些烦躁,提不起精神玩笑,却没想到楚惜干脆从自己胳膊肘底下钻了进来。   冷不丁一个圆脑袋挤进了自己怀里,左宁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拿一只大手揉了揉楚惜短发里毛绒绒的猫耳朵:“我没事,找不到就算了。”   楚惜扬起脸,浅浅的双眼皮褶皱重叠在一起,显得琥珀色的猫眼又圆又大:“宁哥,这次找不到,我就一直陪你找到为止。”他知道经年累月的打磨,令左宁对“丧尸”,对“末世”已经从单纯的愤懑,化作了执念,绝不会轻易放弃。   左宁却摇摇头:“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具体原因,又或者,找到了原因,我们也无能为力。”   楚惜垂下头,拿脑袋蹭了蹭左宁的小腹:“如果真是那样怎么办?”左宁道:“那就见一个丧尸杀一个,无愧于心罢了。”楚惜“唔”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左宁看着楚惜在自己脚边蹲成一大团,屁股后边的长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尖,又道:“再找一个小房子,专心养猫。”   这话听得楚惜心中一动,不由得向往起“一间小屋,一对情侣”的生活模式,可“养猫”是什么鬼?他佯装生气,把脑袋缩回去:“我才不是猫。”   奈何动作有点大,一个没掌握好平衡,直接摔了个屁股蹲儿,左宁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去扶:“摔疼了没有?”   原本想安慰左宁,现在效果虽然达到了,可脸也丢了,楚惜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疼”,然而等左宁去扶他,楚惜却忽然挣脱开,自顾自爬起来,探了半个身子到桌子底下,左宁见他没事,拿食指捅了捅楚惜撅起来的屁股蛋:“起来。”   手底下的触感很软很弹,左宁感叹道:“笨猫。”   楚惜却仍旧没动,瞪大眼睛目视前方:“宁哥,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楚惜没回答他的话,继续撅着屁股往里钻,“我就说涂承不会这么无聊,大费周章地布下雷电防御,只为了守一堆没用的账本和废话连篇的书信。”桌子底下传来“滋滋啦啦”的声响,像是在硬生生卸什么东西,却一时没有成功。   左宁问:“用不用我帮忙?”   楚惜摇摇头,又反应过来自己在桌子底下,摇头左宁也看不见,开口道:“你钻不进来。”左宁在成年男子也是又高又壮的身材,楚惜则依旧是少年身形,左宁便不再打扰,只专心看着,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果然,楚惜终于扣出个小盒子,献宝似的递给了左宁:“藏得很深,在桌子底下的暗格里,是我硬拽下来的,里面也许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这个暗盒也是密封的,不过无论是钥匙还是密码锁,都难不倒左宁,他手掌稍稍一捏,便用暴力将那小盒子的锁扣捏得粉碎,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本小小的手账,还有一把钥匙。   楚惜看到钥匙,下意识敛起了刚刚的轻松笑容,严肃起来,左宁却是先翻开手账,手账里记录的东西非常简单,大部分都是日期:12 月1日-12 月3日,正常,1月3日-1月4日,正常,2月5日-2月6日,异能有波动……基本上都是一两天的时间,这样的记录记了整整一本,还是一月一次,像极了姑娘的生理期记录。   如果不是放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左宁还真不会过多关注,不过涂承这样小心地收了起来,一定有什么隐情,左宁翻到了最后一页,发现最近一次是4月26日,正是在左宁与涂承当街冲突之后不久。   而4月26日那里写了一行小字:“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鳞木森林会提出什么要求。”   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楚惜却灵光一闪:“涂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几天,那时候没人敢跟我说话,除了那位李管家,李老曾经透露过,他似乎是去后山……难道,后山有一片鳞木田?”   “是鳞木森林。”左宁更正道,“如果这里有一片非常大的鳞木田,甚至可以称作‘鳞木森林’,那么,一切也许就有了解释。”左宁将桌子上两人甄选出来的书信和文件再次翻开。   其中有一封,是陈子真寄给涂承的,涂承的回信陈子真大概已经烧了,陈子真的信,涂承也许太过自信自己这里的防卫,也许什么别的原因,至今健在,这封原本“遗失”了的信件,内容如下:   “涂老大,贯中惠鉴,迳启者:   天气渐凉,希望您保重身体。   我这里一切都好,只是那个左宁真的很让人头疼,我不能苟同您的看法,是“人才”就该安分,我不知道您都没见过他,为什么会笃定这个人没有野心,这件事我有自己的处理方法,毕竟净土城还是我的管辖范围。   另外,按着您的吩咐,已经杀了那个周教授,并且将他的实验室彻底捣毁,关于“鳞木”的研究,也就此终止了。不过我还是认为没有必要,毕竟他是个人才,二次提纯脑核的构想也是他提出来的。   您寄给我的信已经焚毁,请放心。   祈望一切平安,异能稳步提升。专此恭请   大安   陈子真谨启   3月12 日”   重新读一遍这封信,再和涂承小心珍藏的手账放在一起对比,楚惜和左宁的脸色都变了变:“周教授是数一数二的植物学专家,从我们在‘落日基地’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已经准确认出了‘鳞木’。”   楚惜也点头:“并且对‘鳞木’十分关心,说起来,他那个时候就表现出来对这种‘已经灭绝却又出现、且变种’的植物有了兴趣。”   “他们杀死周教授是为了强迫他不再研究鳞木,金瓯城后的居绛山有大片野生鳞木森林,还有涂承那一句‘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什么时候能回来,鳞木森林会提出什么要求。’……这一切不是没有联系。”   左宁带着楚惜走出书房的大门,窦心远还老老实实坐在地上,不知是楚惜后来吸取的生命力太过,还是他近距离经历了一场暴力破解涂老大大门的“作死”行为没缓过来,现在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早没了之前的中气十足。   左宁直接问他:“涂承具体是哪一天失踪的?”   窦心远缓缓抬起头,走廊里的灯没有开,只借着一点书房门里的光亮,才看得到左宁的轮廓,他想了想:“半个多月了,大概是4月二十六七号?太具体我也记不清。”   “四月二十六号么。”左宁将那本手账收了起来,“看来我们要去居绛山一次,不过在那之前,这把钥匙还需要弄清楚。”   楚惜却道:“钥匙的事情,我清楚。”他欲言又止,还是说道:“宁哥,你跟我来吧。” 第79章   左宁知道楚惜被囚禁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 他了解这把钥匙开哪扇门, 也不奇怪,只是想到楚惜曾经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 心里就不是滋味,恨不得现在就把涂承揪出来, 用无根草吸干他的血给楚惜出气。   不过在出发之前,两人又返回了书房, 将挑拣出来的文件连同那本手账, 小心收入空间,虽然已经全部检视过一次, 可楚惜还是怕有遗漏的, 干脆将其余文件一并收入空间带走,如果居绛山之行能够证实他们的想法,那么这一切都能作为涂承居心叵测的证据, 也许有一天会用得到。   将最后一个本文件收入空间,楚惜道:“宁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左宁看向他,从提起那把钥匙起, 楚惜便开始惜字如金, 现在终于开口,左宁忙配合问道:“什么事?”   楚惜:“还记得离开净土城前,我们去周教授的实验室里找他的事情吗?那里几乎被洗劫一空,可是咱们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本残缺的笔记。”   左宁思忖了片刻,恍然想起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周教授死不见尸,他只是匆匆将那本笔记收了起来,后来发生太多事情,一是没来得及看,二是两人都下意识把那笔记当成了周教授的学术笔记,恐怕看也看不懂,空间能存放很多东西,并不需要刻意扔掉什么,那笔记本也就留作纪念了。   左宁将笔记从空间取了出来,笔记本并不算厚,里边留下的字迹却还比较清楚,只是被撕坏了一部分,两人仔细辨认半天,也只看出来“气候剧烈改变”,“古生物复苏”,“疑似鳞木亚种”,“工业颗粒污染影响大气结构”,“经年累月的变异会促进……”   楚惜和左宁不由得同时叹了口气,除了残缺不全之外,还有不少专业术语,果然不是一时半刻看得懂的,不过可以肯定一件事,周教授所说的“古生物”,指的就是鳞木,而且是变种了的鳞木,左宁再次把周教授留下的那本笔记收回空间,只能以后有时间再仔细研究了。   楚惜道:“现在去那间屋子吧。”左宁点点头,自然地握住了楚惜的手,楚惜微微一顿,回握住了左宁,现在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没什么可怕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跟着他们的异能者竟没有一个离开的,见到两人时候,居然还有人行礼。   很难想象这些人十几个小时之前,还觊觎楚惜的血,对两人虎视眈眈,末世之中,对力量的盲目崇拜,已经太根深蒂固,不过这样的结果或许也和涂承一去不复返有关。   毕竟现在金瓯城内流言四起,都在传说涂承和最近半个月以来城内很多异能者一样,突然进阶,又因承受不住进阶的异能波动爆体而亡。   楚惜带着左宁停在了一栋三层小楼前,也是纯白色的墙体,带着一点西方风格,只不过厚重的大门紧锁,像极了童话故事里关着公主的城堡。   这扇门也是精铁铸成,只是没有通电,大门上还留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门,这样看来,就不像城堡,倒像是监狱里隔着铁门送饭的小窗口。   左宁拿出钥匙,对准锁孔,“咔哒”一声顺利插入,严丝合缝,轻轻一拧,厚重的铁门便被轻易打开,楚惜伸手去推,感到这铁门似乎比从前沉了不少,恐怕等级不高的力量异能者在没有钥匙的前提下硬开,也很有难度,难怪要特意弄一把钥匙。   不过这栋房子里能锁着什么宝贝?既然有了那个层层严防的书房,为什么不一并将贵重物品都放在那里呢?难道是狡兔三窟,涂承并没有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可这栋房子究竟能装多少东西,楚惜是知道的——都是普通的房间,没有任何暗格。   此时白金宫内原本的保全人员,早已被异能者们制服,或者说涂承长久地消失,让这些人早在他们没有进攻白金宫时,就先一步因丧失了守卫的意义而放弃了抵抗,两人开了门,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白金宫的占地面积不小,这一栋小楼原本是客房,后来改成楚惜的“囚室”,就只有他一个人住,除了送饭的佣人,和押送他去拍卖场的保全人员,平日里就只能见到涂承本人,再就是偶尔去探望他的李老李管家。   房间是在三楼的主卧,楚惜熟门熟路地走向那里,脑海里闪过之前那个跟自己很像的身影,却还是在心中暗自摇摇头,应该是自己的心理阴影太重,导致了一时眼花吧。   推开房门,里面果然没有什么猫耳少年,可情境却和上辈子一样,富丽荧煌的卧房内,所有有棱角的家具都被软垫仔细包好,是为了防止他这个“摇钱树”自杀,可造化弄人,终究他还是死在了这里,死在了涂承的情人,公认的“城主夫人”屠思凤的手里,被无数丧尸啃咬致死。   楚惜不想回忆这些,即使重新来过,久远的疼痛仍旧能唤醒痛苦的记忆,“进去搜一搜吧。”然而这间房子竟比从前还要干净空旷,根本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别说藏着什么好东西,连衣柜里都空空如也。   这里的装潢和上辈子一样这件事,比什么都没有找到还令楚惜感到恶心,那是种混合着恐惧的恶心,楚惜烦躁地甩了甩尾巴:“宁哥,出去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左宁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揉揉楚惜的头:“好。我带你出去休息吧,这里应该也没什么,其余的就交给……”话音未落,便撞见一个清瘦的猫耳少年,怯生生站在门口。   左宁皱起眉头:“你是?”楚惜也抬起头,第一个反应便是:不是自己眼花,那影子是真的!   那少年的确跟自己很像,同样的虎斑猫耳,同样的长尾巴,甚至连身形都差不多,只是脸色很差,瞳色是黑色,五官倒是跟自己并不像,可在明显的猫耳长尾特征下,旁人第一眼看到的往往都不是五官,难怪李管家会认错了自己。   那少年脖子上有消褪不去的陈年勒痕,即使套着黑色项圈也没有完全遮住,应该受了不少苦。楚惜一下子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问道:“你是被涂承囚禁在这里的?”那少年道:“涂、涂老大好些日子没来了,他们只通过那个小门洞给我送一日三餐。我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   “的确是涂承的手段。”楚惜低声道:“当年他关着我的时候,也是不许别人跟我说话。”楚惜神色有些难言的晦暗,对那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答道:“罗鸿。”   “你自由了。”楚惜突然道,“不管涂承会不会回来,你不用继续被关在这里了。”   少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是楚惜吗?”   楚惜一愣。门外却忽然想起一阵喧闹的打斗声。   楚惜丢下一句:“你别乱动,我会回来找你。”便跟左宁匆匆离开了,眼前的猫耳少年令楚惜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知道自己这样对一个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毫无顾忌地施与善意,是不明智的,尤其在这人心难测的末世。   可他控制不住,此时楚惜的眼中,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就让那些异能者代替他安排那少年的后路吧,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楚惜这样想着,人已经和左宁一起来到了花园,那些打斗声没有持续太久,唯一留下的,倒是经久不息的“滋滋”电流响声,涂承正站在花园正中间,他的衣角沾了些红色淤泥,只一人,便将那些跟随者楚惜和左宁的异能者们尽数打得落花流水。   焦黑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冒着一点黑烟,其余异能者无不面露惊恐神色,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涂老大,不关我们的事,是无根阎罗造反!”   楚惜顺着声音望去,不正是那个最先向左宁示好的异能者吗?   墙头草,楚惜在心中暗骂一声。   倒是涂承将目光看向了他们两人,与楚惜四目相对的时候,忽然露出一个冰冷而炙热的笑容来,楚惜当即被笑得寒毛直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涂承,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似乎……更加变态了。   涂承脸上的笑容久久没有退却,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便将刚刚那个开口说“无根阎罗造反”的异能者,劈成了焦黑的一团黑炭,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来。楚惜却注意到,那人死亡的一刻,涂承的瞳孔忽然变红了,那血红色一闪而过,又变了回来。   涂承却没有感觉一样,对楚惜道:“小花猫,竟然敢弄坏我的书房。”直面涂承,依旧让他本能地紧张,楚惜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怎么知道?”左宁上前一步,将楚惜挡在身后,是个回护的姿势,涂承柔声道:“自然是我和我的异能有感应,害得我提前回来,不过也是早晚的事。”复又冷笑:“姓左的,你好大的胆子。” 第80章   涂承手中缓缓升起一团“滋滋”作响的球形闪电, 那闪电并不算大, 可其中蕴含的异能,就连普通人都感受得到, 不知怎么挣脱出来的李管家,苍老的声音带了点颤抖:“涂老大, 你要干什么?”涂承眼中的疯狂,一时间退却了不少, 可转瞬间又升了上来:“滚。”   李老急道:“涂承, 你要冷静!城里死了多少人了,现在……”涂承怒而打断了他:“现在就滚, 还有你们。”涂承阴测测地看向一众异能者, “你们也是,带着那老头一起滚。如果等会儿我看到李管家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全都跟着死。”   异能者们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更不相信有这样的运气,下一刻便逃也似的带着“保命符”一样的李管家,一窝蜂地逃出了这是非之地,根本没有顾及那位老人家大喊着的抗议。   而连同外来的异能者们一起, 原本白金宫的守卫们也抓住机会一哄而散, 白金宫内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涂承和左宁与楚惜三人对峙。涂承手中的球形闪电并没有变大,却仿佛渐渐凝成了实质,其中蕴含的异能强大到令人不寒而栗,他声音有种毛骨悚然的温柔:“小花猫, 你去一边等着,不要误伤到你。”   楚惜纹丝没动,警惕道:“涂承,你是怎么了?”涂承笑道:“我好得很,只是更清楚地认识了自己罢了。”楚惜突然大声问:“你是不是去了居绛山?跟那里的鳞木达成了什么协议?它们已经拥有智慧了吗?”涂承手上的球形闪电有那么一秒钟停止了转动,“对了,你翻了我的书房。”   果然如此么,楚惜琥珀色的眼眸暗了暗,心中竟升起了些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如果真的是那样,他们虽然体能上有所变异,可真的能斗得过远古智慧生物吗?   涂承却抓住了楚惜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你在诈我。”说罢手中那团能量巨大的球形闪电,便向左宁面门扑去。   左宁的反应也不慢,一个闪身的同时,无数黄绿色藤蔓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他和楚惜两人团团包住,那网再次张开时,已经黑了一半,散发着浓烈的焦糊气息,而左宁和楚惜两人却毫发无伤。   涂承收回了球形闪电,那闪电依旧“滋滋”地漂浮在他掌心上方,涂承对左宁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痴情种子,为了护着小花猫,宁愿损耗那么多异能。”   他顿了顿,“不过我并没有下杀手,你放心。”这话是对楚惜说的,声音里有刻意的温柔,楚惜却感到毒蛇缠身似的难受,说不出的恶心。   楚惜很想立即吸干这个人的生命力,为自己报仇,可是目光所到之处,便一眼看见了涂承手里的球形闪电仍旧在“蓄力”,其中的异能密度比刚刚似乎低了一些,可楚惜看得出来,那里的异能损耗,绝对没有十分之一。   再回头看向左宁,额头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楚惜飞快地做出了判断,涂承也许已经升到了七阶,如果僵持下去,左宁讨不到便宜,而他的异能则需要皮肤接触才能发挥作用,必须要速战速决。   楚惜不动声色地跟左宁使了个眼色,左宁眉头微皱,却终究没有反对,姑且一试,总比束手就擒要好得多。   然而正在这时,一阵粗重的脚步声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几人都不由得分散了一部分精力过去,听着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不像是个高阶异能者,甚至于不像是有异能的人,而这个时候,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里是大佬们的生死决斗场,是谁活腻了偏偏此时往这儿凑活?   楚惜余光扫到,正是那个住在三层小楼里的少年罗鸿,或者说,那是一个真正的猫兽人。   罗鸿叫了一声“涂老大”,声音里竟然还有一点惊喜,涂承见到他倒是有些意外,楚惜以为涂承会问“你怎么跑出来了”,毕竟那栋小楼的大门不仅牢牢加固了,而且刻意锁死,连钥匙都藏在隐秘之地,可涂承却只是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滚。”好像他丝毫没有在乎这个被自己严密“保护”起来的少年。   罗鸿也不灰心,脸上仍旧挂着笑容,居然就这么“滚”了,可他没有滚远,一个人站在花园边界处,像是等着涂承收工之后,再来找自己,楚惜见到他却忍不住又多了一次嘴:“你站远一点。”一会儿真正打起来,以涂承或者左宁的攻击范围,他的位置难免不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可罗鸿却只是看了楚惜一眼,楚惜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甚至感到了一丝……敌意?涂承哈哈大笑:“小花猫,你还是那么蠢,可惜并不是所有的好心都能被人感激。”   楚惜不置可否,只道:“涂老大,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现在已经能确定,你也记得从前做了什么,咱们之间的账,也该算一算了。”   楚惜嘴里说着,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涂承,此时最后一点天光也暗了下来,长庚星从西方升起,夜幕彻底降临,只留一点小楼中透出的昏暗灯光,而楚惜保留了一些猫类的本能,他的瞳孔虽然不会亮得晃眼,夜间的视力却也并不比白天的差。   涂承却沉默了几秒,黯然道:“让屠思凤有机可乘,是我的疏忽,我已经弥补了。”他有些急切地补充:“她死了。”楚惜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你杀了她?”   与此同时,左宁也默默调动起异能,虽然身形未动,连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旁人几乎看不出任何端倪,可却瞒不过与他朝夕相处的楚惜,同时楚惜还注意到,黑暗中,涂承的瞳孔再次红了起来,楚惜忽然想到了自己进阶时候“看到”的那个光怪陆离的梦,高大的鳞木森林,跌跌撞撞的五阶丧尸,入目便是那样的红色。   涂承摇摇头:“她自杀了,那天晚上,她逃出了白金宫的地牢,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冰系异能自杀了。”涂承神经质地笑了一声,“那么大的冰凌穿透了她的胸脯,可惜我没有亲眼看见……我怎么舍得让她死?当年,她居然利用自己跟我的关系,号令了我的手下为她放行。”   “我当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尝尝被丧尸咬噬的痛苦,上辈子她坚持了整整两年,这一次居然这么快就死了。”楚惜心中惊讶,涂承竟然上辈子就杀死了屠思凤一次,而且用了整整两年的时间,那么他至少坚持到了末世七年才重生,楚惜暗暗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些些感激:“涂老大,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在乎我。”   涂承语气依旧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现在的我彻底懂了怎么在这末世生存下去……”楚惜却是骤然发难,他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涂承的近前,手搭在涂承裸露在外的胳膊上时,左宁也同时祭出了无根草。   随着不远处一声细声细气的尖叫,涂承颓然倒地,那团明亮的球形雷电,失了力气一样骤然散开,楚惜甚至清楚地看到了眼前涂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下去,浑厚的生命力随着手掌向他源源不断地涌来,居然这么轻易就杀死了涂承吗?楚惜有些不可置信,总觉得哪里不对,左宁疾步奔来,大喊:“楚惜,快跑!”   身边的涂承明明已经眼见着成了一堆枯骨,楚惜闻言的第一反应却还是按着左宁的吩咐跑开,那是已经融入骨髓的信任,迎面便是向着自己跑来一脸焦急的左宁,按着他的速度,几微秒的时间都用不上便可以重逢,可在下一刻却脚下一软。   跌倒的同时,楚惜听到耳边传来涂承的依旧阴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小花猫,没想到你的速度居然快到这种程度,一眨眼的功夫就差点没影儿了,可惜。罗鸿,把那个大个子扔进后院喂狗。”   楚惜感到自己的后颈一紧,像是提猫崽子似的,被涂承提了起来,楚惜全身都没了力气,只是微微抬眼,看到原本已经衰老干枯得几乎成了骷髅的涂承,居然筋肉丰满地站在自己面前,只是这一次瞳孔彻底变成了红色,至少在楚惜垂下眼睑之前,没有再变回去了。   楚惜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无声地心里说:这不可能。   他明明感受到了那么多生命力的涌入,他的异能并没有失效,另一边,那个少年猫兽人,似乎拖着左宁的身体走远了,楚惜心中焦急,艰难地抬手,可努力了半天却发现只是动了动指尖罢了,不会真的吧做拖去喂狗吧?楚惜心中不安,眼皮却异常沉重,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第81章   楚惜再次睁开眼睛, 入目就是熟悉的房间, 每一处家具摆放的位置都与记忆中的吻合,所有尖锐的棱角都被软垫仔细包裹住, 而自己的手脚也如同从前,被粗重的精铁链紧紧缚住。   久远的记忆从来没有磨灭, 只是刻在骨髓深处,由某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做引, 一旦触发, 便会尽数唤醒,极度的惊恐令楚惜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房间安静而昏暗, 厚重的窗帘里透不过一丝光线, 楚惜无法判断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大灯没有开,只有橙色的洗墙灯发出幽幽的光, 楚惜突然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   也许自己从来没有什么第二次生命,一直都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下一秒就会有肌肉虬结的力量异能者押解他去拍卖场, 无数来自世界各地身负异能的佼佼者, 用他的鲜血寻求平安晋升的保障。   自己是“灵药”,是所有异能者的云血库,也是涂老大的摇钱树,他要的不仅仅是大把的脑核,更是别人死心塌地的追随, 是万邦来朝的优越感。   房门被人推开,来人竟是之前见到的猫兽人罗鸿。楚惜的思绪被拉回来一点,这不是梦。他稍稍恢复了冷静,张了张嘴,嘴唇干涩无比,声音也沙哑得吓了他自己一跳:“你应该趁机逃跑的。”   罗鸿端着一个餐盘,轻蔑道:“我为什么要跑?”   楚惜怀疑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瞪大了一双眼睛,极浅的琥珀色瞳孔,与白瓷一样的皮肤极其相衬,显得精致无比,一对毛绒绒的猫耳浑然天成,仿若山中精魅,罗鸿看着这样一张脸,也呆愣了片刻,却在下一刻突然发了脾气:“妖精!”   楚惜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罗鸿道:“你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我这样的人,跟着涂老大才有活路。你让我跑就是在害我。”楚惜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罗鸿的脖颈,那里有一道项圈也无法掩饰的勒痕,应该是陈年的旧伤,罗鸿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随即又松开了手,将餐盘上的饭食重重放下,转身就要走。   “等等!”   罗鸿停下脚步,楚惜道:“宁哥怎么样了?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个男人。”楚惜亲眼见到左宁向他奔过来,也着了涂承的道。   “你很在乎他?”罗鸿神色变幻,笑得有些残忍:“喂狗了。”说罢疾步走出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楚惜只觉有人把他全身的血液都抽干了,左宁……真的死了吗?不,那不可能,他怎么会死,他可是“无根阎罗”,单单听到这四个字,便令多少高阶异能者闻风丧胆,无论是丧尸围城还是异能者哗变,他都是战无不胜的,“失败”两个字和“无根阎罗”根本没办法联系在一起。   然而另一方面,楚惜也认得清,这一次的涂承比之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全身上下都透着诡异,一开始,楚惜以为他只是性格中执拗的部分不知因什么刺激占据了主导,这次相见,显得格外偏执。   可经过那一场对峙,他才知道,涂承并非是单单提升了异能等级,什么异能密度愈发高的球形闪电,不过是试探他们的障眼法罢了,他在诱使他们对他“速战速决”。   涂承是异能种类发生了变化!   楚惜到现在还是记得,他身体内生命力被自己成功吸食走的感觉,并不是假的,而涂承整个人在短时间内衰朽,也是他亲眼所见……不知经历了什么,涂承变得太过诡异,那么他和左宁的不敌便合情合理了,只是左宁……楚惜眼睁睁看着左宁和自己一样霎时间失去了异能乃至全身的力气,如果真是趁着他昏迷的时候被“处理”掉……   涂承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楚惜目光呆滞地盯着床头柜,整个人蜷成一小团,身后长长的尾巴卷到身前,两只猫耳朵无力地耷拉着,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出半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楚惜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涂承这才看清,眼前的猫耳少年满脸泪痕,一旁的饭菜没动分毫,彻底冷掉了。   “哭什么,不喜欢这里?”涂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悦,似乎很欣赏楚惜挂着眼泪的小脸。   楚惜抬起带着镣铐的手,叮叮当当地抹了一把眼泪:“左宁呢?”涂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喂狗了。”他想了想,补充道:“后院养了几只丧尸狗,屠思凤死后,这里的丧尸就再也没喂过抑制剂,都放了,只剩下几条丧尸狗,它们食量比丧尸要大,这会儿也许连骨头都没了。”   楚惜忽然扑了上去,涂承也不躲,任由他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腕,楚惜捏得指节发白,可惜过了半晌也没有一点生命力透过皮肤连接处被他吸走,涂承冷冷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洗骨香’的作用你应该见识过。”   是了,上辈子正是因为这东西,他才一直没有进阶,屋子里的确飘着股令楚惜没齿难忘的特殊香气,正是“洗骨香”独有的味道,而涂承大概服用了解药,并不惧怕。   楚惜长长出了一口气,满脑子都是左宁,他始终不敢相信左宁就这么死了,可当时的场景,他又的确中了招,楚惜怀着一丝希望:“当时我并没有闻到‘洗骨香的味道,宁哥离得又远,即使他……”   涂承忽然捏起楚惜的下巴:“你那么在乎左宁?是和他睡过了?”涂承的手上没有轻重,这动作又十分突兀,楚惜感到疼痛,却没有哼出一声,只要紧牙关瞪着他。   涂承阴森森道:“早知道,我该亲手送他去西天,喂丧尸狗也太便宜了他。”屋子里的“洗骨香”香气弥漫,可涂承手上力道很大,没有被影响分毫:“普通浓度的香料怎么镇得住你们一个七阶一个六阶……说起来,你还是真是有些天分。”   涂承的话里是满满的欣赏,眼中却染着疯狂,楚惜下意识去看他的瞳孔,不止是瞳孔,连眼底都成了血红色,目光偏偏又阴沉可怖,像极了地狱中的恶鬼。   “你还是不明白吗?我喜欢你。”涂承道,“从你死后,我就开始后悔,所以我杀了屠思凤,真是讽刺,你死了,我才意识到,我那么在乎你,可屠思凤早就觉察到了,你以为她为什么总是针对你?提出把你送到拍卖场吸引各地高阶异能者为我所用,也是屠思凤的主意。”   “你知不知道,把你关在笼子里,你明明害怕,可是一声不抗的模样有多勾人?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每一场都去旁观?”涂承一边说,一边靠近,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惜,楚惜被恶心得连尾巴毛都根根炸立,可体内异能却空空如也,手脚也使不上力气,狠命啐了一口:“变态啊你!”   涂承抹了一把脸,非但不怒,反而更加靠近:“小花猫,我没想到有一天还能碰到你,这是失而复得吗?说到你的血,我倒真的怀念那味道。”说罢作势要咬。   可楚惜动作更快,他虽然没了异能,但身体本能反应还在,两只尖尖的犬齿倏然伸出,一下子咬向了涂承的上臂,锋利的尖牙骤然刺破皮肤,血瞬间涌了出来,楚惜感到涂承血液的味道很奇怪,那股浓浓的铁锈味之外,还有些腐烂的臭味。   可他并没有松开嘴巴,直到涂承皱着眉一把推开他,楚惜甚至顺口咬掉了一块肉来,涂承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血肉模糊的上臂,楚惜“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肉块,眼见着涂承的肩膀又慢慢长了回去,但伤处脉络清晰,不像是重新生长的新肉,反而像是植物的叶脉。   涂承却没有在意,看着楚惜嘴唇上沾着血,红的愈红,白的愈白,反而兴奋地将那只染着自己伤处鲜血的手指送到唇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很回味似的笑道:“这样才好,你不在,我找了个猫兽人,不过他怎么打、怎么虐待,都激发不出像你一样的眼神,就是这种倔强又屈辱的眼神。”楚惜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挪动手肘,向后退了几步,可很快就碰到了床头。   “即使我几乎勒断了他的脖子,他依旧只是顺从,没劲。”   正在这时,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响起,那是金属与地面碰撞的脆响,房门再次被推开,正是罗鸿,他身后落着一个金属托盘,里边的玻璃碗已经粉碎,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涂承大发雷霆:“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罗鸿扭头就跑,似乎眼中带了泪水。   楚惜抓住机会向下一跃,便蹿到了门口,他失去了速度异能,可胜在身量轻盈,腿部肌肉修长劲瘦,看起来单薄,爆发力却强,一下子便到了门口,可惜他手脚都被精铁铸城的链条锁住,那链条与他上辈子用的似乎是同款,足够长,能容许他自由地在屋内活动,却也足够结实,对于一个异能全失的人来说,完全无法挣脱,涂承根本没有用心阻止,看着笼中猎物似的,缓步向楚惜走去。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其实你不配合,反而更有趣。”   楚惜背在身后的手中,已经捏了一片寒光闪闪的玻璃碎片,如今他手脚都被紧紧缚住,异能又全部丧失,按着他一贯的性格,掩藏锋芒,伺机而动,才有机会一举成功,可左宁生死未卜,楚惜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突然就不想苟活,不过鱼死网破,拼一次罢了。   然而就在一触即发之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别动!” 第82章   听到这声音, 楚惜先是不可置信, 顿了几秒才回过头,而后就是无法抑制的狂喜, 门外站着的正是左宁!   “宁哥,你没事!我还以为……”   左宁衣服上还沾着泥土, 显然经过了一番挣扎,可此时却身姿笔挺地站在这里, 目光冷静而锐利, 只一句“别动”便将现在这个神经质版涂承的动作终止,楚惜欣喜的同时, 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以他目前的体力,所谓的“鱼死网破”大抵是伤敌五百,自损一万, 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左宁体内雄浑的力量鼓动着,显然已经恢复了异能。   楚惜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是根据自己身体的饥饿程度来算,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这么短的时间内, 原本已经昏迷不醒的左宁却好端端地站在了这里,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左宁身后还有个清瘦的少年身影,只是那影子一闪而逝,一条长长的猫尾倒是刚好落入了楚惜的视线,涂承骂了一句脏话, 那条猫尾便也彻底消失,楚惜却直觉他不会走远。   此时楚惜仍旧蹲坐在地上,保持着一个即将攻击的姿势,微微仰起头才看得见左宁的脸,如今见到了活生生的左宁,那一点类似“殉情”的极端想法,更加不复存在,楚惜眼巴巴地望着左宁,心中五味陈杂,暗想:你再晚一点到,我就要不自量力地扑上去“同归于尽”了。   左宁见到楚惜,眼中的怒火却是比疼惜更甚,眼前的猫耳少年手脚都被粗重的精铁链条牢牢锁死,那套新挑选的白色棉质衣裤,早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   虽不至于衣不蔽体,可见到自家从毛团时期就娇养到现在的楚小猫,被逼得退到了卧房门口,手中拿着一片寒光闪闪的玻璃碎片,就用来当武器,去跟人拼命,左宁就愈发怒火攻心,恨不得将涂承碎尸万段。   毫无预兆地,左宁身后骤然升起千万条黄绿色藤蔓,那一刻楚惜甚至感觉,这小楼的墙体恐怕都要承受不住而统统碎裂,面对着这样声势浩大的“无根草群”,涂承却没有表现出如同绝大多数人的惶恐,他甚至反而上前一步。   无根草数条齐发,涂承面前忽然激出一道道雷电,那雷电保护罩一样圈住了他自己和楚惜,像是一道密不通风的“空间墙”。   与白恺年的“空间墙”不同的是,这道墙并非隔绝了两个空间,而是一道强大的、有“实体”的阻隔,左宁的无根草冲到那雷电保护罩之后,便被彻底烧焦,几乎是拦腰截断。   几条依旧扭动的“无根草”,可怜兮兮地落在了楚惜面前,黄绿色藤蔓仍然保持着一点残余的生命力,可另一端却已经被烧得焦黑。   涂承见状轻蔑一笑:“它们已经死了。”木系异能在雷系异能面前本来就是吃了亏的,何况涂承的异能相对于左宁来说,几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涂承轻松地以雷电布防,当着左宁的面,一把扯住了楚惜的衣领,拎猫崽子似的,把楚惜拎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布料断裂的声音伴着楚惜的低呼一起传来,涂承似乎更兴奋了:“左宁,你以为你真是我的对手?”   他拽着楚惜的衣领,“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楚惜我要定了,早就跟你说过,这个人我看上了……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现在你也应更知道净土城的老陈,是我的人,你莽莽撞撞地杀了他,我并没有怪你。”   他对自己的“礼贤下士”如数家珍,“你来到金瓯城不久,我就让你做了执事,为了让你无根阎罗安心为我办事,许了你多少好处,就不一一列举……可最终竟然为了这只小花猫……”涂承话说到这里,眼神放肆地打量一遍楚惜,“还真是红颜祸水。”   “不过我涂承做过的事,绝不后悔,左宁,今非昔比,你不是很在乎他?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楚惜心中大骇,直觉接下来这个变态可能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结果一语成谶,涂承接着道:“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我上了他。”   随即大力一扯,那摇摇欲坠的棉质外衣,瞬间被撕掉了一条,肩膀处被铁链划出了刺目的鲜血,伤口很快愈合,那血却染红了白色的衣衫,左宁几乎失去了理智,数以千百计的无根草藤蔓密密麻麻扎入涂承的防护罩。   可惜这一次,没有哪怕一条无根草突出了重围,防护罩的异能浓度却减弱了不少,可不知怎么,就在下一刻,那防护罩居然再一次厚了起来。   涂承没有一点要主动攻击的意思,似乎非常享受激怒左宁的感觉,打定主意要将从前当街被左宁打得站立不稳,后来窝在白金宫养病的耻辱,一起讨回来似的。   只是在这密密麻麻的攻击之下,泰然自若地在楚惜耳边低声道:“小花猫,我就在你的‘宁哥’面前做这件事,会让你忘记他妈?”   楚惜手握成拳背在身后,一根黄绿色的幼嫩叶片在他指尖探出头去,他故技重施,两颗尖利的犬齿倏然刺入了涂承的脖颈,鲜血顺着涂承的脖颈一路流淌,涂承感到疼痛却不在乎:“小花猫,你喜欢这样,我也陪……”   话未说完,涂承却是脸色一变,“这、这不可能!”然而以后的话更加成不了句子,“我、我的恢复能力,我的生命力……楚惜,你!”气管被血水堵住,“你”之后的句子都成了“呼呼喝喝”的喘气声。   涂承死命地用手去推楚惜,可楚惜像是粘在了他的身上,不止是嘴巴死死咬住他的脖颈,连两只手也紧紧捏住,几乎陷进他的肉里,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流逝,异能在左宁的攻击下也渐渐坚持不住,那层防护罩终究越来越薄,彻底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数条无根草插进了涂承的身体,只在一瞬间,涂承便成了一具干尸,楚惜终于放开了钳住涂承身体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因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无根草倏然用力,那具干尸也跟着化成了一段段残肢。   涂承的尸体碎裂之后,失去了水分的肌肉和皮肤,竟化作了绒绒的血红色草絮,在夜晚微风的吹拂下,几下子便散了。只留下一段段暗黄色的枯骨,左宁一把火将那些骨头烧毁,真正的尸骨无存。   遮天蔽日的无根草收了回去,滋滋作响的雷电罩也荡然无存,张牙舞爪的大魔王涂承现在只剩下半截腿骨,那火焰还没有熄灭,房间里便只剩下楚惜和左宁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楚惜的手脚还缚着精铁铸成的粗大链条,刚刚和涂承搏命之时,磨破的地方已经愈合,可疼痛仍旧保留在神经末梢,引而不发。   尘埃落定,半晌后终于确定了安全的楚惜,瞬间感到种种疼痛委屈排山倒海般袭来。   像是在外边被欺负了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家人,楚惜望着左宁,琥珀色的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抽抽噎噎地伸出两只手臂:“宁哥,帮我解开,疼。”   刚刚那个悍然吸干了涂老大生命力的、一嘴尖牙的小煞神,彻底消失不见,化作了眼泪汪汪的受气包。   左宁一腔豪情登时化作了绕指柔,接过那双被粗重铁链拷住的手,却被一声尖厉的嚎叫打断,罗鸿站在门口,用楚惜见面以来最清楚的声音大声喊道:“涂老大呢?”   楚惜实在有些拿不准这个罗鸿的想法,当初是涂承吩咐罗鸿去把左宁“喂狗”,可左宁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并且异能也完全恢复,必定是拿到了解药。   解药的来源就很有可能跟罗鸿有关系,但看他此刻的表情,并不像是期待涂承的死讯,但楚惜略一思忖,还是没有骗他:“在那儿。”楚惜指了指剩下的小半截腿骨。   那上面仍旧燃着橙黄色的火焰,火焰温度和颜色有关,涂承虽然只剩下一副骨架,可毕竟是个成年男子,即使殡仪馆的高温火化炉也不可能顷刻间将那么大一具骨架烧成灰烬,之所以其他部分不见了,是因为左宁大部分用的紫焰,而这一块橙黄色的温度不高,所以得以保留。   然而再低也是火,是能烧伤人的,可罗鸿却丝毫不怕,一把就将那骨头抱在怀里,炙热的火焰瞬间燎上了他的衣服,可罗鸿就像害怕他们两个将那腿骨夺走一样,疯了一样跑走了。   楚惜忙叫了一声“宁哥”,下一刻,门外的罗鸿身上已经颇有规模的火,便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楚惜一眨眼睛,刚刚酝酿出来的泪珠便骤然滚落,可经过了罗鸿的打扰,那点情绪已经凝聚不起来,对左宁笑道:“谢谢宁哥。”   左宁也没管他谢的是什么,涂承已经死透了,一截腿骨而已,不要再搭上一条人命,何况那个罗鸿的确帮了他大忙。   左宁示意楚惜配合,打算将他手上的链条熔断,楚惜便伸出一只白生生的胳膊,高高举到左宁面前,左宁凝聚异能,“咔哒”一声便断了一条手铐,他揉揉楚惜的手腕,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想不到你还挺机灵。”   楚惜嘿嘿笑道:“解药都送到我手上了,难道还不会接吗?” 第83章   左宁揉了一把楚惜头顶毛绒绒的猫耳朵:“我把解药撒在无根草的前端, 那么短的功夫, 你能反应过来并且抓住机会。”左宁赞许道,“你够聪明也够机灵。”楚惜被夸得有点飘飘然, 谦虚道:“心有灵犀吧。”   又问:“宁哥,如果我没拿到解药, 那该怎么办?”   “我既然来了,拼死也要把你救出去就是。”楚惜心中一暖, 笑得就有点傻, 左宁忍不住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惹得楚惜侧过脑袋抖了抖两只猫耳朵。   左宁一开始只是心存侥幸, 并未真的指望楚惜发威, 解药只是备选摆了,不论涂承的异能发生了怎样的改变,他的“无根草”也不是吃素的, 纵使用尽一身本领,也要将楚惜救出来。   “洗骨香”有解药的事情,还是在净土城,陈子真叔侄摆“鸿门宴”的时候, 楚惜才知道。   当时解药下在了一人一份的“佛跳墙”里, 他们这些赴约的人,因为知道陈子真不怀好意,所以不敢喝,反而中了毒。   “洗骨香”是涂承的惯用手段,日日伴在他身边且自身没有异能的罗鸿, 知道些内幕消息也不足为奇,可他为什么要拿解药解了左宁的毒,放他出来?是为了得到自由吗,看着可不像。   楚惜手脚上的铁链都被去除干净,手腕脚腕上的留下的红肿痕迹也都消失不见,精气神便跟着回来了,只是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看起来十分狼狈,左宁下意识将自己的外套给楚惜披上,楚惜不肯在这间卧房多待,和左宁一起匆匆离开。   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小楼,楚惜喃喃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大仇得报的喜悦和激动,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激烈,另一种隐隐担忧在楚惜心中挥之不去,涂承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金瓯城后的居绛山究竟有什么秘密?   他已经可以肯定,丧尸、末世,也许变异动植物都跟那片“鳞木森林”有关,它们真的就在居绛山吗,那可是金瓯城的“后山”,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在金瓯城这么久,都没发觉真相离他这么近,可真是“灯下黑”了。不过没有亲眼见到,这些都是臆测,居绛山还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两人从小楼出来,便听到一阵沉闷的哭泣声,楚惜循声望去:“那不是罗鸿吗?”罗鸿席地而坐,衣服上的火虽然灭了,可被烧出的洞却将皮肤上的灼烧出的燎泡也清晰地露出来。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人毕竟救了他们,左宁道:“去看看吧。”楚惜走上前:“你的伤不及时治可能会感染。”罗鸿抬起头,见楚惜已经咬破了手指,大概是因为疼痛而微微凝眉,“你直接张嘴接吧,我的血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你该知道功效。”   罗鸿抬起头,只觉这人连蹙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相比之下实在自惭形秽,连自己的耳朵尾巴都像是东施效颦,难怪他会念念不忘,思及此,罗鸿抱着那半截腿骨站起身来:“不用你们猫哭耗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拒绝楚惜的血,楚惜感觉十分微妙,愣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自由了。”   “哈,自由?”罗鸿大笑出声,眼睛还是有些红肿,陈年的勒痕从脖颈处黑色皮项圈下露出一部分,他指着左宁:“是你偷了我的解药!”楚惜挑起长眉,微微瞪大眼睛,不是罗鸿给他的吗?   左宁跟楚惜解释:“这位小兄弟救了我,我顺手多拿了一点。”无根草上涂抹的解药应该就是左宁“顺手多拿”的那一点了,罗鸿摇摇头:“不过这样也好,他是我一个人的了。”   罗鸿继续道:“我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楚惜。”   不知是急于找人倾诉还是对楚惜怨念太深,他咄咄逼人:“知道为什么吗?他会在跟我做的时候,叫你的名字!那间最豪华的房间,从来不许我进去,因为那是你住过的地方,我永远也没办法替代你,即使我是金瓯城里最珍贵的猫兽人,也是最像你的猫兽人,他常常会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他在想念你!”   罗鸿话语间满是责备,仿佛是楚惜辜负了涂承,然而听到这些涂承的过往,楚惜心中满满的只是恶心,涂承是什么时候对自己起了那样的心思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涂承对他做过的事,没有一件值得他感激。   即使是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即使是类似占有欲地剥夺他和其他人说话的权利,即使是吃穿用度不曾亏待了他,甚至什么都用最好的,可那也掩不去他囚禁了他的事实。   楚惜觉得这个罗鸿倒是先他一步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看罗鸿的样子过得根本不好,甚至比自己上辈子还要惨一点,被关押得严严实实——连大门都被锁死,钥匙只有涂承自己有,至少自己从前还能见到送饭的佣人,他却只能见到饭。   可罗鸿话锋一转,又道:“我唯一一次违背他的命令,居然害了他,不过我不后悔。”罗鸿指着左宁,“如果没有他阻止,涂老大即使活着,也会抛弃我。”   “那还不如这样。”他爱怜地抱着那半截腿骨,果然是被折磨得太久,心里也跟着变态了吗,涂承这算不算自作自受?找了个“替身”,加以折磨,“替身”却以同样的畸形感情回应了他,成了他败走丧命最关键的一枚棋子。   只是罗鸿此人陷得很深,楚惜知道自己很难说动他,却还是决定最后再多一句嘴:“涂承死了,墙倒众人推,你还是赶快离开比较好。”   世态炎凉他见得太多,现在那些异能者包括白金宫原本的守卫,都跑得不见人影,远的不说,涂承之前在白金宫内狂性大发杀了那么多人,得到他身死的消息后,亲友们难保不会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罗鸿作为他的禁脔,恐怕是首当其冲的出气筒。   罗鸿听懂了楚惜的意思,缓缓道:“你的情我不会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楚惜还要再说,左宁却拉住他,轻轻摇摇头,楚惜叹口气,很多事,尽人事,也要听天意,不可能所有事情都圆满。   恐怕越劝越会激发他的逆反心理,只得无奈转身离开,临走之前,两人在白金宫内搜刮一番,脑核倒是其次,有些灵药,比如“洗骨香”,比如其对应的解药,空间还有富余的地方,有备无患。   左宁一路握着楚惜的手离开,楚惜不禁回忆起自己被软禁在那栋小楼里时,也幻想过有一天杀死涂承,杀死郑和歌,杀掉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如今大仇得报,自己也不再踽踽独行,老天终究是厚待了他。   此间事已了,两人离开了白金宫,打算先找个地方暂时养精蓄锐,很快租了一间宽敞的房子,和净土城一样,这里也不缺少“日租房”,越贵的越难租出去,剩余的也就越多,而两人刚刚在白金宫里打了“土豪”,口袋里最不缺的就是脑核。   何况左宁和楚惜如今是名人,“异能者报”几乎两天就会有一条他们的消息,店老板见到两人又是紧张又是畏惧,却没有一点贪婪的神色,显然是已经听说了“无根阎罗”毫发无伤归来的事情,忙给两人安排了最安全舒适的房间。   这里大概是末世之前什么高级会所改建的别墅,位于金瓯城最东边,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居绛山,窗外景色和室内装潢都十分精巧漂亮。   露天的阳台上甚至有一个挖下去的小型温泉,碧蓝的水面与地面平齐,一脚踩下去才发现里面容积惊人,这里面对着花园树木,以及金瓯城最东边的城墙,即使赤身裸体的洗澡,也没有走光的危险,设计得很贴心,十分对得起这里的价位。   遭暗算被囚禁、绝地反击、生死酣战,一直以来紧绷的情绪在到了轻松的环境之后,立即松懈下来,疲倦感也跟着袭来,楚惜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浑身黏腻难受,急需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可心里又有些不踏实,楚惜问:“宁哥,店老板一定认出我们来了,会不会有人来这儿堵咱们?”不论是真心臣服,假意朝拜,亦或是心存不轨,都是一桩麻烦事,左宁沉吟道:“就算堵,现在也轮不到我们,接下来最热闹的地方应当是白金宫。”   这倒也是,白金宫没了主人,却有不少好东西,随便变卖一件,就能值大把脑核,足够普通人挥霍一阵子,消息一旦传出,不引起哄抢才奇怪,只是最有用的东西,他和左宁已经“扫荡”过一遍了。   左宁将披在楚惜身上自己的衣服摘掉,“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休息,所谓偷得浮生半……”左宁停住了话头,这才发现楚惜受伤的地方虽然早已长好了,但血迹黏糊糊地粘了一身。   至使那套柔软的白色纯棉衣服已经成了脏兮兮的暗红色“盔甲”,又硬又黏,楚惜极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那我要洗澡。” 第84章   一直没顾得上处理的血迹连同衣服一起干涸在身体上, 轻轻一拽, 楚惜就配合地低低“嘶”一声,左宁终于忍无可忍, 轻声道:“忍者点。”随即用力一拽,楚惜倒是闭了嘴, 左宁就见自家楚小猫紧紧抿着嘴巴,琥珀色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瞪着他。   左宁:……   这痛感像是胶带粘在皮肤上, 突然那么一拽, 非常酸爽,看楚惜可怜兮兮的模样, 左宁有些内疚, 决定说点什么安慰一下:“长痛不如短痛。”   楚惜:……   楚惜决定还是先去洗澡吧,碧蓝清透的温泉池水面与地面平齐,还散发着干净清新的味道, 楚惜恨不得马上跳下去,洗一洗身上的血污和尘土,咬咬牙,示意左宁帮自己把裤子也一并拽了下去。   脏衣服脱掉, 楚惜便轻松了一大半, 整个人浸入水中的一刻,楚惜舒服地呼出声,温度适中的水便溢了出去,水流漫过左宁的脚底,清爽而舒适, 楚惜仰头对左宁道:“宁哥,下来一起洗吧。”   即使知道明天乃至下一刻依然要面对很多未知的东西,现在能抓住的快乐就愈显得珍贵,所谓“偷得浮生半日闲”最快乐的地方并非是“闲”,乃在于“偷”。   楚惜现在就有点“偷”到了的窃喜,他听着左宁“嗯”一声,就脱了上衣,左宁身材高大颀长,赤裸健美的上身,再往下就是修长的双腿,楚惜忽然想起了自己还做猫时候,对着左宁流口水的日子。   他这样一个天然纯gay的灵魂,装在只猫咪壳子里,整日对着左宁流口水不说,还背负着一肚子的秘密,苦大仇深而不敢奢望报复,现在则不一样,他有了爱人,自己也强大起来,所有害过他的人都得到了报偿。   春日暖暖,微风阵阵,和煦的暖阳照在露天的阳台上,不论外界如何,此刻是美好的,楚惜将脑袋枕在嵌入式浴缸的边沿,声音里不自觉地染上一点慵懒:“宁哥,下来啊。”   左宁看着楚惜,“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忽然觉得这楚小猫的眼神怎么这么勾人?   左宁有点适应不能,不过这是好事,爱侣总像个长不大的小男孩,虽然天真可爱,但毕竟成年人之间的乐趣,他还是很想享受的。   左宁迅速脱掉长裤,楚惜注意到他内裤的形状起了变化,非常,嗯,饱满,又对上左宁的目光,发现对方眼中也含了些暧昧神色,楚惜觉得耳根有些发烫,一下子就想起了山洞中两人做过的事情,身上的血液开始倒流,不受控制地向下冲去。   ……真是帅不过三秒。   想勾引伴侣,结果还什么都没做,就反被套路,实在太丢脸。   好在这是在水里,楚惜矮了矮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连下巴尖都浸入了水面以下,左宁只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楚惜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   楚惜道:“帮我洗?”说完就后悔了,这样听着更像邀请,而且是很迫不及待的那种邀请,离想象中那种风度翩翩的邀约差了十万千里。   左宁痛快答:“好。”大手就附上了楚惜的身体,楚惜原本就肤色偏白,进阶之后更是全身上下白得剔透,嫩豆腐一样光滑紧致,周身水流温暖舒适,水面之上微风清凉,甚至闻得到变异植物的青草香气。   温柔池深度足够,可容纳了两个成年男子还是有些拥挤,楚惜感到燥热,干脆从水里伸出大半个身子,水流从紧致的肌肤上划过,左宁撩起一点水扑上了楚惜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我帮你洗。”   楚惜却闭了闭眼睛,豁出去似的,复又睁大,琥珀色的瞳孔颜色极浅,在柔软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流光溢彩,楚惜握住左宁的手腕道:“我可能已经洗干净了。”   说罢附上了左宁的唇,这是楚惜第一次主动吻他,左宁始料未及却也十分高兴,不由得就翘起了嘴角,楚惜感受到左宁的“不专心”,感到自己的吻技受到了侮辱,不过自己经验少得可怜,上一次还是在山洞里,自己发着烧,意识也不大清醒。   左宁不知道楚惜的心思,却感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再也保持不住了——楚惜撬开了他的牙齿。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左宁能看得清楚惜因认真“品尝”自己而闭上的眼睛,那纤长浓黑的睫毛微微颤抖,呼吸也有些急促,左宁回吻住他,只觉对方的唇瓣也是软的。   楚惜长了一张很具有欺骗性的脸,无论是脸蛋还是头顶的两只猫耳,看着都很萌,是一种高中生似的青涩可爱,那种乖巧精致在萌萌的猫科宠物似的外形下,大多数时候不会引起人的邪念——大多数穿衣服的时候。   光溜溜的猫耳少年几乎贴在了左宁身上,柔软的唇瓣和香舌主动撬开自己的齿关,动作虽青涩而笨拙,光滑的皮肤却触手生凉,像是上好的瓷器又像是水嘟嘟的嫩豆腐,肌肤相贴的触感令左宁呼吸粗重起来,更加有力地回吻了楚惜。   温度适中的水流随着两人的动作缓缓流动,楚惜在左宁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放开了他,气息也是不稳:“做吗?”   只这两个人字便“腾”一下点燃了左宁心中的火,甚至顾不得多说一句情话,将到处点火的猫耳少年扭了过去,两人都是站立的姿势,温泉水便只到腰间。   感受到身后某处有什么滚烫坚硬的东西抵着他,楚惜闭了闭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借着水流的润滑,一切都水到渠成,楚惜还是咬紧了嘴唇,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   这里虽然隐秘,目之所及只有围墙和植物,可毕竟不是离群索居的深山老林,即使看不见,也未必听不到,左宁却不满意似的一口咬上了楚惜白皙的脖颈。   酥酥麻麻的感觉伴随着舔吮动作一路延伸,黏腻的喘息便随之蔓开了,似乎空气也跟着热了起来,连清凉的微风也无法降低热度,更别提哗哗的水声也彻底掩盖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楚惜只觉快感一波波袭来,心跳加速,屁股后边的长尾巴不自觉地缠住了左宁劲瘦有力的腰,那一刻之后,水花就更加剧烈,一波波温泉水有节奏地向地面扑了过去,那节奏愈发地快了起来,楚惜终于忍不住轻呼出声。   很多事情,一旦开了头,便再也止不住,楚惜发现通过声带将快乐传递出去,也别有一番乐趣,干脆放飞了自己,左宁却忽然停止了动作,两只手抓住楚惜的肩膀,一声叹息似的呻吟过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楚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真想称赞一声“恰到好处”,开口却是沙哑地叫了一声“宁哥”,那声音听起来慵懒至极,也餍足至极。   尾音拉得有些长,以至于还没说完,就脸色一变,楚惜的声音清亮起来:“宁哥,够了吧。”回答他的是一波巨大的池水波动。   楚惜欲哭无泪:“一分钟都不休息的吗?你是怪物吗?”左宁将这句话听成了称赞,干脆将人压在了嵌入式浴缸的边沿,楚惜的叹息声不知是满足还是哀求,被激烈的池水声掩盖得干干净净。   ……   直到凉风吹散了暖阳最后一点温度,左宁才拿巨大而柔软的浴巾将楚惜整个裹了起来。楚惜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澡竟然洗了整整一天,从清晨到夜幕降临。   的确是没人打扰的一天,可似乎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左宁将只露出两只猫耳朵的“毛巾包”抱在怀里,还忍不住亲了一口:“楚小猫,你今天可热情。”   楚惜:……   楚惜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能热情了。   左宁的怀抱温暖而坚实,楚惜很快改了主意,也许一年之内都不这么热情了,楚惜打了个呵欠,回忆起刚刚一整天的玩乐放纵,其实也很值得回味,他把脑袋磕在左宁的宽厚的肩膀上,想:也许一个月不这么热情也就够了。   落地玻璃窗豁然拉开,就是一张巨大的双人床,楚惜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应该是末世以前有钱人建造的豪宅,或者高端度假别墅。   左宁将楚惜放倒在大床上,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异常蛊惑:“不如在这里做一次?”话音刚落,楚惜连带着浴巾一起弹跳起来:“不行!”   然而浴巾裹得太严实,两只脚无法动弹,一个没站稳,楚惜便重重坐回了床上,屁股刚碰到床垫的一刻,又差点弹起来,左宁心领神会,一脸疼惜:“我帮你揉揉?”   楚惜不敢躺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用,谢谢。”左宁的大手却还是附了上来,可惜揉着揉着力道就不对了,楚惜脸色变得很黑,咬牙道:“睡觉。”   楚惜有些遗憾自己的异能出手就是杀招,但凭力气有不是左宁的对手,左宁倒地还是见楚惜困得不行,收敛了自己,以一个环抱的姿势搂住了楚惜,楚惜即将睡着的时候,在他耳边说道:“楚小猫,我爱你。”   楚惜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左宁以为他睡着了,只安静任由楚惜枕着他的胳膊,却不知道黑暗中,那猫耳少年偷偷弯起了眼睛,唇角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笑得又傻又俏皮。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终于醒来,如果不是门外太吵,楚惜也许还能再睡一阵子。 第85章   楚惜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哼唧一声, 像是想把那穿耳的魔音挡住,拿脑袋往左宁怀里拱了拱, 两人都光溜溜的,楚惜头顶蹭在左宁的胸口上, 惹得对方垂下眼眸看他,却只看得见毛绒绒的短发里探出去的一对猫耳, 惹得男人勾了勾唇角, 还有什么比一觉醒来,爱人睡在臂弯里娇憨模样更惹人怜爱吗?   楚惜无意义地哼唧, 昨天太累了, 他只想睡到地老天荒,突如其来的打扰实在让人不爽,敲门声还在继续, 甚至有小声议论飘进楚惜的耳朵:“不会是走了吧?”“这可是最后一个自然力异能者了,千万不能让他走了。”“是啊,再遇上丧尸围城怎么办?金瓯城可是最后一片净土了。”   “难不成是在偷偷养伤?”又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如果在养伤,咱们哥儿几个就把那个小美人抢过来, 不仅能疗伤, 进阶保平安,长得还啷个俊……”可楚惜的耳力比普通人强得多,听得清清楚楚,有了一点起床的动力——把那个臭嘴吧的家伙吸成人干。   楚惜的身体依旧很困,跟不上身体的节奏, 仍然纹丝不动地躺在原地,门外已经有人回应那个臭嘴吧:“得了吧你,涂老大的小情儿说了,他们毫发无伤。”“兽人的话你也信。”“兽人怎么了,里边那个猫兽人,你们就都不是对手。”   “他已经不能成为兽人了吧,你见过哪个兽人有异能?”“不过姓罗那小子滋味儿应该不错,可惜疯了,抱着那半截腿骨不肯让任何人靠近,要不是那李老管家拦着,他可能就……”   “那李管家命可真好,主子都死了,还有左执事护着,哎,不说是无根阎罗亲手把他烧死的吗?”   一个严厉而有些苍老的声音道:“行了,都闭嘴,像什么样子?”   听在左宁耳朵里或许是一片嗡嗡嗡,楚惜却听力太好,无法屏蔽,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睛,一只手已经撑在了床沿,起床气满满:“烦死了。”左宁见楚惜彻底醒了,才把他脑袋底下的胳膊抽走,很意犹未尽似的,动作很慢:“我去把他们打发走。”   楚惜听闻,便又跌回床上,一副没睡醒要懒床到底的姿态,门外的对话传到他耳朵里,楚惜心中就猜到了大概,除了那个臭嘴吧需要教训之外,这种场面上的事他惯常不善于处理,也就不出面了,左宁应了一声,门外立即安静下来,楚惜只用了一秒钟,就成功再次进入梦乡。   左宁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看着光溜溜的楚惜,正抱着被角重新睡了过去,那薄薄的被子被揉成一团,圆溜溜的屁股只有一条长尾巴遮住一点点,左宁又扯了一条毛巾被,将楚惜罩住,才又返回了门口。   将门打开的一刹那,左宁就迅速关上了门,门外果然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见只有左宁一个人,窃窃私语又嗡嗡地响了起来,“那个小猫人不会是受了重伤起不来吧?”   左宁没有理会,微微转头就迎面撞上店老板暧昧的笑脸,那些人不知道内情,想必店老板是知道他们昨晚有多“激烈”的,因此见到老板一副“我懂”的笑脸,左宁的脸色不由得有点黑。   店老板忙换上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左执事,这消息不是我泄露的,我拿我的异能发誓!如果我骗了你,让我爆体而亡。是他们自己找过来,一定要拥护你做新的城主。”   店老板的毒誓张口就来,像是发惯了的,左宁却因为他后半截话愣了愣,他不是没想过涂承一派整个土崩瓦解之后,会有人找上他,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是直接拥护他做城主。   见来人都是金瓯城有头有脸的高阶异能者,其中有几个“红帽子”的头目,还在左宁手底下工作过。左宁没有立即表态,只是吩咐去楼下说。   这间别墅还有个前院,颇有情调地插着几把太阳伞,圆桌会议成了茶话会,左宁注意到,除了这些异能者之外,还有个熟悉的面孔——异能者报的记者,左宁轻松笑道:“各位到底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抒胸臆。”   见左宁这样开门见山,几个代表便也不拐弯抹角,推举出一个最德高望重的中年人,那人左宁认识,是个“部长”,叫做尹经业的,他中年发福,有些秃顶,可极其重视仪表,两侧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将中间的地中海填满,可惜发量太少,显得有些老相。   尹经业道:“现在金瓯城除了您,再也没人能当得了城主,涂承和他的心腹都不在了,其余人也只能各自为政,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这里就会成了一盘散沙。”   他叹口气:“毕竟是已知范围内最大的人类基地了,您平时可能没有过多关注,我是分管通讯和消息的,前几年还能和海外,乃至其他几个大洲取得联系,但是渐渐的,都失去了联络。”   左宁闻言倒是看向了这位中年人,尹经业见左宁有兴趣,忙趁热打铁:“我们的通讯设备不仅仅是重新修复的电子网络,还有训练有素的变异动物,可得到的结果无一例外,他们存活的人口数量已经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丧尸横行,却没有异能者……”   “有人提出假想,是因为我们亚洲的‘变异人’,也就是‘异能者’比较多,有足够的能力抵抗丧尸。而自然系异能者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也只有你能够服众。”尹经业情绪有些激动,他擦了擦眼角,“希望左执事能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人类复兴……”   尹经业的话说得很煽情,音调抑扬顿挫,富有演讲家的天赋,一众高阶异能者都眼巴巴地看着左宁,也有人动情地跟尹经业一起低下头揉眼睛。   左宁却没接他们的茬,缓缓开口:“有谁能把真实原因告诉我?”他可不相信这群在“弱肉强食”生存法则下的异能者们会突然有一天关注起人间大爱来,他若是稀里糊涂地被黄袍加身,以后就很难从这个看起来甜美的圈套了走出来了。   见左宁不接招,一众异能者都有些始料未及,还没真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群有头有脸的人上赶着给他“黄袍加身”,但凡有些野心的人也会虚伪客套几句,便“却之不恭”了,即使有什么顾虑,也不会当场提出来,万一弄巧成拙呢?毕竟这样的机会太难得。   可这位左执事根本不吃这套,他实在是太冷静,为首的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尹经业部长道:“左执事,其实我们刚刚说的话,都是真心,金瓯城的确需要像您这有的人物领导,不过……”   他面有难色:“的确有一桩事情,非你无根阎罗出马不可。”这次他用的是“无根阎罗”这个诨名,在这样的正事场合,说出这个名号,不知是什么用意。   果然,尹经业道:“根据可靠情报,一大批丧尸正在靠近金瓯城,这次的规模,比以往所有都要大,按着他们的行进速度,也许一个月,也许三个星期,就要围住金瓯城了。”   “我想只有你能平息这一场浩劫,金瓯城能不能保得住,都要仰仗你无根阎罗了,我代表金瓯城的老老少少,求求你。”尹经业说罢就要给左宁鞠躬。   他一把年纪,虽然不曾站队支持涂承,却也是金瓯城的元老级人物,左宁忙一把拦住,不管他请求自己做城主是真心还是假意,最后一段话他却是信的。   丧尸又要围城了么?上一次五阶丧尸围住金瓯城,的确是号称战无不胜的七阶异能者窦心远惨败挂彩,才轮到了左宁出马,他一举击退五阶丧尸潮的事情,令“无根阎罗”坐稳了执事的位置,更成了金瓯城中大多数人心中的英雄和最强战力的代表。   左宁没有立即做出决断,微微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其余人不敢出声打扰,都是屏住呼吸等着,只听左宁道:“我有些东西给你们看。”   左宁转身上楼,却没有去打扰楚惜,只从空间里将从涂承秘密书房搜到的东西搬了出来,包括那本涂承亲手记录的手账、一些重要书信往来,以及周教授生前留下来的唯一一本笔记。   众位异能者一一传阅之后,都变了脸色,记者更是拿着老式相机连连拍了起来,一点不心疼胶片,左宁道:“也许造成丧尸的原因,就在我们这里。”   底下有人附和:“是啊,丧尸为什么一波波地往这儿涌过来,别的基地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看样子是涂老大为了得到力量,所以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也不知道他究竟跟那什么鳞木森林达成了什么协议。”   “你们说,涂老大的协议跟最近城里不断有人加速进阶,导致爆体而亡有关吗?”“这么说,也不稀奇,后山其实挺玄乎的,以前就听说有个‘吃人的山洞’,反正近两年是没人敢靠近‘居绛山’了。”   左宁暗想:那个吃人的“山洞”,不就是困住了他和楚惜的那个吗?   看大家消化得差不多,左宁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信得过我,居绛山我愿意走一趟,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跟丧尸的起源是否有关,如果真能有消息,抵抗丧尸是治标,弄清鳞木的秘密,就是治本了。各位为了金瓯城的未来煞费苦心,我很感动,不知道谁愿意跟我走一遭?”   这话说完,底下一下子没了声音,那些慷慨激昂的异能者,成了没嘴的葫芦,左宁淡淡看着他们,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异能者们在这样的目光下,却都情不自禁地冷汗涔涔,这是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可是万一那鳞木真的那么邪乎,这一去多半是九死一生,左宁虽然强大,却也不见得保护得了每一个人,如果受伤了,或者当场进阶,岂不是大大不妙?   倒是尹经业开口:“我愿意……”话音未落,却听身后一个少年嗓音响起,因为带着一点没睡醒的鼻音,所以那声音显得软软糯糯:“我也去。” 第86章   是楚惜, 见到这个少年,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这猫耳少年在过去的半个月里, 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异能者报的头版头条,一个人就能占据整张版面, 没有人不熟悉。   楚惜第一次登上“异能者报”是因为美貌,最近半个月却是因为特殊的“治愈系”异能, 再后来的传闻就一发不可收拾, 什么以一抵万,弹指间取人性命, 但传得越邪乎, 反而降低了可信度。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一个难得的尤物,普罗大众往往不愿意相信他有多么骁勇善战, 不过,这位漂亮的小猫人儿和无根阎罗间的暧昧关系和他的“治愈系”异能倒是让人深信不疑,且为人津津乐道。   那么,如果是去居绛山, 那么有了这个少年的加入, 至少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   楚惜仿佛看不见一众异能者盯着自己的目光里显而易见的探究,径直走到左宁面前,左宁一脸的宠溺:“怎么不睡了?”   楚惜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太吵了。”说罢就安安静静坐在左宁身边,邻座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异能者发出一声暧昧的嘘声,音量不大, 但足够左宁和楚惜听清楚。   尹经业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楚惜和左宁的关系现在谁看不出来?敢发出嘘声的却只有这么一个。   虽然只是个单音节,可楚惜耳力惊人,很快便察觉到那不是就是那个“臭嘴巴”吗?尹经业连忙呵斥,左宁大度地表示没关系,可当众人讨论得正激烈时,那“臭嘴巴”忽然抱着一只脚尖叫起来。   这个异能者接二连三地在这里丢人,被尹经业赶了出去,只有楚惜注意到他脚上被灼烧出一个不小的血洞,那腐蚀性的汁液闻起来很像山洞里的“捕人藤”。   楚惜看向左宁,对方却一本正经地继续和人交流,楚惜忍不住露出一个傻笑来。   这点小风波过后,楚惜将注意力放在了一旁的记者上,他拿笔刷刷点点的记录着,满篇的“亲切慰问”、“关于居绛山丧尸问题的会谈”,楚惜不由得多看了那记者一眼,觉得他末世前不是大报社的就是国企办公室专职写稿子的。   “不排除异能者承接连爆体而亡,也跟鳞木有关系。”左宁总结道,“三天后出发,这件事还是由尹老您组织,我也要做些准备。”   尹经业忙点头,又道:“那么城主的事情?”左宁摇头:“丧尸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抵达金瓯城了吗,我们总要抵挡起来,不然,连‘金瓯城’都不复存在,还谈什么城主?”   一行人散去,楚惜半靠在太阳伞下的椅子上,道:“宁哥,这些人虽然都是高阶异能者,可毕竟大部分都是普通的速度和力量型,还有几个召唤系的,如果鳞木森林真的那么厉害,也很难有胜算,我们真的就这么去吗?”   桌子上有店老板准备好的白水,玻璃器皿里清凉透明的凉白开,里边泡了两三片柠檬,现在还没变异的农作物非常少,而柠檬这样的水果,就更难得了。   左宁给楚惜倒了一杯:“总要去看看,无论是鳞木跟异能者升级,丧尸变异有关,还是跟最近不断有人爆体而亡有关,还是去证实一下,打探为主,真去对抗鳞木,不是我们两个人能办到的,咱们全部亲力亲为,怎么比得上让这些人亲眼去看看。”   午后的温度很高,喝一点柠檬水清热解暑,楚惜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非常可口,不知道是不是也放了糖,只是温度有些高,现在没有冰块,他突然怀念起末世前夏天的空调房,现在身边一个火系异能人,温度就有点高,好在楼上还有个温水池,那池水温度不是特别高,稍微泡一泡也该能解暑。   楚惜的思绪飘得很远,又听左宁道:“这次只是试探,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许成败就在此一局了。”   楚惜问了个与这话题无关的问题:“宁哥,你说我们还能回到文明世界吗?”虽然在这里,如果他们愿意,或许能成为说一不二的“权贵”,可他忽然很想念文明世界的便利和安逸,至少不用每天面对生生死死。   左宁揉了一把楚惜的脑袋:“会的。”   “还有三天,需要我准备什么?”楚惜觉得又困又热,说话也带了点懒洋洋的尾音,左宁道:“不需要你准备什么,这三天是给‘异能者报’和尹经业的,你只需要好好过个小假期。”   楚惜立即弯了眼睛:“好!”说罢就往楼上走,左宁见他这雀跃模样,倒有几分真诚的少年心性,不由得叫住了楚惜:“楚小猫。”   楚惜回头:“怎么?”左宁道:“其实你也可以在这里等我,只是去打探一下。”楚惜却立即明白了左宁的意思,轻轻甩了甩屁股后边的长尾巴,“我去居绛山不只是为了你,我也想知道末世的秘密,想知道我们有没有能力去改变点什么。”   “即使不是这样”,楚惜一只被阳光晃得白得有些耀眼的手臂搭在旋转楼梯的扶手上,“我只是愿意跟你在一起而已。”楚惜不想再说什么“我喜欢你,与你无关”的情话,说得太多,总有点难为情,楚惜摆摆手,径自上楼去了。   左宁望着楚惜的背影,心中的情绪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涌到脸上,撑起了他的唇角,一向冷静自持,生杀予夺的无根阎罗,此刻笑得这么傻,如果被异能者报的记者偷拍到,也许会力压涂承的秘密文件,成为头条。   左宁追上楚惜,问:“还要睡吗?”楚惜摇摇头,“太热了,去泡个澡。”左宁本能地觉得这可能是某种暗示,顺手抓住了楚惜在他眼前晃动的长尾巴,楚惜感到身后不对,回过头去:“怎么了?”   “我陪你洗吧。”左宁眼中的一点幸福至极的兴奋落在楚惜眼里,马上让对方炸了毛,“不行!”楚惜一把躲过自己尾巴,警惕地重复了一遍,当着左宁的面,关上了进入别墅的大门。   开什么玩笑,不是说休息三天么,被左宁折腾一天的消耗的精力,没准比打丧尸或者跟那么“鳞木森林”对战还要多呢,楚惜从窗口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左宁仍旧站在那里,身影有些落寞,与楚惜目光相对的那一刻,眼中情绪明显热切起来,楚惜那一点内疚还没升起来,就又沉了下去——他见到左宁那样的眼神,就条件反射地屁股痛。   眼睁睁目送着楚惜消失,左宁只是静静地站着,许久之后才喃喃地吐出三个字:“楚小猫。”语调宠溺非常。   异能者报是金瓯城唯一一家报纸,在娱乐产业和信息极度匮乏的末世,成了家喻户晓的畅销物品。   纸媒重新霸占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时间,阅读成了生活习惯,即使这是官方报纸,在头版头条里总是有些打着官腔的,狗屁不通的言论,可这一次的头条,却出乎意料地让绝大部分人仔细阅读起来。   他们艰难地从“亲切慰问”,“异能者峰会”,“左宁执事指出”,“引起高度重视”这些废话里找出了重点:原来‘涂老大’一直在欺骗大家,他可能早就知道了末世的秘密,并且为了一己私利,将这个秘密深深隐藏了起来,甚至不惜杀死可能会发现内情的科学家。   “鳞木”有可能是“丧尸”出现的原因,异能者变异的原因,异能者进阶的原因,它可能是一把双刃剑,既给了一部分人超乎常人的力量,又制造了不少麻烦,断送了很多人命。可现在人心惶惶,即使是异能者也害怕不断的进阶,会毁了他们自己,毕竟金瓯城内爆体而亡的异能者不胜枚举,且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最后异能者报替大家得出了结论:“我们应该众志成城,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为了共同的家园。”无论是亲临“会场”的高阶异能者,还是从事体力劳动的普通人,放下报纸,或多或少都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还真是个严峻的问题。   金瓯城是人类最大的生存基地,成立以来,不断有世界各地的异能者慕名而来,就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异能等级,与此同时,有更多的普通人,或者“天赋”不那么好的异能者前赴后继,共同建设金瓯城。   固若金汤的城墙,大棚养殖的农作物,甚至当做“走地鸡”养的变异蜥蜴,也形成了一定规模,这一切便利和安逸既提供了基本的生活保障,保证了城内人的安全,也成了他们的软肋——没有有勇气再去面对城外的生活。   如果连金瓯城都保不住,最近的净土城也必然岌岌可危,而遥远的萨那城,没有快捷的交通工具,几乎百分之百要死在路上。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制止一切的源头,也许有一天能回到从前的生活状态,没有人不心生向往,只是,这件事是好事,却并没有太多人愿意去做先锋,都猜测除了“红帽子”之外,是不是还有强行征兵,而这么危险的地方,当权者是不会下前线的。   第一天的新闻发布之后,“居绛山”和“丧尸的秘密”成了全民话题,街头巷尾没有不议论这件事的,不少从外地逃难来金瓯城的人纷纷表示,这个说法极其可信,因为那种“鳞木”,他们在很多地方都见过,并且有鳞木的地点,这里就伴随出现强大的变异动物,或者具有攻击性的变异植物。   而从第二天开始,无根阎罗协同他那有治疗本领的猫耳少年决定身先士卒,由这两人亲自带队,丧尸围城的消息也跟着放了出来,不过没有说具体日期,这一次是真正的群情激奋了,这就不是去探索未知领域的问题,而是灾难即将到来,我们到底要不要奋起反抗的问题。   第三天,在尹经业各地游说,感人至深的激情演讲和半强迫的征兵之下,迅速挑选出了三百人的精锐先锋,而左宁精简成了一百名,由左宁亲自带领,一路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金瓯城,向居绛山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  楚惜:突然很向往柏拉图式的恋爱啊。   左宁:好啊,来啪啪啪啊。   楚惜:……   左宁:精神上都这么爱你了,如果不想睡你的话,感觉对你的肉体特别不尊重。   楚惜:竟然感觉很有道理。 第87章   出门之前, 尹经业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欢送仪式——左宁婉拒了尹经业跟过来的要求, 毕竟金瓯城里还需要有分量的人稳住后方。   尹经业此人因为跟涂承面和心不合,所以从前在金瓯城的政治舞台上并没有留下浓墨重彩的痕迹, 这一次随着涂城主的死,他那些最忠心耿耿的依附者都跟着倒了台, 只剩下一个窦心远,拖着一具看起来如同耄耋老人一样的身体苟延残喘, 指不定哪一分钟就能断了气, 尹经业便跟着活跃起来。   他的演讲很富有煽动力,短短的三天的时间就把整个金瓯城弄得群情激奋, 主动报名跟随左宁的人数猛增, 所以强迫征兵,便成了便强迫。   不过这位从前负责信息通讯的尹经业部长,因为太擅长煽情, 被内部人员取了个无伤大雅却万万不敢当面叫出口的外号:“尹哭哭”。   尹哭哭这一次依旧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他先哭为敬,同时也把送别的普通老百姓们弄得湿了眼眶,整个“欢送”场面, 弥漫着悲凉的气氛, 楚惜简直怀疑那些老百姓们是不是已经不指望他们活着回来了,这毕竟只是一次探路而已啊。   在左宁的提示下,“尹哭哭”适可而止,在全城百姓热切而模糊的目光下,一行人终于出了金瓯城, 正式踏上征途。   金瓯城形状狭长,如同一条长长的丝带,包裹住大半个居绛山,另一侧就是巍峨的山体,从前就因地处偏僻,只有冒险家和厌烦了都市生活的有钱人偶尔来散心,末世以后更加人迹罕至,左宁带着一队人马从沿着金瓯城城门向居绛山行进。   这次带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异能者,一百个人中有三十四个五阶异能者,四个六阶异能者,其余全部是四阶异能者,力量和速度占了绝大部分,似乎这种最普通的异能者进阶的安全系数反而比较高,其中四个六阶异能者,有两个力量型的,一个速度型的,还有一个是召唤系。   不得不说两人困在山洞里的半个月时间中,金瓯城果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半个月之前,整个金瓯城五阶的异能者一只手指都数的过来,他们进阶到五阶可是用了几年的时间,而如今这四个六阶异能者,竟然有两人都是从四阶直接跳级进阶而来的。   不得不说进步飞速,可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异能者即使安全提升了等级,心里也都不踏实,毕竟爆体而亡的人太多了,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在与金瓯城一墙之隔的居绛山,他们即将前往那里。   越往深山里走,空气越凉爽,山风比金瓯城的暖风大不相同,这里的风带着一点草叶的清香,温度更低一些,轻易就能吹散暑气。   从金瓯城的城门走到城墙尽头,就要从露水重重的清晨走到日上三竿,再一次路过那栋废弃的小屋时,楚惜便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   左宁见到小屋也多看了一眼,楚惜感叹:“很久没有见到小白了。”也不知道白恺年和他的丧尸男友怎么样了,不过这里这样诡异阴森,白恺年也许早就带着他的丧尸逃走了吧。   路上花木掩映,青草萋萋,绿色植被长得十分茂盛,变异率也很高,只是木本植物见到的并不多,草本植物倒是生得高高大大,又十分茂密,一行人如同矮人国里的小矮人,只不过末世以来,大家见到的奇闻异事都不算少,变异植物而已,并没有引起大惊小怪。   空气里的青草味道,渐渐被另外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代替,楚惜感到体内异能跟着沸腾起来,仿佛回到了末世初期,自己刚刚变成猫咪时候的感觉。   队伍里有人说话:“有血腥气,前边可能有情况。”左宁也闻到了这股味道:“继续前进。”   众人令行禁止,没有反对的,虽说是半强制性征兵,可大部分还是从前的“红帽子”,尹经业挑选这一波先锋也算是有心了,这里有好几个红帽子的头目,都是左宁从前的手下,因此不用左宁刻意施压,也都不敢怠慢。   其实这种铁锈味,就与血腥气十分相近,人类的血红蛋白里含大量的铁元素,闻起来倒与这味道相似度很高,可楚惜却知道,这应该是“鳞木”的味道。   末世初期下的红雨,包括从前见到的鳞木田,都是这种味道,楚惜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体内的异能也跟着涌动起来,这么说居绛山深处,很有可能真的存在大量的鳞木,涂承既然与他们有“交易”,那么这些东西是不是有智慧呢?   植物会有智慧的假想,也不算异想天开,末世以来楚惜见到匪夷所思的动植物,经历过超出正常认知范畴的事情太多了,他还曾经在陈子真的办公室里见过偷了主人软中华的“老烟枪”猪笼草呢。   这一次他们全程步行,走了大半天依旧是绿油油的变异植物,只是这里的变异植物似乎没有山脚下那么茂盛,很多像是营养不良似的,枯死了大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他们争抢养料。   有个小队长提议:“左执事,眼看着中午了,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左宁向前方看了看,依旧是满眼的绿色,道:“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叫大伙儿就地休息就餐,二十分钟后继续。”   每个人都背了巨大的背包,这一次出发预计是几天时间,因此简易帐篷和睡袋也都准备了,这里的能见度比较高,这一片变异植被比山脚下要稀疏得多,大家席地而坐,都拿出了各自的食物,为了减轻负担,大部分带的食物都是特质的压缩饼干和金瓯城特产风干变异蜥蜴肉,每人一个军用水壶。   两人没有打算现在就把空间的秘密公开,只是以防万一,在剩余的空间里存放了足够一百人的饮用水和足量的压缩饼干,因此,楚惜也在啃变异蜥蜴干,楚惜发现自己所坐的地上有一层绒绒的暗红色“苔藓”,像是一片薄薄的地毯。   左宁见楚惜拿着食物发呆,以为他吃不惯,悄悄从空间里拿出一块腌制好的肉块:“我给你烤一点这个?”楚惜回过神,道:“快收回去,我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何况别人都吃干粮,他们吃BBQ,这样不好吧?   左宁手心却已经燃起了火焰:“我乐意把你伺候得娇贵些。”他将那肉块烤得滋滋作响,“有我跟他们同甘共苦就够了。”   楚惜嘴上拒绝,口水却很诚实,香味果然引起了其他人的侧目,油汪汪烤得金黄的肉块,单从视觉效果就让人垂涎欲滴,啃着干巴巴蜥蜴肉的异能者们都流出了口水,不过这是无根阎罗自己背着的,并没有假手其他人,何况他自己都没吃,只小心喂给那漂亮的小少年。   于是暧昧的眼神便都投了过去,他们不敢提出异议,小声嘀咕:“左执事还真是艳福不浅,打仗都能带着小美人儿。”“他可不是普通的小美人儿,他的能力你们都忘了?”“有些人真是幸运,长得好不说,能力还讨喜,被大佬宠着也是应该。”   那些酸溜溜的话压得很低,连楚惜也只能听个大概,他懒得计较,花瓶就花瓶,左宁喂了一口,楚惜故意将露出满足的表情,吃得格外香甜,馋得那些人口水汪洋,却不敢一直盯着这边看。   楚惜忽然停住咀嚼动作,从地上扣出来一块“苔藓”:“宁哥你看。”他嘴巴含着鲜嫩多汁的肉,说话就有些含糊不清,重复了一遍左宁才听懂,左宁接过那“苔藓”,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应该是鳞木,有它们争抢养分,难怪这里的植被开始枯萎。”   楚惜灌了一口水,道:“这么说,所谓的‘鳞木森林’应该不远了。”楚惜想起自己进阶时候的那个梦境,高大的鳞木,成群结队的丧尸,忽然一种不大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楚惜摇摇头,想要那种奇怪的感觉驱散,他就着香喷喷油汪汪的烤肉,吃了一整块压缩饼干,这东西吃起来像黏土,没什么味道,不过营养丰富,吃起来又不浪费时间,楚惜心不在焉地快吃完了,才发现左宁除了压缩饼干别的一口没动,楚惜把最后一块烤肉递给左宁:“左执事,你也要保重身体,为了人类的复兴。”那语气非常的“尹哭哭”。   左宁笑着握住他的手,将肉送到楚惜自己的嘴巴里:“你吃吧,小馋猫。”随即站起身来,环视一圈,见大家休息得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限也到了,便道:“前面不远处就是鳞木森林,出发!”   果然,再往深处走,绿色植物越来越少,地表的暗红色“苔藓”多了起来,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清晰起来,再往前看,便能远远瞄见高大的暗红色森林,“是、是鳞木森林!”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那么高!这跟我从前见过的鳞木田差得太多了。”“我、我好像看见了丧尸,五阶丧尸!”“还、还往前去吗?咱们这一次不是主要打探?”“当然要去,只远远看一眼,算什么打探?你不敢就留下来。”“谁、谁不敢了?”   一片哗然之后,众人又渐渐安静下来。   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震撼。 第88章   一望无际的红色的树林, 顶端的叶片稀疏, 却惊人的一致,每一棵树的叶脉纹路都相同, 简直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克隆体。   从树干到树叶都是统一的暗红色,又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 不正是从前见过的鳞木田吗?但这些鳞木长得非常高大,与从前见过低矮的鳞木田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此刻的景象与楚惜进阶时的梦境重合了, 树木之中间或有丧尸游走, 都是五阶甚至五阶以上,他们已经失去了攻击性, 彻底无法张开嘴巴, 而五阶以来进化出的尖利的指甲,也不是每一只都保留着。   像是又经历了一次进化,彻底失去了攻击性, 据“尹哭哭”老先生说,全球丧尸化已经非常严重,幸存的人类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许是这些丧尸“感染”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吧, 感染全人类, 再给这些复活的史前植物提供养料,一切看起来都像个有计划的阴谋。   这些丧尸不再用破破烂烂的衣服蔽体,全部赤裸着身躯。赤条条的身体表皮不像人类那种坚韧而柔软的皮肤,而是粉红色的新肉,一个个活活被剥了皮再洗干净似的, 与当时在金瓯城外击退的丧尸模样如出一辙,楚惜低声道:“我知道它们为什么要围攻金瓯城了。”   左宁看向楚惜,在场的异能者也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不知道这个漂亮的猫耳少年能有什么高见,楚惜微微提高音调:“它们不是为了什么金瓯城数量庞大的幸存人类,而是为了来到这里,找这些鳞木,金瓯城只不过刚好挡了它们的路而已。”   立即有人提出异议:“可是那些五阶丧尸,我们不是抵挡住了吗?”   左宁看了发问的人一眼,沉声道:“金瓯城只是围住了这座居绛山的西北方,它们还有别的途径,我们只是挡住了要从金瓯城穿过的一部分。”   左宁继续道:“这些丧尸,像是主动来……给鳞木森林施肥的。”而他们自己就是肥料。   突然,一阵低低的“嘶嘶”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几条巨大的“鳄鱼”,从密林里爬了出来,金灿灿的表皮在巨大鳞木树叶间隙里漏下的细碎阳光中,闪耀着锋利的光芒。   “鳄鱼”们身量高大,它们相对短小的头部两侧各长着一对尖刺,正气势汹汹地看着左宁等异能者,像是在说:“你们闯入了我们的领地。”   “这是什么东西?鳄鱼还带着角?”有人惊呼,“变异了鳄鱼?”“不对,鳄鱼怎么会在森林里出没?”即使是变异动物,多少还是会遵循从前的生活习性,这里并没有丰沛的水源或者沼泽,不是鳄鱼的栖息地。   楚惜却开了口:“这是有角鳄,是一种已经灭绝了的生物。”他在那个“梦境”里看到过,当时梦中的“旁白君”为他讲解过这种动物,这些史前动物接二连三地出现,先是奇虾,后是鳞木,现在又是有角鳄。   “不管是什么,先杀了再说。”左宁说罢,一簇紫色火焰倏然在将那金色的有角鳄包围起来,接下来就是惊天动地的嘶吼声,听起来十分凄惨。   紫色是温度最高的火焰,左宁马上使出杀招,是为了震慑。   果然,那有角鳄狂奔起来,它的同伴像是很惧怕火焰似的,四散逃开,紫色的火焰也代表着最高温度,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只领头的有角鳄便化为了灰烬。   众位异能者欢呼起来,如此轻易便首战告捷,十分鼓舞人心,异能者们士气大增,几个力量异能者率先扑了上去,有角鳄脑袋两边的刺锋利而坚硬,看起来非常不好惹,它们的身体足有十米长,金灿灿的硬皮看起来刀枪不入,每向前爬一步,都惹得地面颤颤巍巍地发出一阵娇喘。   可那些力量异能者也不是吃素的,几人合力,便将一只巨大的有角鳄整个翻了过去,重重摔在地上,掀起一阵飞扬的尘土,竟是将那身披铠甲的大家伙摔得不能动弹,一百名佼佼者纷纷向有角鳄们冲了过去,一时间异能者占了上风。   “鳞木森林也不过如此!”伴随着一声高喊,一个六阶异能者,重重挥拳,生生将那有角鳄的头砸得粉碎,里边红红白白的粘液流了一地。   而失去了脑袋的有角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一滩红色脉络的植物,金灿灿的血肉之躯不见了,看起来像是草编的巨大玩偶。   楚惜忽然想起来涂承的死状,他身上也是呈现出这样的脉络,涂承是与“鳞木森林”达成了某种协议,他的身体内蕴含着用之不竭的生命力,直到异能和身体受到巨大干扰,才暂时露出弱点,被楚惜一击即中,现在回想起来,很可能是在某种条件下,与“鳞木森林”达到了“共生”。   活人能与鳞木“共生”,能由鳞木修补受了伤的器官,迅速复原,那么已经死去多年的生物呢?   楚惜和左宁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这有角鳄并没有正真“复活”,很可能与鳞木有关,是它们生造出来的“动物”。   也许这些有角鳄是存活在鳞木的“记忆”之中。   不过异能者们已经杀出了士气,他们才不管这些怪物是动物还是植物,既然杀得死,就没什么好怕的,速度异能者和力量异能者相互配合,加上左宁的火系异能,以及几个召唤系异能者,力量也不容小觑。   其中一个六阶召唤系异能者,召唤出的动物是一只悍勇的鳄龟,那鳄龟也是个变异了的庞然大物。   它头大如斗,尖利的爪子配上咬合力惊人的血盆大口,凶猛且灵活,龟壳上是锯齿状的纹路,粗壮的尾巴一甩也是地动山摇,脾气异常暴躁,像个乌龟版的哥斯拉。   “咯吱咯吱”地咬碎有角鳄的头骨不在话下,几个回合下来,有角鳄群便被彻底击溃,最后一只有角鳄变成红色的“编制玩偶”时,异能者们不由得发出了欢呼声。   森林里又恢复了寂静,除了那些声带因“进化”而损毁,无法发出嘶吼声的丧尸们“沙沙”的脚步声之外,再无一点响动,异能者们首战告捷,胆子大了起来,一个红帽子的小头目向左宁报告:“左执事,需不需要去采样?”   他们本来就是到这里打探情况,能够采集一点样本回去最好不过,左宁点头:“可以。”那小头目便带着一队人向最近一颗鳞木走去,一行人目前的位置是鳞木森林的边缘,还没有真正进入。   几个自告奋勇的异能者马上要走到那鳞木近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楚惜和左宁站在最前方,感觉不对,对视一眼回过头去,只见身后跟着异能者们也都喝醉酒似的,东倒西歪地站了一地,楚惜心道不好,难道是鳞木的致幻作用?   除了楚惜、左宁以及几个六阶异能者,其余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哭又笑,甚至还有人对着空气甚至自己的同伴使出了异能,左宁对几个六阶异能者道:“快!把他们分开!”   同时自己召唤出数条无根草,将就近几个人捆了起来,扔麻袋似的整整齐齐码了一排,几个六阶异能者也立即反应过来,马上过去帮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六阶力量型,抗麻袋似的将一个异能者扛了起来,左宁的无根草立即追了上去,将那人困了个结实。   只是那个召唤系左躲右闪地只能给几人打下手,因为他的鳄龟也受了迷惑似的,乱咬一气,吓得那个“召唤系”连忙强制将自己的兽宠收了回来。   楚惜的速度很快,可他出手都是杀招,总不能手刃了队友,便拿着左宁祭出的金属化变异爬山虎,把这些暴动的异能者统统捆了起来。   他快如闪电,在人流中穿梭游走,救下的异能者比其余几个人的总和还有多,那几个六阶异能者不由得看向楚惜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这哪里是什么无根阎罗的“小娇妻”?分明战斗力也能碾压一众异能者,不说别的,单单速度就比他们要快得多,他们可是六阶异能者啊!   连左执事也只是六阶而已,一直帮不上忙的召唤系异能者不由得暗自评估起楚惜的异能,惊道:“他是七阶异能!”   其余人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便浮现出“原来如此”的神情,难怪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菟丝花似的猫耳少年,有这么强的战力!   他竟然是所有人中最强大的,实在人不可貌相,想想他们之前恶意揣测楚惜是抱左宁大腿的小“血包”,都有些赧然。   楚惜没有经历去管身后几道炙热的目光,忙于收拾那些着了道的异能者,最容易挣脱束缚的是力量型异能者,所以无根草和金属化变异爬山虎不要钱似的人为控制疯长。   楚惜有些担心左宁的异能会枯竭,周旋在这些同伴之间时,跑去左宁身边,忙里偷闲道:“宁哥,你怎么样?”   左宁立即明白了楚惜的意思,摇摇头:“救这些人还没有问题。”楚惜的异能并没有消耗太多,但左宁却是主要输出,他升到了六阶,异能看起来浩如烟海用之不竭,但怎么会真的取之不尽,只是阈值提高到一个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罢了。   可面前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上古巨树,这一片森林蕴含的能量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不过楚惜见左宁神色自若,便也放下心来,几人配合之下,很快便将九十几个异能者捆成了整整齐齐一排,他们表情诡异,有的惊恐,有的大哭,有的哈哈大笑,更多的则拼命想要挣脱束缚住自己的“绳索”,左宁只得催动异能,让那些“绳索”不停生长,防止断裂。   几个六阶异能者围了过来,都道:“左执事,这可怎么办?他们一一个像是中了邪……”“是不是这片红树的缘故?”“我也觉得不对劲儿,这树太诡异了,血红血红的,不会是能让人产生幻觉吧?”   左宁点头:“不错,我曾经陷入过鳞木制造的幻觉里。”从前在海沟击杀奇虾的时候,不就险些被这幻觉杀死吗?当时他们消耗了大量的异能,去对抗根本不存在的“邓氏鱼”,差一点力竭而死。   召唤系说:“那我们为什么没事?”力量异能道:“我们都是六阶,六阶以上可能就会幸免遇难吧。”语气里带了一点隐隐的优越感,楚惜摇头:“不是六阶足够强大,而是这里的鳞木还不够强大,从前宁哥异能等级不高的时候,曾经在一片鳞木田里救过被迷惑的我。”   “而且鳞木也应该是有‘攻击范围’的,我们接近它的时候,才进入了幻境,山脚下的时候大家都没事。那么可以推断,等到鳞木自身更加强大的时候,我们也许就没办法逃脱它的掌控了。”   “原来是这样……”几人都沉默了片刻,“那么等它足够强大,岂不是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幸免于难了?”   想想下半辈子都要活在幻觉里,就觉得可怕。“那咱们跑吧!”召唤系道,“既然咱们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真相,就别守着金瓯城了,我现在明白了,金瓯城不是最安全的地方,而是最危险的地方啊!”   那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左宁大喝一声:“冷静!你以为只有居绛山有鳞木吗?”   楚惜道:“不错,也许这里的鳞木长得最茂盛,也最高大,可你去外边看看,它们早已经无处不在。”   “那、那怎么办……它们是怎么便强大的?”   左宁沉声道:“也许跟那些丧尸有关。”不远处的零星几个丧尸,围着鳞木转圈,不时便有一头扎进树干,渐渐消融的。   “左执事,你是火系异能,一把火烧了它们怎么样?”左宁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可话音未落,轰隆隆的声响从鳞木森林深处传来,一时间地动山摇。 第89章   众人都大惊失色, 也不知这样的密林里是怎么生出这么多巨型猛兽的, 不仅仅是有角鳄,还有顶着獠牙的长毛大象, 成群结队的恐猫,肌肉强健发达的长脖子后弓兽, 甚至还有黑黄相间的巨型马陆。   在某些丛林里仍然看得到马陆,不过这么大就显得恐怖而恶心, 它们比蟒蛇还要粗壮, 鳞次栉比地挥动着的细腿,飞速行进, 认识的不认识的, 全部虎视眈眈地向几人逼近。   这时只剩下楚惜、左宁以及四个六阶异能者。   鳞木森林仿佛要将几人赶尽杀绝,楚惜耳边又响起了那个“旁白君”的声音:“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   那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有人贴着楚惜的耳朵, 楚惜转过身去,却什么都没有,那声音响起的一瞬间,楚惜又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异能波动起来:“你们听到了吗?那东西说话了!是鳞木。”   四个保留了清明神志的六阶异能者都以为他是吓傻了, 出了现了幻听, 可左宁看向楚惜的目光里满是因信任而引发的担忧:“小惜,躲到我身后来!”   楚惜仍旧能听到“旁白君”的话:为什么要帮助那些弱小又贪婪的人类?跟我合作,可以给你带来永生,异能者本来就是丧尸的副作用,成不了气候……   楚惜头痛欲裂, 额角冒出了冷汗,左宁咬紧牙关,使出火系异能,猛然放出大片蓝色火焰,那火焰铺天盖地,目之所及,都是蓝色的火海。   鳞木却异常顽强,绝缘体一样并不受火焰的影响,暗红色的枝丫在蓝色火焰中兀自挺得笔直,只有顶端的叶片烧得没了影子,随着跳动的火焰化作虚无,可这些没了叶子的树干却依然坚挺。   更可怕的是,那一群气势汹汹的猛兽已经走出了森林边缘,楚惜耳中回荡着“旁白君”的声音,挥之不去,又闻得到浓烈的铁锈味,体内异能控制不住地翻涌起来,无端升腾起一股杀戮欲。   无论是屠杀那些史前巨兽也好,回头虐杀自己的伙伴也罢,他需要做点什么平复自己的情绪。   可理智并没有丧失,楚惜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对面的猛兽身上,这些东西刚刚踏出鳞木森林的边界,左宁控制的火焰便霎时间成了最高能量密度的紫色。   第一批猛兽在能将金属化成液态的极度高温里,也很快失去了攻击力,皮肉丰满的恐猫和后弓兽,成了一堆助燃的干柴,铜皮铁骨的有角鳄燃烧时发出了滚滚浓烟。   可这里只有一个自然系异能者,他们面对的敌人却源源不断,狭窄的森林里不断挤出身形庞大的猛兽,滚滚的浓烟让人看不清具体情形,只隐约窥到林林总总的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猛兽潮水一般从密林里冲出来。   多到左宁的紫色火焰也没办法全部肃清,总有漏网之鱼。   而一条漏网的鱼,就有可能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威胁,何况他们身后还跟着九十六位陷入幻境的“麻袋”。   一只巨型马陆挥舞着数不清的细长的足,扬起上半身张开锋利的大颚齿,展开迅猛攻击,可楚惜速度更快,眨眼间跳上巨型马陆的背。   它的甲壳十分坚硬,楚惜把掌心贴到某一节硬壳上,能感受到它体内浩如烟海的生命力,应该是处于与鳞木森林共生的状态。   那马陆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幅度和力道之大,令楚惜几乎抓不稳,左宁喊了一声“小心!”随即一蹙紫色火焰将那马陆吞噬干净,楚惜从高处落下,也没伤到自己分毫,一个滚落,站直了身体。   楚惜瞬移到左宁身边:“刀。”左宁心领神会,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送到楚惜手里,这把短刀是用金属化爬山虎的叶片打磨而成,比一般的冷兵器要锋利得多,虽不至于吹毛断发,但也接近削铁如泥。   楚惜又风一样消失在左宁面前,顷刻间,袭击他们的怪兽里,七八条巨大的马陆身首异处,断成几节的躯体蜷缩在地面上漫无目的地扭动。   不出他所料,这些猛兽伤到一定程度之后,便自动切断了与鳞木森林的“共生”,此时吸干它们的生命力易如反掌。   只是他本人眼中的情绪愈发暴戾,猫耳长尾上都染了红白的血迹,整个人杀气腾腾。   正在与一只恐猫奋战的六阶速度异能者瞬时表达了一下自己带着欣赏意味的惊叹,却被楚惜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退后几步,险些着了那恐猫的道,而下一刻,恐猫也重蹈了巨型马陆的覆辙,一阵寒光闪过,身首异处的同时也瘦成了皮包骨,大把毛发从松弛的皮肤上脱落,倒更像是老死的。   楚惜异常的骁勇反而令左宁心中不大踏实,他的表情变了变,刚刚漫天的蓝色火焰成了深紫色,那蓝色火焰覆盖的面积太大,几乎笼罩了大半个居绛山,忽然变成了深紫色,染得天边也换了颜色。   左宁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在嘶吼和肉体相搏的厮打声中,像是疲累至极,而忽然变粗重的呼吸,也被彻彻底底掩盖住。   然而随着紫色火焰的爆发,那些气势汹汹的史前生物渐渐变得不堪一击,露出了“超大号编织玩偶”的本体,在紫色的火海中付之一炬,所谓的进攻也溃不成军。   而刚刚顽强抵抗,仿佛并不惧怕火焰的鳞木森林,也渐渐失去了挺直的形状,在大火中扭曲变形。   震天响的“哔哔啵啵”声中,通体暗红色的高大鳞木被烧成灰黑色的木炭,楚惜耳边的“旁白君”也终于销声匿迹,不再絮絮叨叨地引诱他与它们合作。   楚惜体内躁动的异能和暴戾的情绪得以消减。   又过了不知多久,森林里不再有猛兽冲出来,左宁也暂时停止了输出异能,紫色的火焰渐渐变成青色,又再次转变成橙黄色,火焰的温度逐步降低,也是异能浓度下降的标志。   由异能而起的火,把烧成黑炭的鳞木本身当成了燃料,自己燃烧起来。   除了“哔哔啵啵”的烧柴声,再没其他响动,鳞木森林就这样被付之一炬了吗?   这番争斗看似激烈,却没有惨烈的牺牲,早就末世的终极大Boss就这样消亡了?沉默半晌后,那个召唤系最先开口:“我们……是不是完成任务了?”   左宁看着依旧没停止燃烧的大火,没有说话,反而是一旁的六阶速度异能者道:“都烧起来了,怪物也没了。”这是实话,这场大火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知还要烧几天几夜,才能将这片诡异的血红色鳞木彻底烧干净。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左执事,还是你有办法,它们再厉害,也是树,木头就是怕火的嘛。”几个异能者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这里热得无法忍受起来。   左宁在释放火系异能的时候,可以做到精确控制火的热度和燃烧范围,但现在左宁并没有再消耗异能进行操控,任由它们自行燃烧,灼人的热浪便一波波涌了过来。   森林大火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不马上离开,浓烟和烫死的热气流会对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左宁吩咐一声:“走。”   楚惜也彻底冷静下来,刚刚那种仿佛只有杀戮才能止息烦躁的感觉,令他心有余悸,因为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了,每当吸收大量生命力的时候,他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而刚刚是最强烈的一次。   楚惜注意到左宁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神色却如常,看着像是被大火烤得出了汗,可楚惜太了解左宁,他有了能操控紫焰的本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使出,就很说明问题了,果然六阶异能在庞大的古老生命面前依旧不大够用。   左宁的异能看起来还没到告罄的地步,可损耗一定不小,不然不会在局势稳定之后,任由火势转小自行蔓延。   “左执事,这些人怎么办?”那位“召唤系”指着那一堆捆得结结实实却仍旧不安分的异能者说道。   捆在那里的不安分的“麻袋”们,有九十六个之多,他们却只有六个人,四个六阶异能者几乎把“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写在了脸上。   就地放开他们,任由这些人互相攻击,是死路一条,扔在这里,等大火蔓延过来,也是死路一条,召唤系提议:“不如我们回城搬救兵?”   左宁却摇摇头:“来不及。”他扫了一眼那些陷入幻境,依然没醒的人,皱了皱眉头,鳞木明明已经烧毁了,幻境却还在……   左宁道:“我有办法把他们带走。”为今之计,只能将这些人塞入空间,空间大小有限,这么多异能者,也会人满为患,必须清理出一部分,这也是他当初精简了异能者数量的原因之一。   果然就出现了意外,不过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有了这一百张嘴,即使鳞木还有残留,也好召集人手清除“余孽”。   左宁正要清理空间,为装载异能者做准备,却听一声大叫:“左执事不好了!”几人都回过头去,只见那些橙黄色火焰的火势越来越小,那些焦黑的鳞木重新生抽出暗红色的新条,呛人的黑烟里重新奔出了成群的猛兽!   左宁再次召唤出紫色火焰,挡住了猛兽群,可他的异能不足以再发动一次笼罩整个居绛山的紫焰,见势不妙,唯一一个六阶速度异能者道:“左执事,情况紧急,丢车保帅吧!”   左宁何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些人是他带来的,于情于理也不能直接放弃,左宁从空间取出一把“二代进阶药丸”补充异能,可对于现在六阶的左宁来说,也不过杯水车薪。   只要一点点时间,把那些人装入空间,偏偏鳞木的攻击一刻不停,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而这里情形瞬息万变,不能留楚惜冒险。   左宁低吼一声:“先带楚惜走,我随后就到!”   那速度异能者恨不得马上离开,就要拽楚惜,可他的身形哪里快得过楚惜,连片衣角都没抓住,“你不走,我也不走!”楚惜站到左宁身边。   左宁道:“我没蠢到白白送命,如果不行,马上离开,你听话。”   楚惜咬着嘴唇不说话,又一波猛兽冲了过来,两个力量异能想也不想就扑上去与之搏斗,喊道:“左执事不丢下兄弟们,我们也不能!”   眼见又是一场血战,不同的是,这一次左宁的异能已经消耗大半,战事正酣,清脆的击掌声响起:“真是情深义重!”楚惜循声望去,忍不住喜上眉梢。   作者有话要说:  注:巨型马陆是史前动物,个头要比现在的千足虫大得多。   鳞次栉比这个词太形象了,所以忍不住要用。宝宝们知道就好了。   不要百度马陆(hin可怕),知道是虫子就好了,笔芯。 第90章   “小白!”楚惜惊喜叫道,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白恺年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只是一头的奶奶灰短发依旧让他看起来桀骜不驯,他大手一挥, 就将九十多号人一起卷入自己的空间之中,守在一旁的召唤系异能者都看傻了, 不知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年轻人使了什么魔法。   左宁再见白恺年,惊讶之外竟也提不起当初的愤怒, 反而生出些久别重逢的感概, 人不如故,何况他一出现就把麻烦迎刃而解, 白恺年叫了一声“宁哥”, 左宁冲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楚惜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见这伙人已经安全了,左宁不再恋战,扬声吩咐收队。   清点人数时,却只有两个力量异能者和身后一个照看陷入还幻境异能者们的“召唤系”, 那个速度异能者早已消失不见, 做了逃兵。   此地不宜久留,几人一边抵挡身后追过来的猛兽,一边飞速向山下奔去,除了楚惜具有速度异能之外,其余只能疲于奔命, 不过有左宁的紫焰和白恺年的空间墙抵挡,两个力量异能者和楚惜挥刀吸生命力的绝技辅助,一时间猛兽却也没能进得了身。   上山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可下山一路狂奔,却只花了十分之一不到,穿过了还算茂盛的绿植时,左宁又通过操纵此地生根的变异植物抵挡了一阵子。   及至到了山脚下,身后的“追兵”彻底消失了,三个六阶异能者吓破了胆,还是狂奔不止。   “不用跑了。”白恺年扬声道,“它们只能追到这里。”几人才将信将疑地停下脚步。   另一边,最先逃跑的速度异能者,仗着自己的优势一路狂奔,眼看要跑出这片鳞木的范围,心中大喜,以为终于是逃出生天,他心中后悔为了一时心软听信了“尹哭哭”的花言巧语。   什么为了人类献身,为了同胞和家人而战,真正面临死亡的绝境他才发现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什么兄弟情义,什么同生共死,那不过是左宁的惺惺作态,他也未必能坚持到最后,可自己不一样,他可没什么自然系异能护体。   夜长梦多,不如马上逃跑,只要再跑几百米,就到山脚下了,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着左宁一行人如果命丧居绛山,他说不定就成了孤胆英雄……   癔想还没结束,脚下一滑,他反应过来,吐了口口水,骂一句脏话,看清了脚下是一片红色的苔藓,可没等爬起来,那苔藓里凭空冒出一只身量不大的有角鳄来,它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结果了他的性命。   直到死,他也没想明白,怎么植物里能长出猛兽来。   山脚下,几人往金瓯城的方向走,速度慢了下来,却没有人提出休息,没想到一直毗邻而居的居绛山居然这么危险,剩余三个六阶异能者没忘记向白恺年道谢。   白恺年依旧冷冰冰的,淡淡道:“你们不用谢我,是我欠了这小猫一个人情。”说罢顺势揉了一把楚惜的头。左宁原本也要道谢,可手却先嘴巴一步把楚惜拽回了身边,白恺年不置可否,甚至淡淡地勾起了唇角,不知在想什么。   白恺年和楚惜本是同龄人,只是他和左宁、楚惜分开之后,人变得愈发冷静成熟,从前一点少年人的稚气已经消磨殆尽。   反观楚惜,由于异能的缘故,看起来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白恺年反而成了成熟的兄长,刚刚那个顺毛的动作却无比娴熟,带着一天浑然天成的亲昵,惹得几个异能者都小心翼翼地看向左宁。   楚惜却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从前作为毛团的时候,白恺年一直是这样撸毛的。   楚惜客气道:“当时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还记挂着。”当初白恺年时不时就要消失一阵子,后来在金瓯城外,被痛恨丧尸的左宁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偷偷养着一只丧尸。   两人大大出手,白恺年不是左宁的对手,若不是楚惜甘愿被他挟持,恐怕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白恺年摇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楚惜知道这是他和左宁之间的芥蒂,两个人都没错,一个偏执于仇恨,一个偏执于爱情。   楚惜换了个话题:“小白,你跟我们一起回金瓯城吧,我们亲眼所见,丧尸的起源和居绛山的大片鳞木森林有很大关系。”楚惜将涂承的秘密、白恺年离开之后,金瓯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及至走到城门口,白恺年却道:“我其实从来没有离开,一直住在城外的小屋里。这里已经超出了鳞木森林的控制范围,他们应该能恢复了。”   楚惜奇道:“小屋里没有人了啊?”白恺年笑笑:“你忘了我的异能么。”   说罢,几人前方的空气中凭空出现一个“缺口”,从看不见的“房间”里竹筒倒豆子一般挤出来几十个捆着无根草的“麻袋”,只是“麻袋”们恢复了神智,不再又哭又笑地对着空气使用异能,重见天日之后,全都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什么,人生的意义是什么”的表情。   在看清左宁等人之后,才如梦初醒地开口:“我们这是怎么了?不是应该在山上吗?那些鳞木呢?丧尸呢?我看见丧尸用自己的身体给鳞木提供养料了。”   左宁道:“你们陷入了鳞木森林的幻境,这些话,记得回城之后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白恺年道:“宁哥,楚小猫,我就不陪你们进城了,家里还有事情。”左宁皱眉:“什么家里?小白……”   楚惜打断他:“宁哥。”左宁欲言又止,却很听话地闭了嘴,白恺年叹口气:“我想过一走了之,可是海之脾气越来越暴躁,只有在山脚下才能稍稍安分。”   “那么抑制剂呢?你还要一直喂他吃抑制剂吗?”楚惜微微提高了音量,“小白,如果你真的在乎他,就该跟我们回金瓯城!一起把那东西消灭掉!抑制剂又能怎么样?只是缓解症状罢了,鳞木森林一天比一天强大,金瓯城里爆体而亡的异能者比比皆是……”   “那我能怎么办?”白恺年忽然大吼,楚惜闭了嘴,白恺年低声道:“对不起,我只能尽量多陪他罢了。我试过离开金瓯城,离开这座该死的居绛山,可是没有用,根本阻止不了他进阶,如果在这里能让他开心一点,我就陪在住在山脚下好了。”   白恺年道:“我已经放弃了。”   “如果把所有的自然力异能者组织起来呢?”左宁道,白恺年抬头看他,“我们不是对鳞木森林造不成伤害,至少火系异能浓度高到一定程度时,它是几乎要枯萎了的,至少自然系异能者有用的。它的致幻效果,精神力异能的秦凝可以对抗,净土城的风系异能者单驰,现在萨那城的水系和雷系双胞胎兄妹。”   左宁扫视一圈,继续道:“还有这些异能者,他们都愿意守护最后的家园,绝地反击。”被点到名字的异能者们不由得挺起了胸膛,“集合众人的力量,也许可以一试,为什么要直接放弃?”   白恺年低下头,他比左宁矮了一点,只能看到浅淡的奶奶灰头发,“异想天开。”他低低说了一句,却又抬起头来,“不过,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一行人回到金瓯城,除了左宁和楚惜之外,还有九十九张嘴,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不消官方发出声明,民间就有了传闻,原来他们身后的居绛山就是末世的罪魁祸首,丧尸到五阶之后,进化出奔赴居绛山投喂鳞木森林的“本能”,异能者不断爆体而亡,鳞木愈发强大,普通人又能存活多久?   这一次的居绛山之行,不仅仅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更让整个金瓯城的人认清了危机有多么严重。尹经业第一时间给萨那城发出通讯信号,又从金瓯城的官方“信使房”里调拨了十二只变异信鸽飞往萨那城,算是又加了十二重保险。   净土城则由左宁和楚惜亲自写信,他们与净土城的城主单驰及其夫人秦凝是故交,从末世伊始便共同经历了许多生死关头。   两人将居绛山、金瓯城、乃至涂承的事情,尽量详实地写了出来,专门调拨了一只蓝凤蝶,由专人送去——硕果仅存的火车每半个月才由净土城出发一次。   做完了这些事,楚惜和左宁也盘算着大战前的准备,左宁回到金瓯城后,几乎把空间内的“二代进阶药丸”全部补充到体内,才算恢复了异能。   金瓯城最大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左宁在这里做了一次简短的演讲,楚惜从来不知道左宁还有这种才华,尹经业却说,无根阎罗这个人站在这里,就是对所有人的鼓舞,并不需要什么说话技巧。   尹经业号召全城的百姓把优质的脑核贡献出来,首先以身作则,捐出了全部家当,竟也有不少异能者响应号召带头捐款。   楚惜拿着最新一期“异能者报”,翻到尹经业讲话的部分:最大的丧尸潮还有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就会兵临城下,鳞木有了补给,不知会进化到什么程度,唇亡齿寒毛将焉附的道理,大家都懂,在此生死存亡之际,希望大家众志成城,团结起来。   城内所有的进阶药丸作坊,加班加点赶制,忙得热火朝天。可左宁知道这些远远不够,普通丧尸身上的脑核所蕴含的异能,在与鳞木森林对战的时候作为补给远远不够。两人坐在宽大别墅的观景阳台内,四目相对,齐齐说出一个名字:“奇虾。”   奇虾从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七阶,而他们今非昔比,从前最危险的海沟,会成为最佳的狩猎场也说不定,只是这个时候离开金瓯城,恐怕会动摇民众的信心,正在此时,尹经业亲自登门拜访,哭丧着脸开门见山:“萨那城拒绝了我们的提议。”   尹经业一筹莫展,楚惜却觉得这是个契机,左宁思忖片刻,道:“既然如此,只好由我们亲自拜访一次。” 第91章   净土城内, 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手里握着封信, 那信火漆封缄,印章是城主专用的公章, 看起来传统而庄重,上写着:“单老哥亲启”。   与那个男人离别已经有了小半年时间了, 单驰的第一个念头竟是:以他的能力,果然能做了城主。   秦凝问:“写了什么?”净土城与金瓯城说远不远, 说近不近, 末世以来消息闭塞得多,定期出发的火车使得消息互通有无, 只是会有延迟, 这延迟的时间与发车时间基本吻合,大约半个月。   左宁的事情秦凝和单驰有心留意,也不过是断断续续的消息, 而及至一天前,秦凝才知道左宁与涂承当街大战,负伤逃跑,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心中焦急, 哪知第二天就收到了左宁的书信,心里松了一口气。   单驰与秦凝做了净土城的城主,自然也享受到了最好的资源,此时都已经是六阶异能,他用手刀化成风刃, 那小小的火漆印便整整齐齐切开,信纸没有划破哪怕一点。   末世之后,书信并不方便,最安全高效的变异信鸽,由金瓯城官方统一管理,因为资源稀缺,并不是普通人肯花费脑核就可以租赁的。   这是左宁第二次给他们两夫妻写信,第一次是做了执事之后的报平安,金瓯城的巨变这里还没有风声,秦凝以为是左宁已经平安无事,写信让他们放心,可打开信笺之后,两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左宁没有藏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自己的推测判断全部和盘托出,在信笺末尾,写道:希望单老哥和凝姐携带精锐,尽快赶到金瓯城。   单驰放下信纸沉吟道:“没想到事态这样严重。”秦凝当机立断:“我跟你一起去。”可没等两人将净土城的事宜安排好,左宁的第二封信又到了。   这是城主专用的私人信鸽,不仅进化出了速度异能,且具有一定攻击力,外表依旧是普通信鸽模样,反而不起眼。   第二封信只有短短一行字,字迹也有些潦草:“单哥,凝姐,我与小猫今日出发去萨那城,联合自然系异能者,半月之内回金瓯城再相见。”   秦凝却是皱起了秀丽的眉:“萨那城?那个地方很邪门的,不行,我们要提醒小左。”   单驰看到“萨那城”三个字,也蹙了眉毛,他的眼角本就带着鱼尾纹,这样看起来就一脸的苦大仇深,单驰摇头:“来不及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在路上了。”   左宁和楚惜是第二次乘坐蓝凤蝶,技艺娴熟了不少,这一次并没有带着“司机”,二是同行两个“保镖”,一位翻译,并一位特殊“客人”。   楚惜以为白恺年会一直守在金瓯城脚下的小屋里,陪着他的变成了丧尸的情人仇海之一起,哪知听说是去“萨那城”,白恺年只是思考片刻就痛快答应了。   这两位保镖正是当时与左宁楚惜一起打探居绛山,仅存的三位六阶异能者之二,一个力量异能者纳十二,一个召唤系异能者于飞沉。   这两人不仅能力够咯,也足够忠心,更主要的是,都接受过蓝凤蝶驾驶的简单培训,翻译只是普通人,与身材更消瘦一点的于飞沉共乘一只蓝凤蝶。   巨大的水蓝色翅膀煽动,一行人离开了金瓯城,飞到半空中回头俯视,才发现这座人类最大的幸存者基地,像是一条长长的丝带,围在居绛山边界,而居绛山除了边缘一点绿色,已经彻底染成了暗红,不留一点缝隙。   像一颗染了血的顽石,横亘在人类文明边境,虎视眈眈。   蓝凤蝶速度很快,却也飞了三天三夜才到达传说中的萨那城,这里与金瓯城、净土城不同,是明显的异域风情,城堡和高大的拱形城门首先映入眼帘。   楚惜对“萨那城”的古怪之处有所耳闻,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景象——鳞木特有的味道十分浓郁,城门外都闻得到,楚惜几乎有了置身居绛山的错觉。   这里城门大开,城外种植了几丈高的参天大树,椭圆形的叶片成锯齿状,开着白色小花,因为高大和数量众多,十分醒目,楚惜低声问:“这是什么变异植物?”   左宁的木系异能有识别植物的附属能力,他看着这些庞然大物片刻道:“喀特树,不是变异植物,是这里的特产,喀特叶作为饮料的原材料,很受当地人欢迎,也有人说那其实是软毒品。”楚惜很有兴趣地多看了几眼,左宁叮嘱:“千万不能碰。”   楚惜连忙点头,别说毒品,他连猫薄荷都不想碰了。   而真正震惊楚惜的不是这里的喀特树,而是城中随处可见的鳞木,精心圈起的花圃里,民居阳台上的花盆里,甚至拱形城门上的装饰物,也雕刻成鳞木的样子。   只是这里的鳞木与居绛山的不同,并没有长成参天大树,它们幼嫩而娇小,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像是最名贵的花草,种植在精致的花盆里,如果不是楚惜他们见识过这东西的能力,也许真会被它的表象迷惑。   难怪萨那城城主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敢情这些人是拿鳞木当宝贝养着的。   萨那城里的男男女女都穿着长袍,贵妇们裹着华丽的头巾,这一行的目的之一是为了说服萨那城城主,派出精锐异能者去金瓯城助阵,不过看样子很难达到。   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目的是请列昂尼德和瓦莲京娜这对双胞胎兄妹出山,他们一个身负雷系异能,一个身负水系异能,或许能成为对抗鳞木森林强有力的助力。   时间紧迫,他们最多只能在这里逗留几天,而路途遥远,即使乘坐蓝凤蝶,也要消磨三天的时间在路上,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星期。左宁迅速做出决定,先去寻找瓦莲琼娜兄妹。   翻译找人问路,楚惜等人一边在原地等着,一边看着萨那城内景色,“卧槽!你们看,那不是丧尸吗?”   说话的是六阶力量异能者纳十二,“里边还有食盆,怎么跟养狗似的?”几人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三四个穿白袍的异能者正在押解一笼子丧尸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而那笼子里的确有血肉模糊的“饲料”。   “是人肉。”白恺年肯定到,楚惜不由得看了小白一眼,他从末世伊始,便养着一只丧尸,不过楚惜不敢问他有没有喂过人肉,即使是尸体。   白恺年却看懂了楚惜的意思,道:“我不会给海之吃那种东西。”楚惜忙点头,那装丧尸的笼子直奔他们而来,从几人眼前路过。   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丧尸们在大盆里抢夺食物,一节人类的手指从笼子里掉了出来,又被笼车的车轮碾碎,粘了一地的血,召唤系异能者于飞沉直接干呕出声。   而满街的萨那城市民,都习以为常,不把注意力放在那一笼子丧尸上,反而看向这一伙“大惊小怪”的人,见他们衣着服饰与他们大不相同,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只是叽叽咕咕说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翻译小跑着回来:“问清楚了,瓦莲琼娜兄妹似乎很有名,是城主的座上宾,不,这里当地人不叫城主,他们都叫‘主教’,这里的幸存者和金瓯城差不多,都是周遭城市逃难过来的,‘主教’大人给他们带了‘苏阿杜’,这里的人开始获得异能,抵抗了丧尸,因此,叫做‘苏阿杜’教。”   楚惜没听懂:“什么苏阿杜?”翻译道:“就是这个。”他指了指手边一盆暗红色盆栽,“‘苏阿杜’在他们的语言里是‘幸福’的意思,如果直译过来,也可以叫做‘幸福教’。”   在大灾难面前,所谓宗教的力量总是能安抚人心,人类自身太过弱小,就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从自身找原因是个很好的途径,比如这是我犯下了神错误,上天在惩罚我,只要虔诚信教,只要虔诚地供奉神明,就能得到救赎。   这不失为一种精神寄托的方法,可这位“主教”在收到了金瓯城的消息之后,连问都没问,就断然拒绝了围剿鳞木森林的提议,反而大张旗鼓地种植鳞木,饲养丧尸,甚至拿人肉去喂,就太反常了。   留下纳十二和于飞沉看着几只变异蓝凤蝶,三人跟着翻译一起走走停停,终于到了瓦莲琼娜兄妹俩住的那条街,这里的建筑很有特点,都是红白相间的砖块堆叠而成的墙面。   这一条街道却有所不同,没有花纹,墙面全部是暗红色颜料涂成,人也稀少,看着就有点渗人,楚惜回想起瓦莲琼娜的模样,那个热情又天真的小姑娘,怎么会愿意住在这种……仿佛鬼屋一样的地方?   进入街巷刚走了几步,便有白袍子外套着西装的当地人挡在几人面前,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堆话,翻译几乎是同声传译:“没有主教的允许,不可以见神婆。”   楚惜惊道:“神婆?不会是瓦莲琼娜吧?” 第92章   楚惜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谬了, 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这么想, 左宁问翻译:“你问路的时候,有没有听过‘神婆’的说法?”翻译点头:“我形容了水系异能的年轻女孩, 对方的确是提到了神婆,不过这里的话跟汉语语系不同, 神婆也可能是指……”   白恺年不耐烦地挥手:“别掉书袋了,告诉前边的人滚蛋, 不然我们动手了。”   一进来就觉得这里气氛诡异, 连跟毛都没有,结果再想往里走, 马上蹦出来好几个异能者拦路, 更让人怀疑里面有蹊跷。   翻译有三个高手撑腰,面对几个大汉,并没有一点退缩, 非常流利地说出了白恺年交代的话,甚至还说出了一点气势,将刚刚那些人傲慢的态度当场还了回去。   那几个白袍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非常夸张地大笑几声, 最前面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他二话不说,竟是直奔楚惜而来,楚惜已经是七阶异能者,无论是速度还是精神力都锤炼到了极致,不过眨眼间就做好了几种应对措施。   只要那个不怕死的大汉发出攻击, 他便能在顷刻间要了他的命,只是他们到这里是办正事的,并不是来砸场子,楚惜下意识地不想伤人性命,手上就留了分寸,只要那大汉不出杀招,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可是那大汉的拳头并没有落在楚惜面门,楚惜早有预判,所以并不曾躲闪,那硕大的拳头停在楚惜脸颊右侧,还带着劲风,这是一个示威吗?楚惜反而打起精神,不肯轻敌,不知这个异能者有什么绝技,如此嚣张。   哪知下一秒那大汉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竟是试图用手指在楚惜脸上划一下。   楚惜的速度哪里是一般异能者比得过的,即使大脑没反应过来,身体也先一步做出应对,那大汉连跟毫毛都没碰到,倒是楚惜的脸色变了变,东方人的面孔比他们要柔和得多,何况楚惜的脸非常清秀,一点猝不及防的表情,在这些人眼里就自动赋予了更多的含义。   几个异能者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哄笑,楚惜的眉角抽了抽,他们笑声还没停止,那个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大汉就成了一具形同骷髅的皮包骨。动作太快,以至于大汉的同伴并没有反应过来,笑声由于惯性还没有停止,只是眼中神色转为惊恐,一张脸看起来就十分扭曲。   楚惜的手和左宁的无根草同时收回之后,那具“骷髅”居然碎裂成块,哗啦啦铺了一地,白恺年收回了“空间刃”,发觉自己这样的速度居然还是慢了一步。   砸地的清脆声响,彻底将笑声击溃,戛然而止,几个白袍子大汉惊恐地看着几个人,连话都说不出来,翻译只是个普通人,可他毕竟是金瓯城出来的,也算见过大场面,紧紧抿住嘴,很有骨气地没有发出一声尖叫。   白恺年平静道:“刚刚那个傻逼说了什么?”翻译已经失去了语言功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清,心里却想:你们也该猜到了吧,不然他也不会死得那么快。调戏楚惜的话你们自己想就够了,我可不敢直译。   几个大汉终于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左宁云淡风轻道:“小白,别让他们跑了。”那几个大汉却无声地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几条黄绿色藤蔓激射而出,将那几人捆了个结实,左宁犹豫了一下,才道:“先收进你的空间吧。”   几个白袍子大汉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还都愣愣地看着几个人,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翻译听出来,他们说的是“魔鬼”。   楚惜附和左宁的决定:“他们罪不至死,刚刚那个人是我下手重了。”左宁揉了揉楚惜的脑袋:“不关你的事,不要自责。”   翻译在心中狂喊:不要用这种宠溺的语气说“不要自责”!那个人都碎了一地了!很恐怖的!虽然他的原话的确是其心可诛。   处理掉这一波阻挡的白袍子,几人终于进入到小巷的深处,最里面的红色砖房上画满了繁复的图案,这里的房子都四四方方,可门却大多为拱形。   白恺年指节敲击在门板上,发出清晰的叩门声,在这条寂静的小巷里尤为响亮,过了片刻,门应声而响,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皮肤黝黑,戴着花布头巾,一双黑眼睛骨碌碌地转,看着很机灵,她探出个小脑袋,翻译说明来意,小姑娘面有难色,倒是里边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让他们进来吧。”   小姑娘这才犹犹豫豫地把人放了进来。   听到那女声,楚惜心中就有了底,果然是瓦莲琼娜,瓦莲琼娜一点都没变,金棕色的大波浪垂到肩膀上,她身材本来就高挑,可还是踩着一双恨天高,几乎和左宁比肩,就比楚惜高了一头。   瓦莲琼娜热情地给了楚惜一个大大的拥抱,语气热情得有些过度,不像是只见过数面的点头之交:“漂亮的小猫咪,好久不见了。”   瓦莲琼娜饱满的胸脯刚好贴上了楚惜的脸,他虽然是个gay,可这样毫无防备地与异性的第二性征亲密接触,也令楚惜涨红了一张脸,整个人僵硬得不像话。   左宁把楚惜从瓦莲琼娜的身上撕了下来,“你哥哥呢?”楚惜如获大赦,瓦莲琼娜像是没有注意到左宁语气中的不快,脸上的欢快神情却消失不见了:“我哥哥非常不好,他濒临爆体而亡的边缘,在这里接受治疗。”   “治疗?”   瓦莲琼娜点头,没忘了吩咐身边的小姑娘给客人准备茶点,“他在这里基本稳定住了体内的异能,可身体也变得非常差,主教专门给他安排了别的住处休养。”   那个时候,金瓯城内的确有不少异能者爆体而亡,就是在涂承和鳞木森林达成某种协议之后,似乎整个金瓯城内的“异能浓度”都提高了,很多异能者加快的进阶的速度,与上辈子不同,没了楚惜这位“灵药”,进阶变得愈发凶险。   “这个主教是个什么人?”左宁问,这个所谓的“苏阿杜教”,听起来就不像个正经教派,行事作风更是暴力乖张,养丧尸,喂人肉,连装修风格都这么黑暗,怎么看怎么像邪教。   黑皮肤的小姑娘端上几杯香气浓郁的“茶叶”,以及红红绿绿的茶点,那茶叶闻起来很诱人,楚惜端起杯子啜饮一口,入口微苦,可回味甘甜,果然好喝,瓦莲琼娜热情地招呼:“这是这里的特色,喀特茶。”   楚惜一口喷了出去,左宁无奈地掏出一张纸巾递给楚惜,心道这楚小猫嘴巴怎么这么快,一个没看见就开始了吃喝。这种小包的纸巾在末世早已成了奢侈品,不过左宁空间里存了很多。   瓦莲琼娜眼见着楚惜抽出一张抹了抹嘴,就扔在一边,十分暴殄天物,眉角抽了抽,随即道:“这茶喝一点点没事的,当地人都是这么喝。”说完很没心没肺地自己喝了一大口。   “所以那个主教有抑制异能升级的办法?”几人明智地略过了“喀特茶”的话题,瓦莲琼娜含糊道:“是主教写信给我们,他说这里的‘异能浓度’比金瓯城要低得多,考虑到哥哥的身体,我们就动身了。”   瓦莲琼娜灵动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聊了几句,就一直往楚惜身上瞟,见对方眼皮都不抬一下,干脆贴着楚惜坐了过去,金棕色的大波浪拂过楚惜的手臂,楚惜茫然地抬起头,嘴巴上沾着一圈黄豆粉。   在蓝凤蝶背上颠簸了三天,为了赶路,白天都在飞行,蓝凤蝶保留了未变异前的习性,夜间休息,所以他们只有晚饭才能吃顿热的,楚惜的确有些馋了,几人说话的空档,他正非常投入地吃糕点,冷不丁地靠过来一个香喷喷的大美女,楚惜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递过一块糕饼去:“你吃吗?”   瓦莲琼娜愣住了。   “噗。”白恺年很不厚道地笑了。   左宁又抽出一张纸巾,不动声色地把楚惜向着自己拉过去一点,瓦莲琼娜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从前她号称是金瓯第一美人,对自己的容貌极其自信。   她想做什么事,尤其是拜托异性,只要稍微示好,没有不加倍献殷勤的,她只不过稍微给了那个叫窦心远的大个子几个笑脸,对方就乖乖地擅自做主,为她准备了蓝凤蝶,离开金瓯城……难道是这位小朋友年纪太小并不懂得男女之事?   不过亲眼看到左宁给楚惜擦嘴,那动作神色里自然透出的温柔,令瓦莲琼娜醍醐灌顶,她忽然想起某些传闻,心中明了,自觉地坐远了一些,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把那个黑脸小姑娘打发出去,而后正色道:“你们从金瓯城千里迢迢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左宁和白恺年不绕圈子,将他们的计划一五一十说给了瓦莲琼娜听,瓦莲琼娜道:“既然这样,我也跟你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其实我哥……”   正在这时,黑脸小姑娘又匆匆跑了回来,对瓦莲琼娜耳语几句,翻译趁着脖子要听,瓦莲琼娜却先开口了:“主教要见你们。” 第93章   “这个主教不简单, 咱们前脚刚到这里, 他的邀请函就发过来了。”白恺年沉声道。   左宁道:“小白,把那些白袍子放了吧, 别浪费异能。”白恺年看向左宁,而后了然地嗤笑一声:“难怪只有那么一波拦路的, 敢情是通风报信去了。”   瓦莲琼娜只安静地看着几人,并没有动作, 显然表明自己“主随客便”, 左宁发话:“正要去见见他,不是正好?”   瓦莲琼娜立即道:“那你们要等我一下, 我去换套衣服。”又向楚惜笑道:“你们坐一会儿, 别客气。”这个笑容没了刻意的妩媚,终于与初见时那个跳脱的小姐姐吻合,楚惜觉得舒服多了。   瓦莲琼娜再出来, 几乎变了个人,标志性的金棕色大波浪卷发被严严实实塞入奶白色的头巾里,高挑的身材藏进同色系大袍,头巾的金边与黄金假面颜色相称, 那假面上刻着同样繁复的花纹, 把上半张脸遮挡住只留下一双浓妆的眼睛。   面具之下是黄金做成的流苏,遮住下半张脸,这造型看起来非常神秘,想不到这么一位摩登的西方美女,打扮起来倒真有几分“神婆”的味道, 毫无违和感。   门外已经准备了“轿车”,与金瓯城流行的水蓝色飞鱼车不同,这里的交通工具采用了最原始的人力车。类似于简单的轿子。瓦莲琼娜坐的轿子是最豪华的花车,布满了装饰用的鲜花,而左宁等人被小轿抬了起来,与华夏古代轿子不同的是,这种是露天的。   而抬轿子的并非是力量型异能者,都是普通人,楚惜终于知道萨那城哪里奇怪了,这里的异能者等级似乎都不算高,连笼子里圈养的丧尸也是保留獠牙、以及对人肉有的高度兴趣,是典型的低阶丧尸。   如果真如鳞木森林中的“旁白君”对他所说“异能者是丧尸的副产品”,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只有作为鳞木森林老巢的居绛山附近,所谓的“异能浓度”最大,才催生了更多的丧尸,同时也产生了最多的异能者。   丧尸最后的进化方向是鳞木的肥料,而异能者才是鳞木不能控制的变数,不过大部分异能者能承受不住进阶,爆体而亡,作为可以提供血液维持异能者们生命的楚惜,自然就成了变数中的变数,难怪鳞木森林一次次试图说服他加入它的阵营。   可它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呢?楚惜想,鳞木森林应该没有那么可怕,至少现阶段,还没有强大到跨过地域的限制,直接杀死高阶异能者的地步。   可任由其发展,就不知是怎样的局面了。   几人招摇过市一路,楚惜注意到这里的居民对瓦莲琼娜非常尊敬,见到她的花车路过,纷纷鞠躬让路,一只手按在胸前施礼,竟然十分虔诚。   楚惜心中生出些好奇来,自然力异能者虽然稀少,可也不至于被这些人捧成女神,何况这位女神包得特别严实,曼妙的身材裹得跟个白皮金边的粽子似的,只露出一双浓妆的大眼睛。   终于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大片空地,像是个祭祀用的广场,空地周围站满了白袍子,前方高台上有几个座位,却没有坐满,侍者请几人下了轿子,说是为了表示对主教的尊敬,几人要步行过去。   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何况他们有求于人,很痛快下了轿子,给了主教这个面子,左宁低声对楚惜道:“这里的异能者比例非常少,而且很少有超过四阶的。”   楚惜一直没留心学习怎样看对方的异能等级,听了左宁的话有些惊讶,萨那城与金瓯城、净土城,并成为最大的三个人类幸存者基地,竟然是这样的“水平”吗?   这里人口的确够多,衬得上三大基地之一的名号,可是四阶异能者即使在华夏的小基地也比比皆是了,只不过规模都不成气候罢了。   跟在瓦莲琼娜身边的黑皮肤小姑娘,低声对翻译说了什么,翻译有些惊讶地点点头,对左宁左宁等人迟疑道:“那位就是主教大人了。”   不怪翻译不敢相信,原来眼前的这位就是“主教大人”,而这位“主教”与这里的原住民非常不一样,长了一张辨识度很高的东方面孔。   “主教大人”用当地语言说了几句话,随即亲自伸出一只手,很绅士地把瓦莲琼娜从轿辇上接下来,而后直接用普通话招呼几人:“远道的客人们,一路辛苦,欢迎来到人间天堂,萨那城。”   这人虽然说的普通话非常流利,可不知是不是旅居异地时间太久了,总带着一点翻译腔,打过招呼后,主教请几位“贵客”坐到高台上,一场“表演”即将拉开序幕。   空地中央的画了一只巨大的六芒星,瓦莲琼娜款款站到中央,她先似模似样地举起一只手,连手指都被奶白色的手套包裹住,楚惜在心中暗暗吐槽:六芒星是什么意思,哈利波特吗?   可显然四周的白袍子并没有这样的顾虑,他们的目光非常虔诚,而当瓦莲琼娜“施法”的时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她,别说窃窃私语,连一声大一点的呼吸都没有,仿佛此刻一点点声音都会亵渎了神灵。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令楚惜大跌眼镜,瓦莲琼娜在跳舞!宽大的白袍没有挡住婀娜的身段和妖娆的舞姿,四周响起密集的鼓点,瓦莲琼娜旋转得越来越快,像极了一朵盛放的白色牡丹。   周围站满了的白袍子们,几乎眼睛都要瞪出去了,实在是太美了。楚惜的眼睛也要瞪出去了,她这是要干什么?他认识的自然系异能者不多,可不要骗他,难道瓦莲琼娜是要展示异能?从来没听说哪个自然系异能者发动异能前要跳这么一大段舞的。   然而片刻后,空中忽然风雨大作,豆大的雨点落下,将干燥而沙化的土地,击打出无数沙坑——还真的是在使用水系异能。   白袍子们开始欢呼,毫不在意在雨中会不会难受感冒,浑身都湿透了,还兴奋地向瓦莲琼娜鞠躬,又向主教行礼。   高台上有遮顶的棚子,楚惜等人和主教大人躲在雨棚里,身上保持着干燥,主教大人站起身来,扬起双手,将一盆暗红色的植物举过头顶——那是鳞木幼苗。   底下的人沸腾了,几乎要在大雨中跳舞,楚惜觉得自己要没眼看了,且不说他们举着一盆最邪恶的植物当圣物拜,就看那种狂热的神情,便觉尴尬不已。   这些人明显是被洗脑了,楚惜有种自己掉进了传销窝点的错觉,果然是邪教。   等雨过天晴,这些白袍子们终于各回各家,“主教大人”请一行人回到了他的府邸,那是一座巨大的城堡,这里比金瓯城的“白金宫”还要奢华不少。   成群的仆人们将果品、茶点、以及叫不出名字的蜜糖奶酥点心送上,这里的食物显然参照了主教大人的口味,有几道华夏点心,也不乏当地的特色风味。   楚惜在瓦莲琼娜那里已经吃饱了,现在就显得矜持许多,一番短暂的寒暄之后,左宁提出了此行的目的,“主教大人”听闻,将手里的骨瓷茶杯放下,笑吟吟道:“你们的信我收到了,您刚刚踏入我的萨那城,我的信徒们就把您的行踪告诉了我,再加上这位猫耳的才俊,我大胆猜想,您一定是无根阎罗,我说得没错吧?”   这翻译腔听得楚惜非常别扭,很想当钞狠狠踢他的屁股’,可面上只能跟着左宁和白恺年一样不失风度地微微点头。   “主教大人”继续道:“我是末世之后一阵子才逃到这里,那个时候,我的异能觉醒了,带领了一些同道中人往西逃,因为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越远离金瓯城,丧尸的进化的程度越弱。”   左宁打断他:“现在鳞木已经长成了森林,不是你这里的小幼苗,萨那城的丧尸升级变异,异能者承受爆体而亡的情境,已经可以预见了,不是逃避得了的。”   “主教大人”呵呵一笑,向几人举起了手中茶杯:“这喀特茶,向来被当地人当做酒喝,这东西比酒劲儿还要大,我也就以茶代酒,敬各位。”   见左宁等人没有端起杯子的意思,“主教”哈哈笑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比如这杯喀特茶,只要他能带给我快乐,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什么要长长久久地安逸?你们看我在这里过得什么生活?”   “主教”毫不顾忌地搂住身边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孩子,用她听不懂的普通话继续道:“这是我在金瓯城永远得不到的,至于鳞木的秘密,我略知一二,不然也不能建立起这么大的帝国,你们看这些人对我多么尊敬,在这里,我就是王。”   “为什么要会金瓯城做吃不饱饭的底层人?你们看这里的‘苏阿杜’只能长到这么高,我相信什么‘鳞木森林’,短时间内不会波及到这片净土,何必要杞人忧天,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合作呢?”   左宁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干脆换了一个提议:“能否把瓦莲琼娜,也就是贵教的神婆,请回金瓯城一趟?”   “主教”变了脸色:“那可不行,你们来到这里,我可以尽地主之谊,因为你们是客人。”他声音严厉起来,刚刚的热情完全消散,带了一点赤裸的威胁:“能留在这里本主教欢迎,可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左宁看向瓦莲琼娜,瓦莲琼娜回了他一个无声的口型,白恺年目光扫过,倒是先开了口:“主教大人,你可能误会了。”   听到有人服软,“主教大人”面色和缓了一些,却听白恺年继续道:“我们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比起这个”,不等“主教”发脾气,楚惜也开了口:“既然你已经得到那么多死心塌地的拥护,为什么还要抓着琼娜姐姐不放手?” 第94章   “主教大人”被气得差点当场拍了桌子, 可在听到楚惜的问话之后, 又生生稳住了:“神婆是我们‘苏阿杜’教不可缺少的精神图腾,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觊觎的。”   越是虚论高议, 几人越觉得有蹊跷,可瓦莲琼娜还没有表态, 如果谨慎一点,他们不该直接提出这件事, 不过一来时间紧迫, 二来瓦莲琼娜担心的事情,他们有解决办法, 而她自己也也该知道这一点, 从她一开始对楚惜的态度也能猜出一二。   有了这两点推断,已经够他们和那位所谓的“主教”大人当面锣对面鼓地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如果我们硬要带走呢?”这里的异能者等级都不算高,左宁发现这位主教大人也不过是五阶, 可以说跟之前的预想的难度天差地别,这里无论丧尸还是异能者等级都不算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萨那城的确称得上末世中的“桃花源”了。   只是如果不采取行动, 这样的繁华和安逸早晚会被打破, 不过是镜花水月。   “主教大人”见这些人想要真刀真枪地跟他对峙,反而从盛怒中镇静下来:“你们说让神婆离开,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楚惜看向瓦莲琼娜,叫了一声:“琼娜姐姐。”   瓦莲琼娜看向楚惜,眼中神色复杂, 却没有立即表态,她向“主教大人”恭敬地施了个礼:“主教大人,我不会离开太久的。”   “不行!”东方面孔的“主教大人”断然拒绝,“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就这样吧,至于几位客人,你们想留下来,萨那城还是会敞开怀抱,看在你们是神婆的故友,本主教不会为难你们。”   一场欢迎仪式不欢而散,那位“主教大人”口中说辞冠冕堂皇,可并不真诚,摆明了是在下逐客令,可左宁三人不可能无功而返,他们想留在萨那城,还没有人能拦得住,只是瓦莲琼娜的态度为什么如此暧昧?那位“主教大人”又是哪里来的自信?   离开城堡之后,白恺年道:“我们去找瓦莲琼娜问个清楚。”左宁点头:“她似乎有苦衷,应该是她哥哥。”楚惜赞同:“不然她堂堂一个自然系异能者怎么会甘愿陪着那个什么主教跳大神。”   “她应该知道小惜的血能帮他哥哥渡过难关才对。”白恺年道,“难道是瓦莲琼娜还不确定小惜的能力,所以不敢跟主教撕破脸?”   正说着,一群人排着队由远及近地呐喊,叽叽咕咕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也是典型的萨那居民穿着,却在头巾上扎着蓝色布带,手中举着横幅和标牌,上面是他们的“蝌蚪文”,很快便有白袍子更大声地嚷嚷,像是打算武力镇压。   楚惜忙问翻译:“这是怎么回事?”翻译把横幅上的字面意思以及这些人嘴里喊的话大致复述一遍,原来这些都是“苏阿杜教”的反对者,这些人有的坚信自己的信仰不肯改变,有的对“苏阿杜教”的行事作风表示怀疑,有的抗议异能不是件好事,这样种植苏阿杜催生异能,终将尝到恶果。   原来这里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和谐,所谓“苏阿杜”主教大人治下其实暗潮汹涌。   正在说话的功夫,那些抗议游行的人,已经散开,白袍子们似乎抓住了两个领头的,大步押送着往前走。   四周的围观群众窃窃私语,翻译低叹一声:“做孽啊。”白恺年问:“怎么回事?”翻译道:“听他们说,应该是去喂丧尸,就在前边不远处。”   三人交换了目光,左宁道:“过去看看吧,这个时候瓦莲琼娜应该还没回到住处。”   许久没见到低于五阶的丧尸,他们的嘶吼声听起来依旧毛骨悚然,这些丧尸多是二、三阶,在巨大的铁制笼子里锁着,像是动物园里的动物,供人围观,笼子里除了皮肤已经有些腐败、露出森森白骨,龇着尖牙的丧尸,也有不少人类的残肢断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白袍子们大张旗鼓地带着那两个被抓住的抗议者,一路扭送到铁笼子之前,左宁几人一路跟来,却并不显得突兀,因为除了他们之外,赶着跟来的平民越来越多。   丧尸们闻到生人气味,纷纷聚集到铁栏杆之前,腐烂的声带发出嘶哑的喊叫,它们张开血盆大口,两个抗议者始终梗着脖子不肯发出讨饶的哀求来,可零距离直面丧尸又是另一种感觉。   那是死亡的威胁和无限的恐怖,他们终于发出惊恐的尖叫,而周围跟着的平民里居然发出兴奋的喝彩声,像是很期待接下来的血腥画面。   楚惜忍不住暗暗握紧了拳头,连指节也捏得发白,白恺年皱眉看着这一幕,他发现不是所有平民都有这样观看血腥场面的爱好,依旧有人闭着眼睛做出祈祷的动作。   左宁却注意到楚惜的表情变化,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别怕。”楚惜的手心已经汗湿,听到左宁的话,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当年受到丧尸啃咬而丧命的经历,无论现在自己变得多么强大依旧是挥之不去的阴影,楚惜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对左宁摇摇头:“没事。”   手却稍稍用了些力,似乎是想要挣扎出去,左宁却回握住楚惜,那手掌温暖干燥,恰到好处的力道刚好让楚惜很难挣脱,楚惜回过头,左宁温声道:“让我来。”   那丧尸的笼门分为两层,外面一层大概是专门用来投食的,白袍子们小心翼翼地打开外面一层笼门,还没来及将人推进去,便忽然感到天黑了,密密匝匝的黄绿色藤蔓铺天盖地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下一刻,那些藤蔓仿佛长了眼睛,绕过铁栏杆,齐齐探进笼子里,白袍子们眼见着那些黄绿色藤蔓幼嫩而锋利的芽尖戳穿了丧尸们坚硬的头骨,像是吮吸汁液似的,发出“咕噜噜”的进食声,听起来竟然有种满足的快感。   白袍子们发出比两个抗议者还要尖锐的惨叫,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后退,嘴里叽叽咕咕说着什么,围观群众们看着这一幕也发出惊讶的叫声,那些可怕的藤蔓乖乖地收回了左宁手中,左宁并没有刻意避讳,这一幕就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平民的眼中。   他们四散逃开,目光却或多或少地落在了左宁身边的楚惜身上,甚至有人远远地对他们鞠躬表示致谢,两个头巾上绑着蓝色布带的抗议者死里逃生,更是感激涕零,只是吓得不敢动弹,呆若木鸡地看着笼子里边的丧尸横七竖八地躺着,只留下空空如也脑壳的丧尸——里边的脑浆已经空了。   左宁注意到,这两个抗议者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顿时升起了些钦佩,让翻译去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激烈地反对“苏阿杜教”?难道不知道一旦被这些白袍子抓住,就会扔到丧尸堆里当饵料吗?   不过是随口问个简单的问题,没想到答案却给他们解了惑,原来萨那城里的原住民很大一部分并不接受空降的“苏阿杜教”,不过这位“主教大人”是个异乡人,并且真的有本事,可以点石成金,滴水为油。   这两样本事听起来怎么看都像是江湖卖艺的,楚惜忍住肚子里的吐槽,继续听两人娓娓道来,那位“主教大人”不仅本领高超,而且真的给他们带来了幸福。   “苏阿杜教”在他们语言中的意思就是‘幸福’,这里遭受了丧尸的袭击,一夜之间,好好的人都变成了吃人的怪物,而这些怪物见人就咬,因为萨那城干燥炎热的气候,这里的植物生长并不繁茂,丧尸也很容易腐烂。   人们东躲西藏,挖地窖,建围墙,拿枪支弹药与丧尸们对抗,竟也保留了一部分火种,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丧尸们渐渐不那么容易腐烂致死了,它们皮肤变得更厚更硬,攻击速度也变得更快,枪支弹药即使依旧充足,也不再是它们的对手,萨那城差一点被丧尸们屠城。   就在那个时候,这位来自东方的“主教大人”带着一伙同样的东方面孔,一举歼灭了一波小型丧尸潮,成了萨那城的英雄,再后来,几个东方面孔因为内部矛盾,发生了火并,只有“主教大人”活了下来,建立了“苏阿杜00教”。   他们争执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一种植物,就是“苏阿杜”。自从在萨那城大面积种植了“苏阿杜”,这里的人渐渐开始变得强壮,有些力气变大,有些速度变快,极少一部分人突然血管爆裂而亡,“主教大人”说这些人是因为不够虔诚,有了心魔,教徒们深信不疑。   而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这一套说辞,那些在内讧中因反对苏阿杜死去的东方人,留下些信息,使得这些不愿意跟随“苏阿杜教”的平民暗中联络起来,渐渐组成了一股势力,他们在头巾上绑上蓝色的布带,以示区别。   随着爆体而亡的“强大者”越来越多,这些抗议者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对所谓的圣物“苏阿杜”产生的怀疑也更甚,及至一个多月前,萨那城又一次连续的干旱,平民连水都喝不上,‘主教大人’却执意将干净的水源灌溉给苏阿杜,干渴和饥饿导致平民终于奋起反抗,系上了蓝布带,揭竿而起。   那一次“主教大人”几乎彻底失去民心,发生了最惨烈的镇压和反镇压,可他总不能杀死所有人做光杆司令,而就在那时候,神婆出现了,她祈雨,并且带来神谕,教徒们再次回到“主教大人”身边。   “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位‘主教大人’不肯让瓦莲琼娜离开这里,那么你们有没有听说神婆还有一个哥哥?”   两人想了想才道:“哥哥没听说,不过你们问的人很可能那一位。”“对,那一位病人和神婆几乎是同时出现,不过是不是哥哥,我们就不知道了。”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楚惜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瓦莲琼娜第一次提到她哥哥的时候,便欲言又止,后来在“主教大人”的城堡里又态度暧昧,更让几人对她哥哥列昂尼德来到萨那城之后究竟遭遇了什么感到好奇,列昂尼德也是自然系异能者,如果能解决他的麻烦,才是一箭双雕,此行的目的一举达成。   他们谢过两人,直奔他们所指的方向而去。 第95章   楚惜以为监~禁列昂尼德的地方该是个监狱式的医院, 或者如同自己上辈子那样华丽却封闭的房间,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这地方不仅没有与世隔绝, 还挺热闹,竟是一片喧嚷的居民区。   列昂尼德所住的地方甚至没有瓦莲琼娜居所的白袍子保全人员, 只是一大堆普通人,由一个管家带领一群仆从。白恺年敲门之后, 很快就有了应答, 翻译上前说明来意,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表情, 却很快反应过来, 训练有素地把人让了进去。   入目是一座不小的花园,眼前就是列昂尼德所住的房子,几人没想到这一切这么顺利, 都有些难以置信,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因为他们很快就见到了列昂尼德本人,列昂尼德和妹妹一样有着金棕色的头发和白种人特有的灰白肤色, 他见到左宁等人, 惊讶之情不亚于妹妹,却远没有瓦莲琼娜那种带着希望的热情。   他操着不如妹妹标准的普通话道:“好久不见。”左宁点头示意,楚惜也微笑着回:“好久不见。”白恺年则很不擅长寒暄似的,一言不发。   花园正中央有一套藤椅,藤椅旁是个玻璃面的茶几, 颇具华夏田园特色,大概是出自“主教大人”的手笔,列昂尼德并没有将客人让进自己的房子,客气地请几人在花园内的藤椅上坐下,用苏维语吩咐管家几句。   列昂尼德抱歉地笑了笑:“我的语言天赋远远不如瓦莲琼娜,到现在也不会说这里的话。”管家立即离开,片刻后就有仆人端上点心和茶水,这次终于不是可怕的“喀特茶”,而是加了糖的红茶,楚惜放心地啜饮一口,居然味道不错,唇齿留香。   左宁道:“令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未等列昂尼德寒暄完,白恺年便插嘴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停止了进阶吗?”   左宁不由得皱了皱眉,对白恺年的不客气不大赞同,但也没说什么,也将目光看向列昂尼德,列昂尼德没有责怪白恺年的无礼,叹口气:“你们果然知道了,不过我的事情说来话长,对你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是你们,千里迢迢来到萨那城,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白恺年打断他:“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停止进阶,如果停止了,是怎么做到的?”这下连列昂尼德也皱起了眉头,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左宁终于沉声道:“小白!”   白恺年看了左宁一眼,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也面临类似的困境,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告诉我。”说罢热切地看着列昂尼德,白恺年这样说,楚惜和左宁都知道他是指空间里藏着的那一只丧尸,也是他从前的爱人,仇海之。如果这种毒药是真的,那么对仇海之来说,不就是最管用的抑制剂吗?   列昂尼德叹口气:“并不是不能说,其实这个办法也只是被动地延续生命,有很大的副作用,甚至有人说这东西其实是毒^药。”   “我的异能比我妹妹瓦莲琼娜进阶得更快一点,已经快要突破七阶,她目前也是六阶异能者,我们两人虽然不同步,但是我们毕竟是双胞胎,每一次进阶的感觉、或者遇到的困难都差不多,所以我很担心瓦莲琼娜继续这样下去,也会面临跟我一样的困境,我们俩的天赋算很好了,可都没办法突破七阶,到时候她该怎么办呢?说到底都是为了我……扯远了,其实原理很简单。”   楚惜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列昂尼德继续道:“其实这是一种毒药,它和一般的毒药不同,毒性非常奇特,要散布在空气里,才能让人中毒,不过它对普通人没有效果,可异能者一旦吸收这种毒药,就会在短时间内失去异能,由于身体内能量的突然变化,会在短时间内变得连普通人都不如。”   “这毒药还有一种特性,就是异能者长期使用,将会彻底将异能压制在体内,就算停止使用,也没办法再回到从前的状态。”列昂尼德叹口气,“离开这个地方,我可能连个普通人都不如,并且依旧面临着进阶的危险。”   白恺年若有所思,像是要把这番话牢牢记住,列昂尼德继续道:“刘算盘打得很精明,这样就完全牵制住我,也牵制住我妹妹。”   “刘?”   “就是苏阿杜教的‘主教大人’。”列昂尼德苦笑道。   “也就是说,你是受制于‘刘’,并非自愿。”   列昂尼德点头,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亮:“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或者瓦莲琼娜做,我愿意帮你说服她,只要你们答应我,让她永远不要回来。”   左宁道:“这个不难,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忙,不止是瓦莲琼娜,还有你,跟我回到金瓯城,一起对付鳞木森林。”左宁将他们在金瓯城以及居绛山的见闻,一一对列昂尼德说了一遍,列昂尼德越听面色越沉重,“这么说,如果不尽快阻止,那东西很快就会危及所有幸存的人类?”   左宁点头,列昂尼德道:“不过我即使离开这里,跟你们回到金瓯城,也没有什么助益,我的异能无法调动,这种毒没有解药。”   “那可未必”,开口的是楚惜,“带我们看看是什么样的毒吧?”从列昂尼德开始描述那种奇怪的毒药,楚惜和左宁便同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列昂尼德所描述的“毒药”,所有的特性都跟“洗骨香”吻合。   列昂尼德却道:“这种药是没有解药的,它是‘刘’自己研制出来的,据说是从‘苏阿杜’,也就是鳞木里提取出来,经过特殊工艺,以自身的提纯的东西来抑制自身引导的‘异能进化’。”   楚惜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洗骨香’?”列昂尼德在金瓯城生活了那么久,没道理不知道“洗骨香”,“洗骨香”虽然在金瓯城的‘高层’里都算得上秘密,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不知道洗骨香具体是什么,但关于“迷药”的传说并没断过。   列昂尼德吃了一惊,道:“你们也知道‘洗骨香’?金瓯城的确有关于‘迷药’的传说,不过直到来了这里,我才知道,这东西真的存在,而且是从‘刘’的手里传给涂老大的,甚至有关鳞木的秘密,也是‘刘’最先发现。”   见几人都一时难以消化,列昂尼德笑了笑:“他知道些末世的秘密,既没有积极自救,去拯救世界,也没有趁机统治所有的幸存人类,而是背井离乡,安居一隅,在这里做起了土皇帝,很奇怪吧?”   楚惜点点头,要说这个“主教大人”没有野心,他是不信的。列昂尼德继续道:“因为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天赋有限,所以即使大量种植鳞木,也没有种出居绛山那种参天大树,我猜想,除了自然条件,也不排除他的人为因素,更重要的是,‘刘’只是个速度异能者,他没有底气像涂承,或者陈子真那样拿实力说话,只能走些歪门邪道,蛊惑人心。”   楚惜忍不住问:“他的异能,不是‘点石成金’、‘滴水为油’吗?”列昂尼德摇摇头,嗤笑道:“‘刘’是速度异能者,他很会变戏法。不过这种表演在萨那城里的异能者数量增多之后,就再也没展示过了。”   列昂尼德站起身来,“如果你们执意去看看那种毒药,就跟我来吧。”列昂尼德带着几人穿过花园,亲自打开了房门,又提醒道:“不要逗留太久。”几人这才注意到,这栋建筑密封得十分严实,连窗户的缝隙都被封死,以黑色的铝隔条封住。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那股特殊味道便扑鼻而来,楚惜致死也不会忘记这种味道,这就是上辈子被关在白金宫里的洗骨香没错。   只闻了片刻,楚惜、左宁、白恺年便已经有了感觉,尤其是白恺年,他的脸上浮现出种奇怪的表情,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甚至用力地嗅了一口,像是要仔细研究这毒药会带来怎样的伤害。列昂尼德倒是对失去异能这件事习以为常,又关上了门,列昂尼德问:“是洗骨香吗?”   楚惜点头,白恺年道:“这是‘刘’制作的毒药,所以配方只有他有对不对?”列昂尼德点头:“至少在萨那城是这样。”又转向楚惜:“洗骨香也没听说过有解药,所以……”   左宁用动作回答了他,从空间里取出一只黑色盒子,这只是白金宫里解药的一部分,却应该足够给列昂尼德解毒了,左宁中毒之后,涂承在白金宫里养着的那位酷似楚惜的猫耳少年罗鸿,也不过只给了他三粒,就助他彻底恢复了异能。   左宁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列昂尼德根本没看清他是从哪里变出的东西,列昂尼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盒解药上,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可他知道这几个人没有动机更没必要千里迢迢来骗他一个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的异能者。   列昂尼德还在迟疑,楚惜道:“你不用担心,关于我异能的传闻是真的,有我在,你可以放心吃下解药。”   列昂尼德这才接过那一盒药品,按动小小的机关,盒盖便应声弹射而开,药香扑鼻,这还是楚惜第一次仔仔细细闻这解药,混合青草的味道,倒像是中药,有些沁人心脾的舒畅感,一闻就是好东西。   见白恺年也直勾勾地盯着看,楚惜轻声道:“是在涂承的白金宫里搜出来的,大概是他后来研制出的解药,金瓯城人才济济,可不止限于异能者。”   列昂尼德点点头,将药丸放进嘴巴里的动作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做梦也没想到还有一天能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异能,不过,也许是他吸食的解药太多,也许是时间太久,列昂尼德吃了大半盒解药,身体才终于有了反应,可列昂尼德的笑容还没彻底展开,就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第96章   左宁等人都是脸色大变, 屋子里的仆人们全部乱作一团, 那个伺候列昂尼德的管家也吓得面如土色,大概以为这些异乡人害了列昂尼德, 当场就扑过来讨说法,结果被白恺年一堵空间严严实实挡住, 眼见着吐血的主人就在一拳之隔,却怎么也过不去, 不由得更加惊慌失措。   萨那城的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一屋子仆人都吓得大惊失色,嘴里叽叽咕咕不知是在祷告还是单纯因恐惧而碎碎念, 嗡嗡嗡乱成一团。   左宁和白恺年也有些发懵, 这“洗骨香”他们并不是第一次碰到,可还没听说过吃了解药会是这种反应的,难道是中毒太深?倒是楚惜最先反应过来, 他一只手搭上列昂尼德的额头,很烫,这是进阶的预兆。   楚惜当机立断,咬破了自己的手腕, 眼见着列昂尼德要熬不住进阶的异能暴走, 情急之下就要直接去喂,左宁出手更快,攥住了楚惜的手腕,楚惜微微一愣,却见左宁从空间掏出一个小碗来, 在楚惜手腕下接着,没有浪费一滴。   一旁的白恺年忽然轻声嗤笑一声,左宁道:“小惜的血有可能刺激进阶中的异能者,令对方咬住不松口,令他失血过多。”左宁倒是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番,可越是这样,白恺年却忍不住想说:不想让别人碰你家楚小猫就直说。   可想到左宁的名号,白恺年又生生忍住了,他可不想见到这位无根阎罗恼羞成怒的样子。   列昂尼德能感觉到异能在体内暴走,这种恐怖的感觉他经历过一次,是即将爆体而亡的预兆,强大的异能波动急需找到一个突破口,没有突破口,便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跃跃欲试,试图胀破每一寸皮肤。   绝望渐渐爬上列昂尼德的大脑皮层,列昂尼德心如死灰地想这一次是他赌错了,不该轻易相信那些外乡人,不过列昂尼德竟然还有些轻松,如果自己死了,妹妹也就不会继续受制于人,被迫放弃了生命,也未必就是坏事。   种种念头过电影一样在列昂尼德的脑海里闪过,突然什么温热的液体触碰到他的唇,那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甜味道,带着人类的体温,是人血。   列昂尼德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恶心,此时此刻,楚惜的血仿佛甘甜的醴酪,忍不住想要多喝一点,再多喝一点,体内的异能终于平复下来,走向了正规,七阶异能,是异能者能达到的巅峰状态。   列昂尼德体内的异能不断地积累重组,量变终于引起了质变,此时列昂尼德已经把小碗里的血液喝得精光,却尤嫌不够。   他已经把小碗舔得干干净净,完全没了绅士该有的风度,与清醒时判若两人,不算清明的眼睛热切锁定了不远处的楚惜,里面是满溢出来的渴望。   楚惜想要再割一次,左宁却拦住了他,摇了摇头:“你仔细看。”楚惜看向列昂尼德,发现列昂尼德的异能的确已经平稳下来,只是情绪还没有彻底恢复。   他们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直到列昂尼德的眼神再次恢复清明,楚惜知道他终于进阶完毕,列昂尼德似乎适应了一会儿才相信自己刚刚从被‘毒药’控制,连普通人都不如的状态,到现在达到了异能者的巅峰——成功进到第七阶。   列昂尼德的眼中充满了耀目的神采,楚惜知道进到第七阶之后,异能者对整个世界的感官都起了巨大变化,一言以蔽之就是像素整体提高,楚惜很能理解列昂尼德目光中的兴奋。   他目光灼灼地对楚惜道:“这是你的血?”左宁警惕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楚惜:“没错。”列昂尼德的目光越过左宁,已经收敛了进阶时赤裸的欲望,温文尔雅道:“你们华夏人说大恩不言谢,我只好默默记住。现在就去找瓦莲琼娜,回金瓯城吧。”   到现在为止,萨那城之行基本上算是圆满结束,楚惜环顾一周:“小白呢?”左宁这才发现他们刚刚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列昂尼德身上,白恺年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在这儿!”是白恺年的声音,楚惜长出一口气:“你躲到哪儿去了,该走了。”白恺年将楚惜的担忧看在眼里,真诚道:“多谢关心。”左宁却发现他的脸色不大好,从空间取出一粒解药,递给白恺年,白恺年倒是一愣,随即默默点了点头。   左宁立即猜到他是进了列昂尼德的房间,当然也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却没有说破,白恺年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左宁一直以来对丧尸深恶痛绝,可关键时刻还是不忍看队友受伤。   白恺年心中感激却也没有说破,很多事情不用表达得那么直白,一切尽在不言中心知肚明就好,楚惜便也没有觉察这两人竟然通过这么一个小动作就将从前的隔阂冰释前嫌了。   列昂尼德与他的管家兼翻译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这座“主教大人”刻意拨给他一个人的高档洋房,管家不能理解自家这位不愁吃喝且有人伺候的“病人”,为什么义无反顾地离开这里,还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笑容。   明明刚刚还吐了血,别的不说,就单单吃喝不愁养尊处优地住在这里,这样的“病”,就令萨那城多少人羡慕啊。   几人往瓦莲琼娜的住处去,路上见到那一笼子死去的丧尸被好好地装车向外运送,腥臭扑鼻,丧尸们本来就不算活物,身体腐烂得厉害,一旦死亡,没了那一点行动的本能,味道就更大了。   “这是要干什么?”看着架势显然不是要找个地方好好安葬,列昂尼德道:“他们拿丧尸的肉给鳞木做肥料。”楚惜听闻不由得一阵作呕,这个‘苏阿杜’教果然是个邪教,用活人的肉去喂丧尸,又用丧尸的肉给鳞木做肥料,最后又把鳞木,也就是“苏阿杜”当做圣物供起来。   瓦莲琼娜像是知道楚惜等人一定会找到她,一早就等在门口,急切地推开门,似乎有话要说,可刚开了个头,就见到自己的哥哥,登时傻掉了,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瓦莲琼娜用自己的母语嘟囔了一句什么,她此时脱下了奶白色的大袍,恢复了恨天高和长卷发的摩登女郎造型。可在见到哥哥之后,那一点高冷的美女形象立即土崩瓦解。   列昂尼德也用母语回复,瓦莲琼娜才终于喜极而泣,而后激动地抱住哥哥。   列昂尼德又用最简练的语言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瓦莲琼娜接下来就抱住了楚惜,哭得更加激动:“小猫咪,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哥哥。”   楚惜几乎要窒息了,拼命往后挪,可惜瓦莲琼娜身体里似乎流淌着战斗民族的血液,看起来十分纤瘦高挑,力气却大得惊人,楚惜不是真的不能挣脱,可他出手都是杀人的招式,在不伤害瓦莲琼娜的前提下,还真是个不能完成的任务,还是左宁黑着一张脸又一次把楚惜从她的怀里撕了出来。   楚惜感激之余,竟有在左宁的低气压下升起一点莫名的心虚,可转念一想,关他什么事,又理直气壮地挺起了胸膛,从抵达萨那城到现在为止只过了两天而已,却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个时候赶回金瓯城时间上还是来得及的。   几人不敢耽搁,打算即刻出发,瓦莲琼娜和列昂尼德的蓝凤蝶在萨那城内,而楚惜等人的几只蓝凤蝶,正由两个异能者看管。   然而几人在去牵走蓝凤蝶的路上,就遭遇了白袍子们的拦截,这一次的白袍子们声势极其浩大,为首的居然是“主教大人”本人,“主教大人”道:“神婆,我对你很失望。”   瓦莲琼娜对这位“主教大人”还是客气:“主教大人,是你解了我哥哥的燃眉之急,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你是被他们蒙蔽了,什么鳞木森林,什么丧尸,忘记那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吧,留在萨那城。”主教一脸悲悯,劝起人来并不含糊。   瓦莲琼娜摇摇头:“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   “这么说你铁了心要走?”瓦莲琼娜点头。   “你这是忘恩负义!”主教突然提高声调,“当初如果不是我向你伸出援助之手,你扪心自问,你哥哥能不能活到现在!”   瓦莲琼娜一时词穷,倒是白恺年高声道:“别把自己说的太伟大,你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你敢说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才将这两兄妹骗过来,什么治疗,我可没听说过拿毒药给人治疗的!”   这番话虽是急于帮瓦莲琼娜撇清关系,可也一针见血,戳到了“主教大人”的痛处,“那你哥哥怎么办?你不管他的死活了?”主教气得摒弃了一贯的翻译腔,抛出一连串问题。   瓦莲琼娜含糊道:“我哥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在这里扮演了‘神婆’这么久,也为你做了不少事情,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清了吧。”   瓦莲琼娜说的是普通话,免去了掀“主教大人”老底的担忧,主教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了列昂尼德,见对方不仅气色恢复了健康,就连眼神也锐利起来,心下一惊,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却也知自己已经失去了控制瓦莲琼娜的筹码。   主教冷哼一声:“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别以为攀上了无根阎罗,就能安然离开这里,整个萨那城都是我的门徒,也不乏异能者!”   随即,“主教大人”便用当地语言慷慨激昂地做了一番演讲,白袍子们很快义愤填膺起来,楚惜低声问翻译,那翻译虽然是个普通人,可专业技能非常过硬,几乎是同声传译:“那个主教说,这些都是异教徒!他们放走了丧尸,庇护反对派,违背苏阿杜神明的旨意,甚至玷污了神婆。”   翻译到这一句,乌泱泱的白袍子们都将目光投射到瓦莲琼娜的身上,发出不可置信的愤怒惊呼,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那语气中的强烈感情,却十分清晰。   瓦莲琼娜“神婆”装扮的时候只露出一个下巴和一双眼睛,可身量和气质却没有变化,指认出来再核对并不算难。   而她此刻依然是摩登女郎的打扮,衣领有些低,隐隐露出深邃的事业线,掎裳连襼的人群中议论声越来越大,争议不断,翻译一直没断了他的同声传译,原来这些人已经认出了这就是他们的神婆,并且一致认为这样的打扮非常不道德。   这些群情激奋的民众以及白袍子们将路围堵得水泄不通,想跨上蓝凤蝶的背,飞离萨那城,就必须要面对这些失去理智的低阶异能者,甚至是普通人,杀出一条血路。   几人明显犹豫了,他们一路寻找末世的真相,拼死与鳞木森林相搏是为了什么?何况这些平民也好,信徒也好,都是受了那位“主教大人”的蒙蔽。   “宁哥,别犹豫了,只能硬闯。”白恺年第一个发话,此时一个极端的白袍子已经举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刺向翻译,被白恺年的空间刃生生打掉。   左宁一个“好”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倒先听到一句清亮的女声响起,飞速说了一串叽叽咕咕的当地语言,白袍子们意外地安静下来,全部将目光看向楚惜。   连空气都静止了一瞬,楚惜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么炙热的目光,愣愣地抖了抖头顶毛绒绒的猫耳朵。 第97章   左宁和白恺年也是不明所以, 都疑惑地看向瓦莲琼娜, 而瓦莲琼娜此时踩着恨天高稳稳站到一个小小的台子上,接受大众的瞩目, 于是几人便把目光投向了翻译。   可四周太安静,竟是吓得翻译也不敢说话, 炫技似的同声传译早已被摒弃,此刻安静如鸡, 反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瓦、瓦莲琼娜说……”瓦莲琼娜此时冷不防抓住楚惜的手腕举高, 人群随之发出一阵欢呼。   那位主教大人气急败坏地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却也没有平息萨那城平民的热情, 众人看向楚惜的眼神几乎要迸射出光芒来。   “主教大人”干脆换了母语, 瞪着眼睛、嘴唇不动地说道:“别把牛皮吹破了,真以为你们拖延得了?”   白袍子们换了一副面孔,大部分人眼中都是期待和虔诚, 却也不乏怀疑的目光,他们一路跟着楚惜等人向后退回,紧追不舍,楚惜终于逮到空档问瓦莲琼娜:“究竟是怎么回事?”   瓦莲琼娜道:“小猫咪, 这次请你务必要帮我一个忙。”楚惜不明所以:“怎么帮?为什么那些人不攻击我们了?”   “主教大人”的白袍子信徒和平民们, 没有放松一点点,楚惜总觉得不仅是出于那位“刘”主教的授意,更有他们自身的怀疑。   瓦莲琼娜倒是先看向左宁:“你是木系异能者,能够操控鳞木吗?”左宁果断摇头:“鳞木的力量太强大,我的异能等级大概还是不够, 所以一直没办法操控。”   见瓦莲琼娜脸色变了变,左宁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瓦莲琼娜道:“我刚刚说小猫咪是神的侍者,能够作为神的化身,所以可以操控‘苏阿杜’。”   楚惜:……   左宁:……   白恺年:……   列昂尼德:……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这个牛吹大了。   反倒是瓦莲琼娜一脸淡定:“无根阎罗不是木异能者吗?”左宁突然被点名,却也实话实话:“我从前尝试过控制鳞木,但是都失败了。”   一路沉默地回了瓦莲琼娜的房子,楚惜最先提议:“不如我们趁夜逃跑?”白恺年道:“你看看窗外,这里的人信‘苏阿杜’神已经信疯了,现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已经围得水泄不通。”   白恺年总结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直接把那个什么狗屁主教抓过来,一劳永逸。”   瓦莲琼娜却道:“你们不知道他的信徒们有多狂热,如果硬是把‘苏阿杜’的人间代理人‘主教大人’抢走,势必引起更大骚乱。如果不是我说小猫咪是苏阿杜神的侍者,那些人恐怕连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迎面撞到楚惜的疑惑目光,瓦莲琼娜飞快解释:‘这里的传统文化里猫是神圣的式神。”   难怪这些人毫无障碍就接受了,原来是有渊源,只是左宁作为木系异能者都没有操控鳞木的本事,他就更没办法了。瓦莲琼娜道:“所以直接去找主教‘刘’,很可能会引起激烈的反抗。”   瓦莲琼娜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向楚惜:“我在这里生活了一阵子,知道这里的人没只是被蒙蔽了,他们本性善良,是‘刘’伙同我一起欺骗了他们,我其实很对不起这些人,实在不想看到他们再一次血流成河了。”   白恺年烦躁道:“现在不是你圣母心发作的时候,问题是我们必须回去。”门外的平民们兴奋起来,他们大多是苏阿杜的教徒,或虔诚或兴奋,或怀疑或猜忌,统一地守在门口不肯离开。   甚至从屋子里也能听到他们刻意压低却无法停止的争吵声,可争论的对象却与他们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屋子里是落针可闻的沉默,倒是一直安静的左宁打破了沉默:“或许我可以试一试。这里有鳞木幼苗吗?”   瓦莲琼娜立即站起身来,亲自向楼上跑去,身边的黑皮肤小丫头连忙跟了上去,楚惜看向左宁:“宁哥,你可以吗?”   左宁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道:“如果是幼苗的话,或许可以试一试。”他现在今非昔比,如果真的可以操控幼苗,甚至收服,是不是就有了新的击溃鳞木森林的办法?   瓦莲琼娜很快将一盆暗红色的鳞木幼苗端了过来,花盆极具当地特色,,明黄色的陶瓷小盆上刻画着繁复的花纹,显得精致而神秘,幼苗红得十分妖异,叶脉里像是流淌着暗红色的鲜血,看起来营养充足,除了淡淡的铁锈味之外,还散发着一阵似有若无的腐臭,闻起来令人作呕。   白恺年厌恶道:“是尸块的味道。”瓦莲琼娜没有接话,像是默认了,这里家家户户都养鳞木,肥料的来源人尽皆知,白恺年还要再说什么,却生生忍住了。   因为下一刻,这小小的幼苗忽然失去了水分和力气似的蔫了下去,而左宁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一小盆没长大的鳞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每一个细节,生怕错过了。   左宁忽然松弛了手臂,那小幼苗再次缓缓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楚惜兴奋道:“宁哥,它动了!你把它收服了吗?”   左宁摇摇头:“这东西虽然很小,可是精神力特别强大,我刚刚已经用了八分异能。”   听了左宁的话,白恺年眉毛几乎拧成“川”字形:“这么小的一株就已经这么厉害,那么鳞木森林……”左宁异能的强大程度,这里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连他都不能驾驭……   左宁摇摇头:“这东西虽然厉害,可是我能感觉得到,它和普通的植物不一样。”左宁斟酌着用词,继续道:“这东西的精神力并不是体现在一株幼苗上,而是……共情。”   “共情?”   “我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就是所有的鳞木共同组成一个庞大的精神力,它们彼此共生,也共享那份精神力。”   “这么说,鳞木森林的精神力跟这株有幼苗是一样的,也可以操控?”   左宁再次摇头:“不是这样,他们虽然共享精神力,可是我感觉得到,这一株幼苗本身不够强大,所以它能掌控的精神力有限,如果萨那城的幼苗全部都是这种水准,我倒可以试一试。”   “可是一株你就已经用掉了八分的力气,几百株,甚至上千株呢?”   “鳞木的特性很奇怪,我不止一次试图收服这种植物,但是只有这一次能够成功控制,我好像明白它们共情的原理……”   楚惜忙问:“是什么?”   左宁纠结着措辞:“水桶效应。”   白恺年道:“一桶水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左宁点头:“不错,这也是为什么从前涂承受了伤,就被鳞木森林抛弃,割断了‘共情’的原因吧。”   “这么说,这里的‘苏阿杜’大部分都是幼苗,即使成千上万颗,分享的精神力也是同样的水准,所以宁哥操控一大片也是有可能的?”   左宁点头:“应该可以。”   瓦莲琼娜惊喜道:“那太好了!”   楚惜和白恺年的关注点却是:“如果鳞木森林也受到重创,就能逐个攻破,如果它舍不得弃卒保车,是不是精神力也会相应降低?”左宁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列昂尼德也开了脑洞:“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合力将鳞木森林重创,你很有可能控制它,甚至收服他?就像你的无根草一样?”   左宁中肯地点头:“有可能,但是鳞木森林的强大程度……”左宁不想打击这些人的积极性,话锋一转:“无论怎样,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这一战也势必要打。”   在所有人的围观下,左宁又一次操控了鳞木幼苗,这一次并不仅仅限于幼苗渐渐失去力气似的,而是达到了“任由摆布”的效果。   几人大大松了一口气,楚惜注意到左宁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担心道:“宁哥,你的异能消耗程度怎么样?”左宁摇摇头:“没问题,只是如果把对手换成鳞木森林,恐怕我们这么多人补给是不够的,海沟还是要走一趟。”   瓦莲琼娜自告奋勇拉着楚惜往楼上走:“去更衣室挑衣服。”楚惜没反应过来:“挑什么衣服?”瓦莲琼娜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祭祀的衣服,你要跳祭祀舞的!”   楚惜忽然想起这里的“风俗”,又想到瓦莲琼娜的装束和那支婀娜的舞蹈,心中顿时泛起几分无奈,试着抗议了一句:“我不会跳舞。”   这次“双簧表演”最大的难点在于左宁的异能操控,比起这个被克服了的难点,楚惜一句轻飘飘的“我不会跳舞”很自然地被无视了。   瓦莲琼娜上下端详楚惜,道:“其实你跟我身高差不多,我有一件新的祭祀服,应该非常适合你。”瓦莲琼娜身材高挑,在女性里算得上国际名模的身高,楚惜并不算矮,只是瓦莲琼娜平时把恨天高当居家鞋穿,才显得她身高惊人。   既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方式自然是首选,就不要拘泥于什么不会跳舞,什么可怕的衣服,楚惜在心中默念,等待着瓦莲琼娜拿出另一个“面口袋”,暗自盘算着,既然是穿面口袋跳舞,动作一大半都藏到衣服里了,恐怕也难不到哪里去吧。   而瓦莲琼娜拿出的这一套衣服却出乎了楚惜的意料,与她那一套奶白色、遮得严严实实的祭祀服装大相径庭,楚惜展开这一套新衣服,道:“这真是祭祀的衣服?”   瓦莲琼娜认真道:“千真万确,这是当地最古老的祭祀服装,可是并不适合我。你穿一定很好看,而且你是‘苏阿杜’神的侍者,理应穿得传统一点。”   见楚惜还是犹豫,瓦莲琼娜劝道:“我一共只有三套祭祀服,如果穿着我穿过的衣服,难保信徒们心里生出什么微秒情绪,我现在可不是什么‘神婆’了,几乎就是穿着暴露的异教徒。”   楚惜又迅速端详了一次衣服,心道:虽然看起来奇怪一点,可好歹不是条裙子,算是中性化,何况现在也不是挑衣服的时候。   楚惜点点头:“就是它吧。”瓦莲琼娜亲自帮楚惜带上了门:“等你出来咱们就出发。”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里边有动静,瓦莲琼娜敲门催促了几次,楚惜从终于咬咬牙迈步走了出来,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这还不如一条裙子,楚惜想。 第98章   楚惜忐忑地推开更衣室的门, 觉得自己两只脚都不会走路了, 虽然是中性服装,却给人一种珠围翠绕般的华丽错觉——除了颜色不对, 简直就是只行走的蓝凤蝶,实在太夺人眼球。   楚惜从前在书中见过相仿的服饰, 类似于西方古代的大祭司,然而又有不同, 这套衣服内里是奶白色细麻布做成的中衣, 柔软贴身,外面罩着一层浅紫色细纱似的外套, 外套上绣着繁复的花纹, 样式与瓦莲琼娜住处的花纹很像,也许是某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古老图腾。   这套衣服没有配备鞋子,楚惜赤着脚, 从楼上小心翼翼地挪下来——瓦莲琼娜特意叮嘱,这件大袍非常轻薄柔软,跳起祭祀的舞蹈来,衣摆会随着动作舞动, 为了避免穿帮, 底下千万不能穿自己的衣服,这一点更令楚惜不适应。   他还是第一次穿“裙子”,不对,是“大袍”,最大的感觉除了觉得自己像只花蝴蝶外, 就是风吹屁屁凉,终于挪到了楼下,原本在等待的几个人见到楚惜出现,都禁了声。   一时间空气似乎也跟着凝固了,楚惜知道自己这套衣服应该很惊世骇俗,之前在镜子里已经见识过了,于是干笑:“是不是特别傻?”几人还是不说话,楚惜只好发挥自嘲技能:“傻也没办法,毕竟是穿着琼娜姐姐的裙子,反正这里也没人认识我。”   左宁站起身来,言简意赅地夸了一句:“不傻。”瓦莲琼娜也反应过来:“这才不是什么裙子,是最传统的祭祀服装……唔,这件衣服果然适合你这样的美人。”   楚惜对她那一句“美人”很有异议,不过最先提出抗议的却是左宁:“你还有别的衣服吗?”这话是对瓦莲琼娜说的,瓦莲琼娜疑惑地摇摇头:“这件很好啊,你不是也这么说。”   列昂尼德却站起来催促:“门外的人似乎都等不及了。”瓦莲琼娜也跟着附和:“祭祀的时间不能晚于下午三点,如果今天来不及,那么就只等明天了。”   左宁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列昂尼德亲自为楚惜开门,大门刚刚打开,就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一阵欢呼,显然楚惜的扮相非常受欢迎。   趁着门外的骚乱,列昂尼德低声对左宁道:“你不可能总是把他藏在自己的翅膀底下,不让别人也看到他的美,我跟你相反,对小猫咪的舞蹈充满了兴趣。”   左宁看了列昂尼德一眼:“我们自家的事情,不牢你操心。”这话语气是一反常态的温和,可眼神却冰冷得令列昂尼德打了个寒颤,左宁仔细回想,发现列昂尼德从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反倒是喝了楚惜的血之后,才格外注意楚惜。   左宁拦在列昂尼德身前,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千里迢迢地救了个情敌,心情有些郁卒,楚惜一身飘逸的大祭司的服装,走在人流最前端,却没有一味地大踏步向前,像是有些紧张,回过头捕捉到左宁的目光后,才微微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复又昂首挺胸地向前走,看起来颇有大祭司的气势。   左宁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自家的楚小猫,哪里是什么阿猫阿狗就抢得走的?他们两人之间才是真正的心有灵犀。   楚惜抬步上了轿辇,发现这就是抬“神婆”的那一乘,依旧是满车的鲜花,为了显示“苏阿杜”神侍者的高贵身份,这一次其余人都是步行跟在后边,包括昔日的“神婆”瓦莲琼娜。   若说还有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这辆花车一路走着,一路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花车上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竟然在楚惜上车的那一刻,全部颤颤巍巍地盛放起来。   所有围观的信徒也好,平民也罢,都啧啧称奇,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可眼见着这些人一路弯着腰鞠躬,与花车小心翼翼地保持一段距离,也看得出来他们的恭谨态度,是真的把楚惜当做神的侍者了。   “主教大人”早已在祭祀广场处的高台上等着,他脸上的神情万分精彩,是一种明明气得七窍生烟,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的憋屈。   毕竟“苏阿杜”教是他一手成立的,从成立之初,便口口声声宣称“苏阿杜”神是存在的,后来为了打击异教徒,弄出一个“神婆”来,这个时候自己亲自封的“神婆”又声称“苏阿杜”神的侍者亲临,他只能咬着牙承认。   只盼着最后证明这个已经“堕落”了的“神婆”所说的话果然是胡言乱语,现在不仅仅是阻止瓦莲琼娜出走这么简单,事态已经发展到直接牵扯他自己的地位。   “主教大人”心知肚明,这些信徒们信的并不是他,而是主神“苏阿杜”。   不过植物“苏阿杜”,也就是鳞木,并不是那么好驾驭的,不然这些高高在上的自然系异能者也不至于千里迢迢跑到他这里来求援,“主教大人”几乎能够确信这些人没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大祭司”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子。   那男孩只不过长了一对猫耳朵,加上一条长尾巴,外形上很像萨那城古老传说里的圣童,不过听说金瓯城有种人为的强行变异产物,就叫做“兽人”,那么这个来自的金瓯城的漂亮男孩应该就是了吧。   一个没有异能的“兽人”做大祭司献舞,他们是打算玩什么猫腻蒙混过关吗?   不过说到玩猫腻,他自认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想到这里,“主教大人”稍稍放下心来,在场的每一盆“苏阿杜”都是他亲眼看着摆好,又反复确认了的,断然没有使花样的可能。   祭坛周围早已站满了“苏阿杜教”内身份贵重的信徒,楚惜的花辇姗姗来迟,绣着繁复花纹的布帘掀开,先是一截骨肉匀停的手臂,就有前排人发出低低的赞叹,引得后面的白袍子们微微挺直了身体,踮起脚尖,想要看得更加清楚。   那手臂干干净净暴露在空气中,线条青春而流畅,肌肤温润如玉,不似瓦莲琼娜平日里需要带着华丽的手套,却比刻意修饰过的装束还要肃穆和高贵。   那猫耳少年整个人从车辇上走下,赤着脚一步步向祭祀台中央走去,面对这么多双眼睛目光灼灼地行注目礼,竟然毫不怯场,从容有度,七阶异能者与生俱来的气势是怎么也忽视不掉的。   信徒们的目光都聚集在那猫耳少年身上,只见水蓝色薄纱外套罩着一件奶白色中衣,小臂和脚踝裸露在外,两只皓白的腕子上各带着一串银铃,长尾巴收在祭祀服里,只在后方衣襟下露出个小小的尾巴尖儿,一对猫耳竖立在毛茸茸的短发里。   脸孔精致得不似凡人,这样的打扮再加上这样的长相,看起来总是过于妖艳,可这猫耳少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肃穆的光,他瞳色很浅,平添了一种神秘感,与“神的侍者”这一身份实在契合。   连坐在高台上的“主教大人”都有种恍惚之感,几乎要相信了“苏阿杜”神真的存在,全场唯一一个心里没底的大概就是楚惜本人了。   楚惜心中实在忐忑,别说跳舞了,他现在连广播体操都忘光了,只好努力回想着瓦莲琼娜的动作,外人看来,祭台中央的猫耳少年一脸庄重,身姿站得笔直,气势十足,敬畏的同时不由得更加期待,只有楚惜自己知道,他是在紧张。   可紧张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就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楚惜向左宁微微点头示意,左宁回了他一个安慰的微笑,楚惜静下心来,学着瓦莲琼娜的样子,做出了第一个动作。   与此同时,四周响起低沉浑厚的音乐声,大概是当地人的传统乐器,又或者是因为祭祀“神”而显得无比神圣,都是磅礴大气的鼓点和简单而古老的音节。   所谓“大乐必易,大礼必简”,楚惜忽然开了窍,正是这样,其实不用太过复杂,既然是祭祀,旨在表现出神明的高贵就好,楚惜渐渐进入状态,不就是装神弄鬼吗?   他的动作渐渐连贯起来,身体随着乐曲律动,楚惜身段依旧保持着少年人特有的柔软,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蓬勃的朝气又兼备“侍者”的神秘。   皓白腕子上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声响,乐声和鼓点声渐渐密集,楚惜的动作也跟着大开大合,舒展得愈发自然,看起来心旷神怡,仿佛真是误落凡尘的谪仙童子。   当然这些信徒没有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他们能做的全部表情,就是没有表情——集体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乎忘记了鞠躬和行礼,全部木雕泥塑一般瞪着祭祀台中中央献舞的猫耳少年。   随着鼓点缓缓慢下来,围在楚惜四周的鳞木,也就是他们的圣物“苏阿杜”,竟渐渐抽高了身量,无风自舞!   它们随着楚惜的动作一起摆动,殷红的妖异植物反衬得祭台中央的少年更如误落凡间的仙童,一举手一投足间都带了神秘的力量,那可是能驾驭“圣物”的少年!惊呼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几乎掩盖了鼓乐声。   坐在高台上的“主教大人”跌坐在地,“这、这不可能!”一曲终了,楚惜落落大方地退了场,主教却从高台上爬下来,状若癫狂地一一检视这些鳞木幼苗,嘴里用母语嚷着“这不可能!你们是骗子!”   楚惜和左宁配合得天衣无缝,主教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只当楚惜和神话传说中的猫耳侍者重合了,又像是思维混乱了似的喃喃道:“这些都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楚惜轻声道,“不过你的信徒都当它是真的,那么它便是真的。你的统治结束了。”楚惜和瓦莲琼娜示意,瓦莲琼娜用当地语言高声宣布了些什么。   不用翻译也知道,她代表真神解除了“主教”的职务。之后的事情就变得十分顺利,楚惜成了“苏阿杜”神的化身,他宣布不再在人间设立任何“苏阿杜”教的职位,叮嘱大家信仰在心中即可,停止养丧尸、投喂人肉,而后便和他的伙伴们一起在信徒们依依不舍而无比虔诚的目光中乘着巨大的蓝凤蝶翩然离开。   蓝凤蝶越飞越高,萨那城便越来越小,起初还能看到血红色的鳞木几乎覆盖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再后来只看得到郁郁葱葱的喀特树,最后整个萨那城都在视线中彻底消失。   “他们真的能彻底忘记‘苏阿杜神’吗?”瓦莲琼娜问,楚惜摇摇头,“‘信仰’是很难改变的,我们只逗留这么短的时间,能做的只是偷换概念吧。”   “我是担心,我们走了之后,那个‘刘’会不会继续妖言惑众,把‘苏阿杜’教重新建立起来?”左宁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位‘主教大人’不会再出现在萨那城了。”   “啊?”瓦莲琼娜不解地看向左宁,左宁只是微笑着看了白恺年一眼,白恺年轻咳一声,“我留着这个人还有用,你们不能打他的主意。”   瓦莲琼娜四处张望,蓝凤蝶上除了他们兄妹两,就是左宁、楚惜、白恺年、翻译,并两个保镖,哪里来的“主教大人”?   不多时,腥咸的海风味扑面而来,潮湿而凉爽,列昂尼德道:“不是回金瓯城吗?”左宁淡淡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绕一点路,不会耽搁太久。”   说话间,蓝凤蝶就停在了一座孤岛上。 第99章   这座孤岛楚惜很熟悉, 却与上一次观感大不相同, 从前楚惜、左宁、白恺年和秦凝夫妇第一次击杀奇虾就是在这里休息补给。   当时这座孤岛还是世界各地异能者们的天堂,酒吧、客栈应有尽有, 甚至为了迎合客人们的喜好,还豢养了各种神奇的海洋生物, 有一种夜间发光的乌贼进化出了陆地适应能力,老板别出心裁地养在玻璃罐子里做酒吧的射灯。   然而现在真成了一座孤岛, 连当时普通话八级的服务生小黑也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废弃的房间和酒吧的空壳,萧条至极。   好在左宁和白恺年的空间里都有备用的淡水和食物。“所以我们是去取奇虾的脑核?”列昂尼德说, “我听说奇虾都是七阶, 而且数量庞大,攻击人也是一拥而上,就凭我们几个异能者, 真的可以吗?”   左宁淡淡道:“我们上一次击杀奇虾的时候,等级还都是三阶。”楚惜想到那时候自己还是个毛团,整天窝在左宁怀里,忍不住与他相视而笑:“是啊, 就好像昨天的事儿。”两人笑得十分默契, 那是种旁人无法插进去的幸福。   列昂尼德没由来地有些烦躁,当初以为自己只是对楚惜的血产生了生理性依赖,可在他跳过那场祭祀舞之后,竟然真的对这个人产生了些兴趣,列昂尼德转了话锋:“需要多少奇虾脑核?”   “多多益善。”回答他依旧是左宁, “我们有一场大战,面对的敌人实力不可估量,能多准备自然是好的。”   “我记得栓蓝凤蝶的地方有一块大贝壳。”楚惜道,当时他在那块贝壳里第一次有意识地使用了“夺命”,白恺年道:“我记得方位,跟我来吧。”   这座小岛不大,没人居住之后,冷清不少,海风就显得更凛冽,比内陆温度要低得多,楚惜向来有些怕冷,左宁脱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裹住了楚惜,又用手搂住,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和一对猫耳朵。   几人很快走到那块大贝壳之前,却愣住了,当初一片空地,已经被登陆的海洋生物彻底霸占。   大贝壳早已千疮百孔,上面爬满了鹦鹉螺,这些变异鹦鹉螺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蓝凤蝶们见到后,动物的本能令他们感受到危险,惊慌地拍打起翅膀来。   多亏了跟来的力量异能者纳十二反应够快,一手一只生生扯住了打头的两只,“怎么办?”   白恺年自告奋勇:“岛上也没有更合适的地方让蓝凤蝶休息了,我来清理吧。”说罢,一面看不见的空间墙硬生生推了过去,鹦鹉螺们受到刺激纷纷大量分泌乳白色的腐蚀液。   可这些腐蚀性液体对空间墙毫无作用,只是靠着并不存在的“墙面”徒劳地流下去罢了,最终连螺带液一起丢进海里。不过片刻,就清理好了一大片空间,蓝凤蝶们在纳十二的安抚下,安心休息去了。   左宁发动木系异能,调出来几朵巨大的粉色茶花,与当初巨大花园里的变异茶花如出一辙,楚惜暗想:当初左宁果然是收服了不少植物。   层层叠叠的花叶里,花蜜的清甜味道飘散出来,蓝凤蝶们纷纷将长长的口器舒展开,抖抖水蓝色的翅膀,往茶花上落去,它们虽然身形庞大,可竟越没有丢掉蝴蝶优雅轻盈的种族天赋。   天色已经晚了,几人打算先养精蓄锐,第二天清晨再出发,他们分头行动,瓦莲琼娜和列昂尼德兄妹找到了可以用的船只,左宁和白恺年生火做饭,两人空间里有食材,又有现成的火系异能者,一顿饭做得很顺利。   几人围坐在篝火旁,列昂尼德就地取材,抓了几只碗口大的牡蛎,一并扔进火里烤。   此时架在火上的肉也飘出了香味,香脆的油皮发出滋滋声响,惹得人食指大动,这些人从萨那城出来之后,又是一路风餐露宿,几人围在篝火旁,楚惜差点没把鼻子伸进火堆里。   左宁一指头抵开他的额头:“再等等,还没熟。”那是一整只变异大蜥蜴,这东西是金瓯城的特产,剥了皮,用盐和特殊香料腌制好,放在空间里好几月都不会坏。   这一次又在蜥蜴肉外刷上一层花蜜,就成了“高端”的蜜汁烤肉,外皮烤得金黄酥脆,里边的肉则软糯鲜香,楚惜咬了一大口,被烫得半天说不来话,却死活不肯吐出来,惹得瓦莲琼娜一直憋笑。   楚惜成功把肉块咽下去之后,立即夸奖左宁:“不愧是火系异能者,烤得肉比金瓯城里生意最好的烧烤摊都要好吃。”瓦莲琼娜终于忍不住“噗”一声喷了出来,“宁哥你们这恩爱秀得太别致了。”   瓦莲琼娜几乎笑得喘不上气,被列昂尼德白了一眼,才终于收声,楚惜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真的在夸奖,好在左宁很给面子没有笑,眼神反而愈加温柔,白恺年觉得如果不是列昂尼德就在对面,左宁或许也不会这么配合。   见到左宁和楚惜的幸福模样,白恺年反而有些落寞,忽然觉得这肉有些难以下咽,楚惜叫住他:“小白,你去哪儿?”白恺年扯开嘴角,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笑意有没有抵达眼底,“我给海之和那个混蛋弄点吃的。”   瓦莲琼娜递过一只烤得开了壳的大牡蛎:“这里还有很多!”白恺年朝她摇摇头:“海之只吃生肉。”而那个“主教大人”作恶太多,白恺年也不打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不饿死就罢了。   或许为了从他嘴里翘出“洗骨香”的制作方法,再多用些手段也说不定呢。   能这样恣意地大吃大喝,也是末世之中难得的享受,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几人吸取了从前的教训,一次开了两艘船,一艘大船由左宁等人驾驶,另一艘小一些的则由力量异能者纳十二驾驶,停在海沟与孤岛之间,若再出现船身毁坏的问题,也有退路,用不着坐在朵大花上慢悠悠飘回孤岛。   而翻译和召唤系异能者于飞沉留在孤岛看守蓝凤蝶,它们可是几人唯一的交通工具,事关重大,一旦走失或是被海洋生物袭击,回程势必被耽搁,但于飞沉也是六阶异能者,能召唤出凶猛的鳄龟,对付登陆骚扰的海洋生物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大船起航,越往大海深处走,看到漂浮着的红色鳞木就越多,这东西的数量比之从前更多,几乎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血红,只是数量虽多,可每一颗的大小并没有太大改变,恐怕它们分享的“精神力”也没有太强大。   因此这一次几人打起了精神,并没有发现陷入鳞木制造的幻境之中,倒是不久之后,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剧烈的波动声响,再仔细看过去,果然是奇虾。   这些奇虾成群结队,身形庞大,见到生人,纷纷兴奋地冒出水面,楚惜知道,他本身对这些变异生物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没想到这个地方离海沟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就已经聚集了这么多奇虾。   打头的奇虾们半截身子泡在水里,半截露出海面,两条长有尖刺的前肢还滴着水珠,浑身都被坚硬的铠甲包裹,它们环形的口锥一开一合,显然把楚惜等人当做了猎物。   奇虾们兴奋地拍打水面,溅起几米高的巨浪,却被白恺年的空间墙生生阻挡住,连船也没有发生剧烈摇晃,左宁淡淡道:“开始吧。”   这就是七阶奇虾么,传说中末世后的海上霸主,列昂尼德想着,手里动作却没有停止,一道耀目的雷电从天空劈下,离船只最近的一只奇虾当即成了焦炭。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们。”列昂尼德打定主意拿个头筹,用了十分力气,没想到奇虾也不过如此,神色中便有了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下意识看向楚惜,然而列昂尼德开得这个好头,并没有落入楚惜眼中,对方手里寒光闪闪,拿着一把质地特殊的短刀,那短刀正是左宁的金属化爬山虎叶片打磨出的那一把,楚惜一个纵身便落在一只奇虾的头顶。   奇虾两只巨大的前鳌试图将楚惜整个人夹断,菊花形的巨大口锥也跟着兴奋地开合,显然对楚惜很有兴趣。而楚惜只微微蹲下身去,将一只手插入那奇虾的伤口中,他速度奇快,还没看清做了什么,那奇虾竟然就失去力气似的,软软倒进了海里。   在下坠的一刻,一条黄绿色藤蔓倏然射出,楚惜一只手抓着藤蔓,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一颗鸡蛋大小的透明珠子,正是奇虾脑核。   一连串动作也不过瞬间完成,两人的默契程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要知道,左宁一直没有停止攻击奇虾,他此时已经斩获了三颗奇虾脑核。   正在这时,船体忽然剧烈震动起来,白恺年连忙在大船底下加了一层空间防护,才终于稳定下来,可就在下一刻,船舷上忽然一阵震动,竟是扒上来两只坚硬的大鳌!   那奇虾两只大鳌用力一夹,就要把船整个掀翻,这东西似乎进化出了智慧,见这一招管用,其余奇虾有样学样,纷纷向船体冲撞而来!白恺年立即竖起空间墙,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只挡住了三只,另外两只奇虾已经稳稳扒住了船舷。   而与此同时,两只奇虾打开的突破口中又挤进了数只奇虾,共有七八只之多,身后的奇虾群也跟着跃跃欲试,若是慢了一步,这条大船就会在顷刻间报废!   楚惜速度惊人,只一瞬间,便一刀捅破了一只奇虾的头,可没等他使出“夺命”,便感到奇虾停止了攻击,而它头部硬壳内的手感十分奇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第100章   那奇虾的脑壳里居然只剩下一颗硬邦邦的脑核, 除此之外, 空空如也!放眼望去,其余的奇虾似乎也干瘪了些, 他们的甲壳坚硬,不大看得出明显变化, 可观察它们硕大的球状眼瞳,就很容易分辨——这些奇虾的眼球已经干瘪缩水到几乎消失不见了。   楚惜虽然心中惊讶, 反应却很快, 脚下使力,纵身一跃, 便从一只奇虾头顶的硬壳跳到另一只脑袋上,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在这一侧缺口中的四只“奇虾干”里掏出四枚鸡蛋大小的透明脑核。   他再次回落到甲板上时,看到左宁也正收回几条无根草, 每一条顶端的嫩芽上都牢牢抓着一枚奇虾脑核,在他身旁的则是急速喘息着的瓦莲琼娜。   瓦莲琼娜额头上遍布细细密密的汗珠,金棕色的大波浪被汗水濡湿,其中一绺贴在有些发白的嘴唇上, 瓦莲琼娜却顾不上将头发扯开, 只自顾自喘得像个平时缺乏锻炼却刚刚跑了一千米的小白领。楚惜心中了然,冲她露出一口小白牙:“辛苦你了。”   她是水系异能者,应该是瓦莲琼娜同时抽干了奇虾身体里的水分,不过这一招显然非常消耗体力,那可是七八只巨型史前生物啊。   楚惜按着记忆中周教授的样子, 试着用手里的短刀把奇虾脑核划开,里边果然有一个颗小小的晶核,奇虾的脑核与其他物种不同,不需要额外加工,能量晶核就藏在脑核之内,可以直接食用。   一颗奇虾晶核里蕴含的异能,比得上上百颗“二代进阶药丸”,放在末世以前,恐怕就是“千年人参”之类的滋补品了。   不过即使在强大异能者不断追求进阶的上辈子,奇虾脑核也是紧俏商品,这种全部由自然系异能者和特殊异能者组成捕猎小队的事情,可是可望不可即的。   楚惜把晶核递给瓦莲琼娜,示意她服下,瓦莲琼娜也没客气,一口吞下,不过片刻功夫,她的脸色就好了起来。   左宁向两人方向看了一眼,冲着瓦莲琼娜点点头,瓦莲琼娜以为左宁也是向她道辛苦,刚想开口客气一句,却听左宁道:“这里是大海,你的异能应该最适用,不该消耗这么大。”   没想到左宁不按剧本出牌,瓦莲琼娜愣了一秒,脱口而出:“那我该怎么办?”左宁眼观六路,说话的功夫,又发出数条无根草刺破了一只奇虾坚硬的外壳,那奇虾在离大船十数米的地方骤然失去生气,直直掉落到大海里,左宁从容收回无根草,取出抓在芽尖的脑核,道:“每个人的异能都要自己体会,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瓦莲琼娜觉得好有道理,只可惜只有世界观,没提供方法论,就是说了等于白说。说话间楚惜已经手刃了七八只奇虾,他一边把收获的脑核扔给左宁收入空间,一边自己拨开一只脑核取出晶核扔进嘴里,动作倒是行云流水。   楚惜游走在前赴后继的奇虾之间,越来越感到游刃有余,同样是七阶,可这些史前生物的智力远远不如人类,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便可以轻易杀死。   楚惜觉得自己不像是跑到这里跟奇虾拼命,倒像是来收割熟了的麦子,只是这些“麦子”数量太过庞大,即使他们日夜不停地收割,也无法一下子收拾干净。   之后面临的强大对手是鳞木森林,那东西已经密密匝匝地布满了整座居绛山,每一颗都是参天大树,连起来简直遮天蔽日,小小的鳞木幼苗已经蕴含着无比强大的能力,居绛山“老巢”里的鳞木的最终实力更让人不敢想象。   必须要拿到更多的奇虾脑核作为补给才行。   楚惜手上动作加快,海面上早已布满了血红色的鳞木幼苗,这一片“血海”地狱一般不断冒出狰狞而巨大的奇虾,但对于奇虾来说,他们或许才是真正的“地狱使者”,不断收割这些家伙的性命。   楚惜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心知这些远远不够,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一刻也不能松懈,正在这时,海面上忽然发出一叠声的爆破声响,随着水流从空中爆开,瓦莲琼娜高声叫道:“小猫咪,去接!”   楚惜反应很快,他是唯一一个身负速度异能的人,动作异常敏捷,听了瓦莲琼娜的喊话,很快反应过来,一连几个纵跃,便跳到了高空,抓住好几个鸡蛋大小的奇虾脑核。   楚惜重新落回甲板上,挥了挥手里的脑核,瓦莲琼娜笑得很得意:“我明白该怎样‘掌握自己异能’了,宁哥说得没错,这里到处都是水,而我是水系异能者,单单从奇虾体内抽干水分不容易,可是把随处都是的海水强行挪到他们大脑里,相对来说要省力得多。”   有了瓦莲琼娜的“新技能”,搜捕奇虾变得顺利得多,白恺年和列昂尼德负责稳住大船,瓦莲琼娜成了主要输出,而左宁的无根草,和楚惜本人则化身收集爆体之后奇虾脑核的主力。   这一“收割小队”从天蒙蒙亮,直到黄昏,没有片刻停歇,只靠着晶核强撑,几人都是精疲力竭,而海上的奇虾密度似乎也明显减少了。   “现在咱们有多少枚脑核?”列昂尼德边问,边霹焦了一只奇虾的头,那奇虾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在船体之外的空间墙上,引起一阵剧烈而短暂的空气波动,船体倒是稳如泰山。   白恺年不满地抱怨:“说了多少次,不要让奇虾死在船附近。”列昂尼德不大真诚地道了个歉,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被劈得焦脆的奇虾脑核,那甲壳应声而碎,列昂尼德从里边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透明脑核,漫不经心地抬起一只脚。   左宁道:“大概有两千多只。”   列昂尼德惊讶道:“这么多!”同时那只脚落下,比他整个人还大的奇虾脑袋便“咕咚”一声落入了海水里,激起大片浪花,惹得白恺年又一次皱了眉头。   “那是不是已经够了?”左宁点点头:“这么多,足够七个异能者反复补足异能一两百次了。”   瓦莲琼娜道:“七个?”白恺年再一次修复了船周围的空间墙,解释道:“除了我们五个,还有一对夫妇,他们一个是风系异能者,一个是精神力异能者,也都是能力强大的佼佼者。”   “既然够了,宁哥,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左宁收回最后两条无根草,将芽尖卷着的两颗透明奇虾脑核收入空间,点点头:“是该回去了,算时间,那一拨丧尸恐怕也接近金瓯城了。”   楚惜知道左宁担心的并不是它们会攻进金瓯城,恰恰相反,这些五阶以上丧尸,已经失去了攻击人类的本能,他们的‘本能’由不断地咬伤感染更多普通人,变成了用自身肉体“投喂鳞木”。   左宁担心的是鳞木森林会因为这一批丧尸变得更难对付,所以他们必须尽快赶回。   白恺年升起了帆,撤去空间墙,大船再次起航,不撤掉空间墙,便会牺牲掉离开的速度,可之前的破损情况随着航行也会更加糟糕,而与此同时大船也或多或少遭受身后追击而来的奇虾的打击,变得更加脆弱,这些都是不可抗力,只能全速前进。   大船一路向前,左宁等人没有停止继续捕杀穷追不舍的奇虾,瓦莲琼娜再次爆了一只的头之后,无奈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傻,明明不是对手,知道是送死,还不断往上扑,难怪会灭绝一次。”   白恺年道:“飞蛾扑火,也是有道理的,它们自然是被什么吸引。”瓦莲琼娜问:“被什么吸引?”白恺年看了楚惜一眼,见对方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便将话题岔了过去。   楚惜的血已经不是秘密了,可他受到的瞩目够多了,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让自己太过与众不同。   大船艰难地一路杨帆回到中点位置,而纳十二按着左宁之前的吩咐,把另一艘船开到了一片暗礁附近,将锚抛进了那片暗礁之中,不远不近地停着。   见天色暗了下来,就把船内巨大的探照灯点亮,船内有个手摇的小型发电机,纳十二是个力量异能者,倒不怕供不起这么一个小灯的电,因此早早便按亮了。   正是因为这亮光,几人才没有走冤枉路,一路行至这里,楚惜扬声喊了一句,纳十二听到声音,连忙收了锚,几人毫不犹豫地跳上了那一艘大船,他们乘坐的那一艘已经破败得不行,既然有更优选项,当然不用客气。   刚刚踏上甲板,纳十二却惊呼一声:“后、后边有东西!”左宁连头都没回,数条无根草便刺破了那巨大奇虾坚硬的甲壳,左宁吩咐:“开船。”见纳十二惊魂未定,安慰道:“它们只能追到这里了。”   前方是一大片暗礁,纳十二这艘船比左宁等人之前乘坐的那一艘要小一些,而奇虾们身形巨大,一直活跃在这一片暗礁之后,所以纳十二在这里等待,一天都安然无恙。   大船终于靠岸,几人回到孤岛之上,蓝凤蝶并几个看守的异能者以及翻译也都安然无恙,一行人准备明天回金瓯城,一夜无话。   从孤岛飞回金瓯城也经历了三天时间,几人在上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成群的丧尸,心中稍定,倒是蓝凤蝶飞入金瓯城,落地之后,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当即就有人高喊“左执事回来了!惜少回来了!”楚惜在金瓯城住着的时候,家中仆人习惯性地唤他“惜少”,后来不知怎么,这个称呼渐渐在暗中流传开来,不过当着他的面大声叫喊,还是第一次。   楚惜没有过多纠结这个称呼,倒是满大街的异能者们奔走相告的这份劲头,让他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们越是急着等这几人回来,越是证明他们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果不其然,几人还没把蓝凤蝶引到它们休息的地方,便迎面见到尹经业亲自迎了过来。   这位尹部长,因为非常擅长煽情的演讲,被大众调侃称作“尹哭哭”,不过他绝大部分时间情绪都在掌控之下,“哭”往往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真情流露。   可这一次他竟是真的做到了“欲哭无泪”,一贯带着外交官式镇定自若的尹部长,完全不顾形象,跑得如丧考妣,差一点扔掉一只鞋,也不管是不是正在街道正中央,那么多平民都在看着,上气不接下气地疾呼:“你们终于回来了,出大事了!” 第101章   “尹部长, 你慢慢说。”左宁安抚道, 尹经业终于喘匀了气,开口道:“丧尸、丧尸们来了!”   “可我们一路上也没看到丧尸的影子啊。”瓦莲琼娜忍不住插话, 尹经业的嘴唇有些干裂,嘴角还缀着一颗干瘪的燎泡, 一副着急上火到极点的憔悴模样,“他们提前了, 不知道为什么, 那些丧尸疯了一样赶路,有人看到他们的脚都已经磨烂了, 可还是一路往居绛山跑。”   “它们进了金瓯城?”   尹经业摇头, “它们绕过了金瓯城,直奔居绛山。”   “那之后,居绛山上的鳞木没几天的功夫就拔高了, 靠近城墙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还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声响,甚至还有小孩子的哭声。”说到这里,尹经业打了个寒颤, “特别渗人。”   他补充道, “不仅如此,城里又多了一批突然进阶导致爆体而亡的异能者,抑制剂已经不管用了,连一部分体质弱的普通人也出现了丧尸化的迹象,他们跟本没被丧尸咬过, 可是身体却开始腐烂……”   左宁等人听得直皱眉头,列昂尼德喃喃道:“难道是鳞木又进化了?”   “还不止如此”,尹经业急急说道,“净土城来的两位,就是单城主和他的夫人,已经进山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你说什么?凝姐她进山了?”白恺年一把薅住了尹经业的衣领,“你怎么不早说!”尹经业自问是按着事情的轻重缓急,一件件飞速交代,他已经四十多岁,虽然是异能者,却一直从事文职工作,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面如土色,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我、我都说完了。”   左宁拦下白恺年,喝道:“小白!别冲动。”白恺年一直对秦凝十分尊重,把她当亲姐姐一样看待,秦凝也是拿白恺年当弟弟,在末世之初,就一直格外照顾白恺年,即使知道他的秘密,也没有把他当做异类。   从白恺年手里“死里逃生”的尹经业依旧惊魂未定,可听到左宁的命令之后还是迅速做出反应——调动人马,进山!   有了左宁等等几个自然系异能者坐镇,尹经业也好,全城的幸存者也好,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有了着落。红帽子们心里有了底气,气势也跟着高涨起来。   人马以最快速度召集齐全,无论是红帽子,还是普通老百姓,所有愿意参加的异能者全部在短时间于广场报到,左宁把具体也要求传达下去,人员选拔很便快敲定了。   这一队人大概有四五百之多,绝大多数是五阶以上的异能者,甚至还有些四阶的执意不愿离开队伍,这一次,这些人不止是为了自身和金瓯城未来的安危,许多人眼里都带着仇恨。   金瓯城内很多普通人都是异能者的家眷,这些人的爱人和家人,很多都在这一次鳞木的突然爆发中遭了殃,不用左宁多做动员,也升起了与鳞木森林一决雌雄的决心。   只是鳞木森林愈发强大,散发出的“异能浓度”越来越高,异能者受到的影响也跟着越大,抛去落入鳞木“幻境”的隐忧,单单被催动体内异能,导致被迫迅速进阶而带来的爆体而亡的可能性,就足以让毁掉很大一部分战力。   这些异能者不是不害怕,只是现在情势危急,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而在出发前夕,楚惜当着所有人的面,拿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这些人一开始不明所以,可很快就反应过来,楚惜的血,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物,说不定就是救命的稻草,异能者们万万没想到,当初涂老大不惜派重兵围剿,逼得人家躲到山洞里住了半个月也没得手,这么珍贵的东西,居然就这么无偿地分给了他们。   楚惜的自愈能力极强,只片刻功夫,那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可血量远远不够,他咬咬牙,又一次割破了手腕,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肤的瞬间,连最勇敢的异能者看着都忍不住牙酸。   可楚惜却一连割了四五刀,才停了手,要知道,楚惜平时最怕疼,破了点口子也要龇牙咧嘴半天的,左宁看得心疼不已,恨不得当场就把刀子夺走,可他知道不能这么做,只能强忍着心疼,稳稳地端着海碗,不敢浪费一滴。   这一大碗血放完之后,楚惜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却咬着牙没有发出哪怕一字的痛呼,左宁不肯假手于人,亲自用水稀释,分发给每个出征的异能者。   没有人纠结为什么要用水稀释,这原本就不是别人的义务,再看楚惜割腕时闷声忍疼的痛苦表情,心里剩下的愈发只是感激。   唯有扬起脖子喝干了杯中血水,左宁大声道:“各位,你们都是金瓯城的佼佼者,现在,为了你们的亲人、为了金瓯城、为了人类、更为了你们自己……”   再看楚惜,连之前割腕时候的一点隐忍也消失不见,白皙的手腕上倒是留着一点殷红的血,浅淡的琥珀色眸子里却是带着点视死如归的悍勇。   楚惜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是少年人特有的稚嫩模样,这样的人物,再配上这样的表情,居然并不违和,也更加激发起这些人的斗志,连个少年人都这样殒身不逊,何况他们?   左宁短暂的演讲恰到好处地停止,大喝一声:“出发!”众人的豪情被激发出来,将喝得干干净净的大碗重重摔在地上,声振林樾:“出发!”   再上居绛山,情形与第一次大不相同,山体附近已经没有了绿色植物的影子,全部都是血红色一片,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红,耳中是婴孩的凄厉啼哭声,如坠地狱,那红色的鳞木如业火般试图将人类文明燃烧殆尽。   左宁问随行的异能者:“单城主带的队伍是从哪里进山的?”回答楚惜的是从前带过的一百个先锋之一,“这一带的路线是我们提供给单城主的,按着地图应该是那条路。”   左宁点头:“我们也沿着那条路走。”随后吩咐:“所有人,只要感觉到身体、精神,或者见到的场景有不对的地方,马上报告!”有了从前的经验,左宁担心进山之后,又有人中了鳞木的幻境。   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异能者中招的情形出现,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至少秦凝没事。   她是精神力异能者,能够干扰鳞木制造出来的幻境,既然单驰也带了一队人马先进入鳞木森林,那么就意味着鳞木也会对他们之中异能等级比较低的异能者进行致幻攻击,而秦凝自然会出手应对。   沿着路线,几人从指定位置上山,这里不似从前的太平,不断有奇怪的生物从脚下冒出来,试图攻击这一队异能者,“这他妈是从树里冒出来的!”有人大声喊,“杀不光!”   “那就砍树!”开口的是一路跟着楚惜等人往返萨那城的纳十二,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一行人刚刚进入鳞木森林不久,就受到不间断的攻击,受伤不轻。   “怎么砍得完?”一个异能者徒手撕裂一条大蛇,手臂却也被那蛇咬了一口,泛出青紫颜色,纳十二正与一只巨大的“蟾蜍”对峙,除了身材太过巨大,这东西和现在的蟾蜍很像,却是早已灭绝的“魔鬼蛙”,他脚力同样惊人,飞起狠踹,将“魔鬼蛙”踢开,竟是徒手拔出一颗一人多高的鳞木!   这些鳞木的确高大,且根系庞杂,可对于六阶力量异能者来说,也并非不可完成的任务,只是数量太过庞大,而净土城的异能者们生死未卜,森林之中间或看得到丧尸的影子,不过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攻击性。   这些应该是六阶甚至七阶的丧尸,它们连五阶丧尸们特有的锋利指甲也已经彻底消退,成了真正的行尸走肉。   那些丧尸往树干里扎去,没了皮肤的坚硬肌肉竟像是化成水一般,被树干一点点吸收,那鳞木每吸收一只丧尸,似乎会长高一截,而树枝上结出同样肉粉色的“果子”却明显胀大一圈。   那些“果子”颤颤巍巍,仔细听来,凄厉的婴儿啼哭声正是从里面发出,无论是声音还是视觉效果,都令人毛骨悚然。   不断有异能者中招,好在他们出发前服下了楚惜的血液,受了伤恢复的速度竟也比平日里快些。   可也并不能彻底避免伤亡,树林中出现的大多是生性凶猛的远古生物,很多都叫不上名字,却有个统一的特点——招招致命,一路悍勇无比的纳十二首先中了招,他人高马大,轰然倒地的声音引起了不远处楚惜的注意。   “纳十二!”楚惜奔过去时,却被一只突然冒出地面的魔鬼蛙拦住了去路,一人多高的魔鬼蛙皮肤布满了疙疙瘩瘩的毒腺,楚惜习惯性伸出的手在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转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将那魔鬼蛙的身体切掉了三分之二,黄绿色的体液四溅,楚惜却早已跳过它,奔到了纳十二身边。   魔鬼蛙的汁水被一条巨大的鳄龟龟壳挡住,发出“滋滋”的声响,鳄龟面无表情,那一点小小的灼伤甚至传不到他的中枢神经。   在小山一样的鳄龟掩护下,召唤系异能者于飞沉正单手托住纳十二的头,见到楚惜差一点喜极而泣:“惜少!快救救老纳!”   楚惜见到纳十二铁青的脸色,心中就是一沉,可也不肯犹豫,一口咬伤了自己的手腕,纳十二却缓缓摇摇头,气若游丝:“惜少,别白费力气了。”   楚惜直接把手腕塞进纳十二嘴里,纳十二苍白的嘴唇被鲜血染红,终于有了点生气,却像是回光返照,“没用的,这毒见血封喉,我自己知道……”   不断有‘动物’袭击,鳄龟受创,发出威胁的怒吼,于飞沉带了哭腔:“老纳,别瞎说!”纳十二却终于用尽最后的力气似的:“认识你们,值了。惜少……把这片鬼森林连根拔起,我替妹妹谢……”   话未说完,纳十二彻底合上了眼睛。于飞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楚惜心中一酸,他今天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在金瓯城还有个需要保护的妹妹,楚惜不知该说什么,却知道现在还不到放声恸哭的时候,他紧紧抿着唇,不肯留下一滴泪,他们死了这么多兄弟,牺牲了这么多人,这一战只能胜利,不能失败。   前方有人大喊:“发现了单城主的线索!”   楚惜将纳十二放下,站起来对着他的尸体喃喃道:“你放心。”便转身大踏步离开。   那是一只遗落的军用水壶,仔细看还有人类的脚印,这是一队人马的脚印,比较容易分辨,正是向着森林深处的方向。   找到了汇合的方向,众人士气大增,左宁道:“前进!”   这鳞木森林越往深处走,就越危险,不知前面又会遇到什么,楚惜不敢耽搁,跟着大部队疾步向前走去。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林中的古怪生物也越来越多,楚惜也杀红了眼,先用短刀刺伤,斩断这些“动物”和鳞木森林之间的“共情”,再以“夺命”吸干它们的生命值,而列昂尼德则更干脆,见一个劈焦一个,一行人互相配合着,深处的猛兽更加凶残,可伤亡居然比刚刚进山时要少。   单驰和秦凝似乎带着净土城的异能者进了鳞木森林的最深处,左宁等人一路披荆斩棘,杀死凶兽的同时,也没忘记破坏鳞木本身,可越走越发现他们四五百号异能者也不过杯水车薪——森林实在是太大了。   不知走了多久,有异能者发现了新的线索,这里除了人类的脚印之外,还有深浅不一的巨型脚印,那脚印只有四个,却不对称,只能让人想到两只“三趾”和“四趾”的大脚怪,白恺年从脸盆那么大的三指脚印捡出一条染了血的背包。   “还是热的,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白恺年道。   这里的鳞木已经又比边缘处高处一大截,这一处钻出的猛兽也不限于真足蛇和魔鬼蛙一类的两栖动物,而是成群结队的凶恶恐狼。异能者们团团围城一圈各显神通浴血奋战。   楚惜一刀直直捅进一头恐狼的脑袋,刚溅了自己一手红白相间的脑浆,就听到一声似惊似喜的“凝姐!”,是白恺年的声音。   楚惜也是心中一喜,与左宁对视一眼,就要向前奔去,却听到秦凝近乎凄厉的叫喊:“不要过来!” 第102章   顺着声音, 左宁等人边打边退,列昂尼德兄妹、楚惜紧跟其后,其余异能者们将恐狼群阻隔在外,一行人首先追上了白恺年。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鳞木森林深处,如果说边缘的鳞木已经是参天大树,那么这些简直就是童话里杰克的魔豆, 从粗壮的树干到顶端稀疏的叶片, 通体血红,而树枝上长出的肉粉色瘤状物也更硕大。   而白恺年所站的位置, 再往里看竟然别有洞天, 巨大的鳞木围出一片不小的空地, 秦凝、单驰以及十几个来自净土城的异能者就在这片空地之中,楚惜等人赶到的时候,他们脚下已经横尸满布。   幸存的净土城异能者们正与一只大“犀牛”对峙, 那“犀牛”生得奇怪,不仅没有角, 四只蹄子也不对称,前两只脚掌四指, 后脚掌三指, 刚好与之前看到的奇怪脚印吻合。   秦凝像是分不出精神跟白恺年等人再多说一句话, 全神贯注地盯着“犀牛”,像是在较劲,这种静静对视实则暗潮汹涌,秦凝是精神力异能者, 那么她和那大“犀牛”比拼的自然是精神力。   单驰与秦凝并肩而站,他左肩受了伤,血液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砸到地上,与满地血红的落叶粘连在一处,他喘着粗气,目光有些涣散,额角冷汗从脸颊缓缓划过,渗到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里,看起来十分狼狈,情势不容乐观,显然这一队人马着了道,不仅折损了那么多性命,连活着的异能者也全部挂了彩。   白恺年一道空间刃向那“犀牛”掷去,犀牛的头颅被斩断一半,脑浆迸裂的同时,露出的却是叶脉一般经络交错的“血肉”。   那“犀牛”并没有应声倒地,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人似的,转过余下的半个脑袋,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视着白恺年,它目露凶光,令人不寒而栗,楚惜等人眼睁睁看着“犀牛”另外半截脑袋慢慢复原,先是脉络,后是血肉。   秦凝忽然低吼一声:“不可能!”几人立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见秦凝陡然蹲下身子,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与此同时,楚惜隐隐约约又听到了第一次进入鳞木森林时“旁白君”的声音,可是不慎清晰。   如果再往前一步,或许就听得到那声音的来源了,楚惜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这时秦凝忽然呕出一口血来,竟当场昏死过去,单驰立即俯身,却因站立不稳几乎跪在秦凝身边,与此同时,楚惜也顾不得秦凝之前“不要过来”的警告,一个健步冲了上去,耳边的“旁白君”瞬间清晰起来:“贪婪又弱小的人类啊,还真是不自量力。”   “你们听到了吗?”开口的是瓦莲琼娜,楚惜一愣,其他人居然也听得到“旁白君”吗?   “那只犀牛说话了!”瓦莲琼娜指着只剩下半个脑袋的凶兽道,楚惜发现这个时候,左宁、瓦莲琼娜、列昂尼德也全部跟着进入了这一圈空地之中。   “那不是犀牛,是‘雷兽’,也是已经灭绝了的生物。”开口的是列昂尼德,“你怎么知……”   正在这时,外围一颗树顶的瘤状物破裂,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砸在地上,裂口中爬出一只浑身沾满粘液的大鲵,它咧开大嘴,发出“哇哇”的尖锐叫声,像极了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原来哭声是从这里来的。”   那大鲵刚从“肉瘤”里爬出来,就要去袭击秦凝,离秦凝最近的单驰第一个做出反应,忽然狂风大作,将“大鲵”卷到一旁,虽然离开了秦凝,可好像无法准确掌控效果似的,“大鲵”竟飘到了楚惜眼前,楚惜反应很快,手起刀落,只见白光一闪,那大鲵已经碎成两块,血流了一地。   与雷兽不同,大鲵并没有再次长出新的组织,甚至没变成脉络分明的植物,竟是真的血肉之躯,不过正因如此,它遭受重创,也就一命呜呼了。   “人类,你们竟敢这样无礼!”音色与“旁白君”如出一辙,仔细看却是已经重新长好了脑袋的雷兽口吐人言,可声音却像是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不算大,却阴气森森。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鳞木变出来的?”   雷兽哈哈大笑:“你们不是都叫出我的名字了?”   白恺年低声道:“这玩意儿好像进化出智慧来了,越来越棘手。”左宁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步,“‘雷兽’已经灭绝了几千万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雷兽音色苍老发音却标准:“是啊,只有现在依然存在的大鲵能重塑血肉,可能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作古太久了,最该消失的就是你们这些弱小又贪婪的人类……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我劝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   “怎么讲?”   “你们看。”雷兽话音刚落,巨树上的肉瘤便纷纷破裂,“噼里啪啦”的坠落声不绝于耳,满身粘液的大鲵从四面八方涌来,气势汹汹地发出低吼声。   空地外已经传来了厮打声,可大鲵的数量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冲进空地,把这些人团团围住。   楚惜和左宁暗暗交换了个眼神,手中寒光一闪,竟是把那把最锋利不过的短刀扔到地上,做出洗耳恭听的识相姿态:“既然我们要死了,能不能做个明白鬼?”   雷兽裂开大嘴,发出一声极短促的笑:“其实鳞木、奇虾的复活,始作俑者还是你们人类。你们贪得无厌,自作自受,让土地长不出植物,空气也弥漫着烟尘。”   周教授的手稿中的确提到过空气中元素含量改变,会影响动植物的生存状况。不过那本笔记已经成了残卷,且大部分是看不懂的术语。   “不过正是这样,‘鳞木’才得以苏醒,托了鳞木的福,它‘记忆’里的我们也得以重生。”此时爬得最快的一条大鲵已经张开大嘴咬向净土城的异能者,那异能者尖叫着使出全身力气向它的头狠狠一砸,大鲵毫发无伤,他的手却渗出了血。   “是吗?”楚惜此时已经站到了雷兽身边,这两字刚一出口,数条无根草便激射而出,刺穿了雷兽的头骨,而白恺年的空间刃也接踵而至,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楚惜狠狠抓住已经重伤的雷兽时,跟上来的异能者还没搞清状况,一头雾水地看那猫耳少年八爪鱼一样将那雷兽死死箍住。   再看雷兽,先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伤痕累累的身体极速苍老,眨眼功夫就衰朽成皮包骨头,而后像是支撑不住似的,彻底化作了一团草絮,乱七八糟地落了一地。   楚惜喘着粗气站起来,“你普通话说得不错,几乎像个人类,可没记住,反派死于话多。”   雷兽化为灰烬,耳边的“旁白君”终于偃旗息鼓,众人再次睁开眼睛仔细看,哪里有什么成群结队的大鲵?只有被楚惜劈开的两节残肢兀自倒在血泊里而已。   瓦莲琼娜晃了晃脑袋:“刚刚是……幻境?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两兄妹都有些懵,白恺年却道:“我们从前跟鳞木打过交道,不过具体怎么回事,还要问小惜,我竟然没看出破绽。”   楚惜言简意赅:“感觉。”从那雷兽语言能力那么丰富,楚惜便感觉到不对劲儿,联想起自己进阶时“看”到的场景,大约也是鳞木的刻意引导,“这么说,鳞木产生的原因到底是……”楚惜摇摇头:“或许是,不过现在我们最该做的是离开这里,凝姐醒了。”   没了雷兽的桎梏,一行人得以畅通无阻地离开这一片空地,秦凝出去第一件事就是道歉:“是我疏忽了,着了它的道。”   单驰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我们的异能都已经接近枯竭……”左宁递给单驰一个鹿皮袋子:“这里是奇虾晶核。”单驰接过袋子,颠了颠,惊讶道:“这么多?”   左宁等人离开净土城后,也有高阶异能者去海沟碰过运气,不过这东西非常精贵,一般人都是自己留着,鲜少有出售的,随便一颗就是天价,左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连单驰这个城主也被惊到了。   可现在不是寒暄推让的时候,左宁给了,单驰便拿着,取出一个喂进秦凝的嘴里,不过片刻,她的脸色便好了不少。   左宁道:“你们怎么提前进了鳞木森林?”此时空地之外虽然暂时摆脱了鳞木的“幻境”,可到处都是树木化成的史前生物,几条真足蛇两前肢支地,“嘶嘶”地向他们吐着信子。   刚刚秦凝昏迷之后的短暂时间里,外边的异能者也跟着“着了道”,受伤的不在少数,不过他们事前喝了楚惜的血,恢复速度不慢,此时与奇形怪状的“史前生物”们斗做一团,倒是给楚惜等人争取了时间。   单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们收到你的信件之后,就立即清点了精锐的异能者,到金瓯城等着跟你们汇合,可是刚到不久,就发现大批丧尸向金瓯城涌来。”   “他们根本没有进城,直奔居绛山,而之后总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撕心裂肺得很瘆人。”   “是大鲵。”   “没错,不过你仔细看,那些大鲵跟现在的娃娃鱼还是有些区别……城里惶惶不安,我们决定去边缘打探一次,哪知还没上山,跟着的异能者们就陷入了鳞木幻境,纷纷不管不顾地往山上跑。我们只好追上去,很多人当场死亡。”   “在那以后,阿凝一直用精神力跟鳞木对抗,异能者们的神志恢复了清明,我们才终于把队伍聚集起来,可也只剩下这些人了。”单驰眼中闪过一丝哀痛,“不过,我们也确定了一件事。”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描述最为得当,单驰停顿了几秒,瓦莲琼娜急道:“什么事?”单驰道:“如果鳞木森林是个巨大的力量旋涡,”他指了指那一片空地,“那么它的中心就在那里。” 第103章   “你们有没有发现那里的鳞木与别处有所不同?”单驰指着那片空地, 瓦莲琼娜抢答:“是空的,而且树特别高大,我们一路走来从没见过这么大一片空地。”   秦凝点点头:“这里的‘异能浓度’,或者说精神力是最大的,越接近这片空地,我的精神力受到的干扰就越大。”   秦凝是精神系异能者, 感觉不会出错, “这里是它最强大的部分,也是核心部分。”白恺年喃喃道:“是鳞木的母体?既然这么强大, 为什么不直接攻击, 反而利用森林里幻化出来的‘凶兽’来对付我们呢?”   “我想它虽然实力强大, 可毕竟是植物,从一开始就是利用外界条件达到目的,比如释放孢子, 融入酸雨,从而散播异能、令更多的人感染成丧尸, 最后丧尸又为他所用,鳞木最终进化的目的恐怕是回到它熟悉的生活环境。而异能者是进化的变数, 也许只有我们能阻止这一场浩劫。”   “凝姐不亏是博士, 思路比我们都清晰。”楚惜夸赞, 他向来觉得秦凝虽然温柔,却是个理性而冷静的女人,秦凝看向他,露出一个干净温暖的笑:“还没有谢谢你, 丸子。”   楚惜这才想起,他从净土城离开的时候,还是只叫丸子的虎斑猫,不由得有些尴尬还没跟她解释,秦凝习惯性地想要伸出手摸一把楚惜的头,可在半空中生生改了个方向,拍了拍楚惜的肩膀,促狭道:“我早就猜到了。”   “鳞木的致幻能力我可以克制,在你们找到我们之前,我的异能几乎要消耗殆尽,可现在”,秦凝晃了晃手里的鹿皮袋,“这里的晶核足够用了。不过鳞木森林实在太大,它能时时刻刻幻化出新的猛兽来攻击我们。”   “必须要大面积铲除才行。”左宁道。   “这么大一片森林,谈何容易?”白恺年不赞同,他微微扬起头,眼中是一望无际的暗红色,“几乎覆盖了整个居绛山,如果我们直接铲除那一圈呢?”他指向那一圈最高大、精神最强的“母树”。   列昂尼德立即摇头:“水桶效应。”他看向左宁,“左,你说过鳞木的异能类似于‘水桶效应’,而鳞木会抛弃掉受伤的同类,以保存实力。”   “所以我们先大面积摧毁它的‘子孙’,只留母体作为光杆司令的时候,再彻底消灭。”   瓦莲琼娜道:“可是这么一大片森林,到处都是猛兽……”   左宁道:“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大量的晶核提供能量,足够火烧森林。单哥,借你的风势。”单驰的左肩只简单包扎了一下,匆匆止了血,可补充了晶核之后整个人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点头道:“没问题。”   瓦莲琼娜听懂了左宁的意思,道:“我可以尽量去掉这些鳞木体内的水分。”   白恺年道:“火势大起来之后,我可以单独建立空间,将所有异能者隔绝在大火和烟尘之外。”左宁吩咐:“于飞沉,你去阻止所有异能者停止攻击,到这里集合。”   及至异能者们全部集中起来,鳞木森林似乎也“听”到他们的计划,紧张起来,猛兽们几乎是指数级增长,向这一队人冲了过来,白恺年、列昂尼德、楚惜带领异能者们左宁、瓦莲琼娜和单驰以及秦凝护住在中央。   不多时,紫色火焰在高处凭空燃烧起来,紧接着,平地起风,火借风势,很快便在整座居绛山蔓延开来,这一次全部是紫色火焰,蕴含着嘴磅礴的异能,左宁空间里装满了晶核,毫不吝啬,大火直捣黄龙。   而鳞木的水分被瓦莲琼娜抽干了大半,连树顶挂着的“肉瘤”也很快干瘪,因此火焰的效率达到最高,可猛兽们仿佛根本不畏惧火焰带来的疼痛,除了鳞木生造出的大鲵之外,即使身体被烧出焦糊味道,还是不管不顾地往里冲。   不多时,上空的热度便延伸到地面,异能者们仿佛置身烤箱底部,几乎要熟透了。   左宁等人在封闭空间的保护下,无法对外使出异能,白恺年便竖起一道道空间墙阻隔,可依然有漏网之鱼,列昂尼德一道道雷电对他们进行远距离攻击。   楚惜则丝毫不畏惧大火,他速度奇快,游走于凶兽之间,却没有一丝火焰烧到他,只是空气愈发滚烫,异能者们也杀红了眼,所有人都道这是最后关头,不肯松懈,一定要好好保护圈内的左宁等人,不能让他们分心。   可鳞木森林似乎也知道这是存亡之秋,竟从空地中央再次奔出了那只身形庞大的雷兽,与那些全身被火焰吞噬的凶兽不同,雷兽像是并不畏惧紫焰的热度,它张开大嘴,“旁白君”的声音在异能者们耳边响起,“无知的人类,你们竟敢这样冒犯我。”   楚惜踢飞了一只地雷似的雕齿兽:“你的伤复原了?”雷兽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卑鄙!是你骗了我,可是没有那么便宜了。”   雷兽猛地向左宁冲过去,这些鳞木的复原速度奇快,左宁不敢分神,依旧全神贯注地释放异能,楚惜故技重施,一个健步扑上前去,速度快到几乎是幻影移形,可雷兽却早有准备,竟在楚惜的到达的同时,变了个形状,嘴巴变得又长又大,犬齿和獠牙锋利无匹,秦凝低呼一声:“安氏中兽!它能随意变化形态!”   楚惜险险避过,却也被划伤,伤口从肩胛骨一直蔓延到腰际,血液一瞬间便湿透了后背,与此同时,鳞木森林上方的火焰忽然一震,紫焰倏然退成黄色,数条无根草激射而出,将楚惜牢牢护住的同时,狠狠贯穿了那雷兽的身体。   楚惜忍者剧痛,向后一跃:“宁哥,我没事,不要分心!”左宁心知自己刚刚操之过急,即使自己不出手,以楚惜身体的愈合能力,也不会伤及性命,左宁眼中满是疼惜,可还是迅速应了一声,紫色焰火再次燃起,火势比刚刚更加凶猛。   那雷兽忽然消失,化身成数条真足蛇,这些蛇和雷兽一样不畏惧紫色火焰,齐齐扑向众人,一时间异能者们发出痛苦的哀嚎,当场便有不少人丧命,正是咬伤纳十二的那种,不知这些真足蛇是本身便有毒性,还是因为异能加持,见血封喉,稍稍晚上一点,连楚惜都救不活。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列昂尼德一道雷电落空,这些真足蛇并不怕火,行动比鳞木森林边缘的却更加灵活,楚惜心道不好,这些异能者不是他们的对手,叫了一声“小白!”白恺年也正有此意,大喝一声:“所有人集中到一起!”   白恺年建立空间的时候,太过专注,便给了真足蛇可乘之机,异能者们刚刚被关进空间里,消失的那一刹那,三四条真足蛇倏然冲向了白恺年!   列昂尼德布起雷电阵代替异能者将左宁等人暂时围住,楚惜也在一旁为他们“护法”,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到白恺年受到生命威胁,即使注意到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气似乎开始震动,一声长啸传来,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焦急的怒吼,又像是霸道的震慑,可音色却很嘶哑,仿佛破了的风箱,但气势却没有因此减弱。   楚惜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不知哪里冒出一个四阶丧尸,四阶丧尸几乎可以代表丧尸的最高战力,它们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处于巅峰状态,一旦到了五阶,便会失去战斗力。   那丧尸与以往所见都不大相同,他身上的衣服整洁干净,没有一处破损,虽然看起来有些旧了,却被浆洗得发白,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只是皮肤依旧有不少腐烂的地方,半截手臂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且身上挂着数条真足蛇,真足蛇的毒液从丧尸腐烂的身体里流出,白骨也被染成了淡黄色,没有人知道丧尸的痛觉神经还有没有保留下来,只见那丧尸死死护住怀里的白恺年,发出振聋发聩的尖利叫声,腐烂的声带使得那叫声听起来更加凄厉渗人。   但白恺年却傻了一样,忘记了竖起空间墙,僵硬地看着丧尸,眼睛里很快积满了泪水,楚惜急得大叫:“小白!空间墙!”白恺年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下一刻,白恺年与丧尸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只留下几条被空间刃割得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真足蛇。   楚惜知道白恺年暂时安全,心中松了口气。   另一个维度的空间内,白恺年对着伤痕累累的丧尸,红着眼圈哑声道:“海之,你认得我了?”丧尸腐烂的喉咙发出无意义的嘶吼,目光依旧空洞,似乎被真足蛇咬得很痛,怒气冲冲地按着自己的伤口,想要冲出去跟那些小蛇一决雌雄。   白恺年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你还是不认识我。”空间内只剩下丧尸无意义的怒吼声,比单纯的沉默还要孤独。   这个一头奶奶灰发色,永远桀骜不驯的大男孩,眼眶红肿,声音比成了丧尸的仇海之还要沙哑:“即使你什么都忘了,还是记得保护我,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才渐渐熄灭,只留下一圈参天大树,这些树不畏惧火焰,一共十二颗,每一颗都如同童话里杰克的豌豆一样,高耸如云,直通天际。   “烧不掉也没关系,草木本就是春风吹又生,只有收服了,才能永诀后患。”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和丧尸君的故事放番外啦~么么哒 第104章 正文完   随着大火几乎将鳞木森林烧成灰烬, 十二颗“母树”也安静下来,真足蛇统统不见了,一只巨型雷兽静静伏在空地之中,从鳞木间隙窥视着几人。   左宁直觉那目光不善,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并不害怕, 如今鳞木只剩下这一点残余势力, 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共十二颗”, 左宁沉声道, “我们各个击破, 切断他们的‘共情’。”   六阶以下的异能者们仍旧在白恺年的空间内避难,而白恺年本人也不见踪影,目前只剩下六位异能者, 左宁不等他们一则是这这六位战力不俗,二则鳞木森林虽然看起来毁了, 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很怕夜长梦多。   几人刚刚商定好, 左宁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几乎站立不稳, 楚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余光瞥见那高大鳞木间隙内露出一双阴测测的眼睛,一种不好的预感悄然涌上心头。   果然, 片刻后楚惜感到左宁身体变得滚烫,暗道不好,依左宁的能力,进到第七阶,至少也要昏迷几天几夜,而这期间,烧毁的鳞木森林会不会重新恢复生机?   现在突然进阶,跟鳞木脱不了干系,左宁是木系异能者,是收服鳞木的唯一人选,它这是打算拖延时间,还是要趁机赶尽杀绝?   正飞速思索间,左宁忽然呕出一口血,皮肤内青筋游走,异能几乎形成实体,眼看着就要爆体而出,指尖竟已滴出血来!楚惜大惊,那鳞木是将自己所有残余的异能都攻向左宁吗?   “楚小猫,顾好宁哥!”这一声呼叫听在楚惜耳里真如天籁,竟是白恺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紧接着周围景物瞬间扭曲,鳞木和凶兽都化作了白茫茫一片。   白恺年的空间能隔绝异能,可楚惜也想象得到,鳞木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白恺年,白恺年一旦重伤,空间也就不存在了,它们能想到各个击破鳞木,那么鳞木自然也可以一个个对付他们。   唯有盼着白恺年等人能多周旋一阵子,这一片空间一望无际,唯有他和左宁两人,楚惜忽然有种天大地大,世间只剩下他们相依为命的错觉。   左宁安静躺在纯白的“地面”上,轮廓分明,鼻梁挺直,是纯男性的俊美,血将他本来发白的唇染得鲜红,楚惜忽然怕得厉害,他很怕左宁再也醒不过来,这天地间便只剩下自己踽踽独行。   楚惜微微张开嘴巴,尖利的犬齿陡然伸长,那藏在柔软唇瓣的下的牙齿锋利无比,且干脆利落,豁然刺破了手腕,这一下非常重,几乎带着将那皓白腕子直接咬断的决绝,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楚惜不管会浪费多少,也不管几乎让他丧失理智的剧痛,更不管因失血过多渐渐麻木的身体。   只盼着左宁能醒过来,像从前一样咬住他的手腕不肯放松也好。   楚惜感到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附了上来,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左宁,清浅的琥珀色眸子里是不可置信的惊喜:“你醒了?”   左宁的意识已经清醒,松开含着楚惜手腕的唇舌,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舍,可抓住楚惜的腕子再看,却狠狠皱起眉头:“怎么弄成这样?”   楚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十分狰狞,深可见骨的伤痕像是遭遇了凶恶的猛兽,断然不会有人信那是他自己下的手。楚惜抽回手臂:“一会儿就好了。”   左宁却将楚惜的手拉了回来,吻住了那伤处,不过只是蜻蜓点水,像是很怕自己会控制不住一样,一触即离,“楚小猫,你怎么这么傻。”   楚惜告诫自己外面的战事瞬息万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可就是觉得被左宁这一句“傻瓜”骂得很舒服,为他受的伤也都值了。楚惜摇摇头,将不合时宜的感觉驱散:“宁哥,我们出去吧。”   左宁站起身来,敲了敲看起来与别处并无二致的透明空间墙,毫无反应,两人都有些傻眼,正想将动静闹大一点,却忽然感到空间再次扭曲,眼前景色变幻,不仅是他们,连同几百个异能者,以及白恺年养的丧尸仇海之重新出现在视线之内。   仍旧是那一圈硕果仅存的高大鳞木之前,白恺年似乎受了重伤,以手肘支撑着地面,仇海之有些手足无措地守在一旁,发出痛苦的嘶吼,不过目前看来还是性命无虞,楚惜稍稍放下心来,却连去给白恺年疗伤的空隙都没有,雷兽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两人面前。   它口吐人言,“旁白君”的语气充斥着不可置信:“你居然还活着!”左宁冷笑一声:“托了你的福,虽然凶险,却也平安。”如果没有那么强大的异能冲击,按部就班地进阶升级,恐怕要经历漫长的时间,鳞木的暗算,反而成就了他。   左宁话音刚落,数条无根草便要将雷兽包围,可雷兽瞬间化身成了无数条真足蛇,向空地跑去,无根草没有扑空,却也只斩获了几只细小的真足蛇,左宁也不追,环视一周,扬声道:“还有余力一战的,出列!”   列昂尼德抹了一把额角的血污,将贴在脸上的金棕色短发扬起,道:“我。”有第一个人带头,身后的异能者们纷纷向前踏了一步,有人将重伤的白恺年和其余伤员安置在一处。   白恺年暂时无力再开一次空间,丧尸仇海之便也一座小山似的亦步亦趋,这丧尸块头又大有凶恶,看起来非常可怖,人们不自觉地给他腾出一大块位置。   所有尚有战力的异能者分作十二队,分别攻击那十二颗“母树”,一时间电闪雷鸣,火光四射,狂风暴起,砍砸声更是不断,每一颗五六个人环抱那么粗的母树旁都有异能者各显神通。   而鳞木也并没有示弱,空地中凭空出现各种猛兽,雷兽不再孤军奋战,长嘴巴的铲齿象,尖獠牙的剑齿虎,更多是叫不上名字的远古凶兽。   ……   一时间异能者和猛兽们针锋相对,誓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些猛兽比外面的要强悍得多,都道穷寇莫追,不知是因为它们拼死守护那十二颗“母树”,还是本身战力就更强大。   一场酣战,短兵相接,血肉横飞,野兽的嘶吼声和异能者的冲锋号交织在一处,及至后来,便只剩血肉相搏的闷声,鲜血的颜色和鳞木重合,腥咸味道也与鳞木受伤后流出的汁液混杂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鳞木看起来也被毁得七七八八,异能者们也损失惨重,死亡枕藉,可这里的上古猛兽源源不断,且战力不减,但是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把性命丢在这里又当如何?灰头土脸地回到金瓯城,怎么面对亲人和故友?不如战死沙场,没有人退缩,即使精疲力竭,也在拼命应对。   这其中却有一个人悄然离开,便是楚惜。   那猫耳少年身形极快,游走在十二颗“母树”之间,这些树统一地不畏惧紫焰,统一地高耸入云,连外貌都是一模一样的殷红。   楚惜一触即离,不过片刻便在这十二颗参天大树间走完了一遍,再次落回到战局之中,脸上竟带了些欣喜神色,果然是这样。楚惜出手如电,电光火石间,那只扑向他的恐狼便身首异处,化作一团经络分明的草木团子。   左宁似有所感,解决了两条泰坦蟒,看向楚惜:“怎么?”楚惜上前飞速耳语几句,左宁脸上也拂过惊讶神色:“难怪,那我……”楚惜打断他:“不要打草惊蛇。”   楚惜回头就跑,左宁只来得及唤一声:“小心。”   楚惜回头冲左宁笑笑,一闪身便没了踪影。   他纵身一跃,到其中一颗鳞木之前,这棵树平平无奇,与其他十一颗鳞木别无二致,楚惜身形敏捷,一点声息也无,几个纵跃,便坐在了鳞木的树梢之上,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猫尾,垂落在树梢之下,左宁手上动作没停,目光再没离开那条左右摇摆的猫尾。   又过了片刻,地面上的凶兽们像是意识到什么,纷纷停下动作,异能者们不明所以,倒是左宁首先大喝一声:“拦住他们!”   与此同时,那些凶兽调转方向,不再跟异能者们缠斗,扭头疯狂地冲向楚惜所在的那一颗鳞木,无根草霎时间铺成了网,七阶的无根草,沾身即死,顷刻间便能吸干一切靠近它们的生物。   那些凶兽见识到无根草的力量之后,避之唯恐不及,战事之中,全部恨不得绕着左宁走,可这一次,却全然忘记了害怕,飞蛾扑火一般往那黄绿色的大网上撞去。   而楚惜就在大网之上,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小猫咪!”是瓦莲琼娜点着脚尖在叫,众异能者这才发现那树梢上垂下一条摇晃的长尾巴,再看刚刚那颗与其余十一颗看起来毫无二致的鳞木,明显衰败不少。   左宁沉声道:“这一颗才是‘母树’。”   “这一颗才是?”“那么其余的都是障眼法吗?”所有人都沉浸在不可置信的喜悦中,“这颗树明显快枯死了,这么说……”   正在这时,树顶却传来一声轻响,鳞木虽然濒临枯死,可高度不减,这样的程度的声响,不该引起树下人的注意,可是左宁反应却异常快,无根草倏然收回吸血的芽尖,陡然升高,成了一张救生网。   然而楚惜下坠后并没有停在网上,他只借力一滚,便从半空中落下,几层楼的高度,竟是稳稳落地,人群中猛然爆发出的喝彩声还没停止,楚惜便悍然扑向那雷兽,真正的母树失去了大半生命力,雷兽的战力也大打折扣,连带着动作也迟缓了些。   可即使全盛时期,单凭速度它也快不过楚惜,楚惜两只手死死掐住雷兽的脖颈,雷兽肌肉虬扎的前肢奋力挣脱,可楚惜的手像是牢牢粘在它身上,不过片刻,雷兽粗糙的表皮便松弛下垂,瘦骨嶙峋地显出龙钟老态,而其余凶兽竟也受到波及一般,失去力气一般趴在原地不动了。   见楚惜这样凶悍暴戾,异能者们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吸干了鳞木的生命值,再去收那雷兽的性命,也并非画蛇添足。   可那猫耳少年转过身之后,热闹的喝彩声便戛然而止了,他那双浅淡的琥珀色眸子,此刻全部转为血红。   最前排的列昂尼德不大自然地动了动脖子,总觉得楚惜看他们的眼神,仿佛看着一团死肉,没由来地一阵毛骨悚然,眼前的少年与印象中的可爱模样差别太大,不仅不敢亲近,反而生出满满的恐惧。   楚惜只觉体内积存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生命力,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从前吸收强大的异能者,或是高阶变异动物时,也有过类似的杀戮欲望,可是这一次,欲望太过强烈,他没办法再隐忍。   脑海里一个声音提醒他:发泄出去,将面前的人统统杀死,只有血液的腥甜和杀戮的快感才能止息你的痛苦。   楚惜只觉得那声音似曾相识,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似乎是“旁白君”。他对“旁白君”本能地厌烦,试图将其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它的建议实在太过诱人,手上沾满那些低等族类的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楚惜一步步向前走,血眸已经足够凶戾,然而提示给得足够明显,对方也快不过他的速度,惊慌失措的眼神和尖锐的叫声果然令人身心愉悦,可不知从哪里蹿出的黄绿色藤蔓,将那‘猎物’拖拽走。   楚惜皱了皱眉,却很快被第二个目标吸引,对方看起来也很眼熟,金棕色的短发,碧蓝的眼睛,明明应该俊美的一张脸,却写满了恐惧,让人倒胃口。   不过记忆中这幅面孔总是在讨好自己,为什么这一次避他如蛇蝎?突然很想将那人的血液连同生命力一起吸干,楚惜不自觉地邪邪一笑,舔了舔嘴唇,若不是露出两颗太显锋芒的犬齿,唇红齿白的猫耳少年这表情到有些勾人,可惜他此刻是索命的无偿,列昂尼德慌不择路,使出一道雷电护身,却被一条闪着金属光泽的爬山虎藤吸入了大地。   人群的尖叫声渐渐模糊,楚惜只觉自己锋利的尖牙刺破那人皮肉的时候,他非但不躲,反而温柔地抱紧了自己,”想咬就咬我,别怕。”   楚惜心中好笑:“怕什么?”可那血的味道他很熟悉,连头顶被抚摸的触感也是令人安心的,一个模糊的影像在楚惜脑海中渐渐成型,一个最重要的名字呼之欲出,彻底把“旁白君”压了下去。   “左宁!”楚惜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撞上的便是左宁温柔的眉眼和他一身的狼藉——衣服被撕扯成条,明显的咬痕下没有一处好肉,楚惜眼中的血红终于褪去,恢复成了浅淡的琥珀色,左宁轻笑:“你醒了?”   楚惜大梦初醒,瞪视了左宁片刻,余光又瞥见躲在远处,眼神惊恐的异能者们,刚刚的场景虽然模糊,却不是完全没有记忆,楚惜没由来地鼻头一酸。   左宁揉了一把楚惜的猫耳朵:“傻猫,哭什么?”楚惜仍旧不说话,左宁大手将楚惜的头按进胸口,觉得那两只毛绒绒的猫耳朵搔得他下巴有些痒痒,楚惜也下意识地抖了抖,声音哽咽:“你才傻,不知道躲吗?”左宁道:“我不拦着你,等你清醒过来,发现伤了人,一定会后悔。“   “好了,要我抱着你收服那颗‘母树’吗?”   楚惜听闻,反应过来,立即听话地抽身要走,左宁却紧紧箍住他的身体:“那就这样抱着你。”   说罢,便转向了那鳞木,楚惜到底没看清左宁做了什么,那最后一颗鳞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了一颗幼嫩的小苗,腾空而起,消失在左宁手掌之中。   而另外那十一颗伤痕累累的鳞木,竟和那群匍匐在地的凶兽一样,顷刻间化作齑粉,一阵微风吹过,便统统消失不见了。   这一片被鳞木覆盖的居绛山,彻底成了一片焦土,寸草皆无,可焦土之下,总会长出新的生命。   所有人都有些不可置信,还是秦凝打破了沉默:“结束了?”   这些植物原本就是共情共生,将这里的母树彻底了结,它的子子孙孙便也消失殆尽。   左宁握住楚惜的手,回过头:“结束了。”   (正文完结)    本书由 了了官人 制作